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
卷一百一十三
載記第十三
苻堅上
苻堅,字永固,一名文玉,雄之子也。
祖洪,從石季龍徙鄴,家於永貴裡。
其母苟氏嘗游漳水,祈子於西門豹祠,其夜夢與神交,因而有孕,十二月而生堅焉。
有神光自天燭其庭。
背有赤文,隱起成字,曰「草付臣又土王鹹一陽一。」
臂垂過膝,目有紫光。
洪奇而一愛一之,名曰堅頭。
年七歲,聰敏好施,舉止不逾規矩。
每侍洪側,輒量洪舉措,取與不失機候。
洪每曰:「此兒姿貌瑰偉,質一性一過人,非常相也。」
高平徐統有知人之鑒,遇堅於路,異之,執其手曰:「苻郎,此官之御街,小兒敢戲於此,不畏司隸縛邪?」
堅曰:「司隸縛罪人,不縛小兒戲也。」
統謂左右曰:「此兒有霸王之相。」
左右怪之,統曰:「非爾所及也。」
後又遇之,統下車屏人,密謂之曰:「苻郎骨相不恆,後當大貴,但僕不見,如何!」堅曰:「誠如公言,不敢忘德。」
八歲,請師就家學。
洪曰:「汝戎狄異類,世知飲酒,今乃求學邪!」欣而許之。
健之入關也,夢天神遣使者硃衣赤冠,命拜堅為龍驤將軍,健翌日為壇於曲沃以授之。
健泣謂堅曰:「汝祖昔受此號,今汝復為神明所命,可不勉之!」堅揮劍捶馬,志氣感厲,士卒莫不憚服焉。
一性一至孝,博學多才藝,有經濟大志,要結英豪,以圖緯世之宜。
王猛、呂婆樓、強汪、梁平老等並有王佐之才,為其羽翼。
太原薛贊、略一陽一權翼見而驚曰:「非常人也!」
及苻生嗣偽位,贊、翼說堅曰:「今主上昏虐,天下離心。
有德者昌,無德受殃,天之道也。
神器業重,不可令他人取之,願君王行湯、武之事,以順天人之心。」
堅深然之,納為謀主。
生既殘虐無度,梁平老等亟以為言,堅遂弒生,以偽位讓其兄法。
法自以庶孽,不敢當。
堅及母苟氏並慮眾心未服,難居大位,群僚固請,乃從之。
以昇平元年僭稱大秦天王,誅生幸臣董龍、趙韶等二十餘人,赦其境內,改元曰永興。
追諡父雄為文桓皇帝,尊母苟氏為皇太后,妻苟氏為皇后,子宏為皇太子。
兄法為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從祖侯為太尉,從兄柳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封弟融為一陽一平公,雙河南公,子丕長樂公,暉平原公,熙廣平公,睿鉅鹿公。
李威為衛將軍、尚書左僕射;梁平老為右僕射;強汪為領軍將軍;仇騰為尚書,領選;席寶為丞相長史、行太子詹事;呂婆樓為司隸校尉;王猛、薛贊為中書侍郎;權翼為給事黃門侍郎,與猛、贊並掌機密。
追復魚遵、雷弱兒、一毛一貴、王墮、梁楞、梁安、段純、辛牢等本官,以禮改葬之,其子孫皆隨才擢授。
初,堅母以法長而賢,又得眾心,懼終為變,至此,遣殺之。
堅一性一仁友,與法決於東堂,慟哭嘔血,贈以本官,謚曰哀,封其子一陽一為東海公,敷為清河公。
於是修廢職,繼絕世,禮神祇,課農桑,立學校,鰥寡孤獨高年不自存者,賜谷帛有差,其殊才異行、孝友忠義、德業可稱者,令在所以聞。
其將張平以并州叛,堅率眾討之,以其建節將軍鄧羌為前鋒,率騎五千據汾上。
堅至銅壁,平盡眾拒戰,為羌所敗,獲其養子蠔,送之,平懼,乃降於堅。
堅赦其罪,署為右將軍,蠔武賁中郎將,加廣武將軍,徙其所部三千餘戶於長安。
堅自臨晉登龍門,顧謂其群臣曰:「美載山河之固!婁敬有言,'關中四塞之國',真不虛也。」
權翼、薛贊對曰:「臣聞夏、殷之都非不險也,周、秦之眾非不多也,終於身竄南巢,首懸白旗,軀殘於犬戎,國分於項籍昔何也?德之不修故耳。
吳起有言:'在德不在險。
'深願陛下追蹤唐、虞,懷遠以德,山河之固不足恃也。」
堅大悅,乃還長安。
賜為父後者爵一級,鰥寡高年谷帛有差,丐所過田租之半。
是秋,大旱,堅減膳撤懸,金玉綺繡皆散之戎士,後宮悉去羅紈,衣不曳地。
開山澤之利,公私共之,偃甲息兵,與境內休息。
王猛親一寵一愈密,朝政莫不由之。
