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一百:王彌張昌陳敏王如杜曾杜弢王機祖約蘇峻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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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卷一百

晉書

卷一百

列傳第七十

王彌張昌陳敏王如杜曾杜弢王機祖約蘇峻孫恩盧循譙縱載記序

王彌,東萊人也。

家世二千石。

祖頎,魏玄菟太守,武帝時,至汝南太守。

彌有才幹,博涉書記。

少遊俠京都,隱者董仲道見而謂之曰:「君豺聲豹視,好亂樂禍,若天下一騷一擾,不作士大夫矣。」

惠帝末,妖賊劉柏根起於東萊之弦縣,彌率家僮從之,柏根以為長史。

柏根死,聚徒海渚,為苟純所敗,亡入長廣山為群賊。

彌多權略,凡有所掠,必豫圖成敗,舉無遺策,弓馬迅捷,膂力過人,青土號為「飛豹」。

後引兵入寇青徐,兗州刺史苟晞逆擊,大破之。

彌退集亡散,眾復大振,晞與之連戰,不能克。

彌進兵寇泰山、魯國、譙、梁、陳、汝南、穎川、襄城諸郡,入許昌,開府庫,取器杖,所在陷沒,多殺守令,有眾數萬,朝廷不能制。

會天下大亂,進一逼一洛一陽一,京邑大震,宮城門晝閉。

司徒王衍等率百官距守,彌屯七里澗,王師進擊,大破之。

彌謂其一黨一劉靈曰:「晉兵尚強,歸無所厝。

劉元海昔為質子,我與之周旋京師,深有分契,今稱漢王,將歸之,可乎?」

靈然之。

乃渡河歸元海。

元海聞而大悅,遣其侍中兼御史大夫郊迎,致書於彌曰:「以將軍有不世之功,超時之德,故有此迎耳。

遲望將軍之至,孤今親行將軍之館,輒拂席洗爵,敬待將軍。」

及彌見元海,勸稱尊號,元海謂彌曰:「孤本謂將軍如竇周公耳,今真吾孔明、仲華也。

烈祖有云:'吾之有將軍,如魚之有水。

'」於是署彌司隸校尉,加侍中、特進,彌固辭。

使隨劉曜寇河內,又與石勒攻臨漳。

永嘉初,寇上一黨一,圍壺關,東海王越遣淮南內史王曠、安豐太守衛乾等討之,及彌戰於高都、長平間,大敗之,死者十六七。

元海進彌征東大將軍,封東萊公。

與劉曜、石勒等攻魏郡、汲郡、頓丘,陷五十餘壁,皆調為軍士。

又與勒攻鄴,安北將軍和郁棄城而走。

懷帝遣北中郎將裴憲次白馬討彌,車騎將軍王堪次東燕討勒,平北將軍曹武次大一陽一討元海。

武部將軍彭默為劉聰所敗,見害,眾軍皆退。

聰渡黃河,帝遣司隸校尉劉暾、將軍宋一抽一等距之,皆不能抗。

彌、聰以萬騎至京城,焚二學。

東海王越距戰於西明門,彌等敗走。

彌復以二千騎寇襄城諸縣,河東、平一陽一、弘農、上一黨一諸流人之在穎川、襄城、汝南、南一陽一、河南者數萬家,為舊居人所不禮,皆焚燒城邑,殺二千石長吏以應彌。

彌又以二萬人會石勒寇陳郡、穎川,屯一陽一曜,遣弟璋與石勒共寇徐兗,因破越軍。

彌後與曜寇襄城,遂一逼一京師。

時京邑大饑,人相食,百姓流亡,公卿奔河一陰一。

曜、彌等遂陷宮城,至太極前殿,縱兵大掠。

幽帝於端門,一逼一辱羊皇后,殺皇太子詮,發掘陵墓,焚燒宮廟,城府蕩盡,百官及男一女遇害者三萬餘人,遂遷帝於平一陽一。

彌之掠也,曜禁之,彌不從。

曜斬其牙門王延以徇,彌怒,與曜阻兵相攻,死者千餘人。

彌長史張嵩諫曰:「明公與國家共興大事,事業甫耳,便相攻討,何面見主上乎!平洛之功誠在將軍,然劉曜皇族,宜小下之。

晉二王平吳之鑒,其則不遠,願明將軍以為慮。

縱將軍阻兵不還,其若子弟宗族何!」彌曰:「善,微子,吾不聞此過也。」

於是詣曜謝,結分如初。

彌曰:「下官聞過,乃是張長史之功。」

曜謂嵩曰:「君為硃建矣,豈況范生乎!」各賜嵩金百斤。

彌謂曜曰:「洛一陽一天下之中,山河四險之固,城池宮室無假營造,可徙平一陽一都之。」

曜不從,焚燒而去。

彌怒曰:「屠各子,豈有帝王之意乎!汝柰天下何!」遂引眾東屯項關。

初,曜以彌先入洛,不待己,怨之,至是嫌隙遂構。

劉暾說彌還據青州,彌然之,乃以左長史曹嶷為鎮東將軍,給兵五千,多繼寶物還鄉里,招誘亡命,且迎其室。

彌將徐邈、高梁輒率部曲數千人隨嶷去,彌益衰弱。

初,石勒惡彌驍勇,常密為之備。

彌之破洛一陽一也,多遺勒美一女寶貨以結之。

時勒擒苟晞,以為左司馬,彌謂勒曰:「公獲苟晞而用之,何其神妙!使晞為公左,彌為公右,天下不足定也!」勒愈忌彌,一陰一圖之。

劉暾又勸彌征曹嶷,藉其眾以誅勒。

於是彌使暾詣青州,令曹嶷引兵會己,而詐要勒共向青州。

暾至東阿,為勒游騎所獲。

勒見彌與嶷書,大怒,乃殺暾。

彌未之知,勒伏兵襲彌,殺之,並其眾。

張昌,本義一陽一蠻也。

少為平氏縣吏,武力過人,每自占卜,言應當富貴。

好論攻戰,儕類鹹共笑之。

及李流寇蜀,昌潛遁半年,聚一黨一數千人,盜得幢麾,詐言台遣其募人討流。

會《壬午詔書》發武勇以赴益土,號曰「壬午兵」。

自天下多難,數術者雲當有帝王興於江左,及此調發,人鹹不樂西征,昌一黨一因之誑惑,百姓各不肯去。

而詔書催遣嚴速,所經之界停留五日者,二千石免。

由是郡縣官長皆躬出驅逐,展轉不遠,屯聚而為劫掠。

是歲江夏大稔,流人就食者數千口。

太安二年,昌於安陸縣石巖山屯聚,去郡八十里,諸流人及避戍役者多往從之。

昌乃易姓名為李辰。

太守弓欽遣軍就討,輒為所破。

昌徒眾日多,遂來攻郡。

欽出戰,大敗,乃將家南奔沔口。

鎮南大將軍、新野王歆遣騎督靳滿討昌於隨郡西,大戰,滿敗走,昌得其器杖,據有江夏,即其府庫。

