三國誌白話文
卷二十八 魏書二十八 王毌丘諸葛鄧鍾傳第二十八
(王凌傳、毋丘儉傳、諸葛誕傳、鄧艾傳、鍾會傳)
王凌傳,(附令狐愚傳)王凌,字彥雲,太原祁縣人。
叔父王允,為漢朝司徒,主持刺殺董卓。
董卓部將李莈、郭汜等為董卓報仇,在長安殺了王允的全家。
王凌和哥哥王晨當時年齡尚小,翻城牆逃跑了。
逃回鄉里後,王凌被舉為孝廉,任發乾縣長,不久升至中山太守,在兩地都有政績,曹一操一徵召他為丞相掾屬。
曹丕即位,任命王凌為散騎常侍,任兗州刺史,和張遼一起到廣陵討伐孫權。
到江邊,夜裡刮起大風,孫權大將呂范等部的船隻漂到了北岸。
王凌和眾官兵出迎痛擊,斬殺敵人首領,繳獲敵人船隻,立下戰功,被封為宜城亭侯,加建武將軍封號,轉任青州刺史。
由於漢末大亂,海濱等地社會秩序很壞。
王凌加以治理,賞善罰惡,使當地秩序井然,百姓無不交口稱讚。
後隨從曹休征伐東吳,在夾石與敵軍遭遇,曹軍失利,王凌拚死突圍,使曹休倖免於難。
又轉任揚州、豫州刺史,頗得軍民的歡心。
剛到豫州時,表彰當地先賢的後代,徵召沒有出名的俊才,各有指教,影響極好。
起初,王凌和司馬朗、賈逵的關係極好,等他到了豫州、兗州上任後,又繼承和發揚了他們在任時留下的好名聲。
正始初年,王凌任征東將軍、假節都督揚州軍事,正始二年,東吳大將全琮領數萬人馬進攻芍陂。
王凌率諸軍迎戰,奮戰數日,敵人退走。
王凌晉封南鄉侯,食邑一千三百五十戶,又遷升車騎將軍、儀同三司。
當時,王凌的外甥令狐愚很有才能,任兗州刺史,屯兵平阿。
舅甥倆一同掌握兵權,獨掌淮南重任。
王凌又陞官當了司空。
司馬懿殺死曹爽後,任命王凌為太尉。
王凌、令狐愚秘密商議說:「齊王曹芳受別人牽制,不適宜再任皇帝,應當迎立年長而又有才的楚王曹彪繼位,建都許昌。」
嘉平元年(249)九月,令狐愚派部將張式到白馬,與曹彪建立聯繫。
王凌又派賓客勞一精一到洛陽;對兒子王廣說了他們的打算,王廣說:「廢立皇帝這是大事,不要釀成禍患。」
這年十一月,令狐愚就又派張式到曹彪封地,還未等張式回來,令狐愚就死了。
嘉平二年(250),熒惑(火星)出現在南斗星的位置上,王凌說:「斗中有星可能該出現一位突然顯貴的人物。」
嘉平三年(251)春天,東吳軍隊雲集塗水,王凌借此機會出兵廢掉皇帝,迎立新君,於是嚴密部署軍隊,上書要求討伐入侵之敵。
朝廷沒有答應。
這時王凌舉兵廢帝的心情更加迫切,於是派部將楊弘把他打算廢齊王立楚王的想法告訴兗州刺史黃華。
黃華、楊弘聯名把此事報告給太傅司馬懿。
司馬懿立刻率中軍沿水路討伐王凌,寫信勸告他,同時大軍悄悄一逼一近百尺。
王凌自知大勢已去,於是乘船獨自一人出來迎接司馬懿,派部下王..謝罪,交出印綬、節鉞。
大軍一逼一近丘頭時,王凌讓人把自己雙手反綁站在水中。
司馬懿奉命讓主簿解一開王凌的綁繩,召見王凌,給予安慰,又還給王凌印綬、節鉞,又派六百兵馬把王凌送回京城,王凌走到項地,喝毒一藥自一殺。
司馬懿至壽春,張式等人自首。
這件事至此得到最終處理。
曹彪被賜死,凡與此事有牽連的人物都滅其三族。
朝議認為《春秋》之義,齊崔杼、鄭歸生都被追殺,開棺陳一屍一,並記載在史書上。
王凌、令狐愚的罪責也應按照舊典去處理。
於是挖開王凌、令狐愚的墳墓,打開棺材,在鄰近街市暴一屍一三日。
又將其印綬、朝服一起燒掉。
這之後有親友將一屍一首掩埋。
晉陞楊弘、黃華為鄉侯。
王廣有志於學業品德的修養,但因此事株連被殺,此時只有四十多歲。
毋丘儉傳,毋丘儉,字仲恭,河東聞喜縣人。
他的父親毋丘興,黃初年中任武威太守,討伐叛逆之徒,安一撫四邊,開通河右,功名很顯耀,僅次於金城太守蘇則。
因為討伐張進及胡人的叛亂立下軍功,被封為高陽鄉侯,入洛陽升任將作大匠。
毋丘儉承襲父親的爵號,任平原侯文學。
魏明帝即位,毋丘儉為尚書郎、羽林監。
因為是太子的昔日的幕僚,所以受到器重。
出任洛陽典農。
當時向農民征勞力以修築宮室,毋丘儉上書說:「依愚臣之見,天下應最先消滅的是吳、蜀二賊,最應辦理的事是豐衣足食。
如果二賊不被消滅,老百姓飢寒交迫,即使宮室再美,還是沒有益處的。」
遷升為荊州刺史。
青龍年間(233~236),明帝打算討伐遼東,因為毋丘儉有謀略和才幹,把他調任為幽州刺史,加封度遼將軍,持有朝廷符節、護烏丸校尉。
他率幽州諸軍到襄平,駐紮在遼隧。
右北平烏丸單于寇婁敦、遼西烏丸都督率眾王護留等人,以前追隨袁尚逃奔遼東,這時率眾五千多人投降。
寇婁敦派弟弟阿羅..等上朝進貢。
朝廷加封前來的首領二十多人為侯、王等爵,又賜給車馬錦緞等物。
公孫淵出兵迎戰,被毋丘儉擊敗,退回。
次年,皇上派太尉司馬懿統領中軍及毋丘儉等部數萬人討伐公孫淵,平定了遼東。
毋丘儉立有戰功,被封為安邑侯,食邑三千九百戶。
正始年間(240~249),毋丘儉認為高句麗不斷進犯邊境,於是率領大軍從玄菟出擊。
句麗王宮率兵二萬,進軍沸流水上游。
兩軍在梁口一交戰,宮被打敗。
毋丘儉收整陣容,登上丸都,在那裡血腥屠一殺居民,殺死了數以千計的人。
句麗官吏得來反覆勸諫宮,宮不聽勸告,得來感歎說:「此地馬上就要遍地蓬蒿了。」
於是絕食而死。
全國都很感念他。
毋丘儉下令部下不許損壞得來的墳墓,不砍伐周圍的樹木。
得來的妻子兒子,都予以釋放。
宮自己帶著妻子兒子逃竄,毋丘儉班師而還。
正始六年(245),又討伐宮,宮逃到買溝。
毋丘儉派玄菟太守王頎追討,超過沃沮有一千多里,直至肅慎氏南界,在山石上刻記戰功,丸都之山,不耐之城,都留下石刻。
凡所捕獲、殺戮的有八千多人。
論功受賞,封侯的就有百餘人。
穿山修渠,引水灌溉,百姓受益不淺。
毋丘儉升為左將軍,持朝廷符節,都督豫州諸軍事,任豫州刺史,轉任鎮南將軍。
諸葛誕在東關作戰失利,朝廷下令讓諸葛誕和毋丘儉職位對換,諸葛誕為鎮南將軍,都督豫州諸軍事。
毋丘儉為鎮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
東吳太傅諸葛恪包圍合肥新城,毋丘儉與文欽聯合抵抗。
太尉司馬孚統領中軍從東部解圍,諸葛恪只得撤退。
當初毋丘儉和夏侯玄、李豐關係很好。
