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誌白話文
卷四十二 蜀書十二 杜周杜許孟來尹李譙郤傳第十二
(杜微傳、周群傳、杜瓊傳、許慈傳、孟光傳、來敏傳、尹默傳、李譔傳、譙周傳、郤正傳)
杜微傳,杜微,字國輔,梓潼郡涪縣人。
他年少時在廣漢人任安門下學習。
劉璋徵召他為從事,因病而去官。
待劉備平定蜀地,杜微常常裝作耳聾,在家中不出來。
建興二年(224),丞相諸葛亮兼任益州牧,選拔迎納和任職委官都是有德望的故老,以秦宓為州別駕,王梁為功曹,杜微為主簿。
杜微堅辭不就,最後用車子把他拉來。
來到官府後,諸葛亮考慮到杜微耳聾聽不到人講話,於是在座上用筆與他交談:「悅服地聽到您的品行,渴望見到您已有很長時間了,只因清、濁分流,故無緣面見請教。
王元泰、李伯仁、王文儀、楊季休、丁君干、李永南兄弟、文仲寶等,常常讚歎您的高尚志趣,一直未能見面。
我才疏學淺,管領益州,德薄而任重,為此深深憂慮。
後主年方十八,天一性一仁厚聰敏,一愛一惜德行之人,禮待賢良之士。
天下人都想望漢室重興,我想與您一道順應天意民心,輔佐英明主上,以建創復興漢室功業,讓勳績垂載史冊。
只因常言道賢者與愚者不能一起共事,故此您自動隔絕與政治聯繫,獨守勤勞之身,不圖屈身於人而已。」
杜微自稱年老多病乞求歸返家國,諸葛亮又致信於他說:「曹丕弒君篡位,自立為帝,這就像土塑的龍、草扎的狗一樣徒有其名。
正打算與各位賢士聲張正義之道,討滅這種邪惡偽詭之徒。
而您卻沒有對我作任何指示教誨,便想請求退歸山野。
曹丕又極力徵召勞役,準備進攻吳、楚之地。
現在考慮到曹丕境內多事,故打算守住邊境致力農業生產,讓人民休養生息,積貨蓄財,同時治理兵甲,等待他受到挫折之時,然後出兵討伐,這樣可以收到兵不戰、民不勞而平定天下之功。
您只需以自己的德行與名望輔助朝廷,不讓您負軍事之責,何必匆匆忙忙地請求歸去呢?」
諸葛亮對杜微的敬重就是這樣。
於是任命杜微為諫議大夫,以順從他的志向。
周群傳,周群,字仲直,巴西郡閬中人。
他的父親周舒,字叔布,年少時從廣漢人楊厚學習術數,名望僅次於董扶、任安。
多次受到徵召,但他始終不應。
當時有人問周舒:「《春秋讖》有言『代漢者,當塗高』,這是什麼意思?」
周舒說:「『當塗高』,即魏國。」
鄉中學者私下傳播他的言論。
周群從小就學於父親,專心於占驗天算之術。
他在庭院中造了一座小樓,家中富裕,故養蓄很多奴僕,常令家奴輪流在樓上值班,觀看天色災變。
剛一發現雲氣,值班者即告知周群,周群馬上親自上樓觀看,不論早晚日夜。
所以凡有氣候變異,周群都能親眼觀視,由是他的預言往往得到應驗。
益州牧劉璋,徵召周群為師友從事。
劉備平定蜀地,請他代理儒林校尉。
劉備打算與曹一操一爭奪漢中,詢問周群,周群回答說:「能得其地,但不得其民;如果分兵出征,一定不利,務必警惕慎重!」當時州後部司馬蜀郡人張裕也通曉占候之術,而且才幹超過周群,他勸諫劉備說:「千萬不能爭漢中,出軍一定不利。」
後來劉備不採納張裕的意見,結果確實得到了漢中之地沒有得到那裡的百姓,派出的將軍吳蘭、雷銅等人進軍武都,都死在那裡未能生還,一切都如周群所料。
於是周群被舉薦為茂才。
張裕還私下對人說過:「庚子之年,天下當改朝換代,劉氏王朝國祚到了盡頭。
主公取得益州,九年之後,在壬寅、癸卯之間一定會失去它。」
有人將此話密報劉備。
起初,劉備與劉璋在涪縣會見時,張裕為劉璋的從事,陪同在座。
張裕鬍鬚很多,劉備開玩笑說:「過去我住在涿縣時,那裡姓一毛一的特別多,東西南北都是一毛一,涿縣縣令於是說『諸一毛一環繞涿縣而居呵』!」張裕當即回言:「過去有個人作上一黨一郡潞縣縣長,轉升為涿縣縣令,辭官回家後,當時有人給他寫信,想署稱他潞長則失其涿令,想署稱他涿令則失其潞長,於是題稱為『潞涿君』。」
劉備無須,故此張裕以此反譏。
劉備常懷恨張裕出言不遜,加上忿恨他洩漏天機,於是宣佈張裕勸諫爭奪漢中一事不得應驗,將他投進監獄,打算殺掉他。
諸葛亮上表請求寬恕張裕罪過,劉備回答說:「芳草、蘭花叢生門庭,不得不剷除。」
張裕於是被殺棄一屍一於市。
