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五十五:夏侯湛(弟淳淳子承)潘岳(從子尼)張載(弟協協

古籍查詢

輸入需要查詢的關鍵字:

《晉書》卷五十五

晉書

卷五十五

列傳第二十五

夏侯湛(弟淳淳子承)潘岳(從子尼)張載(弟協協弟亢)

夏侯湛,字孝若,譙國譙人也。

祖威,魏兗州刺史。

父莊,淮南太守。

湛幼有盛才,文章宏富,善構新詞,而美容觀,與潘岳友善,每行止同輿接茵,京都謂之「連璧」。

少為太尉掾。

泰始中,舉賢良,對策中第,拜郎中,累年不調,乃作《抵疑》以自廣。

其辭曰:

當路子有疑夏侯湛者而謂之曰:「吾聞有其才而不遇者,時也;有其時而不遇者,命也。

吾子童幼而岐立,弱冠而著德,少而流聲,長而垂名。

拔萃始立,而登宰相之朝;揮翼初儀,而受卿尹之舉。

蕩典籍之華,談先王之言。

入閶闔,躡丹墀,染彤管,吐洪煇,干當世之務,觸人主之威,有效矣。

而官不過散郎,舉不過賢良。

鳳棲五期,龍蟠六年,英耀禿落,羽儀摧一殘。

而獨雍容藝文,蕩駘儒林,志不轟著述之業,口不釋《雅》《頌》之音,徒費情而耗力,勞神而苦心,此術亦以薄矣。

而終莫之辯,宜吾子之陸沈也。

且以言乎才,則吾子優矣。

以言乎時,則子之所與二三公者,義則骨肉之固,交則明道之觀也。

富於德,貴於官,其所發明,雖叩牛一操一築之客,傭賃拘關之隸,負俗懷譏之士,猶將登為大夫,顯為卿尹。

於何有寶咳唾之音,一愛一錙銖之力?向若垂一鱗,回一翼,令吾子攀其飛騰之勢,掛其羽翼之末,猶奮迅於雲霄之際,騰驤於四極之外。

今乃金口玉音,漠然沈默。

使吾子棲遲窮巷,守此困極,心有窮志,貌有饑色。

吝江河之流,不以濯舟船之畔;惜東壁之光,不以寓貧婦之目。

抑非二三公之蔽賢也,實吾子之拙惑也。」

夏侯子曰:「噫!湛也幸,有過,人必知之矣。

吾子所以褒飾之太矣。

斟酌之喻,非小丑之所堪也。

然過承古人之誨,抑因子大夫之忝在弊室也,敢布其腹心,豈能隱幾以覽其概乎!」

客曰:「敢祗以聽。」

夏侯子曰:「吾聞先大夫孔聖之言:'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四德具而名位不至者,非吾任也。

是以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僕也承門戶之業,受過庭之訓,是以得接冠帶之末,充乎士大夫之列,頗窺《六經》之文,覽百家之學。