揚州刺史前將軍文欽,是曹爽同邑之人,勇敢果斷,多次立下戰功,喜歡虛報俘虜人數,企圖獲得一寵一賞,但朝廷往往不給。
因為文欽怨恨一天比一天重。
毋丘儉出於計謀,對文欽很好,兩人關係融洽。
文欽也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正元二年(255)正月,天上出現幾十丈長的彗星,跨過西北天空,從吳、楚分界處開始。
毋丘儉、文欽十分高興,認為這是吉祥的徵候,於是借皇太后的口吻,下詔歷數大將軍司馬師的罪,發佈天下,舉兵反叛,脅迫淮南將守諸別屯者及百姓都進入壽春城,在城西設壇,對天發誓,滴血為盟,把老弱者留下來守城。
毋丘儉、文欽統率五六萬大軍渡過淮河,向西到達項地。
毋丘儉守城,文欽在城外保護。
大將軍司馬師統率大軍出兵討伐毋丘儉,另外派諸葛誕率豫州各路軍隊從安風津一逼一近壽春。
征東將軍胡遵率青州、徐州的軍隊從譙、宋之間出擊,以斷絕毋丘儉的退路。
大將軍司馬師率兵駐紮汝陽,派監軍王基率前鋒諸軍據守南頓來等待毋丘儉的部隊。
司馬師下令各路軍隊都堅守陣地,不要正面交戰。
毋丘儉、文欽等向前不能戰鬥,退後到壽春又怕遭到襲擊,前後無路,無計可施。
淮南將士,家鄉都在北邊,軍心渙散,相繼投降。
只有淮南新近歸屬的當地農民願意為他們打仗。
大將軍司馬師派兗州刺史鄧艾統率泰山的各路軍隊有幾萬人到樂嘉。
裝出不堪一擊,用以誘使毋丘儉、文欽出擊。
大將軍司馬師很快率軍從洙地來到。
文欽不知是計,果然在夜裡想要襲擊鄧艾。
等天亮,見兵馬強盛,才撤回軍隊。
司馬懿派驍騎將軍率領追擊,大破文欽,文欽逃走了。
這天,毋丘儉聽說文欽戰敗,擔心夜裡撤兵,人心渙散。
等到了慎縣,毋丘儉身邊的士兵逐漸逃離。
毋丘儉和小弟秀及孫重三人藏在水邊的草中。
安風津都尉的部屬張屬射殺了毋丘儉,將他的腦袋傳報京都。
張屬被封為侯。
毋丘秀、毋丘重二人逃到吳國。
凡是被毋丘儉、文欽所脅迫的許多將士,都投降了。
毋丘儉的兒子毋丘甸任治書侍御史。
起初,他得知毋丘儉要謀反,於是私下讓家屬逃到新安靈山上。
失敗後,毋丘儉的三族被誅滅。
文欽逃到東吳,吳任命文欽為都護、假節鎮北大將軍、幽州牧、譙侯。
諸葛誕傳、諸葛誕,字公休,琅笽陽都人,是諸葛豐的後代。
起初以尚書郎為滎陽縣令,後進洛陽任吏郎。
凡是別人所囑托,向他推薦人才,他都把囑托的話公開出來,然後才任用被推薦之人。
至於用人的得失,則依照眾人的意見,給予褒獎或貶損。
正因為如此,群僚向他推薦人才都很謹慎。
累遷至御史中丞尚書,與夏侯玄、鄧颺等人關係很好,在朝廷很有名氣,京都盡人皆知。
有人告發說,諸葛誕、鄧颺等人崇尚浮華,喜歡虛名,此風不可助長。
魏明帝便不喜歡諸葛誕,罷免了他的官。
魏明帝死,正始初年,夏侯玄等仍在官掌權,又推舉諸葛誕重任御史中丞尚書,並任揚州刺史,加封昭武將軍。
王凌企圖陰謀廢除帝王,太傅司馬懿暗中派兵向東討伐王凌,任諸葛誕為鎮東將軍,持節都督揚州諸軍事,封為山陽亭侯。
東吳諸葛恪在東關起兵進犯,朝廷派諸葛誕統率大軍征討,失利,退還。
改任鎮南將軍。
後來,毋丘儉、文欽反叛,派人來找諸葛誕,讓他召收豫州士民參與反叛。
諸葛誕將毋丘儉、文欽派來的人殺死,並將毋丘儉、文欽的陰謀公佈天下,讓人們知道他們的叛逆行為。
大將軍司馬師東征,派諸葛誕都督豫州諸軍,渡安風津一逼一向壽春。
毋丘儉、文欽被打敗後諸葛誕最先抵達壽春,壽春城中十幾萬人得知毋丘儉、文欽失敗,都害怕被殺,於是紛紛棄城而逃,流亡到山間河澤,或逃竄到東吳,朝廷認為諸葛誕在淮南任職長久,於是又任命他為鎮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
東吳大將孫峻、呂據、留贊等聽說淮南已經叛亂,正逢文欽前往,於是派文欽率領眾將直奔壽春。
當時諸葛誕已率軍抵達壽春,無法攻城,於是退走。
諸葛誕派手下大將蔣班追擊,將留贊殺死,將其腦袋傳送京都,又沒收其印節。
諸葛誕被封為高平侯,食邑三千五百戶,又轉為征東大將軍。
諸葛誕與夏侯玄、鄧颺等關係不同尋常,又見王凌、毋丘儉等先後被滅族,感到恐懼不安,於是普施財物以攏絡人心,厚養心腹以及揚州俠義之士幾千人,為自己效命。
甘露元年(256)冬天,東吳打算進攻徐土曷。
朝廷知道諸葛誕所統領的兵力足以抵禦外侵之兵,但他還是請求朝廷派十萬人守壽春。
又求沿淮河修築城池以備迎敵,其實是想積極保住淮南之地。
朝廷也約略知道諸葛誕對朝廷已起疑心,但考慮諸葛誕是老臣,想把他召回來再說。
甘露二年(257)五月,徵召諸葛誕為司空。
諸葛誕接到詔書,更加恐懼,於是舉兵反叛,召集各路軍隊,攻打揚州刺史樂林,並殺死他。
又聚集淮南淮北十幾萬官兵,揚州新歸屬的四五萬人,儲足了有一年的糧食,閉城死守。
又派長史吳綱領著小兒子諸葛靚到東吳,請求援助。
吳人得信大喜,派將領全懌、全端、唐咨、王祚等人,率兵三萬,秘密與文欽一起來接應諸葛誕。
並又任諸葛誕為左都護、假節、大司徒驃騎將軍、青州刺史、壽春侯。
這時,鎮南將軍王基剛到,率領諸軍包圍壽春。
還沒形成包圍之勢時,唐咨、文欽從城東北憑借山勢,率眾衝進城中。
六月,大軍東征,抵達項地。
大將軍司馬昭率領二十六萬大軍,臨近淮河征討。
司馬昭屯兵於丘頭,派王基及安東將軍陳騫等四面合圍,將城包圍了兩重,開挖塹壕、修築堡壘。
又派監軍石苞、兗州刺史州泰等人,率一精一銳部隊為機動部隊,以便防備東吳部隊進攻。
文欽等幾次想衝出包圍,都被擊退。
吳將朱異又派重兵接應諸葛誕,渡過黎漿水。
州泰等人在此迎戰,多次打退東吳軍隊的進攻。
孫林因為朱異出師不利,一怒之下殺了朱異。
城中糧食漸漸減缺,外援又不到,無依無靠。
將軍蔣班、焦彝,都是諸葛誕的親信部下,這時也捨棄諸葛誕,出城向司馬昭投降,司馬昭又使反間計,竟說服全懌等人率眾數千人打開城門投降。
城中士兵無不震驚恐懼,不知所措。
甘露三年(258)正月,諸葛誕、文欽、唐咨等製造出許多進攻的武器,連續五六天,不分晝夜,強行從南面突圍。
包圍的軍隊從高處用發石車發射石塊,用火箭燒燬攻城器一具,箭石如雨,一屍一首遍野,血流滿塹壕。