後來曹魏立國、劉備之死,都與張裕所說的時間相合。
張裕還善於相面術,每舉鏡看自己面相,自知將來受刑而死,於是常將鏡子摔在地上。
周群死後,他的兒子周巨頗能繼承他的占驗之術。
杜瓊傳,杜瓊,字伯瑜,蜀郡成都人。
他年少時從任安學習,一精一究任氏術技。
劉璋時期被徵召為州從事。
劉備平定益州,兼任益州牧,任命杜瓊為州議曹從事。
後主劉禪繼位,杜瓊被任為諫議大夫,升為左中郎將、大鴻臚、太常。
杜瓊為人一性一格靜默少語,常閉門自守,不問世事。
蔣琬、費禕等都很器重他。
杜瓊雖說學問一精一深,當初他從不對天象的吉凶發表什麼評說。
後輩儒家學者如譙周常向他求教術數的道理,杜瓊回答說:「想要明白這種方術很難,須得自己親身觀察,僅看事物的外表,不能令人相信。
早晚日夜地勞苦,然後才能知其底細,但又擔心洩漏天機,所以不如不知。
故此我不再觀察天象了。」
譙周藉機問他:「過去周徵君認為『當塗高』是指魏,他說的理由何在?」
杜瓊回答說:「魏,宮殿大門的意思,臨道高高而矗,這是聖人取其象徵之意而言。」
他又反問譙周說:「難道有什麼怪異之處嗎?」
譙周說:「不知道。」
杜瓊又說:「古代的官職都不命名為『曹』;自漢代起始,官職名稱都叫『曹』,吏的名稱為『屬曹』,卒的名稱為『侍曹』,這豈非天意啊。」
杜瓊活到八十多歲,延熙十三年(250)去世。
他平生著有《韓詩章句》十多萬字,但不將其學問傳教兒子們,故其家學無傳業之人。
譙周根據杜瓊的話,於是觸類旁通而光大自己的說法:「《春秋傳》記載晉穆侯給太子取名叫『仇』,仇的弟弟叫『成師』。
師服說:『國君給兒子起名也真奇怪,好的配偶叫『妃』,不好的配偶叫『仇』,如今晉侯叫太子名『仇』,仇的弟弟叫『成師』,這兆示著要發生國亂,做哥哥的不是要被廢了嗎?』後來果然如師服所言。
後來漢靈帝的兩個兒子叫『史侯』、『董侯』,二子先後即位後,都被降免為諸侯,與師服所言極為類似。
先主諱『備』,其字訓釋為『具』,後主諱『禪』,其字訓釋為『授』,如同說劉氏已具備了,應當授與他人。
這要比晉穆侯、漢靈帝給兒子取的名字還要不祥。」
後來宦官黃皓弄權宮中,景耀五年(262),宮中大樹無故自己折斷,譙周由此深為憂慮,苦於無人可與交談,於是在柱子上寫道:「眾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復?」
其意是說曹的意思是「眾」,魏的意思是「大」,眾而且大,天下之人就當聚會一處,具備而轉授,怎麼還會有立國為皇呢?蜀國滅亡後,都以為譙周的話得到應驗。
譙周說:「這雖說是我自己推論尋思的,然而這種推斷有所本因,是從杜瓊的說法出發衍化光大而來的,並無神秘的靈感和超異常人的地方。」
許慈傳,許慈,字仁篤,南陽人。
他從師於劉熙,一精一通鄭玄的經學,鑽研《周易》、《尚書》、《三禮》、《一毛一詩》、《論語》。
建安年間,他與許靖等一道由交州到達蜀地。
當時還有魏郡人胡潛,字公興,不知道他怎樣來到益州。
胡潛雖說學問並不淵博,然而他卓然出眾強記過人,舉凡祖宗制度禮儀、喪紀五服規程,他都瞭如指掌,舉手即得。
劉備平定蜀地,其地方歷經喪亂破壞,學問之事久廢不一舉,於是聚集法典圖籍,淘汰各家學說,許慈、胡潛同為學士,與孟光、來敏等一起掌典文獻古籍。
當時正是百業草創之際,動輒就引發不少疑議,許慈、胡潛互相爭勝攻擊,忿爭譭謗,聲色俱厲,兩人之間書籍從不互通有無,有時還尋釁廝打,以此震懾對方。
他們誇耀自己貶抑他人,以至達到如此程度。
劉備憐惜他們如此情形,於是會集百官,讓演員假扮他們二人模樣,倣傚他們相互控告對方的情形,飲酒奏樂,以此演出來開心,起初各自據理爭辯詰難,最後則刀杖相攻,想借此演出情景來感悟他們。
胡潛去世在先,許慈在後主劉禪時期逐漸升至大長秋後才去世。
他的兒子許勳承傳他的事業,也作了博士。
孟光傳,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陽人,漢代太尉孟郁同族後人,漢靈帝末年官為講部吏。
漢獻帝遷都長安,孟光於是逃避蜀地,劉焉父子以賓客之禮接納了他。
孟光博物知古,無書不讀,尤其專心致志於《史記》、《漢書》、《東觀漢記》這三部歷史,熟悉漢代典章制度名物掌故。