造妖言云:「當有聖人出。」

山都縣吏丘沈遇於江夏,昌名之為聖人,盛車服出迎之,立為天子,置百官。

沈易姓名為劉尼,稱漢後,以昌為相國,昌兄味為車騎將軍,弟放廣武將軍,各領兵。

於石巖中作宮殿,又於巖上織竹為鳥形,衣以五彩,聚肉於其傍,眾鳥群集,詐雲鳳皇降,又言珠袍、玉璽、鐵券、金鼓自然而至。

乃下赦書,建元神鳳,郊祀、服色依漢故事。

其有不應其募者,族誅。

又流訛言云:「江淮已南當圖反逆,官軍大起,悉誅討之。」

群小互相扇動,人情惶懼,江沔間一時猋起,豎牙旗,鳴鼓角,以應昌,旬月之間,眾至三萬,皆以絳科頭,替之以一毛一。

江夏、義一陽一士庶莫不從之,惟江夏舊姓江安令王傴、秀才呂蕤不從。

昌以三公位征之,傴、蕤密將宗室並奔汝南,投豫州刺史劉喬。

鄉人期思令李權、常安令吳鳳、孝廉吳暢糾合善土,得五百餘家,追隨傴等,不豫妖逆。

新野王歆上言:「妖賊張昌、劉尼妄稱神聖,犬羊萬計,絳頭一毛一面,挑刀走戟,其鋒不可當。

請台敕諸軍,三道救助。」

於是劉喬率諸軍據汝南以御賊,前將軍趙驤領一精一卒八千據宛,助平南將軍羊伊距守。

昌遣其將軍黃林為大都督,率二萬人向豫州,前驅李宮欲掠取汝水居人,喬遣將軍李楊逆擊,大破之。

林等東攻弋一陽一,太守梁桓嬰城固守。

又遣其將馬武破武昌,害太守,昌自領其眾。

西攻宛,破趙驤,害羊伊。

進攻襄一陽一,害新野王歆。

昌別率石冰東破江、揚二州,偽置守長。

當時五州之境皆畏一逼一從逆。

又遣其將陳貞、陳蘭、張甫等攻長沙、湘東、零陵諸郡。

昌雖跨帶五州,樹立牧守,皆桀盜小人而無禁制,但以劫掠為務,人情漸離。

是歲,詔以寧朔將軍、領南蠻校尉劉弘鎮宛,弘遣司馬陶侃、參軍蒯桓、皮初等率眾討昌於竟陵,劉喬又遣將軍李楊、督護尹奉總兵向江夏。

侃等與昌苦戰累日,大破之,納降萬計,昌乃沈竄於下俊山。

明年秋,乃擒之,傳首京師,同一黨一併夷三族。

陳敏,字令通,廬江人也。

少有干能,以郡廉吏補尚書倉部令史。

及趙王篡逆,三王起義兵,久屯不散,京師倉廩空虛,敏建議曰:「南方米谷皆積數十年,時將欲腐敗,而不漕運以濟中州,非所以救患周急也。」

朝廷從之,以敏為合肥度支,遷廣陵度支。

張昌之亂,遣其將石冰等趣壽春,都督劉准憂惶計無所出。

時敏統大軍在壽春,謂准曰:「此等本不樂遠戍,故一逼一迫成賊。

烏合之眾,其勢易離。

敏請合率運兵,公分配眾力,破之必矣。」

准乃益敏兵擊之,破吳弘、石冰等,敏遂乘勝逐北,戰數十合。

時冰眾十倍,敏以少擊眾,每戰皆克,遂至揚州。

回討徐州賊封雲,雲將張統斬雲降。

敏以功為廣陵相。

時惠帝幸長安,四方交爭,敏遂有割據江東之志。

其父聞之,怒曰:「滅我門者,必此兒也!」父亡,去職。

東海王越當西迎大駕,承製起敏為右將軍、假節、前鋒都督,致書於敏曰:

將軍建謀富國,則有大漕之勳。

及遭冰昌之亂,則首率義徒,以寡敵眾。

外無強兵之援,內無運籌之侶,隻身挺一立,雄略從橫,擢奇謀於馬首,奪靈計於臨危,金聲振於江外,一精一光赫於揚楚。

攻堅陷險,三十餘戰,師徒無虧,勍敵自滅。

五州復全,苞茅入貢,豈非將軍之功力哉!

今羯賊屯結,遊魂河濟,鼠伏雉竄,藏匿陳留,始欲一奸一盜,終圖不軌。

將軍孫吳之術既明,已試之功先著,孤與將軍情分特隆,想割草土之哀,抑難居之思,捨絰執戈,來恤國難。

天子遠巡,鑾輿未反,引領東眷,有懷山陵。

當憑將軍戮力,王輅有旋。

將軍率將所領,承書風發,米布軍資,惟將軍所運。

時越討豫州刺史劉喬,敏引兵會之,與越俱敗於蕭。

敏因中國大亂,遂請東歸,收兵據歷一陽一。

會吳王常侍甘卓自洛至,教卓假稱皇太弟命,拜敏為揚州刺史,並假江東首望顧榮等四十餘人為將軍、郡守,榮並偽從之。

敏為息娶卓女,遂相為表裡。

揚州刺史劉機、丹一陽一太守王廣等皆棄官奔走。

敏弟昶知顧榮等有貳心,勸敏殺之,敏不從。

昶將一精一兵數萬據烏江,弟恢率錢端等南寇江州,刺史應邈奔走,弟斌東略諸郡,遂據有吳越之地。

敏命寮佐以己為都督江東軍事、大司馬、楚公,封十郡,加九錫,列上尚書,稱自江入河,奉迎鑾駕。

東海王軍諮祭酒華譚聞敏自相署置,而顧榮等並江東首望,悉受敏官爵,乃遺榮等書曰:

石冰之亂,朝廷錄敏微功,故加越次之禮,授以上將之任,庶有韓盧一噬之效。

而本一性一凶狡,素無識達,貪榮干運,逆天而動,阻兵作威,盜據吳會,內用凶弟,外委軍吏,上負朝廷一寵一授之榮,下孤宰輔過禮之惠。

天道伐惡,人神所不祐。

雖阻長江,命危朝露。

忠節令圖,君子高行,屈節附逆,義士所恥。

王蜀匹夫,志不可屈;於期慕義,隕首燕庭。

況吳會仁人並受國一寵一,或剖符名郡,或列為近臣,而便辱身一奸一人之朝,降節逆叛之一黨一,稽顙屈膝,不亦羞乎!昔龔勝絕粒,不食莽朝;魯連赴海,恥為秦臣。

君子義行,同符千載,遙度雅量,豈獨是安!

昔吳之武烈,稱美一代,雖奮奇宛葉,亦受折襄一陽一。

討逆雄氣,志存中夏,臨江發怒,命訖丹徒。

賴先主承運,雄謀天挺,尚內倚慈母仁明之教,外杖子布廷爭之忠,又有諸葛、顧、步、張、硃、陸、全之族,故能鞭笞百越,稱制南州。

然兵家之興,不出三世,運未盈百,歸命入臣。

今以陳敏倉部令史,七第頑冗,六品下才,欲躡桓王之高蹤,蹈大皇之絕軌,遠度諸賢,猶當未許也。

諸君垂頭,不能建翟義之謀;而顧生俯眉,已受羈絆之辱。

皇輿東軒,行即紫館,百僚垂纓,雲翔鳳闕,廟勝之謨,潛運帷幄。

然後發荊州武旅,順流東下,徐州銳鋒,南據堂邑;征東勁卒,耀威歷一陽一;飛橋越橫江之津,泛舟涉瓜步之渚;威震丹一陽一,擒寇建鄴,而諸賢何顏見中州之士邪!