諸葛誕等人只能又退進城去。
城內糧食日益短缺,出城投降的人又達幾萬,文欽想把北方人全都驅趕出去,以便節省糧食,與東吳一起堅守。
諸葛誕不接受這個意見,因此兩人產生隔閡。
文欽本來與諸葛誕就有矛盾。
只是因為特殊事宜而聚合,事情越是緊急就越不相信對方。
文欽見諸葛誕什麼事都要策劃一番而不滿,於是諸葛誕殺掉文欽。
文欽的兒子文鴦、文虎在小城中領兵,聽說父親被殺,率眾趕赴現場,而他們的部下不聽使喚。
於是文鴦、文虎只好獨自逃出城去,投奔司馬昭。
軍中官兵要求殺死這兄弟二人,司馬昭下令說:「文欽之罪不容,他的兒子當然應殺死。
但是文鴦、文虎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降的,目前城池還未攻下,如果殺了他們倆,那無異於堅定了城中官兵死守的決心。」
於是赦免了文鴦、文虎,又讓他們率領幾百名騎兵到城外巡迴呼喊:「文欽的兒子都沒有被殺,其他人還怕什麼呢?」
又表奏任文鴦、文虎為將軍,賜關內侯的爵號。
城內官兵既喜且憂。
又因為城中的兵士日益飢餓勞頓,諸葛誕、唐咨等人又無計可施,所以司馬昭親自督陣,四面出擊,同時擊鼓登城,而城內竟無人敢抵抗。
諸葛誕窮途末路,騎馬率部下從小城門突圍。
大將軍司馬昭的司馬胡奮率兵迎擊,殺死諸葛誕,將腦袋傳到洛陽,滅其三族。
諸葛誕部下有幾百人,不投降的都被殺。
他們說:「為諸葛公而死,死而無憾。」
他如此得人心,可見一斑。
唐咨、王祚及諸將都自己反綁投降,俘虜吳兵萬多人,繳獲的武器和軍用品堆積如山。
當初魏國大軍包圍壽春的時候,很多人都想盡早強行攻城。
司馬昭認為:「城守堅固,強攻傷亡必然很大,如果再有外兵夾擊,則內外受敵,這是很危險的。
而今三個叛將相聚在被重重包圍的孤城中,上天提一供機遇,也許能將他們同時消滅。
我們應當細心策劃,可置敵於死地。」
諸葛誕在甘露二年五月反叛,三年二月被殺。
六軍圍城,挖深溝、築宮台,而諸葛誕困守孤城,竟不用強攻而自破。
等到攻破壽春,很多人又認為淮南仍是叛逆之地,東吳士兵的家室在江南,不能放縱,應當全部活埋。
大將軍司馬昭認為,古來用兵之道,以保全百姓為上策,殺死罪魁禍首就行了。
凡東吳士兵可以回家,以此向東吳展示中國的寬宏大量。
所以魏軍沒有殺死一個俘虜,而且把靠近三河的郡縣騰出來安頓他們。
唐咨本來是利城人。
黃初年中(220~226),利城郡反叛,叛賊殺死太守徐箕,推舉唐咨為首領。
魏文帝派兵征討,唐咨逃到海上,繞道到了東吳。
官至左將軍,封侯、持節。
諸葛誕、文欽被殺,唐咨也被活捉,三個叛將都被殺或被抓。
天下拍手稱快。
朝廷任唐咨為安遠將軍,其餘諸將都予任命,吳國人心悅誠服。
東吳感念魏國的作法,也沒有誅戮他們的家屬。
淮南的將士吏民,為諸葛誕所脅迫造**的,只殺首惡,其餘赦免。
還讓文鴦、文虎兄弟收殮文欽一屍一首,提一供車馬,歸葬祖墳。
鄧艾傳,鄧艾,字士載,義陽棘陽縣人。
從小就失去父親。
魏武帝攻破荊州後,他也遷移到汝南,為當地農民放牛。
十二歲那年,鄧艾隨著母親來到穎川,讀到故太丘長陳萛的碑文,其中有兩句話,叫:「做的文章成為世人所推崇的典範,做人的準則為士大夫所傚法。」
鄧艾深受感動,於是自己取名叫「范」,字士則。
他的宗族親戚中已有叫此名字的,所以他又改掉這個名字。
後來任都尉學士,因為有口吃的一毛一病,不適宜做文書,於是為稻田守叢草吏。
同郡父老因為他家窮都可憐他,常常資助他。
鄧艾起初也不致謝。
每當他看到高山大湖,就指手劃腳,認為軍營該安在何處等,別人常常嘲笑他。
後來任典農綱紀、上計吏。
因出使朝廷,得以結識太尉司馬懿。
司馬懿認為鄧艾很不一般,於是召他作為自己的屬官,遷任尚書郎。
當時朝廷想大面積開墾田地,積蓄糧食,為征討敵人作準備,於是派遣鄧艾到陳、項等縣以東,直到壽春巡行視察。
鄧艾認為:「土地肥沃,可惜水少,不能夠充分利用土地。
應當開挖河渠,引水灌溉,廣積軍糧,又開通漕運的水路。」
於是寫作《濟河論》來闡明他的道理。
又認為:「從前平定黃巾之亂,為此而屯兵開田。
在許都積蓄了許多糧食,目的在於控制天下。
而今三面已平定,但淮河以南還有戰事,每當大軍南征,僅用於運輸的兵力就佔去一半,耗資很大,勞役繁重。
陳、蔡之間,土地肥沃,可以減省許昌周圍的稻田,引水東下。
而今淮河以北屯兵二萬人,淮河以南屯兵三萬人,按十分之二的比例輪休,常有四萬人,邊種田邊戍守。
風調雨順時,收成常常是西部的三倍多。
扣除兵民的費用,每年用五百萬斛作為軍資。
六七年間,可以在淮河上游積蓄三千萬斛糧食。
這些糧食夠十萬軍民吃上五年。
憑著這些積蓄進攻東吳,可無往而不勝呵!」司馬懿認為鄧艾說得對,於是照他所說那樣實施。
正始二年(241),開鑿拓寬漕渠,每當東南有戰事發生,曹魏大軍往往可以乘船而下,到達江、淮之間,這是因為積蓄充足而無水害。
這正是鄧艾的功勞。
後來出洛陽為征西將軍夏侯玄參謀軍事,升為南安太守。
嘉平元年(249),與征西將軍郭淮一起抵禦西蜀偏將軍姜維的進犯。
姜維敗退後,郭淮向西襲擊羌地。
鄧艾說:「敵兵撤離不遠,也許很快就反撲過來,應當分兵行動,以免發生意外。」
於是鄧艾留下來,屯兵白水之北。
三天以後,姜維派遣廖化從白水之南向鄧艾營地一逼一近。
鄧艾對諸位將領說:「姜維突然返回,我軍人少,按常理,他們應渡河而不必設橋。
這是姜維想使廖化來牽制我軍,不讓我們動兵。
姜維一定會從東邊襲擊洮城。」
洮城在白水以北,離鄧艾兵營有六十里。
鄧艾當即派兵於夜晚直接駐守洮城,姜維果然渡河偷襲洮城,幸虧鄧艾事先佔據了洮城,敵人的陰謀沒有得逞。
為此鄧艾被賜關內侯爵。
並加封討寇將軍,後遷升城陽太守。
當時并州右賢王劉豹為右部帥,兵力合併,實力很強。
鄧艾上疏朝廷說:「戎狄有野獸之心,不講道義。
他們一強大起來就施行暴力;一旦衰弱,就順附朝廷。
正因為如此,周宣王時,有戎狄南侵,一逼一近周都之事;漢初時,漢高祖劉邦被匈奴冒頓單于的四十萬大軍包圍在平東南的白登。
每當匈奴強盛,以前各個朝代都認為這是最大的憂患。
