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四:石勒上石勒字世龍,初名[C111],上一黨一武鄉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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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卷一百四

晉書

卷一百四

載記第四

石勒上

石勒字世龍,初名[C111],上一黨一武鄉羯人也。

其先匈奴別部羌渠之胄。

祖耶奕於,父周曷硃,一名乞冀加,並為部落小率。

勒生時赤光滿室,白氣自天屬於中庭,見者鹹異之。

年十四,隨邑人行販洛一陽一,倚嘯上東門,王衍見而異之,顧謂左右曰:「向者胡雛,吾觀其聲視有奇志,恐將為天下之患。」

馳遣收之,會勒已去。

長而壯健有膽力,雄武好騎射。

曷硃一性一凶粗,不為群胡所附,每使勒代己督攝,部胡一愛一信之。

所居武鄉北原山下草木皆有鐵騎之象,家園中生人參,花葉甚茂,悉成一人狀。

父老及相者皆曰:「此胡狀貌奇異,志度非常,其終不可量也。」

勸邑人厚遇之。

時多嗤笑,唯鄔人郭敬、一陽一曲寧驅以為信然,並加資贍。

勒亦感其恩,為之力耕。

每聞鞞鐸之音,歸以告其母,母曰:「作勞耳鳴,非不祥也。」

太安中,并州饑亂,勒與諸小胡亡散,乃自雁門還依寧驅。

北澤都尉劉監欲縛賣之,驅匿之,獲免。

勒於是潛詣納降都尉李川,路逢郭敬,泣拜言饑寒。

敬對之流涕,以帶貨鬻食之,並給以衣服。

勒謂敬曰:「今者大餓,不可守窮。

諸胡饑甚,宜誘將冀州就谷,因執賣之,可以兩濟。」

敬深然之。

會建威將軍閻粹說并州刺史、東嬴公騰執諸胡於山東賣充軍實,騰使將軍郭一陽一、張隆虜群胡將詣冀州,兩胡一枷。

勒時年二十餘,亦在其中,數為隆所驅辱。

敬先以勒屬郭一陽一及兄子時,一陽一,敬族兄也,是以一陽一、時每為解請,道路饑病,賴一陽一、時而濟。

既而賣與茌平人師歡為奴。

有一老父謂勒曰:「君魚龍髮際上四道已成,當貴為人主。

甲戌之歲,王彭祖可圖。」

勒曰:「若如公言,弗敢忘德。」

忽然不見。

每耕作於野,常聞鼓角之一聲。

勒以告諸奴,諸奴亦聞之,因曰:「吾幼來在家恆聞如是。」

諸奴歸以告歡,歡亦奇其狀貌而免之。

歡家鄰於馬牧,與牧率魏郡汲桑往來,勒以能相馬自托於桑。

嘗傭於武安臨水,為遊軍所囚。

會有群鹿旁過,軍人競逐之,勒乃獲免。

俄而又見一父老,謂勒曰:「向群鹿者我也,君應為中州主,故相救爾。」

勒拜而受命。

遂招集王一陽一、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膺、桃豹、逯明等八騎為群盜。

後郭敖、劉征、劉寶、張曀僕、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等又赴之,號為十八騎。

復東如赤龍、驥諸苑中,乘苑馬遠掠繒寶,以賂汲桑。

及成都王穎敗乘輿於蕩一陰一,一逼一帝如鄴宮,王浚以穎陵辱天子,使鮮卑擊之,穎懼,挾惠帝南奔洛一陽一。

帝復為張方所一逼一,遷於長安。

關東所在兵起,皆以誅穎為名。

河間王顒懼東師之盛,欲輯懷東復,乃奏議廢穎。

是歲,劉元海稱漢王於黎亭,穎故將一陽一平人公師籓等自稱將軍,起兵趙魏,眾至數萬。

勒與汲桑帥牧人乘苑馬數百騎以赴之。

桑始命勒以石為姓,勒為名焉。

籓拜勒為前隊督,從攻平昌公模於鄴。

模使將軍馮嵩逆戰,敗之。

籓濟自白馬而南,濮一陽一太守苟晞討籓斬之。

勒與桑亡潛苑中,桑以勒為伏夜牙門,帥牧人劫掠郡縣系囚,又招山澤亡命,多附勒,勒率以應之。

桑乃自號大將軍,稱為成都王穎誅東海王越、東嬴公騰為名。

桑以勒為前驅,屢有戰功,署為掃虜將軍、忠明亭侯。

桑進軍攻鄴,以勒為前鋒都督,大敗騰將馮嵩,因長驅入鄴,遂害騰,殺萬餘人,掠婦女珍寶而去。

濟自延津,南擊兗州,越大懼,使苟晞、王贊等討之。

桑、勒攻幽州刺史石鮮於樂陵,鮮死之。

乞活田禋帥眾五萬救鮮,勒逆戰,敗禋,與晞等相持於平原、一陽一平間數月,大小三十餘戰,互有勝負。

越懼,次於官渡,為晞聲援。

桑、勒為晞所敗,死者萬餘人,乃收餘眾,將奔劉元海。