弱年而入公朝,蒙蔽而當顯舉,進不能拔群出萃,卻不能抗排當世,志則乍顯乍昧,文則乍幽乍蔚。

知之者則謂之欲逍遙以養生,不知之者則謂之欲遑遑以求達,此皆未是僕之所匱也。

僕又聞,世有道,則士無所執其節;黜陟明,則下不在量其力。

是以當舉而不辭,入朝而酬問。

僕,東野之鄙人,頑直之陋生也。

不識當世之便,不達朝廷之情,不能倚一靡一容悅,出入崎傾,逐巧點妍,嘔喁辯佞。

隨群班之次,伏簡墨之後。

當此之時,若失水之魚,喪家之狗,行不勝衣,言不出口,安能幹當世之務,觸人主之威,適足以露狂簡而增塵垢。

縱使心有至言,言有偏直,此委巷之誠,非朝廷之欲也。

今天子以茂德臨天下,以八方六一合為四境,海內無虞,萬國玄靜,九夷之從王化,猶洪聲之收清響;黎苗之樂函夏,若游形之招惠景。

鄉曲之徒,一介之士,曾諷《急就》、習甲子者,皆奮筆揚文,議制論道。

出草苗,起林藪,御青瑣,入金墉者,無日不有。

充三台之寺,盈中書之閣。

有司不能竟其文,當年不能編其籍,此執政之所厭聞也。

若乃群公百辟,卿士常伯,被硃佩紫,耀金帶白,坐而論道者,又充路盈寢,黃幄玉階之內,飽其尺牘矣。

若僕之言,皆糞土之說,消磨灰爛,垢辱招穢,適可充衛士之爨,盈掃除之器。

譬猶投盈寸之膠,而欲使江海易色;燒一羽之一毛一,而欲令大爐增勢。

若燎原之煙,彌天之雲,噓之不益其熱,翕之不減其氣。

今子見僕入朝暫對,便欲坐望高位,吐言數百,謂陵曾一世,何吾子之失評也!僕固脂車以須放,秣馬以待卻,反耕於枳落,歸志乎渦瀨,從容乎農夫,優遊乎卒歲矣。

古者天子畫土以封群後,群後受國以臨其邦,懸大賞以樂其成,列九伐以討其違,興衰相形,安危相傾。

故在位者以求賢為務,受任者以進才為急。

今也則九州為一家,萬國為百郡,政有常道,法有恆訓,因循而禮樂自定,揖讓而天下大順。

夫道學之貴游,閭邑之搢紳,皆高門之子,世臣之胤,弘風長譽,推成而進,悠悠者皆天下之彥也。

諷詁訓,傳《詩》《書》,講儒墨,說玄虛,僕皆不如也。

二三公之簡僕於凡庸之肆,顯僕於細猥之中,則為功也重矣;時而清談,則為親也周矣。

且古之君子,不知士,則不明不安。

是以居逸而思危,對食而餚乾。

今也則否。

居位者以善身為靜,以寡交為慎,以弱斷為重,以怯言為信。

不知士者無公誹,不得士者不私愧。

彼在位者皆稷、契、咎、益、伊、呂、周、召之倫,叔豹、仲熊之儔,稽古則逾黃、唐,經緯則越虞、夏,蔑昆吾之功,嗤桓文之勳,抵管仲,蹉雹晏嬰。

其遠則欲升鼎湖,近則欲超太平。

方將保保重嗇神,獨善其身,玄白沖虛,仡爾養真。

雖力挾太山,將不一舉一羽;揚波萬里,將不濯一鱗。

咳唾成珠玉,揮袂出風雲。

豈肯敝薜鄙事,取才進人,此又吾子之失言也。

子獨不聞夫神人乎!吸風飲露,不食五穀。

登太清,遊山岳,一靡一芝草,弄白玉。

不因而獨備,無假而自足。

不與人路同嗜欲,不與世務齊榮辱。

故能入無窮之門,享不死之年。

以此言之,何待進賢!」

客曰:「聖人有言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

'今子值有道之世,當太平之會,不攘袂奮氣,發謀出奇。

使鳴鶴受和,好爵見縻。

抑乃沈身郎署,約志勤卑,不亦羸哉!且伊尹之幹成湯,寧戚之迕桓公,或投己鼎俎,或庸身飯牛,明廢興之機,歌《白水》之流,德入殷王,義感齊侯。

故伊尹起庖廚而登阿衡,寧戚出車下而階大夫。

外無微介,內無請謁,矯身擢手,逕躡名位。

吾子亦何不慕賢以自厲,希古以慷慨乎!」

夏侯子曰:「嗚呼!是何言歟!盎與貴是人之所欲,非僕之所惡也。

夫干將之劍,陸斷狗馬,水截蛟龍,而公刀不能入泥。

騏驥驊騮之乘,一日而致千里,而駑蹇不能邁畝。

百煉之監,別鬚眉之數,而壁土不見泰山。

鴻鵠一舉,橫四海之區,出青雲之外,而尺鷃不陵桑榆。

此利鈍之覺,優劣之決也,夫欲進其身者,不過千萬乘,而僕以上朝堂,答世問,不過顯所知。

僕以竭心思,盡才學,意無雅正可准,論無片言可采,是以頓於鄙劣而莫之能起也。

以此言之,僕何為其不自衒哉!子不嫌僕德之不劭,而疑其位之不到,是猶反鏡而索照,登木而下釣,僕未以此為不肖也。

若乃伊尹負鼎以干湯,呂尚隱游以徼文,傅說一操一築以寤主,寧戚擊角以要君,此非僕所能也。

莊周駘蕩以放言,君平賣卜以自賢,接輿一陽一狂以蔽身,梅福棄家以求仙,此又非僕之所安也。

若乃季札抗節於延陵,楊雄覃思於《太玄》,伯玉和柔於人懷,柳惠三絀於士官,僕雖不敏,竊頗彷彿其清塵。」

後選補太子舍人,轉尚書郎,出為野王令。

以血隱為急,而緩於公調。

政清務閒,優遊多暇,乃作《昆弟誥》。

其辭曰:

惟正月才生魄,湛若曰:「咨爾弟淳、琬、瑫、謨、總、瞻:古人有言,'孝乎惟孝,友於兄弟。

''死喪之戚,兄弟孔懷。

'又曰,'周之有至德也,莫如兄弟。

'於戲!迸之載於訓籍,傳於《詩》《書》者,厥乃不思,不可不行。

爾其專乃心,一乃聽,砥礪乃一性一,以聽我之格言。」

淳等拜手稽首。

湛若曰:「嗚呼!惟我皇乃祖滕公,肇厘厥德厥功,以左右漢祖,弘濟於嗣君,用垂祚於後。

世世增敷前軌,濟其好行美德。

明允相繼,冠冕胥及。

以逮於皇曾祖愍侯,寅亮魏祖,用康乂厥世,遂啟土宇,以大綜厥勳於家。

我皇祖穆侯,崇厥基以允厘顯志,用恢闡我令業。

維我後府君侯,祗服哲命,欽明文思,以熙柔我家道,丕隆我先緒。

欽若稽古訓,用敷訓典籍,乃綜其微言。

嗚呼!自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圖緯六藝,及百家眾流,罔不探賾索隱,鉤深致遠。

《洪範》九疇,彝倫攸敘。

乃命世立言,越用繼尼父之大業,斯文在茲。

且九齡而我王母薛妃登遐,我後孝思罔極,惟以奉於穆侯之繼室蔡姬,以致其子道。

蔡姬登遐,隘於穆侯之命,厥禮乃不得成,用不祔於祖姑。

惟乃用騁其永慕,厥乃以疾辭位,用遜於厥家,布衣席稿,以終於三載。

厥乃古訓無文,我後丕孝其心,用假於厥制,以穆於世父使君侯。

惟伯後聰明睿智,奕世載德,用慈友於我後。

我惟烝烝是虔,罔不克承厥誨,用增茂我敦篤,以播休美於一世,厥乃可不遵。

惟我用夙夜匪懈,日鑽其道,而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我用欲罷不敢。

豈唯予躬是懼,實令跡是奉。

厥乃晝分而食,夜分而寢。

豈唯令跡是畏,實爾猶是儀。

嗚呼,予其敬哉!俞!予聞之,周之有至德,有婦人焉。

我母氏羊姬,宣慈愷悌,明粹篤誠,以撫訓群子。

厥乃我齔齒,則受厥教於書學,不遑惟寧。

敦《詩》《書》禮樂,孳孳弗倦。

我有識惟與汝服厥誨,惟仁義惟孝友是尚,憂深思遠,祗以防於微。

翳義形於色,厚一愛一平恕,以濟其寬裕。

用緝和我七子,訓諧我五妹。

惟我兄弟姊妹束修慎行,用不辱於冠帶,實母氏是憑。

予其為政蕞爾,惟母氏仁之不行是戚,予其望色思寬。

獄之不情,教之不泰是訓,予其納戒思詳。

嗚呼!惟母氏信著於不言,行感於神明。

若夫恭事於蔡姬,敦穆於九族,乃高於古之人。

古之人厥乃千里承師,矧我惟父惟母世德之餘烈,服膺之弗可及,景仰之弗可階。

汝其念哉!俾群弟天祚於我家,俾爾鹹休明是履。

淳英哉文明柔順,琬乃沈毅篤固,惟瑫厥清粹平理,謨茂哉雋哲寅亮,總其弘肅簡雅,瞻乃純鑠惠和。

惟我蒙蔽,極否於義訓。

嗟爾六弟,汝其滋義洗心,以補予之尤。

予乃亦不敢忘汝之闕。

嗚呼!小子瞻,汝其見予之長於仁,未見予之長於義也。」

瞻曰:「俞!以如何?」

湛若曰:「我之肇於總角,以逮於弱冠,暨於今之二一毛一,受學於先載,納誨於嚴父慈母。

予其敬忌於厥身,而匡予之纖介,翼予之小疵,使予有過未曾不知,予知之逌改,惟沖子是賴。

予親於心,一愛一於中,敬於貌。

厥乃口無擇言,柔惠且直,廉而不劌,肅而不厲,厥其成予哉。

用集我父母一之訓,庶明厲翼,邇可遠在茲。」

瞻拜手稽首曰:「俞!」湛曰:「都!在修身,在一愛一人。」

瞻曰:「吁!惟聖其難之。」

湛曰:「都!厥不行惟難,厥行惟易。」

淳曰:「俞!明而昧,崇而卑,沖而恆,顯而賢,同而疑,厲而柔,和而矜。」

湛曰:「俞!乃言厥有道。」