孟光喜歡鑽研《公羊春秋》而譏刺左丘明,常常與來敏就此二傳內容爭論不休,孟光常大聲強爭。
劉備平定益州,任命孟光為議郎,與許慈一同掌典禮法制度。
後主劉禪繼位後,孟光為符節令、屯騎校尉、長樂少府,升為大司農。
延熙九年(246)秋,頒行大赦令,孟光當眾責問大將軍費禕說:「所謂大赦,是偏枯之物,並不是賢明之世所應該施行的。
敝衰窮極之世,萬不得已之時,然後才可暫且施行一下而已。
如今主上仁慈賢明,百官各適其位,有什麼旦夕之危、倒懸之急,而多次施行這種非常的恩典,以此來惠顧那些一奸一邪作惡之人呢?況且如今盜賊猖獗,而原宥那些有罪之人,這樣作上犯天時,下違人心。
老夫已是朽腐之人,不明達治國的根本,但私下認為此法難以維持長久,豈是人們瞻仰其高美、企望其明德之人所為?」
費禕只是恭敬地道歉而已。
孟光對時弊的指責,大多都是這樣,故此執政的重臣們,心裡都不喜歡他,而他的爵位也得不到陞遷,每當直言時他無所顧忌,被當時的人所怨恨。
太常廣漢人鐔承、光祿勳河東人裴雋等,年齡、資歷都在孟光之後,但卻登居孟光之上的高官之位,其原因即在此處。
後輩文士秘書郎谷正多次咨訪孟光。
孟光問谷正太子學習攻讀的什麼書以及他的一性一情好尚如何,谷正回答說:「虔誠恭敬地侍奉雙親,早晚從不馬虎,有古代世子的風範;接待文武百官,一舉一動都依據仁恕之道。」
孟光說:「像您所說的東西,是普通的人家都具有的,我現在所問的,是想知道他的權變謀略智慮氣度怎樣。」
谷正說:「作為世子的處世原則,在於繼承君父的志向,使雙親歡娛,既不能有所妄自行動,又必須將智慧與氣度深藏不露,權變謀略只能在適當的時候發揮出來,此類東西的有無,怎能預先準備呢?」
孟光明白谷正慎重得宜,不是隨便亂講,於是說:「我好講直話,無所顧忌,每每彈劾揭露利弊,為人們所怨恨厭惡,我心裡明白您也不太喜歡聽我的話,但我的話有道理。
如今天下未定,智謀是最重要的東西,智謀雖然來自天一性一,但也可以通過努力而獲得。
這就是為什麼世子讀書,不能倣傚我們那樣去盡力增添知識以備咨詢、像博士那樣深入研究策問講習去求取爵位的原因。
而應當獲求最重要的東西。」
谷正極為同意孟光的觀點。
後來孟光因它事被免官,年九十餘歲去世。
來敏傳,來敏,字敬達,義陽新野人,來歙的後人。
他的父親來艷,是漢朝的司空。
漢末大亂,來敏跟隨姐姐投奔到荊州,他的姐夫黃琬是劉璋祖母的侄兒,所以劉璋派人接來黃琬的妻子,來敏於是隨從姐姐進入蜀地,常常作劉璋的賓客。
來敏涉獵書籍,一精一通左氏《春秋》,尤其一精一通《倉頡篇》、《爾雅》的訓詁學,喜好校正古籍文字。
劉備平定益州,讓來敏代理典學校尉,及至冊立太子,又任他為家令。
後主劉禪繼位,來敏為虎賁中郎將。
丞相諸葛亮駐守漢中,請來敏前往為軍祭酒、輔軍將軍,因過失而被罷免。
諸葛亮去世後,來敏返還成都任大長秋,再次被罷免。
後又逐漸陞遷為光祿大夫,又因過錯而被免職。
他前後多次被貶削,都怪他說話毫無節制,舉止違反常理。
當時孟光也因為不慎重保守機密,不合時議論朝政,然而比來敏還要厲害。
只因二人都是宿儒學士而被人見重。
來敏出身於荊楚名族,又是東宮的老臣,受到特別優待,所以被罷免後還能再次起用。
後來又讓來敏作執慎將軍,是想要用責任重大的官職讓他自己警誡約束自己。
景耀年間,來敏九十七歲去世。
他的兒子來忠,同樣博覽經學,頗有來敏的風範,與尚書向充等都能協助大將軍姜維。
姜維很賞識他,用他作參軍。
尹默傳,尹默,字思潛,梓潼郡涪縣人。
益州地區的學者都崇尚今文經學而不喜歡章句之學的古文經學,尹默知道他們的學問不淵博,於是遠遊到荊州地區,師從司馬德一操一、宋仲子等學習古文經學。
他對諸經史都很一精一通,又專心探研左氏《春秋》,自劉歆條例而下經鄭玄、賈逵父子、陳元、服虔的註解,他都誦述講解,不須參看書本。
劉備平定益州,兼作益州牧,任命尹默為勸學從事。
及至冊立太子,以尹默為僕,讓他用《春秋左氏傳》教授後主。
後主劉禪繼位後,任命尹默為諫議大夫。
丞相諸葛亮駐守漢中,請他前往為軍祭酒。