當單于遠居塞外時,朝廷對於匈奴單于及其部屬,均不能直接控制。
誘導單于前來,叫他歸順,因此才能使羌夷失去統帥,群龍無首。
因為單于居於內地,就使周圍諸少數民族部落得以安順。
而今南單于雖然留於都城,但他們與部屬日益疏遠。
與此同時,右賢王劉豹居守邊域外,部落兵力極為強大,對朝廷構成威脅。
這是我們不能不防備的。
聽說劉豹手下有人叛變,應當就勢將其分割成兩個國家,以便削弱劉豹的勢力。
建安初,右賢王去卑侍衛漢獻帝,拒收李莈、郭汜,車駕還洛陽,然後歸國。
他的功績在前代頗為顯赫。
但是他的後代未能繼承他的遺業,應當給他加封顯號,讓他們居守雁門,遠離國土,以此削弱敵勢,讓他們羨慕並企求也立有先輩功勳,為國效命。
這是保衛邊疆的長遠大計。」
又說:「凡羌胡與漢民同一居一處的,應當漸漸將他們分離,使居編民之外,得以尊崇分辨廉恥的教義,堵塞犯法作亂者的路徑。」
正值大將軍司馬師剛剛輔佐朝政,鄧艾的計謀他多有接受。
後鄧艾升為汝南太守。
到該地以後,首先尋找從前接濟自己的那位官吏的父親,聽說那人早就死了,於是派人加以祭祀,並贈予他的老母厚禮,又薦舉他的兒子,托付給當地的計吏。
鄧艾在職期間,開闢荒野,軍民豐衣足食。
諸葛恪包圍新城,沒有攻下來,只得撤退。
鄧艾對司馬師說:「孫權已死,舊大臣不歸順新朝。
東吳著名的宗族大姓都有自己的地方武裝,憑借武力,倚仗權勢,完全可以獨霸一方。
諸葛恪罷剛把持朝政,國內沒有眾所期望的君主,他不考慮如何安一撫上下,以便穩定政權,卻對外頻繁用武,虐一待自己的人民,以全國的軍力攻打合肥這座堅固的城池,死者不下數萬,大敗而歸,這是諸葛恪自取滅亡的末日。
從前,伍子胥、吳起、商鞅、樂毅都曾得到各自國家君主的重用。
君主死,他們自己也就末日臨頭了。
更何況諸葛恪的才能遠遠不能和上述四位賢能之士相比。
但是他又不慎重考慮潛伏著巨大的危險,其自取敗亡,為期已經不遠了。」
諸葛恪回去後,果然被殺。
鄧艾又陞遷兗州刺史,加封振威將軍。
他又上書言道:「一個國家最當務之急不外有二,一是農業,一是戰備。
國家富裕了,軍備才能強盛,才能戰無不勝。
而農業,是取得勝利的根本。
孔子說過:『糧食豐足,兵力才能豐足。
』糧食的重要一性一實在兵力之上。
如果朝廷不設獎鼓勵,那麼下面百姓則不會用勁地去積儲財富。
今應設立獎賞,鼓勵人們廣積糧食,這樣,就使得遊說奔波及華而不實的風尚得以杜絕。」
魏高貴鄉公曹髦即皇帝位,晉封鄧艾為方城亭侯。
毋丘儉反叛,派遣能快步疾走的人送信,想迷惑眾人耳目。
鄧艾殺死信使,繞道進軍,先到樂嘉城,製作浮橋。
司馬師趕到,於是佔據此地。
文欽因為後到一些的緣故,被大軍擊敗於城下。
鄧艾又乘勝追擊,打到丘頭。
文欽又逃到東吳,東吳大將軍孫峻等率領大軍,號稱十萬,將要渡江。
鎮東將軍諸葛誕派遣鄧艾據守肥陽。
鄧艾認為此地距敵軍還很遠,不是要害之地,於是移兵至附亭這個地方,派遣泰山太守諸葛緒等在黎漿這個地方與敵兵交戰,擊退了敵人。
這一年,鄧艾被任命為長水校尉。
又因為追擊文欽有功,被封為方城鄉侯,代理安西將軍職。
雍州刺史王經被圍困於狄道,鄧艾前往解圍。
西蜀大將軍姜維退守在鍾提,朝廷任命鄧艾為安西將軍、持符節、領護東羌校尉。
當時很多人認為姜維已用盡力氣,不會再出擊了。
鄧艾說:「洮西的失敗,可謂不小,軍心潰敗,倉庫空虛,老百姓流離失所,幾乎一敗塗地。
現在來看,敵人有乘勝追擊的勢頭。
而我方虛弱不堪,這是第一原因。
敵人上下官兵級級相通,兵器銳利。
而我方將領換了,士兵大多是新補充的,武裝器械也都陳舊,這是第二個原因。
敵人乘船行進,而我們靠步行,敵逸我勞,這是第三個原因。
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自都需要守備的兵力,他們專心進攻一城,而我方則一分為四。
這是第四個原因。
從南安、隴西,要徵用羌人的糧食,如果向祁山進軍,麥一浪一千里,很容易搞到糧食,這是第五個原因。
敵人也有狡詐的計謀,他們一定會來進攻的。」
很快,姜維果然向祁山進攻。
聽說鄧艾已有所準備,於是撤回董亭,直一逼一南安。
鄧艾在武城山據守,與姜維爭奪險要地形。
姜維未能得手,當天夜裡,渡過渭水,向東進發,沿著山路,來到上圭。
鄧艾在段谷這個地方與姜維展開戰鬥,大敗姜維。
甘露元年(256),皇帝下詔說:「逆賊姜維連年進犯,國民和胡人都很騷動,整個西部不得安寧。
鄧艾策劃有方,英勇頑強,斬殺敵人將領十餘人,敵兵數以千計。
向巴蜀展示了國威,炫耀了武力,今任命鄧艾為鎮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晉封鄧侯,子鄧忠為亭侯。」
甘露二年(257),鄧艾又在長城抵禦姜維,姜維退敗,鄧艾升任征西將軍,前後封邑增加到六千六百戶。
景元三年(263)秋天,朝廷下令各路大軍攻打西蜀,由大將軍司馬昭總領指揮,讓鄧艾與姜維保持接觸,用以牽制其兵力,雍州刺史諸葛緒截擊姜維,讓他無法撤退。
鄧艾派天水太守王頎等部直接進攻姜維兵營,隴西太守牽弘等在前面截擊,金城太守楊欣等到甘松。
姜維聽說鍾會諸軍已進入漢中,便率兵撤退。
楊欣跟蹤追至強川口,與姜維大戰,姜維敗逃。
聽說雍州刺史諸葛緒已經攔截道路,屯兵橋頭這個地方,於是姜維從孔函谷向北,想從雍州刺史諸葛緒統領的部隊後面逃出。
諸葛緒聞訊,後退三十里。
姜維向北走了三十餘里,聽說諸葛緒已退還,於是又想從橋頭衝過去,諸葛緒趕緊奔橋頭攔截,可惜晚了一天,姜維得以逃脫,向東逃去,守在劍閣。
鍾會進攻姜維,沒有攻下來。
鄧艾上書說:「現在敵兵大受挫折,應乘勝追擊。
從陰平沿小路、經漢德陽亭,奔赴涪縣,距劍閣西有百餘里,距成都三百餘里,派一精一悍的部隊直接攻擊敵人的心臟。
姜維雖死守劍閣,但在這種情形下,他一定得引兵救援涪縣。
此時,鍾會正好乘虛而入。
如果姜維死守劍閣而不救涪縣,那麼,涪縣兵力極少。
兵法說道:『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今進攻其空虛之地,一定能打敗敵人。」