冀州刺史丁紹要之於赤橋,又大敗之。

桑奔馬牧,勒奔樂平。

王師斬桑於平原。

時胡部大張[C111]督、馮莫突等擁眾數千,壁於上一黨一,勒往從之,深為所暱,因說[C111]督曰:「劉單于舉兵誅晉,部大距而不從,豈能獨立乎?」

曰:「不能。」

勒曰:「如其不能者,兵馬當有所屬。

今部落皆已被單于賞募,往往聚議欲叛部大而歸單于矣,宜早為之計。」

[C111]督等素無智略,懼部眾之貳己也,乃潛隨勒單騎歸元海。

元海署[C111]督親漢王,莫突為都督部大,以勒為輔漢將軍、平晉王以統之。

勒於是命[C111]督為兄,賜姓石氏,名之曰會,言其遇己也。

烏丸張伏利度亦有眾二千,壁於樂平,元海屢招而不能致。

勒偽獲罪於元海,因奔伏利度。

伏利度大悅,結為兄弟,使勒率諸胡寇掠,所向無前,諸胡畏服。

勒知眾心之附己也,乃因會執伏利度,告諸胡曰:「今起大事,我與伏利度孰堪為主?」

諸胡鹹以推勒。

勒於是釋伏利度,率其部眾歸元海。

元海加勒督山東征討諸軍事,以伏利度眾配之。

元海使劉聰攻壺關,命勒率所統七千為前鋒都督。

劉琨遣護軍黃秀等救壺關,勒敗秀於白田,秀死之,勒遂陷壺關。

元海命勒與劉零、閻羆等七將率眾三萬寇魏郡、頓丘諸壘壁,多陷之,假壘主將軍、都尉,簡強壯五萬為軍士,老弱安堵如故,軍無私掠,百姓懷之。

及元海僭號,遣使授勒持節、平東大將軍,校尉、都督、王如故。

勒並軍寇鄴,鄴潰,和郁奔於衛國。

執魏郡太守王粹於三台。

進攻趙郡,害冀州西部都尉馮沖。

攻乞活赦亭、田禋於中丘,皆殺之。

元海授勒安東大將軍、開府,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

進軍攻鉅鹿、常山,害二郡守將。

陷冀州郡縣堡壁百餘,眾至十餘萬,其衣冠人物集為君子營。

乃引張賓為謀主,始署軍功曹,以刁膺、張敬為股肱,夔安、孔萇為爪牙,支雄、呼延莫、王一陽一、桃豹、逯明、吳豫等為將率。

使其將張斯率騎詣并州山北諸郡縣,說諸胡羯,曉以安危。

諸胡懼勒威名,多有附者。

進軍常山,分遣諸將攻中山、博陵、高一陽一諸縣,降之者數萬人。

王浚使其將祁弘帥鮮卑段務塵等十餘萬騎討勒,大敗勒於飛龍山,死者萬餘。

勒退屯黎一陽一,分命諸將攻諸未下及叛者,降三十餘壁,置守宰以撫之。

進寇信都,害冀州刺史王斌。

於是車騎將軍王堪、北中郎將裴憲自洛一陽一率眾討勒,勒燒營並糧,回軍距之,次於黃牛壘。

魏郡太守劉矩以郡附於勒,勒使矩統其壘眾為中軍左翼。

勒至黎一陽一,裴憲棄其軍奔於淮南,王堪退堡倉垣。

元海授勒鎮東大將軍,封汲郡公,持節、都督、王如故。

勒固讓公不受。

與閻羆攻者圈、苑市二壘,陷之,羆中流矢死,勒並統其眾,潛自石橋濟河,攻陷白馬,坑男一女三千餘口。

東襲鄄城,害兗州刺史袁孚。

因攻倉垣,陷之,遂害堪。

渡河攻廣宗、清河、平原、一陽一平諸縣,降勒者九萬餘口。

復南濟河,滎一陽一太守裴純奔於建業。

時劉聰攻河內,勒率騎會之,攻冠軍將軍梁巨於武德,懷帝遣兵救之。

勒留諸將守武德,與王桑逆巨於長陵。

巨請降,勒弗許,巨逾城而遁,軍人執之。

勒馳如武德,坑降卒萬餘,數梁巨罪而害之。

王師退還,河北諸堡壁大震,皆請降送任於勒。

及元海死,劉聰授勒征東大將軍、并州刺史、汲郡公,持節、開府、都督、校尉、王如故。

勒固辭將軍,乃止。

劉粲率眾四萬寇洛一陽一,勒留輜重於重門,率騎二萬會粲於大一陽一,大敗王師於澠池,遂至洛川。

粲出轘轅,勒出成皋關,圍陳留太守王贊於倉垣,為贊所敗,退屯文石津。

將北攻王浚,會浚將王甲始率遼西鮮卑萬餘騎敗趙固於津北,勒乃燒船棄營,引軍向柏門,迎重門輜重,至於石門,濟河,攻襄城太守崔曠於繁昌,害之。

先是,雍州流人王如、侯脫、嚴嶷等起兵江淮間,聞勒之來也,懼,遣眾一萬屯襄城以距,勒擊敗之,盡俘其眾。

勒至南一陽一,屯於宛北山。

如懼勒之攻襄也,使送珍寶車馬犒師,結為兄弟,勒納之。

如與侯脫不平,說勒攻脫。

勒夜令三軍雞鳴而駕,晨壓宛門,攻之,旬有二日而克。

嚴嶷率眾救脫,至則無及,遂降於勒。

勒斬脫,囚嶷送於平一陽一,盡並其眾,軍勢彌盛。

勒南寇襄一陽一,攻陷江西壘壁三十餘所,留刁膺守襄一陽一,躬帥一精一騎三萬還攻王如。

憚如之盛,遂趣襄城。

如知之,遣弟璃率騎二萬五千,詐言犒軍,實欲襲勒。