淳曰:「俞!祗服訓。」

湛曰:「來!琬,汝亦昌言。」

琬曰:「俞!身不及於人,不敢墮於勤,厥故維新。」

湛曰:「俞!瑫亦昌言。」

瑫曰:「俞!滋敬於己,不滋敬於己,惟敬乃恃,無忘有恥。」

湛曰:「俞!謨亦昌言。」

謨曰:「俞!無忘於不可不虞,形貌以心,訪心於虞。」

湛曰:「俞!總亦昌言。」

總曰:「俞!若憂厥憂以休。」

湛曰:「俞!瞻亦昌言。」

瞻曰:「俞!按外惟內,取諸內,不忘諸外。」

湛曰:「俞!休哉」淳等拜手稽首,湛亦拜手稽首。

乃歌曰:「明德復哉,家道休哉,世祚悠哉,百祿周哉!」又作歌曰:「訊德恭哉,訓翼從哉,內外康哉!」皆拜曰:「欽哉!」

居邑累年,朝野多歎其屈。

除中書侍郎,出補南一陽一相。

遷太子僕,未就命,而武帝崩。

惠帝即位,以為散騎常侍。

元康初,卒,年四十九。

著論三十餘篇,別為一家之言。

初,湛作《周詩》成,以示潘岳。

岳曰:「此文非徒溫雅,乃別見孝弟之一性一。」

岳因此遂作《家風詩》。

湛族為盛門,一性一頗豪侈,侯服玉食,窮滋極珍。

及將沒,遺命小弊薄斂,不修封樹。

論者謂湛雖生不砥礪名節,死則儉約令終,是深達存亡之理。

淳字孝沖。

亦有文藻,與湛俱知名。

官至弋一陽一太守。

遭中原傾覆,子侄多沒胡寇,唯息承渡江。

承字文子。

參安東軍事,稍遷南平太守。

太興末,王敦舉兵內向,承與梁州刺史甘卓、巴東監軍柳純、宜都太守譚該等,並露檄遠近,列敦罪狀。

會甘卓懷疑不進,王師敗績,敦悉誅滅異己者,收承,欲殺之,承外兄王暠苦請得免。

尋為散騎常侍。

潘岳,字安仁,滎一陽一中牟人也。

祖瑾,安平太守。

父芘,琅邪內史。

岳少以才穎見稱,鄉邑號為奇童,謂終賈之儔也。

早辟司空太尉府,舉秀才。

泰始中,武帝躬耕藉田,岳作賦以美其事,曰:

伊晉之四年正月丁未,皇帝親率群後藉於千畝之甸,禮也。

於是乃使甸師清畿,野廬掃路,封人壝宮,掌捨設枑。

青壇郁其嶽立兮,翠幕黕以雲布。

結崇基之靈阯兮,啟四塗之廣阼。

沃野墳腴,膏壤平砥。

清洛濁渠,引流激水。

遐阡繩直,邇陌如矢。

{}犗服於縹軛兮,紺轅綴於黛耜。

儼儲駕於廛左兮,俟萬乘之躬履。

百僚先置,位以職分,自上下下,具惟命臣。

襲春服之萋萋兮,接游車之轔轔。

微風生於輕幰兮,纖埃起乎硃輪。

森奉璋以階列兮,望皇軒而肅震。

若湛露之晞朝一陽一兮,眾星之拱北辰也。

於是前驅魚麗,屬車鱗萃,閶闔洞啟,參途方駟,常伯陪乘,太僕執轡。

后妃獻穜[QXDV]之種,司農撰播殖之器,挈壺掌升降之節,宮正設門閭之蹕。

天子乃御玉輦,廕華蓋,沖牙錚鎗,綃紈綷蔡。

金根照耀以炯晃兮,龍驥騰驤而沛艾。

表硃玄於離坎兮,飛青縞於震兌。

中黃曄以發輝兮,方彩紛其繁會。

五路嗚鑾,九旗揚旆,瓊鈒入蕊,雲罕晻藹。

簫管嘲哲以啾嘈兮,鼓鼙硡急以砰蓋,筍虡嶷以軒翥兮,洪鐘越乎區外。

震震填填,塵霧連天,以幸乎藉田。

蟬冕熲以灼灼兮,碧色肅其芊芊。

似夜光之剖荊璞兮,若茂松之依山顛也。

於是我皇乃降靈壇,撫御耦,游場染屨,洪縻在手。

三推而捨,庶人終畝。

貴賤以班,或五或九。

於斯時也,居一靡一都鄙,人無華裔,長幼雜遝以交集,士女頒斌而鹹戾。

被褐振裾,垂髫總髻,躡踵側肩,掎裳連襼。

黃塵為之四合兮,一陽一光為之潛翳。

動容發音而觀者,莫不抃舞乎康衢,謳吟乎聖世。

情欣樂乎昏作兮,慮盡力乎樹藝。

一靡一誰督而常勤兮,莫之課而自厲。

躬先勞而悅使兮,豈嚴刑而猛制哉!

