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四十:賈充郭彰楊駿賈充,字公閭,平一陽一襄陵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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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書》卷四十

晉書

卷四十

列傳第十

賈充郭彰楊駿

賈充,字公閭,平一陽一襄陵人也。

父逵,魏豫州刺史、一陽一里亭侯。

逵晚始生充,言後當有充閭之慶,故以為名字焉。

充少孤,居喪以孝聞。

襲父爵為侯。

拜尚書郎,典定科令,兼度支考課。

辯章節度,事皆施用。

累遷黃門侍郎、汲郡典農中郎將。

參大將軍軍事,從景帝討毌丘儉、文欽於樂嘉。

帝疾篤,還許昌,留充監諸軍事,以勞增邑三百五十戶。

後為文帝大將軍司馬,轉右長史。

帝新執朝權,恐方鎮有異議,使充詣諸葛誕,圖欲伐吳,一陰一察其變。

充既論說時事,因謂誕曰:「天下皆願禪代,君以為如何?」

誕歷聲曰:「卿非賈豫州子乎,世受魏恩,豈可欲以社稷輸人乎!若洛中有難,吾當死之。」

充默然。

及還,白帝曰:「誕在再揚州,威名夙著,能得人死力。

觀其規略,為反必也。

今征之,反速而事小;不征,事遲而禍大。」

帝乃征誕為司空,而誕果叛。

復從征誕,充進計曰:「楚兵輕而銳,若深溝高壘以一逼一賊城,可不戰而克也。」

帝從之。

城陷,帝登壘以勞充。

帝先歸洛一陽一,使充統後事,進爵宣一陽一鄉侯,增邑千戶。

遷廷尉,充雅長法理,有平反之稱。

轉中護軍,高貴鄉公之攻相府也,充率眾距戰於南闕。

軍將敗,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謂充曰:「今日之事如何?」

充曰:「公等養汝,正擬今日,復何疑!」濟於是一抽一戈犯蹕。

及常道鄉公即位,進封安一陽一鄉侯,增邑千二百戶,統城外諸軍,加散騎常侍。

鍾會謀反於蜀,帝假充節,以本官都督關中、隴右諸軍事,西據漢中,未至而會死。

時軍國多事,朝廷機密,皆與籌之。

帝甚信重充,與裴秀、王沈、羊祜、荀勖同受腹心之任。

帝又命充定法律。

假金章,賜甲第一區。

五等初建,封臨沂侯,為晉元勳,深見一寵一異,祿賜常優於群官。

充有刀筆才,能觀察上旨。

初,文帝以景帝恢贊王業,方傳位於舞一陽一侯攸。

充稱武帝寬仁,且又居長,有人君之德,宜奉社稷。

及文帝寢疾,武帝請問後事。

文帝曰:「知汝者賈公閭也。」

帝襲王位,拜充晉國衛將軍、儀同三司、給事中,改封臨穎侯。

及受禪,充以建明大命,轉車騎將軍、散騎常侍、尚書僕射,更封魯郡公,母柳氏為魯國太夫人。

充所定新律既班於天下,百姓便之。

詔曰:「漢氏以來,法令嚴峻。

故自元成之世,及建安、嘉平之間,鹹欲辯章舊典,刪革刑書。

述作體大,歷年無成。

先帝愍元元之命陷於密網,親發德音,釐正名實。

車騎將軍賈充,獎明聖意,諮詢善道。

太傅鄭沖,又與司空荀顗、中書監荀勖、中軍將軍羊祜、中護軍王業,及廷尉杜友、守河南尹杜預、散騎侍郎裴楷、穎川太守周雄、齊相郭頎、騎都尉成公綏荀煇、尚書郎柳軌等,典正其事。