諸葛亮去世後,尹默回到成都,被任為太中大夫,去世後,其子尹宗繼承他的學業,為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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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譔傳,李譔,字欽仲,梓潼郡涪縣人。
李譔的父親李仁,字德賢,與同縣人尹默一起遠遊到荊州,師從司馬徽、宋忠等學習。
李譔完全繼承了其父學業,又從尹默學習經義名理,五經、諸子之學,他無不廣泛瀏覽,加之他博好技藝,算術、卜數、醫藥、弓一弩一、機械器一具,他都認真探研。
李巽起始為州書佐、尚書令史。
延熙元年(238),後主劉禪冊立太子,以李巽為庶子,升任為僕,後調任為中散大夫、右中郎將,仍伺候太子。
太子因為他知識廣博,故十分喜歡他。
然而李譔為人輕佻,喜歡嘲弄戲耍人,故此人們不敬重他。
李巽平生著有古文《易》、《尚書》、《一毛一詩》、《三禮》、《左氏春秋傳》、《太玄》諸書的《指歸》,都以賈逵、馬融之說為準則,而異於鄭玄之說。
他與王肅相隔較遠,故王肅起初沒有看到他的著述,然而他們的見解頗多相同之處。
李巽於景耀年間去世。
當時還有漢中人陳術,字申伯,也博學多聞,著有《釋問》七篇、《益部耆舊傳》和《益部耆舊志》,曾歷任三個郡的太守。
譙周傳,譙周,字允南,巴西郡西充國人。
他的父親譙山並,字榮始,研究《尚書》,兼通諸經書和河圖讖緯。
州郡徵召他,他都不理睬,州里到他家裡任請他為師友從事。
譙周幼年喪父,與母親、哥哥一起生活。
成一人後,酷一愛一古籍,篤志好學,家裡雖然貧困但他從不留心治理產業,誦讀典籍,欣然自樂會心而笑,廢寢忘食。
他一精一研《六經》,尤其擅長草寫書札。
他十分熟悉天文,但對此不怎麼留意;不太喜一愛一諸子文章,故不遍視閱覽。
他身高八尺,衣著外表簡樸,本一性一誠實無矯飾,雖然沒有隨機而發的應變辯論的口才,但卻很淵博聰明內心反應敏捷。
建興年間,丞相諸葛亮兼任益州牧,任用譙周為勸學從事。
諸葛亮死於魏國境內的軍營中,譙周在家聽到消息後,馬上前往奔喪。
不久便有詔書禁止人們奔喪,只因譙周動身迅速行走很快才得以到達。
大將軍蔣琬兼任刺史,升譙周為典學從事,主管州中學者。
後主劉禪立太子,以譙周任僕,後調任為家令。
當時後主常常外出遊玩,增加供奉音樂的人數。
譙周上疏進諫:「過去王莽敗亡,群雄四起,占州據郡,均想篡國,於是賢才智士選擇歸附自己所仰望之人,未必看其人的勢力和地盤的大小,只看他的德行的厚薄;所以當時的更始帝劉玄、公孫述及其他擁有大批軍隊的人,多已佔有廣大的土地。
然後他們都放縱一情一欲,而不修德施仁,遊獵吃喝,而不憐惜民物。
世祖光武帝劉秀剛進入河北,馮異等便勸他說:『應該做別人做不到的事。
』於是認真審理冤獄,節儉飲食費用,行一事遵守法度,故此北州百姓讚頌他,聲譽傳播四方。
由是鄧禹自南陽來歸附光武帝,吳漢、寇恂沒有見過他,聞聽到他的德行,便用計策獲得漁陽、上谷,以騎兵前往廣阿迎接光武帝。
其餘聞風仰慕世祖風采德行前往歸附的還有邳肜、耿純、劉植等人,甚至抱病帶著棺木者、身背嬰孩者,都不可勝數,故此光武能由弱小而強大,殺王郎、吞併銅馬軍、挫敗赤眉軍,而建成帝王大業。
進入洛陽後,曾要微服外出,車馬已駕好,銚期進諫說:『天下尚未安定,我的確不願您常常便服出行。
』光武當即命令把車趕回去。
征伐隗囂時,穎川的強人起來造**,世祖回到洛陽,只派寇恂前往平亂,寇恂說:『穎川人知道你遠征,故此那些一奸一猾者起來反叛,他們不知道您已回到洛陽,恐怕不會馬上歸降。
陛下親自率軍前往,穎川賊人們必定會馬上投降。
』光武於是前往穎川,其結果正如寇恂所言。
所以他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想要微服外出也不敢,至於緊要的事情,想要安靜下來也不行,所以帝王想要修養道德都是這樣做!因此《易傳》有言:『百姓不是白白地來依附。
』古人的確將德行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如今漢室遭受厄運,天下三分鼎立,正是英雄智士渴盼明主的時候。