特進樊世,氐豪也,有大勳於苻氏,負氣倨傲,眾辱猛曰:「吾輩與先帝共興事業,而不預時權;君無汗馬之勞,何敢專管大任?是為我耕稼而君食之乎!」猛曰:「方當使君為宰夫,安直耕稼而已。」
世大怒曰:「要當懸汝頭於長安城門,不爾者,終不處於世也。」
猛言之於堅,堅怒曰:「必須殺此老氐,然後百僚可整。」
俄而世入言事,堅謂猛曰:「吾欲以楊璧尚主,璧何如人也?」
世勃然曰:「楊璧,臣之婿也,婚已久定,陛下安得令之尚主乎!」猛讓世曰:「陛下帝有海內,而君敢競婚,是為二天子,安有上下!」世怒起,將擊猛,左右止之。
世遂丑言大罵,堅由此發怒,命斬之於西廄。
諸氐紛紜,競陳猛短,堅恚甚,慢罵,或有鞭撻於殿庭者。
權翼進曰:「陛下宏達大度,善馭英豪,神武卓犖,錄功捨過,有漢祖之風。
然慢易之言,所宜除之。」
堅笑曰:「朕之過也。」
自是公卿以下無不憚猛焉。
堅起明堂,繕南北郊,郊祀其祖洪以配天,宗祀其伯健於明堂以配上帝。
親耕藉田,其妻苟氏親蠶於近郊。
堅南遊霸陵,顧謂群臣曰:「漢祖起自布衣,廓平四海,佐命功臣孰為首乎?」
權翼進曰:「《漢書》以蕭、曹為功臣之冠。」
堅曰:「漢祖與項羽爭天下,困於京索之間,身被七十餘創,通中六七,父母妻子為楚所囚。
平城之下,七日不火食,賴陳平之謀,太上、妻子克全,免匈奴之禍。
二相何得獨高也!雖有人一狗之喻,豈黃中之言乎!」於是酣飲極歡,命群臣賦詩。
大赦,復改元曰甘露。
以王猛為侍中、中書令、京兆尹。
其特進強德,健妻之弟也,昏酒豪橫,為百姓之患。
猛捕而殺之,陳一屍一於市。
其中丞鄧羌,一性一鯁直不撓,與猛協規齊志,數旬之間,貴戚強豪誅死者二十有餘人。
於是百僚震肅,豪右屏氣,路不拾遺,風化大行。
堅歎曰:「吾今始知天下之有法也,天子之為尊也!」於是遣使巡察四方及戎夷種落,州郡有高年孤寡,不能自存,長史刑罰失中、為百姓所苦,清修疾惡、勸課農桑、有便於俗,篤學至孝、義烈力田者,皆令具條以聞。
時匈奴左賢王衛辰遣使降於堅,遂請田內地,堅許之。
雲中護軍賈雍遣其司馬徐斌率騎襲之,因縱兵掠奪。
堅怒曰:「朕方修魏絳和戎之術,不可以小利忘大信。
昔荊吳之戰,事興蠶婦;澆瓜之惠,梁、宋息兵。
夫怨不在大,事不在小,擾邊動眾,非國之利也。
所獲資產,其悉以歸之。」
免雍官,以白衣領護軍,遣使修和,示之信義。
辰於是入居塞內,貢獻相尋。
烏丸獨孤、鮮卑沒奕於率眾數萬又降於堅。
堅初欲處之塞內,苻融以「匈奴為患,其興自古。
比虜馬不敢南首者,畏威故也。
今處之於內地,見其弱矣,方當窺兵郡縣,為北邊之害。
不如徙之塞外,以存荒服之義。」
堅從之。
堅僭位五年,鳳皇集於東闕,大赦其境內,百僚進位一級。
初,堅之將為赦也,與王猛、苻融密議於露堂,悉屏左右。
堅親為赦文,猛、融供進紙墨。
有一大蒼蠅入自牖間,鳴聲甚大,集於筆端,驅而復來。
俄而張安街巷市裡人相告曰:「官今大赦。」
有司以聞。
堅驚謂融、猛曰:「禁中無耳屬之理,事何從洩也?」
於是敕外窮推之,鹹言有一小人衣黑衣,大呼於市曰:「官今大赦。」
須臾不見。
堅歎曰:「其向蒼蠅乎?聲狀非常,吾固惡之。
諺曰:'欲人勿知,莫若勿為。
'聲無細而弗聞,事未形而必彰者,其此之謂也。」
堅廣修學官,召郡國學生通一經以上充之,公卿已下子孫並遣受業。
其有學為通儒、才堪幹事、清修廉直、孝悌力田者,皆旌表之。
於是人思勸勵,號稱多士,盜賊止息,請托路絕,田疇修辟,帑藏充盈,典章法物一靡一不悉備。
堅親臨太學,考學生經義優劣,品而第之。
問難五經,博士多不能對。
堅謂博士王實曰:「朕一月三臨太學,黜陟幽明,躬親獎勵,罔敢倦違,庶幾周、孔微言不由朕而墜,漢之二武其可追乎!」實對曰:「自劉石擾覆華畿,二都鞠為茂草,儒生罕有或存,墳籍滅而莫紀,經淪學廢,奄若秦皇。
陛下神武撥亂,道隆虞、夏,開庠序之美,弘儒教之風,化盛隆周,垂馨千祀,漢之二武焉足論哉!」堅自是每月一臨太學,諸生競勸焉。
屠各張罔聚眾數千,自稱大單于,寇掠郡縣。
堅以其尚書鄧羌為建節將軍,率眾七千討平之。