朕每鑒其用心,常慨然嘉之。

今法律既成,始班天下,刑寬禁簡,足以克當先旨。

昔蕭何以定律受封,叔孫通以制儀為奉常,賜金五百斤,弟子皆為郎。

夫立功立事,古之所重。

自太傅、車騎以下,皆加祿賞。

其詳依故典。」

於是賜充子弟一人關內侯,絹五百匹。

固讓,不許。

後代裴秀為尚書令,常侍、車騎將軍如故。

尋改常侍為侍中,賜絹七百匹。

以母憂去職,詔遣黃門侍郎慰問。

又以東南有事,遣典軍將軍楊囂宣諭,使六旬還內。

充為政,務農節用,並官省職,帝善之,又以文武異容,求罷所領兵。

及羊祜等出鎮,充復上表欲立勳邊境,帝並不許。

從容任職,褒貶在已,頗好進士,每有所薦達,必終始經緯之,是以士多歸焉。

帝舅王恂嘗毀充,而充更進恂。

或有背充以要權貴者,充皆一陽一以素意待之。

而充無公方之一操一,不能正身率下,專以諂媚取容。

侍中任愷、中書令庾純等剛直守正,鹹共疾之。

又以充女為齊王妃,懼後益盛。

及氐羌反叛,時帝深以為慮,愷因進說,請充鎮關中。

乃下詔曰:「秦涼二境,比年屢敗,胡虜縱暴,百姓荼毒。

遂使異類扇動,害及中州。

雖復吳蜀之寇,未嘗至此。

誠由所任不足以內撫夷夏,外鎮丑逆,輕用其眾而不能盡其力。

非得腹心之重,推轂委成,大匡其弊,恐為患未已。

每慮斯難,忘寢與食。

侍中、守尚書令、車騎將軍賈充,雅量弘高,達見明遠,武有折衝之威,文懷經國之慮,信結人心,名震域外。

使權統方任,綏靜西夏,則吾無西顧之念,而遠近獲安矣。

其以充為使持節、都督秦涼二州諸軍事,侍中、車騎將軍如故,假羽葆、鼓吹,給第一駙馬。」

朝之賢良欲進忠規獻替者,皆幸充此舉,望隆惟新之化。

充既外出,自以為失職,深銜任愷,計無所從。

將之鎮,百僚餞於夕一陽一亭,荀勖私焉。

充以憂告,勖曰:「公,國之宰輔,而為一夫所制,不亦鄙乎!然是行也,辭之實難,獨有結婚太子,不頓駕而自留矣。」

充曰:「然。

孰可寄懷?」

對曰:「勖請行之。」

俄而侍宴,論太子婚姻事,勖因言充女才質令淑,宜配儲宮。

而楊皇后及荀顗亦並稱之。

帝納其言。

會京師大雪,平地二尺,軍不得發。

既而皇儲當婚,遂不西行。

詔充居本職。

先是羊祜密啟留充,及是,帝以語充。

充謝祜曰:「始知君長者。」

時吳將孫秀降,拜為驃騎大將軍。

帝以充舊臣。

欲改班,使車騎居驃騎之右。

充固讓,見聽。

尋遷司空,侍中、尚書令、領兵如故。

會帝寢疾,充及齊王攸、荀勖參醫藥。

及疾愈,賜絹各五百匹。

初,帝疾篤,朝廷屬意於攸。

河南尹夏侯和謂充曰:「卿二女婿,親疏等耳,立人當立德。」

充不答。

及是,帝聞之,徙和光祿勳,乃奪充兵權,而位遇無替。

尋轉太尉、行太子太保、錄尚書事。

咸寧三年,日蝕於三朝,充請遜位,不許。

更以沛國之公丘益其封,一寵一幸愈甚,朝臣鹹側目焉。

河南尹王恂上言:「弘訓太后入廟,合食於景皇帝,齊王攸不得行其子禮。」

充議以為:「禮,諸侯不得祖天子,公子不得禰先君,皆謂奉統承祀,非謂不得復其父祖也。

攸身宜服三年喪事,自如臣制。」

有司奏:「若如充議,服子服,行臣制,未有前比。

宜如恂表,攸喪服從諸侯之例。」

帝從充議。

伐吳之役,詔充為使持節、假黃鉞、大都督,總統六師,給羽葆、鼓吹、緹幢、兵萬人、騎二千,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增參軍、騎司馬各十人,帳下司馬二十人,大車、官騎各三十人。