小寇隔津,音符道闊,引領南望,情存舊懷。

忠義之人,何世蔑有!夫危而不能安,亡而不能存,將何貴乎!永長宿德,情所素重;彥先垂發,分著金石;公胄早交,恩紀特隆;令伯義聲,親好密結。

上欲與諸賢效冀紫宸,建功帝籍。

如其不爾,亦可泛舟河渭,擊楫清歌。

何為辱身小寇之手,以蹈逆亂之禍乎!昔為同志,今已殊域;往為一體,今成異身。

瞻江長歎,非子誰思!願圖良策,以存嘉謀也。

敏凡才無遠略,一旦據有江東,刑政無章,不為英俊所服,且子弟凶暴,所在為患。

周、顧榮之徒常懼禍敗,又得譚書,皆有慚色。

、榮遣使密報征東大將軍劉准遣兵臨江,己為內應。

准遣揚州刺史劉機、寧遠將軍衡彥等出歷一陽一,敏使弟昶及將軍錢廣次烏江以距之,又遣弟閎為歷一陽一太守,戍牛渚。

錢廣家在長城,鄉人也,潛使圖昶。

廣遣其屬何康、錢象投募送白事於昶,昶俯頭視書,康揮刀斬之,稱州下已殺敏,敢有動者誅三族,吹角為內應。

廣先勒兵在硃雀橋,陳兵水南、、榮又說甘卓,卓遂背敏。

敏率萬餘人將與卓戰,未獲濟,榮以白羽扇麾之,敏眾潰散。

敏單騎東奔至江乘,為義兵所斬,母及妻子皆伏誅,於是會稽諸郡並殺敏諸弟無遺焉。

王如,京兆新豐人也。

初為州武吏,遇亂流移至宛。

時諸流人有詔並遣還鄉里,如以關中荒殘,不願歸。

征南將軍山簡、南中郎將杜蕤各遣兵送之,而促期令發。

如遂潛結諸無賴少年,夜襲二軍,破之。

杜蕤悉眾擊如,戰於涅一陽一,蕤軍大敗。

山簡不能御,移屯夏口,如又破襄城。

於是南安龐實、馮翊嚴嶷、長安侯脫等各帥其一黨一攻諸城鎮,多殺令長以應之。

未幾,眾至四五萬,自號大將軍,領司、雍二州牧。

如懼石勒之攻己也,乃厚賄於勒,結為兄弟,勒亦假其強而納之。

時侯脫據宛,與如不協,如說勒曰:「侯脫雖名漢臣,其實漢賊。

如常恐其來襲,兄宜備之。」

勒素怒脫貳己,憚如脣齒,故不攻之。

及聞如言,甚悅,遂夜令三軍蓐食待命,雞鳴而駕,後出者斬,晨壓宛門攻之,旬有二日而克之,勒遂斬脫。

如於是大掠沔漢,進一逼一襄一陽一。

征南山簡使將趙同帥師擊之,經年不能克,智力並屈,遂嬰城自守。

王澄帥軍赴京都,如邀擊破之。

如連年種穀皆化為莠,軍中大饑,其一黨一互相攻劫,官軍進討,各相率來降。

如計無所出,歸於王敦。

敦從弟稜一愛一如驍武,請敦配己麾下。

敦曰:「此輩虓險難蓄,汝一性一忌急,不能容養,更成禍端。」

稜固請,與之。

稜置諸左右,甚加一寵一遇。

如數與敦諸將角射,屢鬥爭為過失,稜果不容而杖之,如甚以為恥。

初,敦有不臣之跡,稜每諫之,敦常怒其異己。

及敦聞如為稜所辱,密使人激怒之,勸令殺稜。

如詣稜,因閒宴,請劍舞為歡,稜從之。

如於是舞刀為戲,漸漸來前。

稜惡而呵之不止,叱左右使牽去,如直前害稜。

敦聞而一陽一驚,亦捕如誅之。

杜曾,新野人,南中郎將蕤之從祖弟也。

少驍勇絕人,能被甲游於水中。

始為新野王歆鎮南參軍,歷華容令,至南蠻司馬。

凡有戰陣,勇冠三軍。

會永嘉之亂,荊州荒梗,故牙門將胡亢聚眾於竟陵,自號楚公,假曾竟陵太守。

亢後與其一黨一自相猜貳,誅其驍將數十人,曾心不自安,潛謀圖之,乃卑身屈節以事於亢,亢弗之覺,甚信任之。

會荊州賊王沖自號荊州刺史,部眾亦盛,屢遣兵抄亢所統,亢患之,問計於曾,曾勸令擊之,亢以為然。

曾白亢取帳下刀戟付工磨之,因潛引王沖之兵。

亢遣一精一騎出距沖,城中空虛,曾因斬亢而並其眾,自號南中郎將、領竟陵太守。

曾求南郡太守劉務女不得,盡滅其家。

會愍帝遣第五猗為安南將軍、荊州刺史,曾迎猗於襄一陽一,為兄子娶猗女,遂分據沔漢。

時陶侃新破杜弢,乘勝擊曾,有輕曾之色。

侃司馬魯恬言於侃曰:「古人爭戰,先料其將,今使君諸將無及曾者,未易可一逼一也。」

侃不從,進軍圍之於石城。

時曾軍多騎,而侃兵無馬,曾密開門,突侃陣,出其後,反擊其背,侃師遂敗,投水死者數百人。

曾將趨順一陽一,下馬拜侃,告辭而去。

既而致箋於平南將軍荀崧,求討丹水賊以自效,崧納之。

侃遺崧書曰:「杜曾凶狡,所將之卒皆豺狼也,可謂氏梟食母一之物。

此人不死,州土未寧,足下當識吾言。」

崧以宛中兵少,藉曾為外援,不從侃言。

曾復率流亡二千餘人圍襄一陽一,數日不下而還。

及王暠為荊州刺史,曾距之,暠使將未軌、趙誘擊曾,皆為曾所殺。