勒逆擊,滅之,復屯江西,蓋欲有雄據江漢之志也。

張賓以為不可,勸勒北還,弗從,以賓為參軍都尉,領記室,位次司馬,專居中總事。

元帝慮勒南寇,使王導率眾討勒。

勒軍糧不接,死疫太半,納張賓之策,乃焚輜重,裹糧卷甲,渡沔,寇江夏,太守楊岠棄郡而走。

北寇新蔡,害新蔡王確於南頓,朗陵公何襲、廣陵公陳、上一黨一太守羊綜、廣平太守邵肇等率眾降於勒。

勒進陷許昌,害平東將軍王康。

先是,東海王越率洛一陽一之眾二十餘萬討勒,越薨於軍,眾推太尉王衍為主,率眾東下,勒輕騎追及之。

衍遣將軍錢端與勒戰,為勒所敗,端死之,衍軍大潰,勒分騎圍而射之,相登如山,無一免者。

於是執衍及襄一陽一王范、任城王濟、西河王喜、梁王禧、齊王超、吏部尚書劉望、豫州刺名劉喬、太傅長史庾顗等,坐之於幕下,問以晉故。

衍、濟等懼死,多自陳說,惟范神色儼然,意氣自若,顧呵之曰:「今日之事,何復紛紜!」勒甚奇之。

勒於是引諸王公卿士於外害之,死者甚眾。

勒重衍清辨,奇范神氣,不能加之兵刃,夜使人排牆填殺之。

左衛何倫、右衛李惲聞越薨,奉越妃裴氏及越世子毗出自洛一陽一。

勒逆毗於洧倉,軍復大潰,執毗及諸王公卿士,皆害之,死者甚眾。

因率一精一騎三萬,入自成皋關。

會劉曜、王彌寇洛一陽一,洛一陽一既陷,勒歸功彌、曜,遂出轘轅,屯於許昌。

劉聰署勒征東大將軍,勒固辭不受。

先是,平一陽一人李洪有眾數千,壘於舞一陽一,苟晞假洪雍州刺史。

勒進寇谷一陽一,害冠軍將軍王茲。

破王贊於一陽一夏,獲贊,以為從事中郎。

襲破大將軍苟晞於蒙城,執晞,署為左司馬。

劉聰授勒征東大將軍、幽州牧,固辭將軍不受。

先是,王彌納劉暾之說,將先誅勒,東王青州,使暾征其將曹嶷於齊。

勒游騎獲暾,得彌所與嶷書,勒殺之,密有圖彌之計矣。

會彌將徐邈輒引部兵去彌,彌漸削弱。

及勒之獲苟晞也,彌惡之,偽卑辭使謂勒曰:「公獲苟晞而赦之,何其神也!使晞為公左,彌為公右,天下不足定。」

勒謂張賓曰:「王彌位重言卑,恐其遂成前狗意也。」

賓曰:「觀王公有青州之心,桑梓本邦,固人情之所樂,明公獨無并州之思乎?王公遲回未發者,懼明公踵其後,已有規明公之志,但未獲便爾。

今不圖之,恐曹嶷復至,共為羽翼,後雖欲悔,何所及邪!徐邈既去,軍勢稍弱,觀其控御之懷猶盛,可誘而滅之。」

勒以為然。

勒時與陳午相攻於蓬關,王彌亦與劉瑞相持甚急。

彌請救於勒,勒未之許。

張賓進曰:「明公常恐不得王公之便,今天以其便授我矣。

陳午小豎,何能為寇?王彌人傑,將為我害。」

勒因回軍擊瑞,斬之。

彌大悅,謂勒深心推奉,無復疑也。

勒引師攻陳午於肥澤,午司馬上一黨一李頭說勒曰:「公天生神武,當平定四海,四海士庶皆仰屬明公,望濟於塗炭。

有與公爭天下者,公不早圖之,而返攻我曹流人。

我曹鄉一黨一,終當奉戴,何遽見一逼一乎!」勒心然之,詰朝引退。

詭請王彌宴於已吾,彌長史張嵩諫彌勿就,恐有專諸、孫峻之禍,彌不從。

既入,酒酣,勒手斬彌而並其眾,啟聰稱彌叛逆之狀。

聰署勒鎮東大將軍、督並幽二州軍事、領并州刺史,持節、征討都督、校尉、開府、幽州牧、公如故。

苟晞、王贊謀叛勒,勒害之。

以將軍左伏肅為前鋒都尉,攻掠豫州諸郡,臨江而還,屯於葛陂,降諸夷楚,署將軍二千石以下,稅其義谷,以供軍士。

初,勒被鬻平原,與母王相失。

至是,劉琨遣張儒送王於勒,遺勒書曰:「將軍發跡河朔,席捲兗豫,飲馬江淮,折衝漢沔,雖自古名將,未足為諭。

所以攻城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翕爾雲合,忽復星散,將軍豈知其然哉?存亡決在得主,成敗要在所附;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眾。

義兵雖敗,而功業必成;賊眾雖克,而終歸殄滅。

昔赤眉、黃巾橫逆宇宙,所以一旦敗亡者,正以兵出無名,聚而為亂。

將軍以天挺之質,威振宇內,擇有德而推崇,隨時望而歸之,勳義堂堂,長享遐貴。

背聰則禍除,向主則福至。

採納往誨,翻然改圖,天下不足定,蟻寇不足掃。

今相授侍中、持節、車騎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總內外之任,兼華戎之號,顯封大郡,以表殊能,將軍其受之,副遠近之望也。