有邑老田父,或進而稱曰:「蓋損益隨時,理有常然。

高以下為基,人以食為天。

正其末者端其本,善其後者慎其先。

夫九土之宜弗任,四業之務不壹,野有菜蔬之色,朝乏代耕之秩。

無儲蓄以虞災,徒望歲以自必。

三代之衰,皆此物也。

今聖上昧旦丕顯,夕惕若栗,圖匱於豐,防儉於逸,欽哉欽哉,惟谷之恤。

展三時之弘務,致倉廩於盈溢,固堯、湯之用心,而存救之要術也。」

若乃廟祧有事,祝宗諏日,簠簋普淖,則此之自實,縮鬯蕭茅,又於是乎出。

黍稷馨香,旨酒嘉栗。

宜其時和年登,而神降之吉也。

古人有言曰:「聖人之德,無以加於孝乎!」夫孝者,天之一性一、人之所由靈也。

昔者明王以孝治天下,其或繼之者,鮮哉希矣!逮我皇晉,實光斯道,儀刑孚於萬國,一愛一敬盡於祖考。

故躬稼以供粢盛,所以致孝也;勸穡以足百姓,所以固本也。

能本而孝,盛德大業至矣哉!此一役也,二美顯焉,不亦遠乎,不亦重平!耙作頌曰:

「思樂甸畿,薄采其芳。

大君戾止,言藉其農。

其農三推,萬國以祗。

耨我公田,遂及我私。

我簠斯盛,我簋斯齊。

我倉如陵,我庾如坻。

念茲在茲,永言孝思。

人力普存,祝史正辭。

神祇攸歆,逸豫無期。

一人有慶,兆民賴之。」

岳才名冠世,為眾所疾,遂棲遲十年。

出為河一陽一令,負其才而鬱鬱不得志。

時尚書僕射山濤、領吏部王濟、裴楷等並為帝所親遇,岳內非之,乃題閣道為謠曰:「閣道東,有大牛。

王濟鞅,裴楷鞧,和嶠刺促不得休。」

轉懷令。

時以逆旅逐末廢農,一奸一婬一亡命,多所依湊,敗亂法度,敕當除之。

十里一官樆,使老小貧戶守之,又差吏掌主,依客舍收錢。

岳議曰:

「謹案:逆旅,久矣其所由來也。

行者賴以頓止,居者薄收其直,交易貿遷,各得其所。

官無役賦,因人成利,惠加百姓而公無末費。

語曰:'許由辭帝堯之命,而捨於逆旅。

'《外傳》曰:'晉一陽一處父過寧,捨於逆旅。

'魏武皇帝亦以為宜,其詩曰:'逆旅整設,以通商賈。

'然則自堯到今,未有不得客舍之法。

唯商鞅尤之,固非聖世之所言也。

方今四海會同,九服納貢,八方翼翼,公私滿路。

近畿輻輳,客舍亦稠。

冬有溫廬,夏有涼廕,芻秣成行,器用取傍。

疲牛必投,乘涼近進,發隔寫鞍,皆有所憩。

又諸劫盜皆起於迥絕,止乎人眾。

十里蕭條,則一奸一軌生心;連陌接館,則寇情震懾。

且聞聲有救,已發有追,不救有罪,不追有戮,禁暴捕亡,恆有司存。

凡此皆客舍之益,而官樆之所乏也。

又行者貪路,告糴炊爨,皆以昏晨。

盛夏晝熱,又兼星夜,既限早閉,不及樆門。

或避晚關,迸逐路隅,祇是慢藏誨盜之原。

苟以客舍多敗法教,官守棘樆,獨復何人?彼河橋、孟津,解券輸錢,高第督察,數入校出,品郎兩岸相檢,猶懼或失之。

故懸以祿利,許以功報。

今賤吏疲人,獨專樆稅,管開閉之權,藉不校之勢,此道路之蠹,一奸一利所殖也。

率歷代之舊俗,獲行留之歡心,使客舍灑掃,以待征旅擇家而息,豈非眾庶顒顒之望。」

請曹列上,朝廷從之。

岳頻宰二邑,勤於政績。

調補尚書度支郎,遷廷尉評,以公事免。

楊駿輔政,高選吏佐,引岳為太傅主簿。

駿誅,除名。

初,譙人公孫宏少孤貧,客田於河一陽一,善鼓琴,頗能屬文。

岳之為河一陽一令,一愛一其才藝,待之甚厚。

至是,宏為楚王瑋長史,專殺生之政。

時駿綱紀皆當從坐,同署主簿硃振已就戮。

岳其夕取急在外,宏言之瑋,謂之假吏,故得免。

未幾,選為長安令,作《西徵賦》,述所經人物山水,文清旨詣,辭多不錄。

征補博士,未召,以母疾輒去,官免。

尋為著作郎,轉散騎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

岳一性一輕躁,趨世利,與石崇等諂事賈謐,每候其出,與崇輒望塵而拜。

構愍懷之文,岳之辭也。

謐二十四友,岳為其首。

謐《晉書》限斷,亦岳之辭也。

其母數誚之曰:「爾當知足,而干沒不已乎?」

而岳終不能改。

既仕宦不達,乃作《閒居賦》曰:

岳讀《汲黯傳》至司馬安四至九卿,而良史書之,題以巧宦之目,未曾不慨然廢書而歎也。

曰:嗟乎!巧誠有之,拙亦宜然。

顧常以為士之生也,非至聖無軌微妙玄通者,則必立功立事,效當年之用。

是以資忠履信以進德,修辭立誠以居業。

僕少竊鄉曲之譽,忝司空太尉之命,所奉之主,即太宰魯武公其人也。

舉秀才為郎。

逮事世祖武皇帝,為河一陽一、懷令,尚書郎,廷尉評。

今天子諒暗之際,領太傅主簿。

府主誅,除名為民。

俄而復官,除長安令。

遷博士,未召拜,親疾輒去,官免。

自弱冠涉於知命之年,八徙官而一進階,再免,一除名,一不拜職,遷者三而已矣。

雖通塞有遇,抑亦拙之效也。

昔通人和長輿之論余也,固曰「拙於用多」。

稱多者,吾豈敢;言拙,則信而有徵。

方今俊乂在官,百工惟時,拙者可以絕意乎一寵一榮之事矣。

太夫人在堂,有羸老之疾,尚何能違膝下色養,而屑屑從斗筲之役?於是覽止足之分,庶浮雲之志,築室種樹,逍遙自得。

池沼足以漁釣,舂稅足以代耕。

灌園鬻蔬,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俟伏臘之費。

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此亦拙者之為政也。

乃作《閒居賦》以歌事遂情焉。

其辭曰:

遨墳素之長圃,步先哲之高衢。

雖吾顏之雲厚,猶內愧於寧蘧。

有道余不仕,無道吾不愚。

何巧智之不足,而拙艱之有餘也!於是退而閒居,於洛之涘。

身齊逸民,名綴下士。

背京溯伊,面郊後市。

浮梁黝以逕度,靈台傑其高峙。

窺天文之秘奧,睹人事之終始。

其西則有元戎禁營,玄幕綠徽,溪子巨黍,異絭同歸,砲石雷駭,激矢虻飛,以先啟行,耀我皇威。

其東則有明堂辟雍,清穆敞閒,環林縈映,圓海回泉,聿追孝以嚴父,宗文考以配天,祗聖敬以明順,養更老以崇年。

若乃背冬涉春,一陰一謝一陽一施,天子有事於柴燎,以郊祖而展義,張鈞天之廣樂,備千乘之萬騎,服棖棖以齊玄,管啾啾而並吹,煌煌乎,隱隱乎,茲禮容之壯觀,而王制之巨麗也。