王敦遣周訪討之,屢戰不能克,訪潛遣人緣山開道,出曾不意以襲之,曾眾潰,其將馬俊、蘇溫等執曾詣訪降。

訪欲生致武昌,而硃軌息昌、趙誘息胤皆乞曾以復冤,於是斬曾,而昌、胤臠其肉而啖之。

杜弢,字景文,蜀郡成都人也。

祖植,有名蜀土,武帝時為符節令。

父,略一陽一護軍。

弢初以才學著稱,州舉秀才。

遭李庠之亂,避地南平,太守應詹一愛一其才而禮之。

後為醴陵令。

時巴蜀流人汝班、蹇碩等數萬家,布在荊湘間,而為舊百姓之所侵苦,並懷怨恨。

會屬賊李驤殺縣令,屯聚樂鄉,眾數百人,弢與應詹擊驤,破之。

蜀人杜疇、蹇撫等復擾湘州,參軍馮素與汝班不協,言於刺史荀眺曰:「流人皆欲反。」

眺以為然,欲盡誅流人。

班等懼死,聚眾以應疇。

時弢在湘中,賊眾共推弢為主,弢自稱梁益二州牧、平難將軍、湘州刺史,攻破郡縣,眺委城走廣州。

廣州刺史郭訥遣始興太守嚴佐率眾攻弢,弢逆擊破之。

荊州刺史王澄復遣王機擊弢,敗於巴陵。

弢遂縱兵肆暴,偽降於山簡,簡以為廣漢太守。

眺之走也,州人推安成太守郭察領州事,因率眾討弢,反為所敗,察死之。

弢遂南破零陵,東侵武昌,害長沙太守崔敷、宜都太守杜鑒、邵陵太守鄭融等。

元帝命征南將軍王敦、荊州刺史陶侃等討之,前後數十戰,弢將士多物故,於是請降。

帝不許。

弢乃遺應詹書曰:

天步艱難,始自吾州;州一黨一流移,在於荊土。

其所遇值,蔑之如遺,頓伏死亡者略復過平,備嘗荼毒,足下之所鑒也。

客主難久,嫌隙易構,不謂樂鄉起變出於不意,時與足下思散疑結,求擒其一黨一帥,惟患算不經遠,力不陷堅耳。

及在湘中,懼死求生,遂相結聚,欲守善自衛,天下小定,然後輸誠盟府。

尋山公鎮夏口,即具陳之。

此公鑒開塞之會,察窮通之運,納吾於眾疑之中,非高識玄睹,孰能若此!西州人士得沐浴於清流,豈惟滌蕩瑕穢,乃骨肉之施。

此公薨逝,斯事中廢,賢愚痛毒,竊心自悼。

欲遣滕永文、張休豫詣大府備列起事以來本末,但恐貪功殉名之徒將讒間於聖主之聽,戮吾使於市朝以彰叛逆之罪,故未敢遣之。

而甘陶卒至,水陸十萬,旌旗曜於山澤,舟艦有盈於三江,威則威矣,然吾眾竊未以為懼。

晉文伐原,以全信為本,故能使諸侯歸之。

陶侃宣赦書而繼之以進討,豈所以崇奉明詔,示軌憲於四海!一逼一向義之夫以為叛逆之虜,踧思善之眾以極不赦之責,非不戰而屈人之算也。

驅略烏合,欲與必死者求一戰,未見爭衡之機權也。

吾之赤心,貫於神明,西州人士,卿粗悉之耳。

寧當令抱枉於時,不證於大府邪!

昔虞卿不榮大國之相,與魏齊同其安危;司馬遷明言於李陵,雖刑殘而無慨。

足下抗威千里,聲播汶衡,進宜為國思靜難之略,退與舊交措枉直之正,不亦綽然有餘裕乎!望卿騰吾箋令,時達盟府,遣大使光臨,使吾得披露肝膽,沒身何恨哉!伏想盟府必結紐於紀綱,為一匡於聖世,使吾廁列義徒,負戈前驅,迎皇輿於閶闔,掃長蛇於荒裔,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

若然,先清方夏,卻定中原,吾得一所之糧,使斥流西歸,夷李雄之逋寇,修《禹貢》之舊獻,展微勞以補往愆,復州邦以謝鄰國,亦其志也,惟所裁處耳。

吾遠州寒士,與足下出處殊倫,誠不足感神交而濟其傾危。

但顯吾忠誠,則汶岳荷忠順之恕,衡湘無伐叛之虞,隆足下宏納之望,拯吾徒陷溺之艱,焉可金玉其音哉!然顒顒十餘萬口,亦勞瘁於警備,思放逸於南畝矣。

衡獄、江、湘列吾左右,若往言有貳,血誠不亮,益梁受殃,不惟鄙門而已。

詹甚哀之,乃啟呈弢書,並上言曰:「弢益州秀才,素有清望,文理既優,幹事兼美。

往因使流寓,居詹郡界,其貞心堅白:詹所委究。

李驤為變樂鄉,劫略良善,弢時出家財,招募忠勇,登壇歃血,義誠慷慨。

會驤攻燒南平,弢遂東下巴漢,與湘中鄉人相遇,推其素望,遂相憑結。

論弢本情,非首作亂階者也。

然破湘川,實弢之罪,亦由兵交其間,遂使滋蔓。

按弢今書,血誠亦至矣。

昔硃鮪自疑於洛一陽一,光武指河水以明心,鮪感義歸誠,終展力報施,受封侯之一寵一,由恕餅以錄功也。

詹竊謂今者當圮運之會,思弘遠猷,故齊赦射鉤之誅,晉貰斬袪之戮,用能濟冀戴之高勳,隆一匡之美譽,況弢等素無斯愆而稽顙投命邪!以為可遣大使宣揚聖旨,雲澤沾之於上,百姓沐浴於下,則上下交泰,江左無風塵之虞矣。」