自古以來誠無戎人而為帝王者,至於名臣建功業者,則有之矣。

今之遲想,蓋以天下大亂,當須雄才。

遙聞將軍攻城野戰,合於機神,雖不視兵書,暗與孫吳同契,所謂生而知之者上,學而知之者次。

但得一精一騎五千,以將軍之才,何向不摧!至心實事,皆張儒所具。」

勒報琨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聞。

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效。」

遺琨名馬珍寶,厚賓其使,謝歸以絕之。

勒於葛陂繕室宇,課農造舟,將寇建鄴。

會霖雨歷三月不止,元帝使諸將率江南之眾大集壽春,勒軍中饑疫死者太半。

檄書朝夕繼至,勒會諸將計之。

右長史刁膺諫勒先送款於帝,求掃平河朔,待軍退之後徐更計之。

勒愀然長嘯。

中堅夔安勸勒就高避水,勒曰:「將軍何其怯乎!」孔萇、支雄等三十餘將進曰:「及吳軍未集,萇等請各將三百步卒,乘船三十餘道,夜登其城,斬吳將頭,得其城,食其倉米。

今年要當破丹一陽一,定江南,盡生縛取司馬家兒輩。」

勒笑曰:「是勇將之計也。」

各賜鎧馬一匹。

顧問張賓曰:「於君計何如?」

賓曰:「將軍攻陷帝都,囚執天子,殺害王侯,妻略妃主,擢將軍之發不足以數將軍之罪,奈何復還相臣奉乎!去年誅王彌之後,不宜於此營建。

天降霖雨方數百里中,示將軍不應留也。

鄴有三台之固,西接平一陽一,四塞山河,有喉衿之勢,宜北徙據之。

伐叛懷服,河朔既定,莫有處將軍之右者。

晉之保壽春,懼將軍之往擊爾,今卒聞回軍,必欣於敵去,未遑奇兵掎擊也。

輜重逕從北道,大軍向壽春,輜重既過,大軍徐回,何懼進退無地乎!」勒攘袂鼓髯曰:「賓之計是也。」

責刁膺曰:「君共相輔佐,當規成功業,如何便相勸降!此計應斬。

然相明一性一怯,所以宥君。」

於是退膺為將軍,擢賓為右長史,加中壘將軍,號曰「右侯」。

發自葛陂,遣石季龍率騎二千距壽春。

會江南運船至,獲米布數十艘,將士爭之,不設備。

晉伏兵大發,敗季龍於巨靈口,赴水死者五百餘人,奔退百里,及於勒軍。

軍中震擾,謂王師大至,勒陣以待之。

晉懼有伏兵,退還壽春。

勒所過路次,皆堅壁清野,采掠無所獲,軍中大饑,士眾相食。

行達東燕,聞汲郡向冰有眾數千,壁於枋頭,勒將於棘津北渡,懼冰邀之,會諸將問計。

張賓進曰:「如聞冰船盡在瀆中,未上枋內,可簡壯勇者千人,詭道潛渡,襲取其船,以濟大軍。

大軍既濟,冰必可擒也。」

勒從之,使支雄、孔萇等從文石津縛筏潛渡,勒引其眾自酸棗向棘津。

冰聞勒軍至,始欲內其船。

會雄等已渡,屯其壘門,下船三十餘艘以濟其軍,令主簿鮮於豐挑戰,設三伏以待之。

冰怒,乃出軍,將戰,而三伏齊發,夾擊攻之,又因其資,軍遂豐振。

長驅寇鄴,攻北中郎將劉演於三台。

演部將臨深、牟穆等率眾數萬降於勒。

時諸將佐議欲攻取三台以據之,張賓進曰:「劉演眾猶數千,三台險固,攻守未可卒下,捨之則能自潰。

王彭祖、劉越石大敵也,宜及其未有備,密規進據罕城,廣運糧儲,西稟平一陽一,掃定並薊,桓文之業可以濟也。

且今天下鼎沸,戰爭方始,遊行羈旅,人無定志,難以保萬全、制天下也。

夫得地者昌,失地者亡。

邯鄲、襄國,趙之舊都,依山憑險,形勝之國,可擇此二邑而都之,然後命將四出,授以奇略,推亡固存,兼弱攻昧,則群凶可除,王業可圖矣。」

勒曰:「右侯之計是也。」

於是進據襄國。

賓又言於勒曰:「今我都此,越石、彭祖深所忌也,恐及吾城池未固,資儲未廣,送死於我。

聞廣平諸縣秋稼大成,可分遣諸將收掠野谷。

遣使平一陽一,陳宜鎮此之意。」

勒又然之。

於是上表於劉聰,分命諸將攻冀州郡縣壘壁,率多降附,運糧以輸勒。

劉聰署勒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冀幽並營四州雜夷、征討諸軍事、冀州牧,進封本國上一黨一郡公,邑五萬戶,開府、幽州牧、東夷校尉如故。

廣平游綸、張豺擁眾數萬,受王浚假署,保據苑鄉。

勒使夔安、支雄等七將攻之,破其外壘。

浚遣督護王昌及鮮卑段就六眷、末柸、匹磾等部眾五萬餘以討勒。

時城隍未修,乃於襄國築隔城重柵,設鄣以待之。

就六眷屯於渚一陽一,勒分遣諸將連出挑戰,頻為就六眷所敗,又聞其大造攻具,勒顧謂其將佐曰:「今寇來轉一逼一,彼眾我寡,恐攻圍不解,外救不至,內糧罄絕,縱孫吳重生,亦不能固也。

吾將簡練將士,大陣於野以決之,何如?」

諸將皆曰:「宜固守以疲寇,彼師老自退,追而擊之,蔑不克矣。」

勒顧謂張賓、孔萇曰:「君以為何如」賓、萇俱曰:「聞就六眷克來月上旬送死北城,其大眾遠來,戰守連日,以我軍勢寡弱,謂不敢出戰,意必懈怠。

今段氏種眾之悍,末柸尤最,其卒之一精一勇,悉在末柸所,可勿復出戰,示之以弱。

速鑿北壘為突門二十餘道,候賊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衝末柸帳,敵必震惶,計不及設,所謂迅雷不及掩耳。