充慮大功不捷,表陳「西有昆夷之患,北有幽並之戍,天下勞擾,年谷不登,興軍致討,懼非其時。

又臣老邁,非所克堪。」

詔曰:「君不行,吾便自出。」

充不得已,乃受節鉞,將中軍,為諸軍節度,以冠軍將軍楊濟為副,南屯襄一陽一。

吳江陵諸守皆降,充乃徙屯項。

王浚之克武昌也,充遣使表曰:「吳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濕,疾疫必起,宜召諸軍,以為後圖。

雖腰斬張華,不足以謝天下。」

華豫平吳之策,故充以為言。

中書監荀勖奏,宜如充表。

帝不從。

杜預聞充有奏,馳表固爭,言平在旦夕。

使及至轘轅,而孫皓已降。

吳平,軍罷。

帝遣侍中程鹹犒勞,賜充帛八千匹,增邑八千戶;分封從孫暢新城亭侯,蓋安一陽一亭侯;弟一陽一里亭侯混、從孫關內侯眾增戶邑。

充本無南伐之謀,固諫不見用。

及師出而吳平,大慚懼,議欲請罪。

帝聞充當詣闕,豫幸東堂以待之。

罷節鉞、僚佐,仍假鼓吹、麾幢。

充與群臣上告成之禮,請有司具其事。

帝謙讓不許。

及疾篤,上印綬遜位。

帝遣侍臣諭旨問疾,殿中太醫致湯藥,賜一床一帳錢帛,自皇太子宗室躬省起居。

太康三年四月薨,時年六十六。

帝為之慟,使使持節、太常奉策追贈太宰,加袞冕之服、綠綟綬、御劍,賜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大鴻臚護喪事,假節鉞、前後部羽葆、鼓吹、緹麾,大路、鑾路、轀輬車、帳下司馬大車,椎斧文衣武賁、輕車介士。