陛下天一性一至孝,居喪超過三年,每每談及還要流淚,就是曾參、閔子虔也不及您。
禮敬賢士任用賢才,使其各盡所能,治理國家超過成、康之世。
所以國內一團一結統一,官民協力齊心,其功德不是我所能說盡的。
但為臣對您還有更大的願望,希望您幹出他人幹不到的事。
拉拽重大的東西,擔心的是力量太少;克服巨大的困難,擔心的是好辦法不多。
承祀宗廟之人,不只是為了自己的福..,而是要教化百姓順從天意。
至於四季的祭祀,有時沒有親自前往;而池苑遊覽,卻常微行出入,為臣雖然愚劣,內心極感不安。
心有憂慮身負重責的人,沒有閒暇去尋求一歡樂,先帝的遺願祖上的功業沒有完成,確實不到享樂的時候,惟願陛下減少樂官,減去後宮的增添設置,只應維護先帝在世時的規模,以行動來教育子孫節儉。」
於是譙周被調任中散大夫,仍侍奉太子。
當時軍隊頻頻出戰,百姓勞苦不堪,譙周與尚書令陳祗討論此事的利弊,退朝後寫成文章,名為《仇國論》。
文中說:「因余之國是個小一柄一,而肇建之國是個大國,他們一起爭奪天下成為仇敵。
因余之國有名高賢卿的人,向伏愚子請教:『現在國事未定,舉國為之一操一心,古代有例,弱能勝強,不知採用什麼措施?』伏愚子說:『我聽說,強大且無什麼困難的國家常常不作努力,弱小且有困難的國家卻常常想把事情辦好;經常鬆懈不奮發努力就會發生動亂,努力把事情辦好則國家太平;這是治國的常規。
所以周文王一愛一護百姓,以少勝多;越王勾踐撫恤人民,以弱勝強。
這就是古人以弱勝強的辦法。
』高賢卿說:『過去項羽強大而劉邦弱小,經常爭戰,沒有寧息,但項羽與劉邦約定以鴻溝為界,雙方收兵讓人民休養生息。
張良以為民心穩定之後,就難以使他們發生動搖了,於是派兵追擊項羽,終於將他擊斃,難道一定要按文王的辦法辦嗎?肇建之國正陷入麻煩之中,我乘此機會,攻陷它的邊境,使它更加困頓而最後消滅它。
』伏愚子說:『在商、周之際,王侯世代沿襲傳遞,君臣位置歷久不變,人民習慣於這種統治秩序。
根深的東西很難拔一出來,堅固的東西很難移動開。
處於這種歷史時期,就是漢高祖持劍策馬也不能取得天下。
當秦國廢除諸侯世襲實行分封郡縣後,百姓不堪勞役,天下分崩離析。
有的一年換一個國君,有的一月換一個公侯,鳥驚獸駭,不知所從,於是豪強並起紛爭天下,虎裂狼分,行動狠的得到的就多,競爭緩的就被吞併。
現在我們和肇建之國都傳襲王位,並非秦末混亂之世,而是六國爭霸之時,所以可以像周文王那樣,卻不能如漢高祖所為。
百姓疲憊勞苦則是動亂的預兆,在上者傲慢在下者暴橫則是土崩瓦解的雛形。
諺語說:『與其數射而不中,不如看準再拉弓。
』所以聰明人不為很小的好處而抬眼,不為似是非是的東西而移腳;時機合適再行動,合於天數才成功;故此成湯、周武王的軍隊,不必開戰第二次就取得全勝,其成功原因就在於不使人民過於勞苦和審時度勢。
如果窮兵黷武,必然造成土崩之勢,倘若遇上危難,即使有智深謀遠之人也沒有辦法。
至於變幻無窮,出入無阻,橫渡飛馳,越山跨谷,不用舟楫就可渡過孟津,我乃愚拙之人,實在難於做到。
』」後來譙周升為光祿大夫,爵位僅次於九卿。
譙周雖然不親躬政事,而以儒者的品行受到禮遇,後主劉禪常就國家大事向他咨詢,他則一一引經據典給以答覆,而一些求知好奇的後生也向他請教一些疑難問題。
景耀六年(263)冬,魏國大將軍鄧艾攻佔江由,長一驅一直一入。
而蜀國本以為敵軍不會馬上攻來,未作守城的準備,等到聽說鄧艾已進入陰平,百姓慌亂騷動,紛紛逃避山林,嚴禁不止。
後主劉禪召集群臣討論對策,無人能想出妙計。
有人認為蜀國與吳國,本為友盟,可以投靠吳國;有人認為南中七郡,高山險阻,容易守禦,可以南奔。
只有譙周認為:「自古以來,沒有寄依別國而作天子的事,現在如果投奔吳國,一定要臣服吳國。
而國家的政治和自然界一樣,大的能吞併小的,這是自然規律。
由此可見,魏國能夠吞併吳國,而吳國卻不能吞併魏國,這是很明白的事。
與其向小一柄一稱臣,不如向大國稱臣;與其遭受兩次屈辱,不如忍受一次屈辱。
再說如果投奔南中,應該早作準備,才能有所憑依。