時商人趙掇、丁妃、鄒盆等皆家累千金,車服之盛,擬則王侯,堅之諸公競引之為國二卿。
黃門侍郎程憲言於堅曰:「趙掇等皆商販丑豎,市郭小人,車馬衣服僭同王者,官齊君子,為籓國列卿,傷風敗俗,有塵聖化,宜肅明典法,使清濁顯分。」
堅於是推檢引掇等為國卿者,降其爵。
乃下制:「非命士已上,不得乘車馬於都城百里之內。
金銀錦繡,工商、皁隸、婦女不得服之,犯者棄市。」
興寧三年,堅又改元為建元。
慕容遣其太宰慕容恪飽拔洛一陽一,略地至於崤、澠。
堅懼其入關,親屯陝城以備之。
匈奴右賢王曹轂、左賢王衛辰舉兵叛,率眾二萬攻其杏城已南郡縣,屯於馬蘭山。
索虜烏延等亦叛堅而通於辰、轂。
堅率中外一精一銳以討之,以其前將軍楊安、鎮軍一毛一盛等為前鋒都督。
轂遣弟活距戰於同官川,安大敗之,斬活並四千餘級,轂懼而降。
堅徙其酋豪六千餘戶於長安。
進擊烏延,斬之。
鄧羌討衛辰,擒之於木根山。
堅自驄馬城如朔方,巡撫夷狄,以衛辰為夏一陽一公以統其眾。
轂尋死,分其部落,貳城已西二萬餘落封其長子璽為駱川侯,貳城已東二萬餘落封其小子寅為力川侯,故號東、西曹。
秦、雍二州地震裂,水泉一湧一出,金象生一毛一,長安大風震電,壞屋殺人,堅懼而愈修德政焉。
使王猛、楊安等率眾二萬寇荊州北鄙諸郡,掠漢一陽一萬餘戶而還。
羌斂岐叛堅,自稱益州刺史,率部落四千餘家西依張天錫叛將李儼。
堅遣王猛與隴西太守姜衡、南安太守邵羌討斂岐於略一陽一。
張天錫率步騎三萬擊李儼,攻其大夏、武始二郡,克之。
天錫將掌據又敗儼諸軍於葵谷,儼懼,遣兄子純謝罪於堅,仍請救。
尋而猛攻破略一陽一,斂岐奔白馬。
堅遣楊安與建威王撫率眾會猛以救儼。
猛遣邵羌追斂岐,使王撫守侯和,姜衡守白石。
猛與楊安救枹罕,及天錫將楊遹戰於枹罕東,猛不利。
邵羌擒斂岐於白馬,送之長安。
天錫遂引師而歸。
儼猶憑城未出,猛乃服白乘輿,從數十人,請與相見。
儼開門延之,未及設備,而將士續入,遂虜儼而還。
堅以其將軍彭越為平西將軍、涼州刺史,鎮枹罕。
以儼為光祿勳、歸安侯。
是歲,苻雙據上邽、苻柳據蒲阪叛於堅,苻庾據陝城、苻武據安定並應之,將共伐長安。
堅遣使諭之,各嚙梨以為信,皆不受堅命,阻兵自守。
堅遣後禁將軍楊成世、左將軍一毛一嵩等討雙、武,王猛、鄧羌攻蒲阪,楊安、張蠔攻陝城。
成世、一毛一嵩為雙、武所敗,堅又遣其武衛王鑒、寧朔呂光等率中外一精一銳以討之,左衛苻雅、左禁竇沖率羽林騎七千繼發。
雙、武乘勝至於榆眉,鑒等擊敗之,斬獲萬五千人。
武棄安定,隨雙奔上邽,鑒等攻之。
苻柳出挑戰,猛閉壘不應。
柳以猛為憚己,留其世子良守蒲阪,率眾二萬,將攻長安。
長安去蒲阪百餘里,鄧羌率勁騎七千夜襲敗之,柳引軍還,猛又盡眾邀擊,悉俘其卒,柳與數百騎入於蒲阪。
鑒等攻上邽,克之,斬雙、武。
猛又尋破蒲阪,斬柳及其妻子,傳首長安。
猛屯蒲阪,遣鄧羌與王鑒等攻陷陝城,克之,送庾於長安,殺之。
太和四年,晉大司馬桓溫伐慕容,次於枋頭。
眾屢敗,遣使乞師於堅,請割武牢以西之地。
堅亦欲與連橫,乃遣其將苟池等率步騎二萬救。
王師尋敗,引歸,池乃還。
是時慕容垂避害奔於堅,王猛言於堅曰:「慕容垂,燕之戚屬,世雄東夏,寬仁惠下,恩結士庶,燕、趙之間鹹有奉戴之意。
觀其才略,權智無方,兼其諸子明毅有干藝,人之傑也。
蛟龍猛獸,非可馴之物,不如除之。」
堅曰:「吾方以義致英豪,建不世之功。
且其初至,吾告之至誠,今而害之,人將謂我何!」
王師既旋,慕容悔割武牢之地,遣使謂堅曰:「頃者割地,行人失辭。
有國有家,分災救患,理之常也。」
堅大怒,遣王猛輿建威梁成、鄧羌率步騎三萬,署慕容垂為冠軍將軍,以為鄉導,攻洛州刺史慕容築於洛一陽一。
遣其將慕容臧率一精一卒十萬,將解築圍。
猛使梁成等以一精一銳萬人卷甲赴之,大破臧於滎一陽一。
築懼而請降,猛陳師以受之,留鄧羌鎮金墉,猛振旅而歸。
太和五年,又遣猛率楊安、張蠔、鄧羌等十將率步騎六萬伐。
堅親送猛於霸東,謂曰:「今授卿一精一兵,委以重任,便可從壺關、上一黨一出潞川,此捷濟之機,所謂捷雷不及掩耳。