葬禮依霍光及安平獻王故事,給塋田一頃。

與石苞等為王功配饗廟庭,謚曰武。

追贈充子黎民為魯殤公。

充婦廣城君郭槐,一性一妒忌。

初,黎民年三歲,一乳一母抱之當閣。

黎民見充入,喜笑,充就而拊之。

槐望見,謂充私一乳一母,即鞭殺之。

黎民戀念,發病而死。

後又生男,過期,復為一乳一母所抱,充以手摩其頭。

郭疑一乳一母,又殺之,兒亦思慕而死。

充遂無胤嗣。

及薨,槐輒以外孫韓謐為黎民子,奉充後。

郎中令韓鹹、中尉曹軫諫槐曰:「禮,大宗無後,以小宗支子後之,無異姓為後之文。

無令先公懷腆后土,良史書過,豈不痛心。」

槐不從。

鹹等上書求改立嗣,事寢不報。

槐遂表陳是充遺意。

帝乃詔曰:「太宰、魯公充,崇德立勳,勤勞佐命,背世殂隕,每用悼心。

又胤子早終,世嗣未立。

古者列國無嗣,取始封支庶,以紹其統,而近代更除其國。

至於周之公旦,漢之蕭何,或豫建元子,或封爵元妃,蓋尊顯勳庸,不同常例。

太宰素取外孫韓謐為世子黎民後。

吾退而斷之,外孫骨肉至近,推恩計情,合於人心。

其以謐為魯公世孫,以嗣其國。

自非功如太宰,始封無後如太宰,所取必以己自出不如太宰,皆不得以為比。」

及下禮官議充謚,博士秦秀議謚曰荒,帝不納。

博士段暢希旨,建議謚曰武,帝乃從之。

自充薨至葬,賻賜二千萬。

惠帝即位,賈後擅權,加充廟備六佾之樂,母郭為宜城君。

及郭氏亡,謚曰宣,特加殊禮。

時人譏之,而莫敢言者。

初,充前妻李氏淑美有才行,生二女褒、裕,褒一名荃,裕一名浚。

父豐誅,李氏坐流徙。

後娶城一陽一太守郭配女,即廣城君也。

武帝踐阼,李以大赦得還,帝特詔充置左右夫人,充母亦敕充迎李氏。

郭槐怒,攘袂數充曰:「刊定律令,為佐命之功,我有其分。

李那得與我並!」充乃答詔,托以謙沖,不敢當兩夫人盛禮,實畏槐也。

而荃為齊王攸妃,欲令充遣郭而還其母。

時沛國劉含母,及帝舅羽林監王虔前妻,皆毌丘儉孫女。

此例既多,質之禮官,俱不能決。

雖不遣後妻,多異居私通。

充自以宰相為海內準則,乃為李築室於永年裡而不往來。

荃、浚每號泣請充,充竟不往。

會充當鎮關右,公卿供帳祖道,荃、浚懼充遂去,乃排幔出於坐中,叩頭流血,向充及群僚陳母應還之意。

眾以荃王妃,皆驚起而散。

充甚愧愕,遣黃門將宮人扶去。

既而郭槐女為皇太子妃,帝乃下詔斷如李比皆不得還,後荃恚憤而薨。

初,槐欲省李氏,充曰:「彼有才氣,卿往不如不往。」

及女為妃,槐乃盛威儀而去。

既入戶,李氏出迎,槐不覺腳屈,因遂再拜。

自是充每出行,槐輒使人尋之,恐其過李也。

初,充母柳見古今重節義,竟不知充與成濟事,以濟不忠,數追罵之。

侍者聞之,無不竊笑。

及將亡,充問所欲言,柳曰:「我教汝迎李新婦尚不肯,安問他事!」遂無言。

及充薨後,李氏二女乃欲令其母祔葬,賈後弗之許也。

及後廢,李氏乃得合葬。

李氏作《女訓》行於世。

謐字長深。

母賈午,充少女也。

父韓壽,字德真,南一陽一堵一陽一人,魏司徒暨曾孫。

美姿貌,善容止,賈充闢為司空掾。

充每宴賓僚,其女輒於青巢中窺之,見壽而悅焉。

問其左右識此人不,有一婢說壽姓字,雲是故主人。

女大感想,發於寤寐。

婢後往壽家,具說女意,並言其女光麗艷逸,端美絕倫。

壽聞而心動,便令為通慇勤。

婢以白女,女遂潛修音好,厚相贈結,呼壽夕入。

壽勁捷過人,逾垣而至,家中莫知,惟充覺其女悅暢異於常日。

時西域有貢奇香,一著人則經月不歇,帝甚貴之,惟以賜充及大司馬陳騫。

其女密盜以遺壽,充僚屬與壽燕處,聞其芬馥,稱之於充。

自是充意知女與壽通,而其門閣嚴峻,不知所由得入。

乃夜中一陽一驚,託言有盜,因使循牆以觀其變。

左右白曰:「無餘異,惟東北角如狐狸行處。」

充乃考問女之左右,具以狀對。

充秘之,遂以女妻壽。

壽官至散騎常侍、河南尹。

元康初卒,贈驃騎將軍。

謐好學,有才思。

既為充嗣,繼佐命之後,又賈後專恣,謐權過人主,至乃鎖系黃門侍郎,其為威福如此。

負其驕一寵一,奢侈逾度,室宇崇僭,器服珍麗,歌僮舞女,選極一時。

開閣延賓。

海內輻湊,貴游豪戚及浮競之徙,莫不盡禮事之。

或著文章稱美謐,以方賈誼。

渤海石崇歐一陽一建、滎一陽一潘岳、吳國陸機陸雲、蘭陵繆征、京兆杜斌摯虞、琅邪諸葛詮、弘農王粹、襄城杜育、南一陽一鄒捷、齊國左思、清河崔基、沛國劉瑰、汝南和郁周恢、安平牽秀、穎川陳、太原郭彰、高一陽一許猛、彭城劉訥、中山劉輿劉琨皆傅會於謐,號曰二十四友,其餘不得預焉。