末柸之眾既奔,余自摧散。

擒末柸之後,彭祖可指辰而定。」

勒笑而納之,即以萇為攻戰都督,造突門於北城。

鮮卑入屯北壘,勒候其陣未定,躬率將士鼓噪於城上。

會孔萇督諸突門伏兵俱出擊之,生擒末柸,就六眷等眾遂奔散。

萇乘勝追擊,枕一屍一三十餘里,獲鎧馬五千匹。

就六眷收其遺眾,屯於渚一陽一,遣使求和,送鎧馬金銀,並以末柸三弟為質而請末柸。

諸將並勸勒殺末柸以挫之,勒曰:「遼西鮮卑,健一柄一也,與我素無怨讎,為王浚所使耳。

今殺一人,結怨一國,非計也。

放之必悅,不復為王浚用矣。」

於是納其質,遣石季龍盟就六眷於渚一陽一,結為兄弟,就六眷等引還。

使參軍閻綜獻捷於劉聰。

於是游綸、張豺請降稱籓,勒將襲幽州,務養將士,權宜許之,皆就署將軍。

於是遣眾寇信都,害冀州刺史王象。

王浚復以邵舉行冀州刺史,保於信都。

建興元年,石季龍攻鄴三台,鄴潰,劉演奔於稟丘,將軍謝胥、田青、郎牧等率三台流人降於勒,勒以桃豹為魏郡太守以撫之。

命段末柸為子,署為使持節、安北將軍、北平公,遣還遼西。

末柸感勒厚恩,在途日南面而拜者三,段氏遂專心歸附,自是王浚威勢漸衰。

勒襲苑鄉,執游綸以為主簿。

攻乞活李惲於上白,斬之,將坑其降卒,見郭敬而識之,曰:「汝郭季子乎?」

敬叩頭曰:「是也。」

勒下馬執其手,泣曰:「今日相遇,豈非天邪!」賜衣服車馬,署敬上將軍,悉免降者以配之。

其將孔萇寇定陵,害兗州刺史田征。

烏丸薄盛執渤海太守劉既,率戶五千降於勒。

劉聰授勒侍中、征東大將軍,余如故,拜其母王氏為上一黨一國太夫人,妻劉氏上一黨一國夫人,章綬首飾一同王妃。

段末柸任弟亡歸遼西,勒大怒,所經令尉皆殺之。

烏丸審廣、漸裳、郝襲背王浚,密遣使降於勒,勒厚加撫納。

司冀漸寧,人始租賦。

立太學,簡明經善書吏署為文學掾,選將佐子弟三百人教之。

勒母王氏死,潛窆山谷,莫詳其所。

既而備九命之禮,虛葬於襄國城南。

勒謂張賓曰:「鄴,魏之舊都,吾將營建。

既風俗殷雜,須賢望以綏之,誰可任也?」

賓曰:「晉故東萊太守南一陽一趙彭忠亮篤敏,有佐時良干,將軍若任之,必能允副神規。」

勒於是征彭,署為魏郡太守。

彭至,入泣而辭曰:「臣往策名晉室,食其祿矣。

犬馬戀主,切不敢忘。

誠知晉之宗廟鞠為茂草,亦猶洪川東逝,往而不還。

明公應符受命,可謂攀龍之會。

但受人之榮,復事二姓,臣志所不為,恐亦明公之所不許。

若賜臣餘年、全臣一介之願者,明公大造之惠也。」

勒默然。

張賓進曰:「自將軍神旗所經,衣冠之士一靡一不變節,未有能以大義進退者。

至如此賢,以將軍為高祖,自擬為四公,所謂君臣相知,此亦足成將軍不世之高,何必吏之。」

勒大悅,曰:「右侯之言得孤心矣。」

於是賜安車駟馬,養以卿祿,辟其子明為參軍。

勒以石季龍為魏郡太守,鎮鄴三台,季龍篡奪之萌兆於此矣。

時王浚署置百官,奢縱一婬一虐,勒有吞併之意,欲先遣使以觀察之。

議者僉曰:「宜如羊祜與陸抗書相聞。」

時張賓有疾,勒就而謀之。

賓曰:「王浚假三部之力,稱制南面,雖曰晉籓,實懷僭逆之志,必思協英雄,圖濟事業。

將軍威聲震於海內,去就為存亡,所在為輕重,浚之欲將軍,猶楚之招韓信也。

今權譎遣使,無誠款之形,脫生猜疑,圖之兆露,後雖奇略,無所設也。

夫立大事者必先為之卑,當稱籓推奉,尚恐未信,羊、陸之事,臣未見其可。」

勒曰:「右侯之計是也。」

乃遣其舍人王子春、董肇等多繼珍寶,奉表推崇浚為天子曰:「勒本小胡,出於戎裔,值晉綱弛御,海內饑亂,流離屯厄,竄命冀州,共相帥合,以救一性一命。

今晉祚淪夷,遠播吳會,中原無主,蒼生無系。

伏惟明公殿下,州鄉貴望,四海所宗,為帝王者,非公復誰?勒所以捐軀命、興義兵誅暴亂者,正為明公驅除爾。

伏願殿下應天順時,踐登皇阼。

勒奉戴明公,如天地父母,明公當察勒微心,慈眄如子也。」

亦遺棗嵩書而厚賂之。

浚謂子春等曰:「石公一時英武,據趙舊都,成鼎峙之勢,何為稱籓於孤,其可信乎?」

子春對曰:「石將軍英才俊拔,士馬雄盛,實如聖旨。

仰惟明公州鄉貴望,累葉重光,出鎮籓岳,威聲播於八表,固以胡越欽風,戎夷歌德,豈唯區區小一愛一而敢不斂衽神闕者乎!昔陳嬰豈其鄙王而不王,韓信薄帝而不帝者哉?但以知帝王不可以智力爭故也。