吾當躬自率眾以繼卿後,於鄴相見。
已敕運漕相繼,但憂賊,不煩後慮也。」
猛曰:「臣庸劣孤生,一操一無豪介,蒙陛下恩榮,內侍帷幄,出總戎旅,藉宗廟之靈,稟陛下神算,殘胡不足平也。
願不煩鑾軫,冒犯霜露。
臣雖不武,望克不淹時。
但願速敕有司,部置鮮卑之所。」
堅大悅。
於是進師。
楊安攻晉一陽一。
猛攻壺關,執上一黨一太守慕容越,所經郡縣皆降於猛,猛留屯騎校尉苟萇戍壺關。
會楊安攻晉一陽一,為地道,遣張蠔率壯士數百人入其城中,大呼斬關,猛、安遂入晉一陽一,執并州刺史慕容莊。
遣其太傅慕容評率眾四十餘萬以救二城,評憚猛不敢進,屯於潞川。
猛留將軍一毛一當戍晉一陽一,進師與評相持。
遣游擊郭慶以銳卒五千,夜從間道出評營後,傍山起火,燒其輜重,火見鄴中。
懼,遣使讓評,催之速戰。
猛知評賣水鬻薪,有可乘之會,評又求戰,乃陣於渭原而誓眾曰:「王景略受國厚恩,任兼內外,今與諸君深入賊地,宜各勉進,不可退也。
願戮力行間,以報恩顧,受爵明君之朝,慶觴父母一之室,不亦美乎!」眾皆勇奮,破釜棄糧,大呼競進。
猛望評師之眾也,惡之,謂鄧羌曰:「今日之事,非將軍莫可以捷。
成敗之機,在斯一舉。
將軍其勉之!」羌曰:「若以司隸見與者,公無以為憂。」
猛曰:「此非吾之所及也。
必以安定太守、萬戶侯相處。」
羌不悅而退。
俄而兵交,猛召之,羌寢而弗應。
猛馳就許之,羌於是大飲帳中,與張蠔、徐成等跨馬運矛,馳入評軍,出入數四,旁若無人,搴旗斬將,殺傷甚眾。
及日中,評眾大敗,俘斬五萬有餘,乘勝追擊,又降斬十萬,於是進師圍鄴。
堅聞之,留李威輔其太子宏守長安,以苻融鎮洛一陽一,躬率一精一銳十萬向鄴。
七日而至於安一陽一,過舊閭,引諸耆老語及祖父之事,泫然流涕,乃停信宿。
猛潛至安一陽一迎堅,堅謂之曰:「昔亞夫不出軍迎漢文,將軍何以臨敵而棄眾也?」
猛曰:「臣每覽亞夫之事,嘗謂前卻人主,以此而為名將,竊未多之。
臣奉陛下神算,擊垂亡之虜,若摧枯拉朽,何足慮也!監國沖幼,鑾駕遠臨,脫有不虞,其如宗廟何!」堅遂攻鄴,陷之。
慕容出奔高一陽一,堅將郭慶執而送之。
堅入鄴宮,閱其名籍,幾郡百五十七,縣一千五百七十九,戶二百四十五萬八千九百六十九,口九百九十八萬七千九百三十五。
諸州郡牧守及六夷渠帥盡降於堅。
郭慶窮追餘燼,慕容評奔於高句麗,慶追至遼海,句麗
縛評送之。
堅散宮人珍寶以賜將士,論功封賞各有差。
以王猛為使持節、都督關東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冀州牧、鎮鄴;以郭慶為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揚武將軍、幽州刺史,鎮薊。
堅自鄴如枋頭,宴諸父老,改枋頭為永昌縣,復之終世。
堅至自永昌,行飲至之禮,歌勞止之詩,以饗其群臣。
赦慕容及其王公已下,皆徙於長安,封授有差。
堅於是行禮於辟雍,祀先師孔子,其太子及公侯卿大夫士之元子,皆束修釋奠焉。
徙關東豪傑及諸雜夷十萬戶於關中,處烏丸雜類於馮翊、北地,丁零翟斌於新安,徙陳留、東阿萬戶以實青州。
諸因亂流移,避仇遠徙,欲還舊業者,悉聽之。
晉叛臣袁瑾固守壽春,為大司馬桓溫所圍,遣使請救於堅。
堅遣王鑒、張蠔率步騎二萬救之,鑒據洛澗,蠔屯八公山。
桓溫遣諸將夜襲鑒、蠔,敗之,鑒、蠔屯慎城。
初,仇池氐楊世以地降於堅,堅署為平南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
既而歸順於晉。
世死,子纂代立,遂受天子爵命而絕於堅。
世弟統驍武得眾,起兵武都,與纂分爭。
堅遣其將苻雅、楊安與益州刺史王統率步騎七萬,先取仇池,進圖寧、益。
雅等次於鷲陝,纂率眾五萬距雅。
晉梁州刺史楊亮遣督護郭寶率騎千餘救之,戰於陝中,為雅等所敗,纂收眾奔還。
雅進攻仇池,楊統帥武都之眾降於雅。
纂將楊他遣子碩密降於雅,請為內應。