歷位散騎常侍、後軍將軍。

廣城君薨,去職。

喪未終。

起為秘書監,掌國史。

先是,朝廷議立晉書限斷,中書監荀勖謂宜以魏正始起年,著作郎王瓚欲引嘉平已下朝臣盡入晉史,於時依違未有所決。

惠帝立,更使議之。

謐上議,請從泰始為斷。

於是事下三府,司徒王戎、司空張華、領軍將軍王衍、侍中樂廣、黃門侍郎嵇紹、國子博士謝衡皆從謐議。

騎都尉濟北侯荀畯、侍中荀籓、黃門侍郎華混以為宜用正始開元。

博士荀熙、刁協謂宜嘉平起年。

謐重執奏戎、華之議,事遂施行。

尋轉侍中。

領秘書監如故。

謐時從帝幸宣武觀校獵,諷尚書於會中召謐受拜,誡左右勿使人知,於是眾疑其有異志矣。

謐既親貴,數入二宮,共愍懷太子游處,無屈降心。

常與太子弈棋爭道,成都王穎在坐,正色曰:「皇太子國之儲君,賈謐何得無禮!」謐懼,言之於後,遂出穎為平北將軍,鎮鄴。

及為常侍,侍講東宮,太子意有不悅,謐患之。

而其家數有妖異,飄風吹其朝服飛上數百丈,墜於中丞台,又蛇出其被中,夜暴雷震其室,柱陷入地,壓毀一床一帳,謐益恐。

及遷侍中,專掌禁內,遂與後成謀,誣陷太子。

及趙王倫廢後,以詔召謐於殿前,將戮之。

走入西鍾下,呼曰:「阿後救我!」乃就斬之。

韓壽少弟蔚有器望,及壽兄鞏令保、弟散騎侍郎預、吳王友鑒、謐母賈午皆伏誅。

初,充伐吳時,嘗屯項城,軍中忽失充所在。

充帳下都督周勤時晝寢,夢見百餘人錄充,引入一逕。

勤驚覺,聞失充,乃出尋索,忽睹所夢之道。

遂往求之。

果見充行至一府捨,侍衛甚盛。

府公南南坐,聲色甚歷,謂充曰:「將亂吾家事,必爾與荀勖,既惑吾子,又亂吾孫。

間使任愷黜汝而不去,又使庾純詈汝而不改。

今吳寇當平,汝方表斬張華。

汝之暗戇,皆此類也。

若不悛慎,當旦夕加罪。」

充因叩頭流血,公曰:「汝所以延日月而名一器如此者,是衛府之勳耳。

終當使系嗣死於鍾虡之間,大子斃於金酒之中,小子困於枯木之下。

荀勖亦宜同,然其先德小濃。

故在汝後,數世之外,國嗣亦替。」

言畢,命去。

充忽然得還營,顏色憔悴,一性一理昏喪,經日乃復。

及是,謐死於鍾下,賈後服金酒而死,賈午考竟用大杖。

終皆如所言。

趙王倫之敗,朝廷追述充勳,議立其後。

欲以充從孫散騎侍郎眾為嗣,眾一陽一狂自免。

以子禿後充,封魯公,又病死。

永興中,立充從曾孫湛為魯公,奉充後,遭亂死,國除。

泰始中,人為充等謠曰:「賈、裴、王,亂紀綱。

王、裴、賈,濟天下。」

言亡魏而成晉也。

充弟混,字宮奇,篤厚自守,無殊才能。

太康中,為宗正卿。

歷鎮軍將軍,領城門校尉,加侍中,封永平侯。

卒,贈中軍大將軍、儀同三司。

充從子彝、遵並有鑒裁,俱為黃門郎。

遵弟模最知名。

模字思范,少有志尚。

頗覽載籍,而沈深有智算,確然難奪。

深為充所信一愛一,每事籌之焉。

充年衰疾劇,恆憂己謚傳,模曰:「是非久自見,不可掩也。」

起家為邵陵令,遂歷事二宮尚書吏部郎,以公事免,起為車騎司馬。

豫誅楊駿,封平一陽一鄉侯,邑千戶。