兩學齊列,雙宇如一,右延國胄,左納良逸。

祁祁生徒,濟濟儒術,或升之堂,或入之室。

教無常師,道在則是。

故髦士投紱,名王懷璽,訓若風行,應猶草一靡一。

此裡仁所以為美,孟母所以三徙也。

爰定我居,築室穿池,長楊映沼,芳枳樹樆,游鱗瀺灂,菡萏敷披,竹木蓊藹,靈果參差。

張公大谷之梨,梁侯烏椑之柿,周文弱枝之棗,房陵硃仲之李,一靡一不畢植。

三桃表櫻胡之別,二奈耀丹白之色,石榴蒲桃之珍,磊落蔓延乎其側。

梅杏郁棣之屬,繁榮藻麗之飾,華實照爛,言所不能極也。

菜則蔥韭蒜芋,青筍紫姜,堇薺甘旨,蓼荾芬芳,蘘荷依一陰一,時藿向一陽一,綠葵含露,白薤負霜。

於是凜秋暑退,熙春寒往,微雨新晴,六一合清朗。

太夫人乃御版輿,升輕軒,遠覽王畿,近周家園,體以行和,藥以勞宣,常膳載加,舊痾有痊。

於是席長筵,列孫子柳垂廕,車結軌,陸摘紫房,水掛赬鯉,或宴於林,或禊於汜。

昆弟斑白,兒童稚齒,稱萬壽以獻觴,鹹一懼而一喜。

壽觴舉,慈顏和,浮杯樂飲,絲竹駢羅,頓足起舞,抗音高歌,人生安樂,孰知其他。

退求已而自省,信用薄而才劣。

奉周任之格言,敢陳力而就列。

幾陋身之不保,而奚擬乎明哲,仰眾妙而絕思,終優遊以養拙。

初,芘為琅邪內史,孫秀為小史給岳,而狡黠自喜。

岳惡其為人,數撻辱之,秀常銜忿。

及趙王倫輔政,秀為中書令。

岳於省內謂秀曰:「孫令猶憶疇昔周旋不?」

答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岳於是自知不免。

俄而秀遂誣岳及石崇、歐一陽一建謀奉淮南王允、齊王冏為亂,誅之,夷三族。

岳將詣市,與母別曰:「負阿母!」初被收,俱不相知,石崇已送在市,岳後至,崇謂之曰:「安仁,卿亦復爾邪!」岳曰:「可謂白首同所歸。」

岳《金谷詩》云:「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

乃成其讖。

岳母及兄侍御史釋、弟燕令豹、司徒掾據、據弟詵,兄弟之子,己出之女,無長幼一時被害,唯釋子伯武逃難得免。

而豹女與其母相抱號呼不可解,會詔原之。

岳美姿儀,辭藻絕麗,尤善為哀誄之文。

少時常挾彈出洛一陽一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縈繞,投之以果,遂滿車而歸。

時張載甚醜,每行,小兒以瓦石擲之,委頓而反。

岳從子尼。

尼字正叔。

祖勖,漢東海相。

父滿,平原內史。

並以學行稱。

尼少有清才,與岳俱以文章見知。

一性一靜退不競,唯以勤學著述為事。

著《安身論》以明所守,其辭曰:

蓋崇德莫大乎安身,安身莫尚乎存正,存正莫重乎無私,無私莫深乎寡慾。

是以君子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篤其志而後行。

然則動者,吉凶之端也;語者,榮辱之主也;求者,利病之幾也;行者,安危之決也。

故君子不妄動也,動必適其道;不徒語也,語必經於理;不苟求也,求必造於義;不虛行也,行必由於正。

夫然,用能免或系之凶,享自天之祐。

故身不安則殆,言不從則悖,交不審則惑,行不篤則危。

四者行乎中,則憂患接乎外矣。

憂患之接,必生於自私,而興於有欲。

自私者不能成其私,有欲者不能濟其欲,理之至也。

欲苟不濟,能無爭乎?私苟不從,能無伐乎?人人自私,家家有欲,眾欲並爭,群私交伐。

爭,則亂之萌也;伐,則怨之府也。

怨亂既構,危害及之,得不懼乎?

然棄本要末之徒,知進忘退之士,莫不飾才銳智,一抽一鋒擢穎,傾側乎勢利之交,馳騁乎當塗之務。

朝有彈冠之朋,野有結綬之友,一黨一與熾於前,榮名扇其後。

握權,則赴者鱗集;失一寵一,則散者瓦解;求利,則托刎頸之歡;爭路,則構刻骨之隙。

於是浮偽波騰,曲辯雲沸,寒暑殊聲,朝夕異價,駑蹇希奔放之跡,鉛刀競一割之用。

至於一愛一惡相攻,與奪交戰,誹謗噂沓,毀譽縱橫,君子務能,小人伐技,風穨於上,俗弊於下。

禍結而恨爭也不強,患至而悔伐之未辯,大者傾國喪家,次則覆身滅祀。

其故何邪?豈不始於私慾而終於爭伐哉?