石將軍之擬明公,猶一陰一精一之比太一陽一,江河之比洪海爾。

項籍、子一陽一覆車不遠,是石將軍之明鑒,明公亦何怪乎!且自古誠胡人而為名臣者實有之,帝王則未之有也。

石將軍非所以惡帝王而讓明公也,顧取之不為天人之所許耳。

願公勿疑。」

浚大悅,封子春等為列侯,遣使報勒,答以方物。

浚司馬游統時鎮范一陽一,一陰一叛浚,馳使降於勒。

勒斬其使,送於浚,以表誠實。

浚雖不罪統,彌信勒之忠誠,無復疑矣。

子春等與王浚使至,勒命匿勁卒一精一甲,虛府羸師以示之,北面拜使而受浚書。

浚遺勒麈尾,勒偽不敢執,懸之於壁,朝夕拜之,云:「我不得見王公,見王公所賜如見公也。」

復遣董肇奉表於浚,期親詣幽州奉上尊號,亦修箋於棗嵩,乞并州牧、廣平公,以見必信之誠也。

勒將圖浚,引子春問之。

子春曰:「幽州自去歲大水,人不粒食,浚積粟百萬,不能贍恤,刑政苛酷,賦役殷煩,賊憲賢良,誅斥諫士,下不堪命,流叛略盡。

鮮卑、烏丸離貳於外,棗嵩、田嶠貪暴於內,人情沮擾,甲士羸弊。

而浚猶置立台閣,布列百官,自言漢高、魏武不足並也。

又幽州謠怪特甚,聞者莫不為之寒心,浚意氣自若,曾無懼容,此亡期之至也。」

勒撫幾笑曰:「王彭祖真可擒也。」

浚使達襲幽州,具陳勒形勢寡弱,款誠無二。

浚大悅,以勒為信然。

勒纂兵戒期,將襲浚,而懼劉琨及鮮卑、烏丸為其後患,沈吟未發。

張賓進曰:「夫襲敵國,當出其不意。

軍嚴經日不行,豈顧有三方之慮乎?」

勒曰:「然,為之奈何?」

賓曰:「彭祖之據幽州,唯仗三部,今皆離叛,還為寇讎,此則外無聲援以抗我也。

幽州饑儉,人皆蔬食,眾叛親離,甲旅寡弱,此則內無強兵以御我也。

若大軍在郊,必土崩瓦解。

今三方未靖,將軍便能懸軍千里以征幽州也。

輕軍往返,不出二旬。

就使三方有動,勢足旋趾。

宜應機電發,勿後時也。

且劉琨、王浚雖同名晉籓,其實仇敵。

若修箋於琨,送質請和,琨必欣於得我,喜於浚滅,終不救浚而襲我也。」

勒曰:「吾所不了,右侯已了,復何疑哉!」

於是輕騎襲幽州,以火宵行。

至柏人,殺主簿游綸,以其兄統在范一陽一,懼聲軍計故也。

遣張慮奉箋於劉琨,陳己過沉重,求討浚以自效。

琨既素疾浚,乃檄諸州郡,說勒知命思愆,收累年之咎,求拔幽都,效善將來,今聽所請,受任通和。

軍達易水,浚督護孫緯馳遣白浚,將引軍距勒,游統禁之。

浚將佐鹹請出擊勒,浚怒曰:「石公來,正欲奉戴我也,敢言擊者斬!」乃命設饗以待之。

勒晨至薊,叱門者開門。

疑有伏兵,先驅牛羊數千頭,聲言上禮,實欲填諸街巷,使兵不得發。

浚乃懼,或坐或起。

勒升其事,命甲士執浚,立之於前,使徐光讓浚曰:「君位冠元台,爵列上公,據幽都驍悍之國,跨全燕突騎之鄉,手握強兵,坐觀京師傾覆,不救天子,而欲自尊。

又專任一奸一暴,殺害忠良,肆情恣欲,毒遍燕壤。

自貽於此,非為天也。」

使其將王洛生驛送浚襄國市斬之。

於是分遣流人各還桑梓,擢荀綽、裴憲,資給車服。

數硃碩、棗嵩、田嶠等以賄亂政,責游統以不忠於浚,皆斬之。

遷烏丸審廣、漸裳、郝襲、靳市等於襄國。

焚燒浚宮殿。

以晉尚書劉翰為寧朔將軍、行幽州刺史,戍薊,置守宰而還。

遣其東曹掾傅遘兼左長史,封王浚首,獻捷於劉聰。

勒既還襄國,劉翰叛勒,奔段匹磾。

襄國大饑,谷二升直銀二斤,肉一斤直銀一兩。

劉聰以平幽州之勳,乃遣其使人柳純持節署勒大都督陝東諸軍事、驃騎大將軍、東單于,侍中、使持節、開府、校尉、二州牧、公如故,加金鉦黃鉞,前後鼓吹二部,增封十二郡。

勒固辭,受二郡而已。

勒封左長史張敬等十一人為伯、子、侯,文武進位有差。

勒將支雄攻劉演於廩丘,為演所敗。

演遣其將韓弘、潘良襲頓丘,斬勒所署太守邵攀。

支雄追擊弘等,害潘良於廩丘。

劉琨遣樂平太守焦球攻勒常山,斬其太守邢泰。

琨司馬溫嶠西討山胡,勒將逯明要之,敗嶠於潞城。

勒以幽冀漸平,始下州郡閱實人戶,戶貲二匹,租二斛。

勒將陳午以浚儀叛於勒。

逯明攻寧黑於茌平,降之,因破東燕酸棗而還,徙降人二萬餘戶於襄國。

勒使其將葛薄寇濮一陽一,陷之,害太守韓弘。

劉聰遣其使人范龕持節策命勒,賜以弓矢,加崇為陝東伯,得專征伐,拜封刺史、將軍、守宰、列侯,歲盡集上。

署其長子興為上一黨一國世子,加翼軍將軍,為驃騎副貳。

劉琨遣王旦攻中山,逐勒所署太守秦固。

勒將劉勉距旦,敗之,執旦於望都關。

勒襲邵續於樂陵。

續盡眾逆戰,大敗而還。

章武人王慎起於科斗壘,擾亂勒河間、渤海諸郡。

勒以揚武張夷為河間太守,參軍臨深為渤海太守,各率步騎三千以鎮靜之,使長樂太守程遐屯於昌亭為之一聲勢。

徙平原烏丸展廣、劉哆等部落三萬餘戶於襄國。

使石季龍襲乞活王平於梁城,敗績而歸。

又攻劉演於廩丘。

支雄、逯明擊寧黑於東武一陽一,陷之,黑赴河而死,徙其眾萬餘於襄國。

邵續使文鴦救演,季龍退止盧關津避之,文鴦弗能進,屯於景亭。

兗豫豪右張平等起兵救演。

季龍夜棄營設伏於外,揚聲將歸河北。

平等以為信然,入於空營。

季龍回擊敗之,遂陷廩丘,演奔文鴦軍,獲演弟啟,送於襄國。

演即劉琨之兄子也。

勒以琨撫存其母,德之,賜啟田宅,令儒官授其經。

時大蝗,中山、常山尤甚。

中山丁零翟鼠叛勒,攻中山、常山,勒率騎討之,獲其母妻而還。

鼠保於胥關,遂奔代郡。

勒攻樂平太守韓據於坫城,劉琨遣將軍姬澹率眾十餘萬討勒,琨次廣牧,為澹聲援。

勒將距之,或諫之曰:「澹兵馬一精一盛,其鋒不可發,宜深溝高壘以挫其銳,攻守勢異,必獲萬全。」

勒曰:「澹大眾遠來,體疲力竭,犬羊烏合,號令不齊,可一戰而擒之,何強之有!寇已垂至,胡可捨去,大軍一動,豈易中還!若澹乘我之退,顧乃無暇,焉得深溝高壘乎!此為不戰而自滅亡之道。」