及楚王瑋矯詔害汝南王亮、太保衛瓘,詔使模將中騶二百人救之。

是時賈後既豫朝政,欲委信親一黨一,拜模散騎常侍,二日擢為侍中。

模乃盡心匡弼,推張華、裴顗同心輔政。

數年之中,朝野寧靜,模之力也。

乃加授光祿大夫。

然模潛執權勢,外形欲遠之,每有啟奏賈後事,入輒取急,或托疾以避之。

至於素有嫌忿,多所中陷,朝廷甚憚之。

加貪冒聚斂,富擬王公。

但賈後一性一甚強一暴,模每盡言為陳禍福,後不能從,反謂模毀己。

於是委任之情日衰,而讒間之徒遂進。

模不得志,憂憤成疾。

卒,追贈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曰成。

子游字彥將嗣,歷官太子侍講、員外散騎侍郎。

郭彰,字叔武,太原人,賈後從舅也。

與賈充素相親遇,充妻待彰若同生。

歷散騎常侍、尚書、衛將軍,封冠軍縣侯。

及賈後專朝,彰豫參權勢,物情歸附,賓客盈門。

世人稱為「賈郭」,謂謐及彰也。

卒,謚曰烈。

楊駿,字文長,弘農華一陰一人也。

少以王官為高陸令,驍騎、鎮軍二府司馬。

後以後父超居重位,自鎮軍將軍遷車騎將軍,封臨晉侯。

識者議之曰:「夫封建諸侯,所以籓屏王室也。

后妃,所以供粢盛,弘內教也。

後父始封而以臨晉為侯,兆於亂矣。」

尚書褚、郭奕並表駿小器,不可以任社稷之重。

武帝不從。

帝自太康以後,天下無事,不復留心萬機,惟耽酒色,始一寵一後一黨一,請謁公行。

而駿及珧、濟勢傾天下,時人有「三楊」之號。

及帝疾篤,未有顧命,佐命功臣,皆已沒矣,朝臣惶惑,計無所從。

而駿盡斥群公,親侍左右。

因輒改易公卿,樹其心腹。

會帝小間,見所用者非,乃正色謂駿曰:「何得便爾!」乃詔中書,以汝南王亮與駿夾輔王室。

駿恐失權一寵一,從中書借詔觀之,得便藏匿。

中書監華廙恐懼,自往索之,終不肯與。

信宿之間,上疾遂篤,後乃奏帝以駿輔政,帝頷之。

便召中書監華暠、令何劭,口宣帝旨使作遺詔,曰:「昔伊望作佐,勳垂不朽;周霍拜命,名冠往代。

侍中、車騎將軍、行太子太保,領前將軍楊駿,經德履吉,鑒識明遠,毗翼二宮,忠肅茂著,宜正位上台,擬跡阿衡。

其以駿為太尉、太子太傅、假節、都督中外諸軍事,侍中、錄尚書、領前將軍如故。

置參軍六人、步兵三千人、騎千人,移止前衛將軍珧故府。

若止宿殿中宜有翼衛,其差左右衛三部司馬各二十人、殿中都尉司馬十人給駿,令得持兵仗出入。」

詔成,後對暠、劭以呈帝,帝親視而無言。

自是二日而崩,駿遂當寄托之重,居太極殿。

梓宮將殯,六宮出辭,而駿不下殿,以武賁百人自衛。

不恭之跡,自此而始。

惠帝即位,進駿為太傅、大都督、假黃鉞,錄朝政,百官總己。

慮左右間己,乃以其甥段廣、張劭為近侍之職。

凡有詔命,帝省訖,入呈太后,然後乃出。

駿知賈後情一性一難制,甚畏憚之。

又多樹親一黨一,皆領禁兵。

於是公室怨望,天下憤然矣。

駿弟珧、濟並有俊才,數相諫止,駿不能用,因廢於家。