現在大敵當前,滅亡在即,底下的人心,不能保證沒有壞變,恐怕出發之日,就會發生不測之變,還能等到您到南中嗎?」
大臣中有人反詰譙周說:「現在鄧艾不遠了,假如他不接受你的投降怎麼辦?」
譙周說:「如今東吳還沒有歸附魏國,形勢迫使鄧艾不得不受降,受降之後不得不禮遇。
如果陛下降魏,魏國不封陛下的爵位土地,譙周自當請命親到魏國首都,用古人的道義為您力爭。」
眾人沒有誰能駁倒譙周的主張。
後主仍在猶豫想奔往南中,譙周上奏說:「有人說陛下因北兵深入我境,有想往南中的打算,為臣為此不安。
為什麼呢?因為南方是僻遠的少數民族地區,平時我們沒有得到他們什麼物力人力的供給,他們還想反叛。
自從丞相諸葛亮南征,大兵壓境相一逼一,沒有辦法他們才俯首歸順,自此而後才交納官稅。
我們用來供養軍隊,與他們之間結有怨仇,故此他們是讓國家發生災禍的因素。
現在因為無路可走,而想前往依靠他們,恐怕他們再次反叛,這是其一。
北方魏軍所來,不僅是奪取蜀地而已,如果我們南奔,他們必然乘我們退敗之勢,隨後窮追,這是其二。
如果奔投南方,對外得抵拒魏軍,對內則供給衣服車馬,費用增加,又無其他地方可以徵收錢財,於是必然更加征耗各少數民族的財物,加速他們的反叛,這是其三。
過去王郎假冒太子在邯鄲稱帝,當時世祖光武帝正在信都,受王郎的威一逼一,打算放棄信都、和成二郡而返歸關中。
邳肜勸諫他說:『明公若西還關中,則邯鄲地區的人民不肯捐棄自己的父母,背棄城主,而千里之遙為您服務,他們背叛您是必然的。
』世祖聽從了他的意見,於是攻破了邯鄲。
現在北軍一逼一進,陛下南行,恐怕邳肜當年所言要在今天應驗了吧,這是其四。
願陛下早日打定主意,歸降魏國可獲封地、爵位,如果南奔,待山窮水盡再向人家投誠,那麼災禍就更大了。
《易經》有言:『亢字的涵義,是指只知道進取而不知道退失,只知道生存而不知道死亡;知道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難道只有聖人如此嗎?』所說的就是聖人知天命而不苟且,此為必然。
所以堯、舜因為自己的兒子無德才,知道天命要將天下授與他人,於是就尋找能接受天下的人。
兒子雖然不賢,災禍尚無萌芽,而把天下授給上天中意之人,災禍還能產生嗎?!所以微子以紂王庶兄的身份,將自己反綁,嘴中含一著玉璧投降周武王,難道他樂意這麼做?不得已而已!」於是後主聽從譙周的建議。
劉氏沒有受到殺害,蜀國也沒有受到屠戮,都得力於譙周的謀劃。
此時晉文王司馬昭為魏國的相國,因為譙周有全蜀歸附的功勞,故封譙周為陽城亭侯。
又下詔書徵召譙周,譙周動身到漢中,因病不能前往。
鹹熙二年(265)夏,巴郡人文立從洛陽返還蜀地,路過漢中拜見譙周。
譙周在談話之間,給文立在木版上寫道:「典午忽兮,月酉沒兮。」
典午者說的是司馬,月酉者指八月,至八月司馬昭果然死去。
西晉立國後,多次下詔到當地官府,要他們送遣譙周。
譙周於是抱病上車前往洛陽,泰始三年(267)才到。
因為他的病未癒,被拜任為騎都尉,譙周自己上書陳述自己無功而受封,請求朝廷收還爵位和封地,皇帝並不答允。
泰始五年(26一9),我曾作本郡中正,政務完一事,請求離官還家,前往與譙周告辭。
譙周對我(陳壽)說:「過去孔子壽七十二歲,劉向、揚雄七十一歲去世;今年我已七十歲,或許活不到孔子的壽齡,但活到揚雄、劉向的年齡是完全可能的,恐怕過不了後年,我必定長辭人世了,再也不能相見。」
我懷疑譙周是憑術數知道這種事,而借此話表示出來。
泰始六年(270)秋,譙周被任命為散騎常侍,因病重而沒有到職。
當年冬天譙周去世。
他的著述,計有《法訓》、《五經論》、《古史考》等書共一百多篇。
譙周有三個兒子,譙熙、譙賢和譙同。
小兒子譙同喜一愛一他父親的事業,也具有忠厚質樸的德行,曾被舉為孝廉,任為錫縣縣令、東宮洗馬,但對朝廷徵召一概不應。
郤正傳,郤正,字令先,河南偃師人。
祖父郤儉,漢靈帝末年任益州刺史,被盜賊殺害。
時逢天下大亂,故此谷正父親谷揖便留居蜀地。
谷揖為將軍孟達的營都督,隨孟達投降魏國,作中書令史。
郤正原名郤纂。
他年少時即父死母嫁,煢煢孑立,但安貧好學,博覽墳、典古籍。
郤正二十歲就寫出很好的文章,入宮作秘書吏,轉調為令史,升為秘書郎,直到秘書令。