纂懼,面縛出降。
雅釋其縛,送之長安。
以楊統為平遠將軍、南秦州刺史,加楊安都督,鎮仇池。
先是,王猛獲張天錫將敦煌一陰一據及甲士五千,堅既東平六州,西擒楊纂,欲以德懷遠,且跨威河右,至是悉送所獲還涼州。
天錫懼而遣使謝罪稱籓,堅大悅,即署天錫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河右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州刺史、西域都護、西平公。
吐谷渾碎奚以楊纂既降,懼而遣使送馬五千匹、金銀五百斤。
堅拜奚安遠將軍、漒川侯。
堅嘗如鄴,狩於西山,旬餘,樂而忘返。
伶人王洛叩馬諫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萬乘之主行不履危。
故文帝馳車,袁公止轡;孝武好田,相如獻規。
陛下為百姓父母,蒼生所繫,何可盤於游田,以玷聖德。
若禍起須臾,變在不測者,其如宗廟何!其如太后何!」堅曰:「善。
昔文公悟愆於虞人,朕聞罪於王洛,吾過也。」
自是遂不復獵。
堅聞桓溫廢海西公也,謂群臣曰:「溫前敗灞上,後敗枋頭,十五年間,再傾國師。
六十歲公舉動如此,不能思愆免退,以謝百姓,方廢君以自悅,將如四海何!諺雲'怒其室而作色於父'者,其桓溫之謂乎!」
堅以境內旱,課百姓區種。
懼歲不登,省節谷帛之費,太官、後官減常度二等,百僚之秩以次降之。
復魏、晉士籍,使役有常,聞諸非正道,典學一皆禁之。
堅臨太學,考學生經義,上第擢敘者八十三人。
自永嘉之亂,庠序無聞,及堅之僭,頗留心儒學,王猛整齊風俗,政理稱舉,學校漸興。
關、隴清晏,百姓豐樂,自長安至於諸州,皆夾路樹槐柳,二十里一亭,四十里一驛,旅行者取傍於途,工商貿販於道。
百姓歌之曰:「長安大街,夾樹楊槐。
下走硃輪,上有鸞棲。
英彥雲集,誨我萌黎。」
是歲,有大風從西南來,俄而晦冥,恆星皆見,又有赤星見於西南。
太史令魏延言於堅曰:「於占西南國亡,明年必當平蜀漢。」
堅大悅,命秦梁密嚴戎備。
乃以王猛為丞相,以苻融為鎮東大將軍。
代猛為冀州牧。
融將發,堅祖於霸東,奏樂賦詩。
堅母苟氏以融少子,甚一愛一之,比發,三至灞上,其夕又竊如融所,內外莫知。
是夜,堅寢於前殿,魏延上言:「天市南門屏內后妃星失明,左右閽寺不見,后妃移動之象。」
堅推問知之,驚曰:「天道與人何其不遠!」遂重星官。
王猛至長安,加都督中外諸軍事,猛辭讓再三,堅不許。
其後天鼓鳴,有彗星出於尾箕,長十餘丈,名蚩尤旗,經太微,掃東井,自夏及秋冬不滅。
太史令張孟言於堅曰:「彗起尾箕,而掃東井,此燕滅秦之象。」
因勸堅誅慕容及其子弟。
堅不納,更以為尚書,垂為京兆尹,沖為平一陽一太守。
苻融聞之,上疏於堅曰:「臣聞東胡在燕,歷數彌久,逮於石亂,遂據華夏,跨有六州,南面稱帝。
陛下爰命六師,大舉征討,勞卒頻年,勤而後獲,非慕義懷德歸化。
而今父子兄弟列官滿朝,執權履職,勢傾勞舊,陛下親而幸之。
臣愚以為猛獸不可養,狼子野心。
往年星異,災起於燕,願少留意,以思天戒。
臣據可言之地,不容默已。
《詩》曰:'兄弟急難','朋友好合'。
昔劉向以肺腑之親,尚能極言,況於臣乎!」堅報之曰:「汝為德未充而懷是非,立善未稱而名過其實。
《詩》云:'德輶如一毛一,人鮮克舉。
'君子處高,戒懼傾敗,可不務乎!今四海事曠,兆庶未寧,黎元應撫,夷狄應和,方將混六一合以一家,同有形於赤子,汝其息之,勿懷耿介。
夫天道助順,修德則禳災。
苟求諸己,何懼外患焉。」
晉梁州刺史楊亮遣子廣襲仇池,與堅將楊安戰,廣敗績,晉沮水諸戍皆委城奔潰,亮懼而退守磬險,安遂進寇漢川。
堅遣王統、硃彤率卒二萬為前鋒寇蜀,前禁將軍一毛一當、鷹揚將軍徐成率步騎三萬入自劍閣。
楊亮率巴獠萬餘拒之,戰於青谷,王師不利,亮奔固西城。
彤乘勝陷漢中,徐成又攻二劍,克之,楊安進據梓潼。
晉奮威將軍、西蠻校尉周虓降於彤。