駿暗於古義,動違舊典。

武帝崩未逾年而改元,議者鹹以為違《春秋》逾年書即位之義。

朝廷惜於前失,令史官沒之,故明年正月復改年焉。

駿自知素無美望,懼不能輯和遠近,乃依魏明帝即位故事,遂大開封賞,欲以悅眾,為政嚴碎,愎諫自用,不允眾心。

馮翊太守孫楚素與駿厚,說之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重,握大權,輔弱主。

當仰思古人至公至誠謙順之道。

於周則周召為宰,在漢則硃虛、東牟,未有庶姓專朝,而克終慶祚者也。

今宗室親重,籓王方壯,而公不與共參萬機,內懷猜忌,外樹私暱,禍至無日矣。」

駿不能從。

弘訓少府蒯欽,駿之姑子。

少而相暱,直亮不回,屢以正言犯駿,珧、濟為之寒心。

欽曰:「楊文長雖暗,猶知人之無罪不可妄殺,必當疏我。

我得疏外,可以不與俱死。

不然,傾宗覆族,其能久乎!」

殿中中郎孟觀、李肇,素不為駿所禮,一陰一構駿將圖社稷。

賈後欲預政事,而憚駿未得逞其所欲,又不肯以婦道事皇太后。

黃門董猛,始自帝之為太子即為寺人監,在東宮給事於賈後。

後密通消息於猛,謀廢太后。

猛乃與肇、觀潛相結托。

賈後又令肇報大司馬、汝南王亮,使連兵討駿。

亮曰:「駿之凶暴,死亡無日,不足憂也。」

肇報楚王瑋,瑋然之。

於是求入朝,駿素憚瑋,先欲召入,防其為變,因遂聽之。

及瑋至,觀、肇乃啟帝,夜作詔,中外戒嚴,遣使奉詔廢駿,以侯就第。

東安公繇率殿中四百人隨其後以討駿。

段廣跪而言於帝曰:「楊駿受恩先帝,竭心輔政。

且孤公無子,豈有反理?願陛下審之。」

帝不答。

時駿居曹爽故府,在武庫南,聞內有變,召眾官議之。

太傅主簿硃振說駿曰:「今內有變,其趣可知,必是Yan豎為賈後設謀,不利於公。

宜燒雲龍門以示威,索造事都首,開萬春門,引東宮及外營兵,公自擁翼皇太子,入宮取一奸一人。

殿內震懼,必斬送之,可以免難。」

駿素怯懦,不決,乃曰:「魏明帝造此大功,奈何燒之!」侍中傅祗夜白駿,請與武茂俱入雲龍門觀察事勢。

祗因謂群僚「宮中不宜空」,便起揖,於是皆走。

尋而殿中兵出,燒駿府,又令一弩一士於閣上臨駿府而射之,駿兵皆不得出。

駿逃於馬廄,以戟殺之。

觀等受賈後密旨,誅駿親一黨一,皆夷三族,死者數千人。

又令李肇焚駿傢俬書,賈後不欲令武帝顧命手詔聞於四海也。

駿既誅,莫敢收者,惟太傅舍人巴西閻纂殯斂之。

初,駿征高士孫登,遺以布被。

登截被於門,大呼曰:「斫斫刺刺!」旬日托疾詐死,及是,其言果驗。

永熙中,溫縣有人如狂,造書曰:「光光文長,大戟為牆。

毒一藥雖行,戟還自傷。」

及駿居內府,以戟為衛焉。

永寧初,詔曰:「舅氏失道,宗族隕墜,渭一陽一之思,孔懷感傷。

其以{務}亭侯楊超為奉朝請、騎都尉,以慰《蓼莪》之思焉。」

珧字文琚,歷位尚書令、衛將軍。

素有名稱,得幸於武帝,時望在駿前。

以兄貴盛,知權一寵一不可居,自乞遜位,前後懇至,終不獲許。