這年十月,鄧艾自陰平行走百餘里,全是無人之地,鑿山開路,架設棧道,山高谷深,十分艱險,加之運糧十分困難,幾乎到了斷糧的地步。
鄧艾用一毛一氈裹一住身一體,推轉而下。
眾將士都攀木緣崖,一個一個前進。
首先來到江由縣,西蜀守將馬邈投降。
西蜀衛將軍諸葛瞻從涪縣退還綿竹,排列戰陣,等著狙擊鄧艾。
鄧艾派遣自己的兒子鄧忠等率兵從右邊包抄,司馬(官名)師纂等率兵從右邊包抄。
但二人出擊均告失利,退回來說:「敵人堅守牢固,很難擊破。」
鄧艾大怒道:「生死存亡之際,全在此一舉,還說什麼可與不可!」大罵鄧忠和師纂,要斬首示眾。
二人又率兵再戰,大敗敵兵,斬下諸葛瞻及尚書張遵等人的腦袋,進軍至雒縣。
劉禪派使者拿著皇帝的大印與書信,來到鄧艾兵營,宣佈投降。
鄧艾率兵進駐成都,劉禪率太子及王侯群臣六十餘人兩手反綁,把棺材裝在車上,表示罪該當死,來到軍門。
鄧艾解一開繩索,燒掉棺材,把這些人安一撫下來,沒有殺他們。
同時他又巡視軍容軍紀,沒有發生搶掠之事。
對於降臣,讓他們退位,重一操一舊業。
巴蜀百姓都稱讚鄧艾。
又依鄧禹舊制,命劉禪代理驃騎大將軍,太子為奉車,諸王為駙馬都尉。
巴蜀舊官都根據情況任命為新官,或成為鄧艾的部屬。
又任命師纂為益州刺史,隴西太守牽弘等統巴蜀各郡。
又在綿竹堆積敵人一屍一首,封土成高土塚,以炫耀戰功,叫做京觀。
魏國士卒因作戰而死的,也與巴蜀兵共同埋葬。
鄧艾很自負,居功自傲,對蜀地士大夫說:「諸位幸虧遇上我,所以才有今日。
如果遇上像吳漢這樣的人,你們早被殺掉了。」
又說:「姜維不過是曇花一現的英雄,與我相遇,所以窮途末路。」
有見識的人聽了此話無不嘲笑他。
十二月,皇帝下詔說:「鄧艾張揚武力,振奮國威,深入敵人腹地,斬將拔旗,消滅敵首,使得偽稱帝王的人引頸自一殺,通緝多年的罪人,一朝之間就給平定了。
打仗不超過預定的時間,戰鬥很快結束,席捲西部,平定巴蜀。
即使白起攻破強大的楚國,韓信奮力打敗強勁的趙國,吳漢擒捉公孫述,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若論功績,他們都還比不上鄧艾。
因此策封鄧艾為太尉,增加封邑二萬戶。
封其兩個兒子為亭侯,各得封邑千戶。」
鄧艾對司馬昭說:「兵家講究先樹立聲威,爾後才真正以實力進攻。
今憑借平定西蜀的聲威,乘勢伐吳,正是席捲天下的有利時機。
但是大舉用兵之後,將士都已感到十分疲勞,不能輕易動兵,暫且緩緩再說,先留隴右兵二萬人,巴蜀兵二萬人,煮鹽煉鐵,為軍事和農業作準備,同時建造船隻,事先準備日後沿江討伐東吳的事宜。
做完此事後,佈告天下,讓東吳知道他們所面臨的局勢,明白利害關係,吳國一定歸順。
這樣,就不用征討而可以平定東吳了。
而今當厚待劉禪,以便招致吳景帝孫休歸順;安一撫士卒平民用來招致遠方的人。
如果將劉禪送到京城,東吳的人認為這是軟禁流放,這對於勸他們歸附之事實在不利。
應當暫且留下劉禪,等待明年秋冬,到時東吳也完全可以平定了。
可以封劉禪為扶風王,賜給他資財,派人服侍,讓他享受。
郡內有董卓塢作為他的宮室。
封賜他的兒子為公侯,分郡中一縣為食邑,用以顯示歸順朝廷所獲得的恩一寵一。
設置廣陵、城陽為王國,以待吳主孫休投降。
那樣,東吳就會畏懼威德,望風歸順了。」
司馬昭派監軍衛馞告示鄧艾說:「此事應上報,不宜馬上實行。」
於是鄧艾又說:「我受命征討,有皇帝的符策。
敵人首領既然已經投降,應當按照舊制予以官職,以便安一撫他們,這是符合時宜的。
而今蜀國全部歸順,我們的疆域已經到了最南端。
東邊與吳會接壤,應當早日平定。
如果等待朝廷命令,往返道路,耗費不少時日。
《春秋》有這樣的話,大夫出守外地,如果遇有保衛國家、有利國家的事,專斷是可以的。
而今東吳未平,地勢與巴蜀相連,不應當拘泥於常法而失去時機。
《孫子兵法》說道:『前進不是為了名譽,後退不怕罪責。
』我鄧艾雖沒有古賢人的風範,但還是想不自我嫌棄以損害國家的利譽。」
鍾會、胡烈、師纂等都說鄧艾狂傲荒悖,不合常理,桀傲不馴,有反叛的徵兆。
皇帝下詔書將鄧艾囚禁起來,用囚車押送京城。
鄧艾父子被囚禁以後,鍾會到成都,先送走鄧艾,然後反叛。
鍾會死後,鄧艾部下將士追上鄧艾的囚車,將他接回。
衛馞派田續等討截鄧艾,在綿竹縣西相遇,殺死鄧艾。
鄧艾的兒子鄧忠也同時被殺。
其餘的兒子均在洛陽,也被殺。
鄧艾的妻子及孫子被流放到西域。
當初,鄧艾將攻打西蜀時,夢見自己坐在山上,山上有流水。
他問殄虜護軍爰邵:「按《易》經的卦辭,山上有水叫《蹇》。
《蹇》繇說:『《蹇》有利西南,不利東北。
』孔子說:『《蹇》利西南,往往有功;不利東北,往往窮途末路。
』前去討伐西蜀,難道回不來嗎?」
鄧艾若有所失,悶悶不樂。
泰始元年(265),晉朝建立。
皇帝下詔說:「從前太尉王凌陰謀廢齊王,而齊王最終不能保持帝位。
征西將軍鄧艾,居功自傲,失去品節,應處死刑。
但下達詔書之日,鄧艾遣散人眾,束手受罪,與那些貪生作惡的人,確有不同。
今大赦可以還城。
如果沒有子孫的可以為之立嗣,使祭祀之禮不絕。」
泰始三年(267),議郎段灼上疏為鄧艾鳴冤:「鄧艾忠心耿耿,至今仍負叛逆的罪名,平定巴蜀卻遭受滅族的罪。
我實在為他傷悼。
可惜呵!竟說鄧艾是反叛。
鄧艾一性一情剛直,冒犯眾人,不能和朋友處好關係,所以沒有人替他申冤。
我敢說鄧艾並不是謀反。
從前,姜維有壟斷隴右的志向。
鄧艾治理當地,守備嚴密,積蓄糧食,訓練兵力,那時正值乾旱,鄧艾推行區種的方法,身穿粗衣,手拿工具,率領將士墾田。
上行下效,大家都盡力耕田。
鄧艾持著符節,守衛邊疆,統轄萬餘人,而仍身一體力行,做下屬士兵所做的活計,如果不是忠心盡節,有誰能這樣做呢?所以落門、段谷的兩次戰役,鄧艾以少勝多,擊敗強敵。
先帝知道鄧艾可以委以重任,所以每次作戰前常召他在朝廷制定戰勝敵人的策略,並任命他為重將。
鄧艾接受任務後,經常把馬蹄包裹起來,把車鉤牢,以防止滑跌,然後率軍衝入戰場,壯志凌雲,將士乘勝追擊,迫使劉禪及眾大臣反綁雙手俯首稱臣,屈膝投降。