揚武將軍、益州刺史周仲孫勒兵距彤等於綿竹,聞堅將一毛一當將至成都,仲孫率騎五千奔於南中。
安、當進兵,遂陷益州。
於是西南夷邛、莋、夜郎等皆歸之。
堅以安為右大將軍、益州牧,鎮成都;一毛一當為鎮西將軍、梁州刺史,鎮漢中;姚萇為寧州刺史、領西蠻校尉;王統為南秦州刺史,鎮仇池。
蜀人張育、楊光等起兵,與巴獠相應,以叛於堅。
晉益州刺史竺瑤、威遠將軍桓石虔率眾三萬據墊江。
育乃自號蜀王,遣使歸順,與巴獠酋帥張重、尹萬等五萬餘人進圍成都。
尋而育與萬爭權,舉兵相持,堅遣鄧羌與楊安等擊敗之,育、光退屯綿竹。
安又敗張重、尹萬於成都南,重死之,及首級二萬三千。
鄧羌復擊張育、楊光於綿竹,皆害之。
桓石虔敗姚萇於墊江,萇退據五城,石虔與竺瑤移屯巴東。
時有人於堅明光殿大呼謂堅曰:「甲申乙酉,魚羊食人,悲哉無復遺。」
堅命執之,俄而不見。
秘書監硃彤等因請誅鮮卑,堅不從。
遣使巡行四方,觀風俗,問政道,明黜陟,恤孤獨不能自存者。
以安車蒲輪征隱士樂陵王歡為國子祭酒。
及王猛卒,堅置聽訟觀於未央之南。
禁《老》、《莊》、圖讖之學。
中外四禁、二衛、四軍長上將士,皆令修學。
課後宮,置典學,立內司,以授於掖庭,選Yan人及女隸有聰識者署博士以授經。
遣其武衛苟萇、左將軍一毛一盛、中書令梁熙、步兵校尉姚萇等率騎十三萬伐張天賜於姑臧。
遣尚書朗閻負、梁殊銜命軍前,下書征天錫。
堅嚴飾鹵簿,親餞萇等於城西,賞行將各有差。
又遣其秦州刺史苟池、河州刺史李辯、涼州刺史王統,率三州之眾以繼之。
閻負等到涼州,天錫自以晉之列籓,志在保境,命斬之,遣將軍馬建出距萇等。
俄而梁熙、王統等自清石津攻其將梁粲於河會城,陷之。
苟萇濟自石城津,與梁熙等會攻纏縮城,又陷之。
馬建懼,自楊非退還清塞。
天錫又遣將軍掌據率眾三萬,與馬建陣於洪池。
苟萇遣姚萇以甲卒三千挑戰,諸將勸據擊之,以挫其鋒,據不從。
天錫乃率中軍三萬次金昌。
萇、熙聞天錫來一逼一,急攻據、建,建降於萇,遂攻據,害之,及其軍司席仂。
萇進軍入清塞,乘高列陣。
天錫又遣司兵趙充哲為前鋒,率勁勇五萬,與萇等戰於赤岸,哲大敗。
天錫懼而奔還,至箋請降。
萇至姑臧,天錫乘素車白馬,面縛輿櫬,降於軍門。
萇釋縛焚櫬,送之於長安,諸郡縣悉降。
堅以梁熙為持節、西中郎將、涼州刺史,領護西羌校尉,鎮姑臧。
徙豪右七千餘戶於關中,五品稅百姓金銀一萬三千斤以賞軍士,余皆安堵如故。
堅封天錫重光縣之東寧鄉二百戶,號歸義侯。
初,萇等將征天錫,堅為其立第於長安,至是而居之。
堅既平涼州,又遣其安北將軍、幽州刺史苻洛為北討大都督,率幽州兵十萬討代王涉翼犍。
又遣後將軍俱難與鄧羌等率步騎二十萬東出和龍,西出上郡,與洛會於涉翼犍庭。
翼犍戰敗,遁於弱水。
苻洛逐之,勢窘迫,退還一陰一山。
其子翼圭縛父請降,洛等振旅而還,封賞有差。
堅以翼犍荒俗,未參仁義,令入太學習禮。
以翼圭執父不孝,遷之於蜀。
散其部落於漢鄣邊故地,立尉、監行一事,官僚領押,課之治業營生,三五取丁,優復三年無稅租。
其渠帥歲終令朝獻,出入行來為之制限。
堅嘗之太學,召涉翼犍問曰:「中國以學養一性一,而人壽考,漠北啖牛羊而人不壽,何也?」
翼犍不能答。
又問:「卿種人有堪將者,可召為國家用。」
對曰:「漠北人能捕六畜,善馳走,逐水草而已,何堪為將!」又問:「好學否?」
對曰:「若不好學,陛下用教臣何為?」
堅善其答。
堅以關中水旱不時,議依鄭白故事,發其王侯已下及豪望富室僮隸三萬人,開涇水上源,鑿山起堤,通渠引瀆,以溉岡鹵之田。
及春而成,百姓賴其利。
以涼州新附,復租賦一年。
為父後者賜爵一級,孝悌力田爵二級,孤寡高年谷帛有差,女子百戶牛酒,大酺三日。
遣其尚書令苻丕率司馬慕容、苟萇等步騎七萬寇襄一陽一。
使楊安將樊鄧之眾為前鋒,屯騎校尉石越率一精一騎一萬出魯一陽一關,募容垂與姚萇出自南鄉,苟池等與強駑王顯將勁卒四萬從武當繼進,大會漢一陽一。
師次沔北,晉南中郎將硃序以丕軍無舟楫,不以為虞,石越遂游馬以渡。
序大懼,固守中城。