郤正秉一性一淡薄名利,而尤其酷一愛一文章,自司馬相如、王褒、揚雄、班固、傅毅、張衡、蔡邕之輩的文、賦,到當代的優秀書、論,舉凡益州藏有的,他都百般搜求,大都過目誦讀。
他在宮中任職,與宦官黃皓相鄰而處,長達三十年之久。
黃皓從卑微到顯貴,一操一弄威權,谷正既不被黃皓喜歡,也未引起他的憎恨,所以谷正的官位雖未超過六百石,但也沒有遭遇過什麼禍患。
郤正學習先輩儒者,借文章來表達自己的胸臆,其文名為《釋譏》,是繼崔馬因《達旨》後的又一篇此類文章。
其辭道:「有人規勸我說:『從前代的記載得知,事業與時機相聯繫,名位與功績不可分,然而名位與事業,是前哲首要的事情。
所以創製國家的制度規則,不乘一定的時機是辦不成的;要想聲名流傳後世,沒有功勞是做不到的。
名位須有功勞才顯赫,事業要待時機才成功,身死而名隨之而亡,這是君子引以為恥的事。
所以通達知命者探究事物的發展規律,鑽研它深奧而微妙的道理,觀察自然的變化,分析社會的興衰。
辯才之人遊說四方,智慧之人尋機應變,智謀者謀策劃略,武士則奮武揚威,風雲際會,千變萬化,度勢審時,求為世用,小事忍讓而大事顯能,公而忘私,雖有小曲而求大直,最終成就輝煌的事業。
如今天下三國鼎立,陽剛正氣未伸,四海之人,遭受禍難,感歎道義之淪落,憐憫百姓之顛沛,這正是聖賢拯救百姓、志士建樹功業的時候。
你以高超的才幹,美好的品行,廣見博聞,留意道術,無遠而不達,無幽而不顯,挺身取命,掌管機密,出入宮廷,為國家之喉舌,朝中為官歷經九考而職位不移,有進無退,探究古今真偽,考察時政得失。
雖說你也能不時獻一策、偶爾進一言,盡自己的職責,安慰自己所得的俸祿,但未能竭盡忠心,披肝瀝膽,進獻忠直,拯救百姓,使我輩草鄙之人也能仰知您的大名。
何不放慢車速,掉頭轉軌,使您的車馬輕鬆晏然,任意而行。
縱馬往前,須審定水之深淺而決定渡河的辦法;尋上光明大道前進,播下秋蘭以芳一香人間,掖助我輩以展拓宏圖,這也是一種盛事啊!』「我聽後歎息說:『嗚呼,竟有如此說法!人心不同,就和人的面貌一樣,你雖然容顏光彩,漂亮艷麗,但管窺蠡測,保守成見,不可與你討論遼闊大地的界線,說明萬事萬物的要義。
』「有人仰面揚眉貿然地說:『此話怎講,此話怎講?』「我回答說:『虞舜警惕當面贊同自己的人,孔子厭惡用心取一悅自己的人,他們所言,很合我心意,我現就你提出的問題試以闡釋。
在遠古鴻荒時代,民智未開,人類社會剛剛起始,三皇接受上天所賜,五帝驗應祥瑞之兆,及至夏、商時期,遵循前人的典章制度。
姬周衰微,禮崩樂壞,諸侯爭霸,嬴政慘虐,兼併天下,於是風起雲騰,一奸一詐滿世,邪惡橫行,巧詐萌發。
有人偽裝掩蓋對敵人的仇恨,有人以不正當手段牟取名利,有人玩一弄陰謀以要挾主上,有人以奇技一婬一巧來抬高自己,背棄正義而崇尚邪惡,拋離正直而親近讒佞,為人無永恆忠心,處世不堅持節義,所以商鞅所立法規無用而邪惡並作;李斯所定法治失效而一奸一詐四起;呂不韋勢力顯赫招來滅族;韓非子理論受用而自身受刑。
這都是什麼緣故呢?利益使人心動,榮一寵一使人企羨,耀眼奪目的龍形圖紋,雍容華麗的車馬服飾,僥倖苟得,就高興得輾轉反側,一婬一邪荒迷,恣意妄為,然而車未動鈴未響而身死轅下,院未進房未住即樑柱傾覆。
上天收其靈魂,大地奪其福壽,人來弔喪,鬼砍其首。
剛剛上到高岡,終而葬身深谷,早晨尚容光煥發,傍晚即枯死成鬼。
所以賢人君子,深圖遠慮,畏懼債孽,超脫塵世,隱居安貧,有如泥路上拖著尾巴的烏龜,也不要濁世的好名聲。
如此之人難道是輕視君主忽視百姓,而不理時務嗎?《易經》載有對人們行動的預測警誡,《詩經》記著對處世平和恭謹的讚揚詠歎,這都是上天的指令而客觀規律使之然也。
「『自從我大漢王朝應天時順民意,政治昌隆,有如陽春的光明,俯察地理,仰視天文,傳播皇家恩澤以哺育百姓,推行德治教化使風俗正淳,君臣有秩,各守其職。
皇上有從諫如流的寬闊胸懷,臣下有救匡扶正的盡職之心,官吏無虛華不實的榮一寵一,百姓有自己某一種好的品行,勤勉道德修養,崇尚處世忠義。
然而世事發展有高一潮也有低潮,萬物生長有興盛也有衰敗,有聲響亦有靜寂,有光明即有黑暗。