鄧艾功成名就,本應該書之史冊,流傳千古。
七十歲的老人,反叛圖什麼呢?鄧艾確實是憑恃聖上養育的恩德,從未想到受到懷疑,假裝用朝廷聖旨,依照舊制行一事,其實是為了保衛國家。
雖然於一般常理有所違背,但也與古義相吻合。
鄧艾矯命承製,固屬有罪,但推究他的用心,還是可以原諒的。
鍾會妒嫉鄧艾的威名,捏造罪名,忠心耿耿而受到殺害,一心為國而受到懷疑,腦袋懸掛於馬市,兒子受到株連。
看見這種情狀的人無不流涕,聽到這樁悲劇的人無不歎息。
陛下即位,發揚光大寬宏的氣度,放棄前嫌,被殺害的人家,也應予以錄用。
從前,秦國百姓同情白起無罪被殺,吳國人傷悼伍子胥蒙冤而死,都為他們立祠廟。
現在天下百姓都為鄧艾的冤死痛心疾首,也是這種情形。
我認為,鄧艾身首異地,葬在田野,官家應當為他收一屍一,歸還他的田產住宅。
因為鄧艾有平定巴蜀的功業,應當封賜他的孫子,蓋棺後給予謚號,讓死者無所遺恨。
這樣使九泉之下的冤魂得以赦免,後世人也認為朝廷有信有義。
埋葬一人而使天下欽慕朝廷的德行,埋葬一魂使天下歸順其心。
這樣做並不費多少力卻能取一悅天下人心。」
泰始九年,皇帝下詔說:「鄧艾創立功勳,束手受罪而不逃脫處罰,他的子孫也淪為奴隸,我常常同情他們,可任命他的親孫子鄧朗為郎中。」
鄧艾在西部的險要之地,修築城堡。
泰始年中(265~274),羌敵叛亂,數次殺死刺史,涼州通道斷絕。
那些活下來的官兵百姓,全得益於鄧艾修築的城堡。
鄧艾同郡有個叫州泰的同輩人,也喜歡創立功業,善於用兵打仗。
做官做到征虜將軍,假節都督江南諸軍事。
景元二年(261)去世,朝廷追贈他為衛將軍,謚號壯侯。
鍾會傳,鍾會,字士季,穎川長社人。
太傅鍾繇的幼子。
少年時聰慧敏捷異常。
中護軍蔣濟著書,認為「觀察某人的瞳仁,完全可以知他的為人」。
鍾會五歲時,鍾繇帶著他去見蔣濟,蔣濟認為鍾會很不一般,說:「這個孩子不同尋常。」
等鍾會長大後,博學多聞,尤其一精一通玄學。
夜以繼日地研讀,聲譽很高。
正始年中(240~248),出任秘書郎職,升尚書中書侍郎。
高貴鄉公曹髦即位,賜封鍾會為關內侯。
毋丘儉反叛時,大將軍司馬師率兵東征,鍾會隨從,掌管機密事宜。
衛將軍司馬昭作為大軍的後繼部隊。
司馬師在許昌死後,司馬昭統率六軍。
鍾會於軍帳中出謀劃策。
當時君主從宮中發出詔書給尚書傅嘏,認為東南剛剛穩定,暫且留下衛將軍司馬昭駐紮許昌,以便於裡應外合,命令傅嘏率各路軍隊返回洛陽。
鍾會與傅嘏密謀,讓傅嘏上表,同時和衛將軍一起出發,退到雒水南屯兵駐守。
從此,朝廷封司馬昭為大將軍,輔佐朝政,鍾會升任黃門侍郎,被封為東武亭侯,食邑三百戶。
甘露二年(257),諸葛誕被任命為司空。
當時鐘會在家守喪,估計諸葛誕一定不會聽從任命,於是馳馬報告司馬昭。
司馬昭認為事已至此,不再追改。
等諸葛誕反叛,皇帝住在項縣。
司馬昭至壽春,鍾會再次從行。
起初,東吳大將全琮,與孫權聯姻,是朝中重臣。
全琮兒子全懌,孫子全靜,從侄全端、全翩、全緝等都率兵來解救諸葛誕。
全懌哥哥的兒子全輝、全儀留在建業(南京),和家裡人爭吵,攜老母及家丁數十人渡江歸附司馬昭。
鍾會設計,秘密替全輝、全儀寫信,派遣全輝、全儀的親信拿著信到城內報告全懌等,說東吳的人對全懌等不能將諸葛誕等壽春的部隊從包圍中解救出來,感到很憤怒,要將各位將領的家屬全殺死,所以才渡江投奔司馬昭。
全懌等感到畏懼,只得將其所管轄的東城門打開,出來投降。
這些人都受到禮遇恩一寵一。
從此城中的諸葛誕開始背離東吳。
攻破壽春,鍾會出謀劃策最多,因此越來越得到司馬昭的一寵一信。
當時人管他叫張良。
大軍撤還後,升為太僕,但他堅決拒絕。
後以中郎官在大將軍府任記室,為司馬昭的心腹。
因為討伐諸葛誕有功,鍾會被封為陳侯,反覆辭讓。
皇帝下詔說:「鍾會參與軍事,出謀劃策,料敵制勝,有貢獻謀略的功績,但不受封賞,言辭意旨,懇切誠實,前後屢次推讓封賞,志向不能改變。
那些從不因功自傲的人,古來為人尊重。
現還是尊重鍾會的志向,成全他的美德。」
陞遷為司隸校尉,雖在外任,但朝廷大小事,官吏任免權,鍾會無不插手,嵇康等人被殺,都是鍾會出的計謀。
司馬昭認為,西蜀大將姜維不斷侵擾邊境,料想他們國土狹小,百姓疲憊,財力將盡,想派大兵攻打西蜀。
鍾會也認為西蜀可以攻取,於是預先共同策劃謀略,勘察地形,縱論形勢。
景元三年冬天,朝廷任命鍾會為鎮西將軍,都督關中諸軍事,司馬昭下令青州、徐州、豫州、兗州、荊州、揚州等地建造戰船,又命令唐咨建造航海用的大船,為討伐東吳作準備。
景元四年秋天,朝廷命令派鄧艾、諸葛緒各統率三萬多人。
鄧艾向甘松、沓中等地牽制姜維,諸葛緒向武街、橋頭等地截斷姜維的退路。
鍾會統率十幾萬人,分別從斜谷、駱谷等地深入。
先派牙門將許儀在軍前修路,鍾會率大軍隨後,過橋時,因為橋有漏洞,馬腿陷了進去。
鍾會為此而殺死許儀。
許儀是許褚的兒子,為朝廷立下過汗馬功勞,但都不能獲得原諒。
各路軍隊聽到消息,無不驚恐畏懼。
西蜀命令各個防守據點都不要交戰,退回漢、樂二城固守。
魏興太守劉欽向子午谷移兵,各種軍沿著幾條道齊頭並進,來到漢中。
西蜀監軍王含固守樂城,護軍蔣斌戍守漢城。
各領兵五千。
鍾會派護軍荀愷、前將軍李輔各自統率萬餘兵馬。
荀愷包圍漢城,李輔包圍樂城,鍾會率兵一直深入,西出陽安口,派人掃祭諸葛亮的墳墓,同時讓護軍胡烈等率軍打前陣,攻破關城,獲得倉庫中的糧食。
姜維從沓中撤回,行軍至陰平,糾集兵力,想殺回關城,還未到達,聽說關城已經陷落,於是退向白水,與西蜀將領張翼、廖化一起聯合守衛劍閣抵禦鍾會。
鍾會作《告蜀中官兵父老書》說:「從前漢代國勢衰微,國家分崩離析,老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中,太祖武皇帝曹一操一撥亂反正,拯救瀕臨頹危的百姓,恢復天下安寧。
高祖文皇帝曹丕順應天意,順乎民心,登基稱帝。
烈祖明皇帝重光偉業,拓展功績。
但我疆域之外,有與我不同的政治和風俗,那裡的天地百姓沒有沐浴到浩蕩的皇恩德澤。
這是我們三位聖祖甚感遺憾的事。