越攻陷外郛,獲船百餘艘以濟軍。
丕率諸將進攻中城,遣苟池、石越、一毛一當以眾五萬屯於江陵。
晉車騎將軍桓沖擁眾七萬為序聲援,憚池等不進,保據上明。
兗州刺史彭超遣使上言於堅曰:「晉沛郡太守戴逯以卒數千戍彭城,臣請率一精一銳五萬攻之,願更遣重將討淮南諸城。」
堅於是又遣其後將軍俱難率右將軍一毛一當、後禁一毛一盛、陵江邵保等步騎七萬寇淮一陰一、盱眙。
揚武彭超寇鼓城。
梁州刺史韋鍾寇魏興,攻太守吉挹於西城。
晉將軍一毛一武生率眾五萬距之,與俱難等相持於淮南。
先是,梁熙遣使西域,稱揚堅之威德,並以繒彩賜諸國王,於是朝獻者十有餘國。
大宛獻天馬千里駒,皆汗血、硃鬣、五色、鳳膺、麟身,及諸珍異五百餘種。
堅曰:「吾思漢文之返千里馬,咨嗟美詠。
今所獻馬,其悉反之,庶克念前王,彷彿古人矣。」
乃命群臣作《止馬詩》而遣之,示無慾也。
其下以為盛德之事,遠同漢文,於是獻詩者四百餘人。
是時苻丕久圍襄一陽一,御史中丞李柔劾丕以師老無功,請征下廷尉。
堅曰:「丕等費廣無成,實宜貶戮。
但師已淹時,不可虛然中返,其特原之,令以功成贖罪。」
因遣其黃門郎韋華持節切讓丕等,仍賜以劍,曰:「來春不捷者,汝可自裁,不足復持面見吾也。」
初,丕之寇襄一陽一也,將急攻之,苟萇諫曰:「今以十倍之眾,積粟如山,但掠徙荊、楚之人內於許、洛,絕其糧運,使外援不接,糧盡無人,不攻自潰,何為促攻以傷將士之命?」
丕從之。
及堅讓至,眾鹹疑懼,莫知所為。
征南主簿河東王施進曰:「以大將軍英秀,諸將勇銳,以攻小城,何異洪爐燎羽一毛一。
所以緩攻,欲以計制之。
若決一旦之機,可指日而定。
今破襄一陽一,上明自遁,復何所疑!願請一旬之期,以展三軍之勢。
如其不捷,施請為戮首。」
丕於是促圍攻之。
堅將親率眾助丕等,使苻融將關東甲卒會於壽春,梁熙統河西之眾以繼中軍。
融、熙並上言,以為未可興師,乃止。
太元四年,晉兗州刺史謝玄率眾數萬次於泗汭,將救彭城。
苻丕陷襄一陽一,執南中郎將硃序,送於長安,堅署為度支尚書。
以其中壘梁成為南中郎將、都督荊、揚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領護南蠻校尉,配兵一萬鎮襄一陽一,以征南府器杖給之。
彭超圍彭城也,置輜重於留城。
至是,晉將謝玄遣將軍何謙之、高衡率眾萬餘,聲趣留城,超引軍赴之。
戴逯率彭城之眾奔於謝玄,超留其治中徐褒守彭城而復寇盱眙。
俱難既陷淮一陰一,留邵保戍之,與超會師而南。
晉將一毛一武生救魏興,遣前鋒督護趙福、將軍袁虞等將水軍一萬,溯江而上。
堅南巴校尉姜宇遣將張紹、仇生等水陸五千距之,戰於南縣,王師敗績。
尋而韋鍾攻陷魏興,執太守吉挹。
一毛一當與王顯自襄一陽一而東,會攻淮南。
彭超陷盱眙,獲晉建威將軍、高密內史一毛一璪之,遂攻晉幽州刺史田洛於三阿,去廣陵百里,京都大震,臨江列戍。
孝武帝遣征虜將軍謝石率水軍次於塗中,右衛將軍一毛一安之、游擊將軍河間王曇之次於堂邑,謝玄自廣陵救三阿。
一毛一當、一毛一盛馳襲安之,王師敗績。
玄率眾三萬次於白馬塘,俱難遣其將都顏率騎逆玄,戰於塘西,玄大敗之,斬顏。
玄進兵至三阿,與難、超戰,超等又敗,退保盱眙。
玄進次石樑,與田洛攻盱眙,難、超出戰,覆敗,退屯淮一陰一。
玄遣將軍何謙之、督護諸葛侃率舟師乘潮而上,焚淮橋,又與難等合戰,謙之斬其將邵保,難、超退師淮北。
難歸罪彭超,斬其司馬柳渾。
堅聞之,大怒,檻車征超下獄,超自一殺,難免為庶人。
堅以一毛一當為平南將軍、徐州刺史,鎮彭城;一毛一盛為平東將軍、兗州刺史,鎮胡陸;王顯為平吳校尉、揚州刺史,戍下邳:賞堂邑之功也。
又以苻洛為散騎常侍、持節、都督益、寧、西南夷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領護西夷校尉,鎮成都,命從伊闕自襄一陽一溯漢而上。
洛,健之兄子也。
雄勇多力,而猛氣絕人、堅深忌之,故常為邊牧。