立斬諫者。

以孔萇為前鋒都督,令三軍後出者斬。

設疑兵於山上,分為二伏。

勒輕騎與澹戰,偽收眾而北。

澹縱兵追之,勒前後伏發,夾擊,澹軍大敗,獲鎧馬萬匹,澹奔代郡,據奔劉琨。

琨長史李弘以并州降於勒,琨遂奔於段匹磾。

勒遷一陽一曲、樂平戶於襄國,置守宰而退。

孔萇追姬澹於桑干。

勒遣兼左長史張敷獻捷於劉聰。

勒之征樂平也,其南和令趙領招合廣川、平原、渤海數千戶叛勒,奔於邵續。

河間邢嘏累征不至,亦聚眾數百以叛。

勒巡下冀州諸縣,以右司馬程遐為寧朔將軍、監冀州七郡諸軍事。

勒姊夫廣威張越與諸將蒱博,勒親臨觀之。

越戲言忤勒,勒大怒,叱力士折其脛而殺之。

孔萇攻代郡,澹死之。

時司、冀、並、兗州流人數萬戶在於遼西,迭相招引,人不安業。

孫萇等攻馬嚴、馮者,久而不克。

勒問計於張賓,賓對曰:「馮者等本非明公之深仇,遼西流人悉有戀本之思。

今宜班師息甲,差選良守,任之以龔遂之事,不拘常制,奉宣仁澤,奮揚威武,幽冀之寇可翹足而靜,遼西流人可指時而至。」

勒曰:「右侯之計是也。」

召萇等歸,署武遂令李回為易北都護、振武將軍、高一陽一太守。

馬嚴士眾多李潛軍人,回先為潛府長史,素服回威德,多叛嚴歸之。

嚴以部眾離貳,懼,奔於幽州,溺水而死。

馮者率眾降於勒。

回移居易京,流人降者歲常數千,勒甚嘉之,封回弋一陽一子,邑三百戶。

加賓封一千戶,進賓位前將軍,固辭不受。

河朔大蝗,初穿地而生,二旬則化狀若蠶,七八日而臥,四日蛻而飛,彌亙百草,唯不食三豆及麻,並冀尤甚。

石季龍濟自長壽津,寇梁國,害內史荀闔。

劉琨與段匹磾、涉復辰、疾六眷,段末柸等會於固安,將謀討勒,勒使參軍王續繼金寶遺末柸以間之。

末柸既思有以報勒恩,又忻於厚賂,乃說辰眷等引還,琨、匹磾亦退如薊城。

邵續使兄子濟攻勒渤海,虜三千餘人而還。

劉聰將趙固以洛一陽一歸順,恐勒襲之,遣參軍高少奉書推崇勒,請師討聰。

勒以大義讓之,固深恨恚,與郭默攻掠河內、汲郡。

段末柸殺鮮卑單于截附真,立忽跋鄰為單于。

段匹磾自幽州攻末柸,末柸逆擊敗之,匹磾奔還幽州,因害太尉劉琨,琨將佐相繼降勒。

末柸遣弟騎督擊匹磾於幽州,匹磾率其部眾數千,將奔邵續,勒將石越要之於鹽山,大敗之,匹磾退保幽州。

越中流矢死,勒為之屏樂三月,贈平南將軍。

初,曹嶷據有青州,既叛劉聰,南稟王命,以建鄴懸遠,勢援不接,懼勒襲之,故遣通和。

勒授嶷東州大將軍、青州牧,封琅邪公。

劉聰疾甚,驛召勒為大將軍、錄尚書事,受遺詔輔政,勒固辭乃止。

聰又遣其使人持節署勒大將軍、持節鉞,都督、侍中、校尉、二州牧、公如故,增封十郡,勒不受。

聰死,其子粲襲偽位,其大將軍靳准殺粲於平一陽一,勒命張敬率騎五千為前鋒以討准,勒統一精一銳五萬繼之,據襄陵北原,羌羯降者四萬餘落。

准數挑戰,勒堅壁以挫之。

劉曜自長安屯於蒲阪,曜復僭號,署勒大司馬、大將軍,加九錫,增封十郡,並前十三郡,進爵趙公。

勒攻准於平一陽一小城,平一陽一大尹周置等率雜戶六千降於勒。

巴帥及諸羌羯降者十餘萬落,徙之司州諸縣。

准使卜泰送乘輿服御請和,勒與劉曜競有招懷之計,乃送泰於曜,使知城內無歸曜之意,以挫其軍勢。

曜潛與泰結盟,使還平一陽一宣慰諸屠各。

勒疑泰與曜有謀,欲斬泰以速降之,諸將皆曰:「今斬卜泰,准必不復降,就令泰宣漢要盟於城中,使相率誅靳准,准必懼而速降矣。」

勒久乃從諸將議遣之。

泰入平一陽一,與准將喬泰、馬忠等起兵攻准,殺之,推靳明為盟主,遣泰及卜玄奉傳國六璽送於劉曜。

勒大怒,遣令史羊升使平一陽一,責明殺准之狀。

明怒,斬升。

勒怒甚,進軍攻明,明出戰,勒擊敗之,枕一屍一二里。

明築城門堅守,不復出戰。

勒遣其左長史王修獻捷於劉曜。

晉彭城內史周堅害沛內史周默,以彭沛降於勒。