而今皇帝寬宏大量,要繼承發揚前代的業績;輔佐大臣忠心耿耿,效力皇室,安排政事,流惠百姓,所以各地得以調和一致。
對那些少數民族施以聖德,他們都來歸順。
可憐你們巴蜀士眾,難道你們不是人民嗎?同情那裡的人民,他們服役終身,無休無止。
因此命令大軍,奉行天意,懲罰那些對朝廷有二心的人。
征西將軍、雍州刺史、鎮西將軍等率五路大兵,齊頭並進。
古代行軍,以仁義作根本,以仁義治理軍隊。
帝王的軍隊,有征無戰。
所以,虞舜修文教,有苗臣服;周武王滅掉商朝,分散鹿台的資財,打開矩橋的倉庫,表彰商朝賢臣。
而今鎮西將軍奉命征討,統率大軍,解救老百姓的生命,並不是炫耀武力,好大喜功,以光大當朝的政績。
所以在此為你們大略陳述一下安危,請敬聽善意的勸告。
「益州先主劉備以雄才大略,興兵原野,在冀州、徐州等地受到挫折,被袁紹、呂布所迫脅,我太祖武皇帝曹一操一為他解圍,彼此結下友情。
不料中途變卦,與太祖離心離德。
諸葛孔明還是規守秦川,而姜伯約則不斷出兵隴右,侵擾我邊境,侵害我氐羌民眾。
當時國家事情太多,沒有來得及討伐。
而今邊境安寧,國內無事,積蓄力量,等待時機,集合眾兵,集中朝一個方向進攻。
至於巴蜀不過有一個州的兵力,又守衛分散,難以抵禦帝王之師。
在段谷、侯和,蜀軍已受重創,是很難抵禦我軍強大的攻勢的。
近年來,巴蜀不曾太平,征夫連年作戰,疲憊不堪,是很難抵擋我萬眾一心的軍隊的。
這些你們是能親眼目睹的。
蜀國的丞相陳壯被秦捉拿,公孫述被吳漢所殺。
九州的險要地區,並不是某一姓的統治者能長久佔據的。
這些事你們也聽說過。
聰明的人能預見危險,睿智的人能夠防止災禍的發生。
因此微子離開商朝,作為周朝賓客;陳平背離項羽,為漢朝立下功勞。
你們苟且偷安,如同飲荓毒一樣。
難道你們真的只知吃蜀國俸祿而不能有所變通嗎?而今朝廷給他們提一供生路,宰輔實懷有寬恕的恩德,先降者施以恩德,後降者則遭殺戮。
從前東吳將領孫壹率眾起義,內應外合,結果他得到高官,頗得重用。
文欽、唐咨為國家大害,背叛其主,大逆不道。
作了敵人的首領。
唐咨在困頓中被捉,文欽的兩個兒子投降,都被封為公侯、將軍。
唐咨還參與國家重要事務。
孫壹等困頓時歸順朝廷,皇帝還是給予一寵一信。
更何況巴蜀的那些能見機行一事的賢者呢?如能明察成敗,傚法微子,學習陳平的作法,那麼你們的福分會和他們一樣,也會造福後人。
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農田不荒廢,市場照樣繁榮,遠離危險,永享大福,這不是一件美事嗎?如果苟且偷安於一時,迷途不返,大兵壓境之際,玉石俱碎,到那時再後悔就晚了。
請你們仔細考慮厲害得失,自求多福,並請相互轉告,使眾人明白我們的態度。」
鄧艾追剿姜維直至陰平,挑選一精一銳的士兵,想從漢德陽進入江由、左儋道,到達綿竹,趨近成都,與諸葛緒一起前行。
諸葛緒本來受命攔截姜維,朝廷並沒有讓他向西進發,於是進軍白水,與鍾會會師。
鍾會派遣田章等人從劍閣西南直出江由。
行軍不到百里,田章首先攻破西蜀伏兵三個營壘,鄧艾讓田章為前鋒,長一驅一直一入。
鍾會與諸葛緒的部隊直奔劍閣。
鍾會想獨攬軍權,向朝廷告密,說諸葛緒畏縮不敢前進,於是將諸葛緒押進囚車運回京城。
軍隊都由鍾會統領,進攻劍閣,沒有攻下來,只得撤退。
西蜀的軍隊佔據天險地勢死守。
鄧艾於是率軍到綿竹,經過激烈的戰鬥,斬殺諸葛瞻。
姜維等聽說諸葛瞻已被打敗,率部下向東到巴西郡。
鍾會於是率兵到達涪縣,同時派遣胡烈、田續、龐會等追趕姜維。
鄧艾率兵一逼一向成都,劉禪向鄧艾投降,又派人命令姜維放下武器,向鍾會投降。
姜維行至廣漢妻縣,下令手下將士放下武器,向鍾會投降,將自己的符節送給胡烈,又從東道向鍾會投降。
鍾會上書說:「姜維、張翼、廖化、董厥等不顧一切地逃跑,想奔向成都。
我於是派遣司馬夏侯鹹、護軍胡烈等,經過劍閣,出新都、大渡等地,攔截敵人的去路,參軍受爰青、將軍句安等從後追擊,參軍皇甫閏、將軍王買等從涪縣南攻敵人的腹部。
我則佔據涪縣為東西兩路派援。
姜維等統領步兵、騎兵四五萬人,擁有一精一良的裝備,沿川谷幾百里向西移兵。
我命令夏侯鹹、皇甫閏等分開幾路,各佔據有利地勢,張開網羅,南邊堵住逃向吳地的去路,西邊堵住撤向成都的退路,北面斷絕各條小路,從四面包圍姜維,使他無路可走,無地可藏。
我又發佈告示,指給他們生還之路。
敵人知道氣數已盡,只得解甲投誠,收繳印綬上萬,武器和戰利品堆積如山。
從前虞舜揮舞干戈,有苗氏臣服;武王伐紂,陳師牧野,紂兵都反戈以擊。
有征討之勢而不必動用武力,保全一國為上策,攻破敵兵為下策,這是帝王偉大業績。
保全一國為上策,破壞一國為下策,這是用兵的道理。
陛下胸懷聖德,堪與聖王比美,宰輔則忠心輔佐,賢明如同周公旦。
陛下哺育百姓,伐討不義之徒,落後地區極慕中原的風尚,無不心悅誠服。
王師出兵,時機已到,不攻自破,萬里同風,各地齊心。
我等奉詔,宣揚王道,恢復政治,安一撫將士,免去他們的租賦和勞役,以道德和法規,為他們移風易俗,百姓歡欣鼓舞,安居樂業。」
鍾會下令禁止將士搶掠,禮賢下士,用以安一撫蜀地官吏。
和姜維的關係很好,十分融洽。
十二日,朝廷下詔說:「鍾會摧枯拉朽,所向無敵,控制各城,布下天羅地網,蜀國大將,束手投降。
考慮問題周全,所以戰無不勝,被殲之敵,有一萬人左右,全勝而歸,有征無戰。
平定安一撫西蜀,使得邊疆和平無事。
封鍾會為司徒,並封縣侯,封邑萬戶。
封他的兩個兒子為亭侯,封邑各一千戶。」
鍾會氣量很小,心懷鬼胎,因為鄧艾受朝廷的聖旨,行一事專斷,於是秘密告狀,說鄧艾要反叛。
於是朝廷下令用囚車關押鄧艾,送回京城。
司馬昭怕鄧艾不服命令,命令鍾會進軍成都,監軍衛馞打前陣,拿著司馬昭親筆書寫的命令通告鄧艾的部下,鄧艾的軍隊都放下武器,於是押鄧艾進囚車。
鍾會最怕的是鄧艾。
鄧艾被押後,鍾會馬上趕到成都,統率大軍,威震西蜀。
自認為功名天下無比,不願再屈居人下。
加之猛將一精一兵都控制在自己手中,於是舉兵反叛。