洛有征伐之功而未賞,及是遷也,恚怒,謀於眾曰:「孤於帝室,至親也,主上不能以將相任孤,常擯孤於外,既投之西裔,復不聽過京師,此必有伏計,令梁成沈孤於漢水矣。
為宜束手就命,為追晉一陽一之事以匡社稷邪?諸君意如何?」
其治中平顏妄陳祥瑞,勸洛舉兵。
洛因攘袂大言曰:「孤計決矣,沮謀者斬!」於是自稱大將軍、大都督、秦王,署置官司,以平顏輔國將軍、幽州刺史,為其謀主。
分遣使者徵兵於鮮卑、烏丸、高句麗、百濟及薛羅、休忍等諸國,並不從。
洛懼而欲止,平顏曰:「且宜聲言受詔,盡幽、並之兵出自中山、常山,一陽一平公必郊迎於路,因而執之,進據冀州,總關東之眾以圖秦、雍,可使百姓不覺易主而大業定矣。」
洛從之,乃率眾七萬發和龍,將圖長安。
於是關中一騷一動,盜賊並起。
堅遣使數之曰:「天下未一家,兄弟匪他,何為而反?可還和龍,當以幽州永為世封。」
洛謂使者曰:「汝還白東海王,幽州褊厄,不足容萬乘,須還王鹹一陽一,以承高祖之業。
若能候駕潼關者,位為上公,爵歸本國。」
堅大怒,遣其左將軍竇沖及呂光率步騎四萬討之,右將軍都貴馳傳詣鄴,率冀州兵三萬為前鋒,以苻融為大都督,授之節度。
使石越率騎一萬,自東萊出石徑,襲和龍,海行四百餘里。
苻重亦盡薊城之眾會洛,次於中山,有眾十萬。
沖等與洛戰於中山,大敗之,執洛及其將蘭殊,送於長安。
呂光追斬苻重於幽州,石越克和龍,斬平顏及其一黨一與百餘人。
堅赦蘭殊,署為將軍,徙洛於涼州,征苻融為車騎大將軍、領宗正、錄尚書事。
洛既平,堅以關東地廣人殷,思所以鎮靜之,引其群臣於東堂議曰:「凡我族類,支胤彌繁,今欲分三原、九嵕、武都、汧、雍十五萬戶於諸方要鎮,不忘舊德,為磐石之宗,於諸君之意如何?」
皆曰:「此有周所以祚隆八百,社稷之利也。」
於是分四帥子弟三千戶,以配苻丕鎮鄴,如世封諸侯,為新券主。
堅送丕於灞上,流涕而別。
諸戎子弟離其父兄者,皆悲號哀慟,酸感行人,識者以為喪亂流離之象。
於是分幽州置平州,以石越為平州刺史,領護鮮卑中郎將,鎮龍城;大鴻臚韓胤領護赤沙中郎將,移烏丸府於代郡之平城;中書令梁讜為安遠將軍、幽州刺史,鎮薊城;一毛一興為鎮西將軍、河州刺史,鎮枹罕;王騰為鷹揚將軍、并州刺史,領護匈奴中郎將,鎮晉一陽一;二州各配支戶三千;苻暉為鎮東大將軍、豫州牧,鎮洛一陽一;苻睿為安東將軍、雍州刺史,鎮蒲阪。
先是,高陸人穿井得龜,大三尺,背有八卦文,堅命太卜池養之,食以粟,及此而死,藏其骨於太廟。
其夜廟丞高虜夢龜謂之曰:「我本出將歸江南,遭時不遇,隕命秦庭。」
又有人夢中謂虜曰:「龜三千六百歲而終,終必妖興,亡國之征也。」
堅自平諸國之後,國內殷實,遂示人以侈,懸珠簾於正殿,以朝群臣,宮宇車乘,器物服御,悉以珠璣、琅玕、奇寶、珍怪飾之。
尚書郎裴元略諫曰:「臣聞堯、舜茅茨,周卑宮室,故致和平,慶隆八百。
始皇窮極奢麗,嗣不及孫。
願陛下則采椽之不琢,鄙瓊室而不居,敷純風於天下,流休范於無窮,賤金玉,珍谷帛,勤恤人隱,勸課農桑,捐無用之器,棄難得之貨,敦至道以厲薄俗,修文德以懷遠人。
然後一軌九州,同風天下,刑措既登,告成東嶽,蹤軒皇以齊美,哂二漢之徙封,臣之願也。」
堅大悅,命去珠簾,以元略為諫議大夫。
鄯善王、車師前部王來朝,大宛獻汗血馬,肅慎貢楛矢,天竺獻火浣布,康居、于闐及海東諸國,凡六十有二王,皆遣使貢其方物。
初,堅母少寡,將軍李威有辟一陽一之一寵一,史官載之。
至是,堅收起居注及著作所錄而觀之,見其事,慚怒,乃焚其書,大檢史官,將加其罪。
著作郎趙泉、車敬等已死,乃止。
荊州刺史都貴遣其司馬閻振、中兵參軍吳仲等率眾二萬寇竟陵,留輜重於管城,水陸輕進。
桓沖遣南平太守桓石虔、竟陵太守郭銓等水陸二萬距之,相持月餘,戰於滶水。
振等大敗,退保管城。
石虔乘勝攻破之,斬振及仲,俘斬萬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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