繁盛的春天為蕭殺的秋天所接替,陰寒的冬季又被春天所抑卻,太陽消逝而月亮升起,月光暗失而陽光啟明。
沖帝、質帝短壽夭折,桓帝、靈帝朝綱墜敗,於是英雄雲集,豪傑四起。
戶戶有不同議論,人人懷不同謀計,所以合縱連橫的說客陡然披露胸襟,一奸一猾狡詐的人物暫時鼓唇弄舌。
「『如今天綱已廢,德政在西土建立,光大祖先宏偉的威儀,賜予官吏爵位,推行五教以移風易俗,修養九德來拯救百姓,四時有序恭敬地祭祀宗廟,盡心輔佐使政治實現王道。
雖說割據的天下尚未統一,冒牌的君主沒有分辨出來,但聖人早有訓誡,均平合理則天下無貧,故此朝廷上君臣協調洽好,則會得到社會上黎民百姓的歡欣擁戴,動則依據法度,靜則循規蹈矩。
英俊壯美,這是偉人之氣度;有過必改,這是顏回的德行;政事有條不紊,冉有、子路曾這樣治理國家;鷹揚鷙騰,伊尹、呂尚曾如此創建事業。
總集群賢智謀,聽取薛公三計,運用張良、陳平的秘計,努力地為國事一操一勞,援引賢能人才都來不及,哪得閒暇去修整雜亂污穢地方的枯竹!「『我沒有什麼才幹,在朝中二十多年,獻身皇朝,全靠自己的忠心。
喜好大海的寬深,讚歎嵩山的高峻,聽說孔子讚揚子夏,感受到鄉校給自己帶來的益處,像平仲善於調和鼎鑊,增加美味而去掉不好氣味,所以我冒昧昏庸的話語,時時也有被採納的成分,就像人們在市閭中可以考察政治的得失,田野遊戲的兒童的吟唱,或許也能增加國家的福祥,盡力規諫。
如果有所採納,是自己的昏..符合聖上高明,進而應得靈驗,如果自己的意見未被接受,這是自己的義務,退而守著自己的愚見而已。
進退聽任天數,不矯飾不欺上,順一性一而為樂天知命,有什麼悔恨之處呢?這就是我為什麼入朝幾十年而沒有黜出的原因,有權位卻如沒有權位。
狷狹的屈原認為唯我獨醒,以醉態混世的漁父卻在世上隨波逐流,柳下惠自甘屈辱的打算是多麼腐臭,伯夷、叔齊高傲的怨恨是多麼狹隘。
諫言被接受不以為有所得,建議未合意不以為有所失,有所得不立即停歇,有所失毫不悲傷,不以自己的喜好厭惡而軒輊前後高低,不沽名釣譽以獲取利祿,不推脫過失而擔心受黜。
有何責備需要解釋?有何賞賜值得可惜?又有何方之排何直之入?二十七年居朝未移,誠然有我自己堅守的道理。
「『如今朝中人才堆積如山,英傑成群,如同小魚潛游於大海,小鳥飛落在鄧林,飛鳥離去不顯得少,游魚來了也顯不出多。
況且太陽在唐虞時代有所幽暗,月亮在殷商時期有過應驗,禹在陽盱求助於上天而洪水平息,成湯在桑林向上天祈禱而甘霖滋潤。
行、止有一定的規律,開、閉有一定的時間。
我的先師留下訓誡,要不怨不尤,聽任天命,我還有什麼可說?話說完了路走到了,我得返歸初衷,整理前人的三墳五典,尋繹孔子的思想一精一華,用一精一微的語言來傳衍大道,以先人為楷模而守定規則。
讚賞叔矻的優遊自得,羨慕疏廣的功遂身隱,收住仕途的腳步返歸田園,泛舟江湖以安度白髮晚年,身處蝸室有自樂,遠離塵世可避禍。
只是我心尚未安穩,擔心晚年道途泥濘,故仍要激勵自己發憤,坦露心胸請受爵命。
古代九方堙善識馬的內在一精一華,秦牙善察馬的外表體形;薛燭善鑒寶劍而揚名,瓠梁善於高歌而斐聲。
齊國食客學雞鳴救護田文,楚國食客憑偷技保衛楚境;雍門周鼓琴以闡釋真理,韓哀善駕御而天下馳名;盧敖翱翔於玄闕,若士飛身而入雲。
我確實不具備這些人的特技,故此僅以默然靜守而求得無禍安寧。
』」
景耀六年(263),後主劉禪採納譙周的計策,派使者向鄧艾請降,降書即為谷正所寫。
次年正月,鍾會在成都反叛,後主東遷洛陽,當時十分混亂倉猝,原蜀國大臣沒人跟隨保護後主,只有谷正和殿中督汝南人張通,舍下自己的妻兒老小隻身隨後主前往。
後主靠谷正的開導指教而事事合宜得體,沒有引起什麼缺失,於是感慨長歎,悔恨對谷正的瞭解太晚了。
當時人們對此十分嘉贊。
郤正被賜爵關內侯。
泰始年間,谷正被任命為安陽縣縣令,升為巴西太守。
泰始八年(272),皇帝下詔說:「谷正過去在成都,困苦顛簸之中能堅守節義,不背忠心,陞官重用後,又能盡心政事,頗有政績,故任命他為巴西太守。」
咸寧四年(278),谷正辭世,留有著述計詩歌、論贊、辭賦等,共一百餘篇。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