帝乃使前南海太守王運受弢降,宣詔書大赦,凡諸反逆一皆除之,加韜巴東監軍。

弢受命後,諸將殉功者攻擊之不已,弢不勝憤怒,遂殺運而使其將王真領一精一卒三千為奇兵,出江南,向武陵,斷官軍運路。

陶侃使伏波將軍鄭攀邀擊,大破之,真步走湘城。

於是侃等諸軍齊進,真遂降侃,眾一黨一散潰。

弢乃逃遁,不知所在。

王機,字令明,長沙人也。

父毅,廣州刺史,甚得南越之情。

機美姿儀,周儻有度量。

陳恢之亂,機年十七,率眾擊破之。

嘗慕王澄為人,澄亦雅知之,以為己亞,遂與友善,內綜心膂,外為牙爪。

尋用為成都內史。

機終日醉酒,不存政事,由是百姓怨之,人情一騷一動。

會澄遇害,機懼禍及,又屬杜弢所在發墓,而獨為機守塚,機益自疑。

就王敦求廣州,敦不許。

會廣州人背刺史郭納,迎機為刺史,機遂將奴客門生千餘人入廣州,州部將溫邵率眾迎機。

郭遣參軍葛幽追之,及於廬陵,機叱幽曰:「何以敢來?欲取死邪?」

幽不敢一逼一而歸。

郭訥聞邵之納機也,乃遣兵擊邵,反為所破。

訥又遣機父兄時吏距之,鹹倒戈迎機,訥眾皆散,乃握節而避機。

機遂入城就訥求節,訥歎曰:「昔蘇武不失其節,前史以為美談。

此節天朝所假,義不相與,自可遣兵來取之。」

機慚而止。

機自以篡州,懼為王敦所討,乃更來交州。

時杜弢余一黨一杜弘奔臨賀,送金數千兩與機,求討桂林賊以自效。

機為列上,朝廷許之。

王敦以機難制,又欲因機討梁碩,故以降杜弘之勳轉為交州刺史。

碩聞而遣子侯侯機於鬱林,機怒其迎遲,責云:「須至州當相收拷。」

碩子馳使報碩,碩曰:「王郎已壞廣州,何可復來破交州也!」乃禁州人不許迎之。

府司馬杜贊以碩不迎機,率兵討碩,為碩所敗。

碩恐諸僑人為機,於是悉殺其良者,乃自領交址太守。

機既為碩所距,遂住鬱林。

時杜弘大破桂林賊還,遇機於道,機勸弘取交州。

弘素有意,乃執機節曰:「當相與迭持,何可獨捉!」機遂以節與之。

於是機與弘及溫邵、劉沈等並反。

尋而陶侃為廣州,到始興,州人皆諫不可輕進,侃不聽。

及至州,諸郡縣皆已迎機矣。

侃先討溫邵、劉沈,皆殺之。

機遣牙門屈藍還州,詐言增糧,密招誘所部,欲以距侃。

侃即收藍斬之,遣督護許高討機走之,病死於道。

高掘出其一屍一斬首,並殺其二子焉。

機兄矩,字令式。

美姿容,每出遊,觀者盈路。

初為南平太守,豫討陳恢有功,遷廣州刺史。

將赴職,忽見一人持奏謁矩,自雲京兆杜靈之。

矩問之,答稱:「天上京兆,被使召君為主簿。」

矩意甚惡之。

至州月餘卒。

祖約,字士少,豫州刺史逖之弟也。

初以孝廉為成皋令,與逖甚相友一愛一。

永嘉末,隨逖過江。

元帝稱制,引為掾屬,與陳留阮孚齊名。

後轉從事中郎,典選舉。

約妻無男而一性一妒,約亦不敢違忤。

嘗夜寢於外,忽為人所傷,疑其妻所為,約求去職,帝不聽,約便從右司馬營東門私出。

司直劉隗劾之曰:「約幸荷殊一寵一,顯位選曹,銓衡人物,眾所具瞻。

當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杜漸防萌,式遏寇害。

而乃變起蕭牆,患生婢妾,身被刑傷,虧其膚髮。

群小噂沓,囂聲遠被,塵穢清化,垢累明時。

天恩含垢,猶復慰喻,而約違命輕出,既無明智以保其身,又孤恩廢命,宜加貶黜,以塞眾謗。」

帝不之罪。

隗重加執據,終不許。

及逖有功於譙沛,約漸見任遇。

逖卒,自侍中代逖為平西將軍、豫州刺史,領逖之眾。

約異母兄光祿大夫納密言於帝曰:「約內懷陵上之心,抑而使之可也。

今顯侍左右,假其權勢,將為亂階矣。」

帝不納。

時人亦謂納與約異生,忌其一寵一貴,故有此言。

而約竟無綏馭之才,不為士卒所附。

及王敦舉兵,約歸衛京都,率眾次壽一陽一,逐敦所署淮南太守任台,以功封五等候,進號鎮西將軍,使屯壽一陽一,為北境籓捍。

自以名輩不後郗、卞,而不豫明帝顧命,又望開府,及諸所表請多不見許,遂懷怨望。

石聰嘗以眾一逼一之,約屢表請救,而官軍不至。

聰既退,朝議又欲作塗塘以遏胡寇,約謂為棄己,彌懷憤恚。

先是,太后使蔡謨勞之,約見謨,瞋目攘袂,非毀朝政。

及蘇峻舉兵,遂推崇約而罪執政,約聞而大喜。

從子智及衍並傾險好亂,又贊成其事,於是命逖子沛內史渙,女婿淮南太守許柳以兵會峻。

逖妻,柳之姊也,固諫不從。

及峻克京都,矯詔以約為侍中、太尉、尚書令。

穎川人陳光率其屬攻之,約左右閻禿貌類約,光謂為約而擒之,約逾垣護免。

光奔於石勒,而約之諸將復一陰一結於勒,請為內應。

勒遣石聰來攻之,約眾潰,奔歷一陽一。

遣兄子渙攻桓宣於皖城,會一毛一寶援宣,擊渙,敗之。

趙胤復遣將軍甘苗從三焦上歷一陽一,約懼而夜遁,其將牽騰率眾出降。

約以左右數百人奔於石勒,勒薄其為人,不見者久之。

勒將程遐說勒曰:「天下粗定,當顯明逆順,此漢高祖所以斬丁鮑也。

今忠於事君者莫不顯擢,背叛不臣者無不夷戮,此天下所以歸伏大王也。

祖約猶存,臣切惑之。

且約大引賓客,又佔奪鄉里先人田地,地主多怨。」

於是勒乃詐約曰:「祖侯遠來,未得喜歡,可集子弟一時俱會。」

至日,勒辭之以疾,令遐請約及其宗室。

約知禍及,大飲致醉。

既至於市,抱其外孫而泣。

遂殺之,並其親屬中外百餘人悉滅之,婦女伎妾班賜諸胡。

初,逖有胡奴曰王安,待之甚厚。

及在雍丘,告之曰:「石勒是汝種類,吾亦不在爾一人。」

乃厚資遣之,遂為勒將。

祖氏之誅也,安多將從人於市觀省,潛取逖庶子道重,藏之為沙門,時年十歲。

石氏滅後來歸。

蘇峻,字子高,長廣掖人也。

父模,安樂相。

峻少為書生,有才學,仕郡主簿。

年十八,舉孝廉。

永嘉之亂,百姓流亡,所在屯聚,峻糾合得數千家,結壘於本縣。

於時豪傑所在屯聚,而峻最強。

遣長史徐瑋宣檄諸屯,示以王化,又收枯骨而葬之,遠近感其恩義,推峻為主。

遂射獵於海邊青山中。

元帝聞之,假峻安集將軍。

時曹嶷領青州刺史,表峻為掖令,峻辭疾不受。

嶷惡其得眾,恐必為患,將討之。

峻懼,率其所部數百家泛海南渡。

既到廣陵,朝廷嘉其遠至,轉鷹揚將軍。

會周堅反於彭城,峻助討之,有功,除淮陵內史,遷蘭陵相。

王敦作逆,詔峻討敦。

卜之不吉,遲回不進。

及王師敗績,峻退保盱眙。

淮陵故吏徐深、艾毅重請峻為內史,詔聽之,加奮威將軍。