他想派姜維等統率西蜀將兵出斜谷,自己統率大軍隨從在後,到了長安以後,下令騎兵走陸道,步兵走水道,順著渭水入黃河,估計五天就可以抵達孟津,與騎兵在洛陽會師,一朝可擁有天下。
鍾會得到司馬昭的信,說:「我擔心鄧艾不服命令,今派遣中護軍賈充率步兵和騎兵萬餘人入斜谷,駐紮在樂城。
我親自率十萬大軍駐紮在長安。
我們不久就可以相見了。」
鍾會看完信後,大驚失色對親信說:「僅僅抓獲鄧艾,司馬昭知道我一人完全可以勝任,這次來的軍隊如此眾多,一定發現我有反叛之心,我們應當迅速出發。
如果順利,可以得天下。
如果不順,退回西蜀,還可以學劉備偏安一隅。
自以淮南之戰以來,我從未失策,已遠近聞名。
在我這樣功高名盛的情況,我哪能有好的歸宿呢?」
鍾會在景元五年(264)正月十五日來到成都。
第二天,召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的將士以及西蜀的舊官,在蜀國朝堂為魏明帝郭皇后發喪。
並假借皇太后遣命,說讓鍾會起兵廢掉司馬昭,並假借詔書顯示給前來的人,讓他們表示意見,並把諸將議論表示同意的話寫在版上,作為憑證,委派親信率領各路軍隊。
他所請來的各位官吏都被關在益州各官府中,城門、房門都關得牢牢的,派兵嚴加看守。
鍾會部下帳下督丘建原來屬胡烈舊屬,胡烈把他推薦給司馬昭。
鍾會召他跟隨自己征蜀,對他很器重。
丘建同情胡烈被獨關一室,對鍾會說,應派一名親信為胡烈端飯倒水,諸將也應按例備一員侍從。
胡烈編造謊言告訴親信侍從,又給兒子寫信,說:「丘建秘密傳遞消息說,鍾會已挖好大坑,準備了幾千根白棒,想請所有其他部隊的兵士,給他們戴上白瞁(一種帽子),並授以散將官,然後一個個用棍棒打死,埋在坑中。」
很多牙門將的親兵都傳說此事,一一夜之間眾牙門都知道這個消息了。
有人對鍾會說:「應把牙門騎督以上的官吏全都殺死。」
鍾會猶豫不決。
十八日中午,胡烈部下與胡烈的兒子出門敲鼓,其他各路將士不約而同都出來擊鼓,也沒有人統領,爭先恐後地湧一向城門。
當時剛給姜維鎧甲兵器,說外面有喧擾之一聲,好像著火了。
過了不久,說有士兵湧一向城門,鍾會很驚訝,問姜維:「這些兵看來想要搗亂,怎麼辦?」
姜維說:「只有殺掉他們。」
鍾會派兵把關押在屋內的牙門郡守全部殺死。
這時屋內有人拿著桌子頂門。
士兵撞門,還是不能打開。
過了片刻,門外有人架梯登上城門,有的燒屋子,秩序混亂不堪,箭如雨下。
那些還沒有被殺的牙門、郡守衝出屋子,與其部下會合,姜維領著鍾會左衝右殺,殺死五六人,經過一番格鬥,姜維被殺,眾人又一擁而上,殺死鍾會。
那年,鍾會四十歲。
當時將士死傷好幾百人。
當初,鄧艾為太尉,鍾會為司徒,兩人都持節、都督諸軍事,結果都未被朝廷處死,卻在內訌中喪生。
鍾會兄鍾毓在景元四年死,鍾會竟然不知不問。
鍾毓兒子鍾邕也與鍾會一同被殺。
鍾會的侄子鍾毅、鍾峻、鍾粘等被捕入獄,應論死罪。
司馬昭代表皇帝下詔說:「鍾峻等祖父鍾繇,在曹一操一、曹丕、曹睿三朝任三公,輔佐王命,創立功勳,在祖廟中有其牌位,其父鍾毓,歷任京官、外職,頗有政績。
從前楚國顧念子文的功績,不把他的後代斬盡殺絕。
晉國念及趙衰、趙盾的忠貞,而不使趙家絕後。
因為鍾會、鍾邕的罪孽而斷盡鍾繇的子孫,我深表同情。
因此,可以赦免鍾峻、鍾粘兄弟,有官爵的維持原狀,但鍾毅及邕的子孫應伏法。」
也有人說,因為鍾毓曾向司馬昭告密,說鍾會使用權術,不可授予專斷的大權,因此司馬昭才赦免了鍾峻兄弟。
當初,司馬昭想派鍾會攻打西蜀,西曹屬邵悌求見,說:「現在派遣鍾會率十萬大軍攻打西蜀,我認為,鍾會是單身漢,沒有家室子弟留著做人質,不如派他人去。」
司馬昭笑著說:「我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西蜀為我國大患,百姓不得安寧。
我今討伐,易如反掌,而眾人都說不能討伐西蜀。
如果人心膽怯,則智慧與英勇都不復存在。
智慧和勇敢都沒有,卻強迫他們去戰鬥,那只會被敵人打敗。
只是鍾會與我想到一起,今派遣他攻打西蜀,一定能平定西蜀。
至於平蜀之後,即使像你所顧慮的那樣,但是他鍾會哪能一下子就成事呢?不要和敗軍之將談論勇敢,不要和亡國的士大夫談論救亡存國,這是因為他們嚇破了膽。
如果蜀國滅後,活下來的人一定驚恐萬狀,他們再也不敢奢望恢復舊制了。
至於內地的將士都願意早日回到家鄉,不願意和鍾會一起反叛。
如果鍾會作亂,他只有自取滅亡。
你不要顧慮,但請要保密。」
等到鍾會告密說鄧艾要反叛,司馬昭要率兵西行,邵悌又說:「鍾會統率的兵力比鄧艾的要多五六倍,只須下令叫他抓住鄧艾就行,閣下不必親自遠征。」
司馬昭說:「你難道忘了前時說過的話了嗎?又為什麼說我不該前行呢?雖然如此,但是我們這裡所商量的話千萬不要洩露。
我應當憑信義對待別人,只要別人不辜負我。
我怎麼能在他人之前生疑心呢?近日賈充問我:『很懷疑鍾會嗎?』我說:『如果今天派遣你外出,難道我也懷疑你嗎?』賈充無話以對。
等我到了長安,事情就該解決了。」
等司馬昭到了長安,果然鍾會已死,誠如所料。
鍾會曾認為《易經》沒有互體,論述才一性一異同。
鍾會死後,從他家獲得一部書,共有二十篇,名叫《道論》,實際所論卻是法家刑名之學,文章像是鍾會所寫的。
當初,鍾會二十歲時與山陽縣的王弼齊名。
王弼好談論儒道,有才氣,好辯論,注過《易經》、《老子》,做過尚書郎,二十多歲就死了。
評:王凌品格和氣節很高尚,毋丘儉才識出眾,諸葛誕威嚴剛毅,鍾會一精一通策略,各以才華聞名,當上大官,可惜好高鶩遠,而志節迂曲,沒有考慮到潛伏著的災難,以致被夷滅三族,他們難道還不夠糊塗嗎?鄧艾秉一性一強勇,立功名,可惜不懂得如何防患,以致災禍很快來臨。
他能深知遠敵諸葛恪,卻看不見自己身邊的危險。
古人說:「眼睛能看見毫一毛一一樣細微的東西,卻看不見自己的睫一毛一。」
鄧艾大概就是這種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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