石季龍率幽、冀州兵會勒攻平一陽一。

劉曜遣征東劉暢救明。

勒命捨師於蒲上。

靳明率平一陽一之眾奔於劉曜,曜西奔粟邑。

勒焚平一陽一宮室,使裴憲、石會修復元海、聰二墓,收劉粲已下百餘一屍一葬之,徙渾儀、樂器於襄國。

劉曜又遣其使人郭汜等持節署勒太宰,領大將軍,進爵趙王,增封七郡,並前二十郡,出入警蹕,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如曹公輔漢故事,夫人為王后,世子為王太子。

勒舍人曹平樂因使留仕於曜,言於曜曰:「大司馬遣王修等來,外表至虔,內覘大駕強弱,謀待修之返,將輕襲乘輿。」

時曜勢實殘弊,懼修宣之。

曜大怒,追汜等還,斬修於粟邑,停太宰之授。

劉茂逃歸,言王修死故,勒大怒,誅平樂三族,贈修太常。

又知停殊禮之授,怒甚,下令曰:「孤兄弟之奉劉家,人臣之道過矣,若微孤兄弟,豈能南面稱朕哉!謗基既立,便欲相圖。

天不助惡,使假手靳准。

孤惟事君之體當資舜求瞽瞍之義,故復推崇令主,齊好如初,何圖長惡不悛,殺奉誠之使。

帝王之起,復何常邪!趙王、趙帝,孤自取之,名號大小,豈其所節邪!」於是置太醫、尚方、御府諸令,命參軍晁贊成正一陽一門。

俄而門崩,勒大怒,斬贊。

既怒刑倉卒,尋亦悔之,賜以棺服,贈大鴻臚。

平西將軍祖逖攻陳川於蓬關,石季龍救川,逖退屯梁國,季龍使揚武左伏肅攻之。

勒增置宣文、宣教、崇儒、崇訓十餘小學於襄國四門,簡將佐豪右子弟百餘人以教之,且備擊柝之衛。

置挈壺署,鑄豐貨錢。

河西鮮卑日六延叛於勒,石季龍討之,敗延於朔方,斬首二萬級,俘三萬餘人,獲牛馬十餘萬。

孔萇討平幽州諸郡。

時段匹磾部眾饑散,棄其妻子,匹磾奔邵續。

曹嶷遣使來聘,獻其方物,請以河為斷。

桃豹至蓬關,祖逖退如淮南。

徙陳川部眾五千餘戶於廣宗。

石季龍與張敬、張賓及諸將佐百餘人勸勒稱尊號,勒下書曰:「孤猥以寡德,忝荷崇一寵一,夙夜戰惶,如臨深薄,豈可假尊竊號,取譏四方!昔周文以三分之重,猶服事殷朝;小白居一匡之盛,而尊崇周室。

況國家道隆殷周,孤德卑二伯哉!其亟止斯議,勿復紛紜。

自今敢言,刑茲無赦!」乃止。

勒又下書曰:「今大亂之後,律令滋煩,其採集律令之要,為施行條制。」

於是命法曹令史貫志造《辛亥制度》五千文,施行十餘歲,乃用律令。

晉太山太守徐龕叛降於勒。

石季龍及張敬、張賓、左右司馬張屈六、程遐文武等一百二十九人上疏曰:「臣等聞有非常之度,必有非常之功;有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事。

是以三代陵遲,五伯迭興,靜難濟時,績侔睿後。

伏惟殿下天縱聖哲,誕應符運,鞭撻宇宙,弼成皇業,普天率土,莫不來蘇,嘉瑞征祥,日月相繼,物望去劉氏、威懷於明公者十分而九矣。

今山川夷靜,星辰不孛,夏海重譯,天人系仰,誠應升御中壇,即皇帝位,使攀附之徒蒙寸尺之潤。

請依劉備在蜀、魏王在鄴故事,以河內、魏、汲、頓丘、平原、清河、鉅鹿、常山、中山、長樂、樂平十一郡,並前趙國、廣平、一陽一平、章武、渤海、河間、上一黨一、定襄、范一陽一、漁一陽一、武邑、燕國、樂陵十三郡,合二十四郡、戶二十九萬為趙國。

封內依舊改為內史,准《禹貢》、魏武復冀州之境,南至盟津,西達龍門,東至於河,北至於塞垣。

以大單于鎮撫百蠻。

罷並、朔、司三州,通置部司以監之。

伏願欽若昊天,垂副群望也。」

勒西面而讓者五,南面而讓者四,百僚皆叩頭固請,勒乃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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