太寧初,更除臨淮內史。

王敦復肆逆,尚書令郗鑒議召峻及劉遐援京都,敦遣峻兄說峻曰:「富貴可坐取,何為自來送死?」

峻不從,遂率眾赴京師,頓於司徒故府。

道遠行速,軍人疲睏。

沈充、錢鳳謀曰:「北軍新到,未堪攻戰,擊之必克。

若復猶豫,後難犯也」賊於其夜度竹格渚,拔柵將戰,峻率其將韓晃於南塘橫截,大破之。

又隨庾亮追破沈充。

進使持節、冠軍將軍、歷一陽一內史,加散騎常侍,封邵陵公,食邑一千八百戶。

峻本以單家聚眾於擾攘之際,歸順之後,志在立功,既有功於國,威望漸著。

至是有銳卒萬人,器械甚一精一,朝廷以江外寄之。

而峻頗懷驕溢,自負其眾,潛有異志,撫納亡命,得罪之家有逃死者,峻輒蔽匿之。

眾力日多,皆仰食縣官,運漕者相屬,稍有不如意,便肆忿言。

時明帝初崩,委政宰輔,護軍庾亮欲征之。

峻聞將征,遣司馬何仍詣亮曰:「討賊外任,遠近從命,至於內輔,實非所堪。」

不從,遂下優詔征峻為大司農,加散騎常侍,位特進,以弟逸代領部曲。

峻素疑帝欲害己,表曰:「昔明皇帝親執臣手,使臣北討胡寇。

今中原未靖,無用家為,乞補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鷹犬之用。」

復不許。

峻嚴裝將赴召,而猶豫未決,參軍任讓謂峻曰:「將軍求處荒郡而不見許,事勢如此,恐無生路,不如勒兵自守。」

峻從之,遂不應命。

朝廷遣使諷諭之,峻曰:「台下雲我欲反,豈得活邪!我寧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

往者國危累一卵一,非我不濟,狡兔既死,獵犬理自應烹,但當死報造謀者耳。」

於是遣參軍徐會結祖約,謀為亂,而以討亮為名。

約遣祖渙、許柳率眾助峻,峻遣將韓晃、張健等襲姑孰,進一逼一慈湖,殺於湖令陶馥及振威將軍司馬流。

峻自率渙、柳眾萬人,乘風濟自橫江,次於陵口,與王師戰,頻捷,遂據蔣陵覆舟山,率眾因風放火,台省及諸營寺署一時蕩盡。

遂陷宮城,縱兵大掠,侵一逼一六宮,窮凶極暴,殘酷無道。

驅役百官,光祿勳王彬等皆被捶撻,一逼一令擔負登蔣山。

一裸一剝士女,皆以壞席苫草自鄣,無草者坐地以土自覆,哀號之一聲震動內外。

時官有布二十萬匹,金銀五千斤,錢億萬,絹數萬匹,他物稱是,峻盡費之。

矯詔大赦,惟庾亮兄弟不在原例。

自為驃騎領軍將軍、錄尚書事,許柳丹一陽一尹,加前將軍馬雄左衛將軍,祖渙驍騎將軍,復弋一陽一王羕為西一陽一王、太宰、錄尚書事,羕息播亦復本官。

於是改易官司,置其親一黨一,朝廷政事一皆由之。

又遣韓晃入義興,張健、管商、弘徽等入晉陵。

時溫嶠、陶侃已唱義於武昌,峻聞兵起,用參軍賈寧計,還據石頭,更分兵距諸義軍,所過無不殘滅。

嶠等將至,峻遂遷天子於石頭,一逼一迫居人,盡聚之後苑,使懷德令匡術守苑城。

嶠等既到,乃築壘於白石,峻率眾攻之,幾至陷沒。

東西抄掠,多所擒虜,兵威日盛,戰無不克,由是義眾沮衄,人懷異計。

朝士之奔義軍者,皆云:「峻狡黠有智力,其徒一黨一驍勇,所向無敵。

惟當以天討有罪,誅滅不久;若以人事言之,未易除也。」

溫嶠怒曰:「諸君怯懦,乃是譽賊。」

及後累戰不捷,嶠亦深憚之。

管商等進攻吳郡,焚吳縣、海監、嘉興,敗諸義軍。

韓晃又攻宣城,害太守桓彝。

商等又焚餘杭,而大敗於武康,退還義興。

嶠與趙胤率步兵萬人,從白石南上,欲以臨之。

峻與匡孝將八千人逆戰,峻遣子碩與孝以數十騎先薄趙胤,敗之。

峻望見胤走,曰:「孝能破賊,我更不如乎!」因捨其眾,與數騎北下突陣,不得入,將回趨白木陂,牙門彭世、李千等投之以矛,墜馬,斬首臠割之,焚其骨,三軍皆稱萬歲。

峻司馬任讓等共立峻弟逸為主。

求峻一屍一不獲,碩乃發庾亮父母墓,剖棺焚一屍一。

逸閉城自守。

韓晃聞峻死,引兵赴石頭。

管商及弘徽進攻庱亭壘,督護李閎及輕車長史滕含擊破之,斬首千級。

商率眾走延陵,李閎與庱亭諸軍追之,斬獲數千級。

商詣庾亮降,匡術舉苑城降。

韓晃與蘇逸等併力攻術,不能陷。

溫嶠等選一精一銳將攻賊營,碩率驍勇數百渡淮而戰,於陣斬碩。

晃等震懼,以其眾奔張健於曲阿,門厄不得出,更相蹈藉,死者萬數。

逸為李湯所執,斬於車騎府。

管商之降也,餘眾並歸張健。

健又疑弘徽等不與己同,盡殺之,更以舟軍自延陵向長塘,小大二萬餘口,金銀寶物不可勝數。

揚烈將軍王允之與吳興諸軍擊健,大破之,獲男一女萬餘口。

健按與馬雄、韓晃等輕軍俱走,閎率銳兵追之,及於巖山,攻之甚急。

健等不敢下山,惟晃獨出,帶兩步靫箭,卻據胡一床一,彎弓射之,傷殺甚眾。

箭盡,乃斬之。

健等遂降,並梟其首。

孫恩,字靈秀,琅邪人,孫秀之族也。

世奉五斗米道。

恩叔父泰,字敬遠,師事錢唐杜子恭。

而子恭有秘術,嘗就人借瓜刀,其主求之,子恭曰:「當即相還耳。」

既而刀主行至嘉興,有魚躍入船中,破魚得瓜刀。

其為神效往往如此。

子恭死,泰傳其術。

然浮狡有小才,誑誘百姓,愚者敬之如神,皆竭財產,進子女,以祈福慶。

王珣言於會稽王道子,流之於廣州。

廣州刺史王懷之以泰行鬱林太守,南越亦歸之。

太子少傅王雅先與泰善,言於孝武帝,以泰知養一性一之方,因召還。

道子以為徐州主簿,猶以道術眩惑士庶。

稍遷輔國將軍、新安太守。

王恭之役,泰私合義兵,得數千人,為國討恭。

黃門郎孔道、鄱一陽一太守桓放之、驃騎諮議周勰等皆敬事之,會稽世子元顯亦數詣泰求其秘術。

泰見天下兵起,以為晉祚將終,乃扇動百姓,私集徒眾,三吳士庶多從之。

於時朝士皆懼泰為亂,以其與元顯交厚,鹹莫敢言。

會稽內史謝輶發其謀,道子誅之。

恩逃於海。

眾聞泰死,惑之,皆謂蟬蛻登仙,故就海中資給。

恩聚合亡命得百餘人,志欲復仇。

及元顯縱暴吳會,百姓不安,恩因其一騷一動,自海攻上虞,殺縣令,因襲會稽,害內史王凝之,有眾數萬。

於是會稽謝鹹、吳郡陸瑰、吳興丘尪、義興許允之、臨海周胄、永嘉張永及東一陽一、新安等凡八郡,一時俱起,殺長史以應之,旬日之中,眾數十萬。

於是吳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謝逸,嘉興公顧胤,南康公謝明慧,黃門郎謝沖、張琨,中書郎孔道,太子洗馬孔福,烏程令夏侯愔等皆遇害。