初,聘後,珧表曰:「歷觀古今,一族二後,未嘗以全,而受覆宗之禍。

乞以表事藏之宗廟,若如臣之言,得以免禍。」

從之。

右軍督趙休上書陳:「王莽五公,兄弟相代。

今楊氏三公,並在大位,而天變屢見,臣竊為陛下憂之。」

由此珧益懼。

固求遜位,聽之,賜錢百萬、絹五千匹。

珧初以退讓稱,晚乃合朋一黨一,構出齊王攸。

中護軍羊琇與北軍中侯成粲謀欲因見珧而手刃之。

珧知而辭疾不出。

諷有司奏琇,轉為太僕。

自是舉朝莫敢枝梧,而素論盡矣。

珧臨刑稱冤,云:「事在石函,可問張華。」

當時皆謂宜為申理,合依鍾毓事例。

而賈氏族一黨一待諸楊如仇,促行刑者遂斬之。

時人莫不嗟歎焉。

濟字文通,歷位鎮南、征北將軍,遷太子太傅。

濟有才藝,嘗從武帝校獵北芒下,與侍中王濟俱著布褲褶,騎馬執角弓在輦前。

猛獸突出,帝命王濟射之,應弦而倒。

須臾復一出,濟受詔又射殺之,六軍大叫稱快。

帝重兵官,多授貴戚清望,濟以武藝號為稱職。

與兄珧深慮盛滿,乃與諸甥李斌等共切諫。

駿斥出王佑為河東太守,建立皇儲,皆濟謀也。

初,駿忌大司馬汝南王亮,催使之籓。

濟與斌數諫止之,駿遂疏濟。

濟謂傅鹹曰:「若家兄征大司馬入,退身避之,門戶可得免耳。

不爾,行當赤族。」

鹹曰:「但征還,共崇至公,便立太平,無為避也。

夫人臣不可有專,豈獨外戚!今宗室疏,因外戚之親以得安,外戚危,倚宗室之重以為援,所謂脣齒相依,計之善者。」

濟益懼而問石崇曰:「人心雲何?」

崇曰:「賢兄執政,疏外宗室,宜與四海共之。」

濟曰:「見兄,可及此。」

崇見駿,及焉,駿不納。

後與諸兄俱見害。

難發之夕,東宮召濟。

濟謂裴楷曰:「吾將何之?」

楷曰:「子為保傅,當至東宮。」

濟好施,久典兵馬,所從四百餘人皆秦中壯士,射則命中,皆欲救濟。

濟已入宮,莫不歎恨。

史臣曰:賈充以諂諛陋質,刀筆常材,幸屬昌辰,濫叨非據。

一抽一戈犯順,曾無猜憚之心;杖鉞推亡,遽有知難之請,非惟魏朝之悖逆,抑亦晉室之罪人者歟!然猶身極一寵一光,任兼文武,存荷台衡之寄,沒有從享之榮,可謂無德而祿,殃將及矣。

逮乎貽厥,乃乞丐之徒,嗣惡稔之餘基,縱一奸一邪之凶德。

煽茲哲婦,索彼惟家,雖及誅夷,曷雲塞責。

昔當塗闕翦,公閭實肆其勞,典午分崩,南風亦盡其力,可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信乎其然矣。

楊駿階緣一寵一幸,遂荷棟樑之任,敬之猶恐弗逮,驕奢一婬一泆,庸可免乎?括母以明智全身,會昆以先言獲宥,文琚識同曩烈,而罰異昔人,裴夫!

贊曰:公閭便佞,心乖雅正。

邀遇時來,遂階榮命。

乞丐承緒,凶家亂政。

瑣瑣文長,遂居棟樑。

據非其位,乃底滅亡。

珧雖先覺,亦罹禍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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