吳國內史桓謙,義興太守魏傿,臨海太守、新蔡王崇等並出奔。

於是恩據會稽,自號征東將軍,號其一黨一曰「長生人」,宣語令誅殺異己,有不同者戮及嬰孩,由是死者十七八。

畿內諸縣處處蜂起,朝廷震懼,內外戒嚴。

遣衛將軍謝琰、鎮北將軍劉牢之討之,並轉斗而前。

吳會承平日久,人不習戰,又無器械,故所在多被破亡。

諸賊皆燒倉廩,焚邑屋,刊木堙井,虜掠財貨,相率聚於會稽。

其婦女有嬰累不能去者,囊簏盛嬰兒投於水,而告之曰:「賀汝先登仙堂,我尋後就汝。」

初,恩聞八郡響應,告其屬曰:「天下無復事矣,當與諸君朝服而至建康。」

既聞牢之臨江,復曰:「我割浙江,不失作句踐也。」

尋知牢之已濟江,乃曰:「孤不羞走矣。」

乃虜男一女二十餘萬口,一時逃入海。

懼官軍之躡,乃緣道多棄寶物子女。

時東土殷實,莫不粲麗盈目,牢之等遽於收斂,故恩復得逃海。

朝廷以謝琰為會稽,率徐州文武戍海浦。

隆安四年,恩復入余姚,破上虞,進至刑浦。

琰遣參軍劉宣之距破之,恩退縮。

少日,復寇刑浦,害謝琰。

朝廷大震,遣冠軍將軍桓不才、輔國將軍孫無終、寧朔將軍高雅之擊之,恩復還於海。

於是復遣牢之東屯會稽,吳國內史袁山松築扈瀆壘,緣海備恩。

明年,恩復入浹口,雅之敗績。

牢之進擊,恩復還於海。

轉寇扈瀆,害袁山松,仍浮海向京口。

牢之率眾西擊,未達,而恩已至,劉裕乃總兵緣海距之。

及戰,恩眾大敗,狼狽赴船。

尋又集眾,欲向京都,朝廷駭懼,陳兵以待之。

恩至新州,不敢進而退,北寇廣陵,陷之,乃浮海而北。

劉裕與劉敬宣並軍躡之於郁洲,累戰,恩復大敗,由是漸衰弱,復沿海還南。

裕亦尋海要截,復大破恩於扈瀆,恩遂遠迸海中。

及桓玄用事,恩復寇臨海,臨海太守辛景討破之。

恩窮戚,乃赴海自沈,妖一黨一及一妓一妾謂之水仙,投水從死者百數。

餘眾復推恩妹夫盧循為主。

自恩初入海,所虜男一女之口,其後戰死及自溺並流離被傳賣者,至恩死時裁數千人存,而恩攻沒謝琰、袁山松,陷廣陵,前後數十戰,亦殺百姓數萬人。

盧循,字於先,小名元龍,司空從事中郎諶之曾孫也。

雙眸冏徹,瞳子四轉,善草隸弈棋之藝。

沙門慧遠有鑒裁,見而謂之曰:「君雖體涉風素,而志存不軌。」

循娶孫恩妹。

及恩作亂,與循通謀。

恩一性一酷忍,循每諫止之,人士多賴以濟免。

恩亡,餘眾推循為主。

元興二年正月,寇東一陽一,八月,攻永嘉。

劉裕討循至晉安,循窘急,泛海到番禺,寇廣州,逐刺史吳隱之,自攝州事,號平南將軍,遣使獻貢。

時朝廷新誅桓氏,中外多虞,乃權假循征虜將軍、廣州刺史、平越中郎將。

義熙中,劉裕伐慕容超,循所署始興太守徐道覆,循之姊夫也,使人勸循乘虛而出,循不從。

道覆乃至番禺,說循曰:「朝廷恆以君為腹心之疾,劉公未有旋日,不乘此機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齊之後,劉公自率眾至豫章,遣銳師過嶺,雖復君之神武,必不能當也。

今日之機,萬不可失。

既克都邑,劉裕雖還,無能為也。

君若不同,便當率始興之眾直指尋一陽一。」

循甚不樂此舉,無以奪其計,乃從之。

初,道覆密欲裝舟艦,乃使人伐船材於南康山,偽雲將下都貨之。

後稱力少不能得致,即於郡賤賣之,價減數倍,居人貪賤,賣衣物而市之。

贛石水急,出船甚難,皆儲之。

如是者數四,故船版大積,而百姓弗之疑。

及道覆舉兵,案賣券而取之,無得隱匿者,乃併力裝之,旬日而辦。

遂舉眾寇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相皆委任奔走。

鎮南將軍何無忌率眾距之,兵敗被害。

循遣道覆寇江陵,未至,為官軍所敗,馳走告循曰:「請併力攻京都,若克之,江陵非所憂也。」

乃連旗而下,戎卒十萬,舳艫千計,敗衛將軍劉毅於桑落洲,逕至江寧。

道覆素有膽決,知劉裕已還,欲乾沒一戰,請於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數道攻之。

循多謀少決,欲以萬全之計,固不聽。

道覆以循無斷,乃歎曰:「我終為盧公所誤,事必無成。

使我得為英雄驅馳,天下不足定也!」裕懼其侵軼,乃柵石頭,斷柤浦,以距之。

循攻柵不利,船艦為暴風所傾,人有死者。

列陣南岸,戰又敗績。

乃進攻京口,寇掠諸縣,無所得。

循謂道覆曰:「師老矣!哎能復振。

可據尋一陽一,併力取荊州,徐更與都下爭衡,猶可以濟。」

因自蔡洲南走,復據尋一陽一。

裕先遣群率追討,自統大眾繼進,又敗循於雷池。

循欲遁還豫章,乃悉力柵斷左裡。

裕命眾攻柵,循眾雖死戰,猶不能抗。

裕乘勝擊之,循單舸而走,收散卒得千餘人,還保廣州。

裕先遣孫處從海道據番禺城,循攻之不下。

道覆保始興,因險自固。

循乃襲合浦,克之,進攻交州。

至龍編,刺史杜慧度譎而敗之。

循勢屈,知不免,先鴆妻子十餘人,又召一妓一妾問曰:「我今將自一殺,誰能同者?」

多云:「雀鼠貪生,就死實人情所難。」

有云:「官尚當死,某豈願生!」於是悉鴆諸辭死者,因自投於水。

慧度取其一屍一斬之,及其父嘏;同一黨一盡獲,傳首京都。

譙縱,巴西南充人也。

祖獻之,有重名於西土。

縱少而謹慎,蜀人一愛一之。

為安西府參軍。

義熙元年,刺史遣縱及侯暉等領諸縣氐進兵東下。

暉有貳志,因梁州人不樂東也,將圖益州刺史一毛一璩,與巴西一陽一昧結謀於五城水口,共一逼一縱為主。

縱懼而不當,走投於水,暉引出而請之,至於再三,遂以兵一逼一縱於輿上。

攻璩弟西夷校尉瑾於涪城,城陷,瑾死之,縱乃自號梁、秦二州刺史。

璩聞縱反,自略城步還成都,遣參軍王瓊率三千人討縱,又遣弟瑗領四千兵繼瓊後進。

縱遣弟明子及暉距瓊於廣漢,瓊擊破暉等,追至綿竹。

明子設二伏以待之,大敗瓊眾,死者十八九。

益州營戶李騰開城以納縱。

一毛一璩既死,縱以從弟洪為益州刺史,明子為鎮東將軍、巴州刺史,率其眾五千人屯白帝,自稱成都王。

明年,遣使稱籓於姚興,將順流東寇,以討車騎將軍劉裕為名,乞師於姚興,且請桓謙為助,興遣之。

九年,劉裕以西一陽一太守硃齡石為益州刺史,寧朔將軍臧喜、下邳太守劉鐘,蘭陵太守蒯恩等率眾二萬,自江陵討縱。

初謀元率,僉難其人,齡石資名素淺,裕違眾拔之,授以麾下之半。

藏喜,裕妻弟也,位出其右,又隸焉。

齡石次於白帝,縱遣譙道福重兵守涪。

齡石師次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縱遣其大將軍侯暉、尚書僕射譙詵屯平模,夾岸連城,層樓重柵,眾未能攻。

齡石謂劉鍾曰:「天方暑熱,賊今固險,攻之難拔,只困我師。

吾欲蓄銳息兵,伺隙而進,卿以為何如?」

鍾曰:「不然。

前揚聲言大將由內水,故道福不敢捨涪,今重軍一逼一之,出其不意,侯暉之徒已破膽矣。

正可因其凶而攻之,勢當必克。

克平模之後,自可鼓行而前,成都必不能守。

若綏兵相持,虛實相見,涪軍復來,難為敵也。

進不能戰,退無所資,二萬餘人因為蜀子虜耳。」

從之。

翌日,進攻皆克,斬侯暉等,於是遂進。

縱之城守者相次瓦解,縱乃出奔。

其尚書令馬耽封倉庫以待王師。

及齡石入成都,誅縱同祖之親,余皆安堵,使復其業。

縱之走也,先如其墓,縱女謂縱曰:「走必不免,只取辱焉。

等死,死於先人之墓可也。」

縱不從,投道福於涪。

道福怒謂縱曰:「大丈夫居如斯功業,安可棄哉!今欲為降虜,豈可而得!人誰不死,何懼之甚!」因投縱以劍,中其馬鞍。

縱去之,乃自縊。

道福謂其徒曰:「吾養爾等,正為今日。

蜀之存亡,實繫在我,不在譙王。

我尚在,猶足一戰。」

士鹹許諾。

乃散金帛以賜其眾,眾受之而走。

道福獨奔廣漢,廣漢人杜瑾執之。

硃齡石徙馬耽於越巂,追殺之。

耽之徙也,謂其徒曰:「硃侯不送我京師,滅眾口也,吾必不免。」

乃盥洗而臥,引繩而死。

須臾,齡石師至,遂戮一屍一焉。

史臣曰:惠皇失御,政紊朝危,難起蕭牆,毒痡函夏,九州波駭,五嶽塵飛,干戈日尋,戎車競逐。

王彌好亂樂禍,挾詐懷一奸一,命儔嘯侶,伺間侯隙,助悖逆於平一陽一,肆殘忍於都邑,遂使生靈塗炭,神器流離,邦國軫《麥秀》之哀,宮廟興《黍離》之痛,豈天意乎?豈人事乎?何丑虜之猖狂而亂離之斯瘼者也!張昌等或氏張淮浦,或蟻聚荊衡,招烏合之兇徒,逞豺狼之貪暴,憑陵險隘,倔強江湖,未淹歲稔,鹹至誅戮,實自取之,非為不幸。

峻約同惡相濟,生此亂階,孫盧同類相求,嗣成妖逆。

至乃干戈掃地,災沴滔天,雖樊謝之毒被含靈,李郭之禍延宮闕,方凶比暴,弗是加也。

譙縱乘茲釁隙,肆彼一奸一謀,旋踵而亡,無足論矣。

贊曰:中朝隳政,王彌肇亂。

神器流離,生靈塗炭。

群妖伺隙,構茲多難。

薦食荊衡,陵虐江漢。

孫盧一奸一慝,約峻殘賊。

窮凶極暴,為鬼為蜮。

縱竊岷峨,旋至顛踣。

載記序

古者帝王,乃生奇類、淳維,伯禹之苗裔,豈異類哉?反首衣皮,餐膻飲重,而震驚中域,其來自遠。

天未悔禍,種落彌繁。

其風俗險詖,一性一靈馳突,前史載之,亦以詳備。

軒帝患其干紀,所以徂征;武王竄以荒服,同乎禽一獸。

而於露寒之野,候月覘風,睹隙揚埃,乘間騁暴,邊城不得緩帶,百姓一靡一有室家。

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

此言能教訓卒伍,整齊車甲,邊埸既伏,境內以安。

然則燕築造一陽一之郊,秦塹臨洮之險,登天山,絕地脈,苞玄菟,款黃河,所以防夷狄之亂中華,其備豫如此。

漢宣帝初納呼韓,居之亭鄣,委以候望,始寬戎狄。

光武亦以南庭數萬徙入西河,後亦轉至五原,連延七郡。

董卓之亂,則汾晉之郊蕭然矣。

郭欽騰箋於武帝,江統獻策於惠皇,皆以為魏處戎夷,繡居都鄙,請移沙塞之表,定一殷周之服。

統則憂諸並部,欽則慮在盟津。

言猶自口,元海已至。

語曰「失以豪厘」,晉卿大夫之辱也。

聰之誓兵,東兼齊地;曜之馳旆,西逾隴山,覆沒兩京,蒸徒百萬。

天子陵江御物,分據地險,回首中原,力不能救,劃長淮以北,大抵棄之。

胡人利我艱虞,分鑣起亂;晉臣或阻兵遐遠,接武傚尤。

大凡劉元海以惠帝永興元年據離石稱漢。

後九年,石勒據襄國稱趙。

張氏先據河西,是歲,自石勒後三十六年也,重華自稱涼王。

後一年,冉閔據鄴稱魏。

後一年,苻健據長安稱秦。

慕容氏先據遼東稱燕,是歲,自苻健後一年也,俊始僭號。

後三十一年,後燕慕容垂據鄴。

後二年,西燕慕容沖據阿房。

是歲也,乞伏國仁據桴罕稱秦。

後一年,慕容永據上一黨一。

是歲也,呂光據姑臧稱涼。

後十二年,慕容德據滑台稱南燕。

是歲也,禿髮烏孤據廉川稱南涼,段業據張掖稱北涼。

後三年,李玄盛據敦煌稱西涼。

後一年,沮渠蒙遜殺段業,自稱涼。

後四年,譙縱據蜀稱成都王。

後二年,赫連勃勃據朔方稱大夏。

後二年,馮跋殺離班,據和龍稱北燕。

提封天下,十喪其八,莫不龍旌帝服,建社開祊,華夷鹹暨,人物斯在。

或篡通都之鄉,或擁數州之地,雄圖內卷,師旅外並,窮兵凶於勝負,盡人命於鋒鏑,其為戰國者一百三十六載,抑元海為之禍首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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