君子則不然。

知自私之害公也,然後外其身;知有欲之傷德也,故遠絕榮利;知爭競之遘災也,故犯而不校;知好伐之招怨也,故有功而不德。

安身而不為私,故身正而私全;慎言而不適欲,故言濟而欲從;定交而不求益,故交立而益厚;謹行而不求名,故行成而名美。

止則立乎無私之域,行則由乎不爭之塗,必將通天下之理,而濟萬物之一性一。

天下猶我,故與天下同其欲;己猶萬物,故與萬物同其利。

夫能保其安者,非謂崇生生之厚而耽逸豫之樂也,不忘危而已。

有期進者,非謂窮貴一寵一之榮而藉名位之重也,不忘退而已。

存其治者,非謂嚴刑政之威而明司察之禁也,不忘亂而已。

故寢蓬室,隱陋巷,披短褐,茹藜藿,環堵而居,易衣而出,苟存乎道,非不安也。

雖坐華殿,載文軒,服黼繡,御方丈,重門而處,成列而行,不得與之齊榮。

用天時,分地利,甘布衣,安藪澤,沾體塗足,耕而後食,苟崇乎德,非不進也。

雖居高位,饗重祿,執權衡,握機秘,功蓋當時,勢侔人主,不得與之比逸。

遺意慮,沒才智,忘肝膽,棄形器,貌若無能,志若不及,苟正乎心,非不治也。

雖繁計策,廣術藝,審刑名,峻法制,文辯流離,論議絕世,不得與之爭功。

故安也者,安乎道者也。

進也者,進乎德者也。

治也者,治乎心者也。

未有安身而不能保國家,進德而不能處富貴,治心而不能治萬物者也。

然思危所以求安,慮退所以能進,懼亂所以保治,戒亡所以獲存也。

若乃弱志虛心,曠神遠致,徙倚乎不拔之根,浮游乎無垠之外,不自貴於物而物宗焉,不自重於人而人敬焉。

可親而不可慢也,可尊而不可遠也。

親之如不足,天下莫之能狎也;舉之如易勝,而當世莫之能困也。

達則濟其道而不榮也,窮則善其身而不悶也,用則立於上而非爭也,捨則藏於下而非讓也。

夫榮之所不能動者,則辱之所不能加也;利之所不能勸者,則害之所不能嬰也。

譽之所不能益者,則毀之所不能損也。

今之學者誠能釋自私之心,塞有欲之求,杜交爭之原,去矜伐之態,動則行乎至通之路,靜則入乎大順之門,泰則翔乎寥廓之宇,否則淪乎渾冥之泉,邪氣不能幹其度,外物不能擾其神,哀樂不能蕩其守,死生不能易其真,而以造化為工匠,天地為陶鈞,名位為糟粕,勢利為埃塵,治其內而不飾其外,求諸己而不假諸人,忠肅以奉上,一愛一敬以事親,可以御一體,可以牧萬民,可以處富貴,可以安賤貧,經盛衰而不改,則庶幾乎能安身矣。

初應州辟,後以父老,辭位致養。

太康中,舉秀才,為太常博士。

歷高陸令、淮南王允鎮東參軍。

元康初,拜太子舍人,上《釋奠頌》。

其辭曰:

元康元年冬十二月,上以皇太子富於春秋,而人道之始莫先於孝悌,初命講《孝經》於崇正殿。

實應天縱生知之量,微言奧義,發自聖問,業終而體達。

三年春閏月,將有事於上庠,釋奠於先師,禮也。

越二十四日丙申,侍祠者既齊,輿駕次於太學。

太傅在前,少傅在後,恂恂乎弘保訓之道;宮臣畢從,三率備衛,濟濟乎肅翼贊之敬。

乃掃壇為殿,懸幕為宮。

夫子位於西序,顏回侍於北墉。

宗伯掌禮,司儀辯位。

二學儒官,搢紳先生之徒,垂纓佩玉,規行矩步者,皆端委而陪於堂下,以待執事之命。

設樽篚於兩楹之間,陳罍洗於阼階之左。

幾筵既布,鍾懸既列,我後乃躬拜俯之勤,資在三之義。

謙光之美彌劭,闕里之教克崇,穆穆焉,邕邕焉,真先王之徽典,不刊之美業,允不可替已。

於是牲饋之事既終,享獻之禮已畢,釋玄衣,御春服,馳齋禁,反故式。

天子乃命內外群司,百辟卿士,蕃王三事,至於學徒國子,鹹來觀禮,我後皆延而與之燕。

金石簫管之音,八佾六代之舞,鏗鏘闛閤,般辟俯仰,可以澄神滌欲,移風易俗者,罔不畢奏。

抑一婬一哇,屏《鄭》《衛》,遠佞邪,釋巧辯。

是日也,人無愚智,路無遠邇,離鄉越國,扶老攜幼,不期而俱萃。

皆延頸以視,傾耳以聽,希道慕業,洗心革志,想洙、泗之風,歌來蘇之惠。

然後知居室之善,著應乎千里之外;不言之化,洋溢於九有之內。

於熙乎若典,固皇代之壯觀,萬載之一會也。

尼昔忝禮官,嘗聞俎豆。

今廁末列,親睹盛美,瀸漬徽猷,沐浴芳潤,不知手舞口詠,竊作頌一篇。

義近辭陋,不足測盛德之形容,光聖明之遐度。

其辭曰:

三元迭運,五德代微。

黃一精一既亢,素靈乃暉。

有皇承天,造我晉畿。

祚以大寶,登以龍飛。

宣基誕命,景熙遐緒,三分自文,受終惟武。

席捲要蠻,蕩定荒阻;道濟群生,化流率土。

後帝承哉,丕隆曾構。

奄有萬方,光宅宇宙。

篤生上嗣,繼期挺秀。

聖敬日躋,浚哲閎茂。

留一精一儒術,敦閱古訓。

遵道讓齒,降心下問。

鋪以金聲,光以玉潤。

如日之升,如乾之運。

乃延台保,乃命學臣。

聖容穆穆,侍講誾誾。

一抽一演微言,啟發道真。

探幽窮賾,溫故知新。

講業既終,一精一義既研。

崇聖重師,卜日告奠。

陳其三牢,引其四縣。

既戒既式,乃盥乃薦。

恂恂孔聖,百王攸希。

亹亹顏生,好學無違。

曰皇儲後,體神合幾。

兆吉先見,知來洞微。

濟濟二宮,藹藹庶僚。

俊乂鱗萃,髦士盈朝。

如彼和肆,莫匪瓊瑤;如彼儀鳳,樂我《雲》《韶》。

瓊瑤誰剖?四門洞一開;《雲》《韶》奚樂?神人允諧。

蟬冕耀庭。

細珮振階。

德以謙光,仁以恩懷。

我酒惟清,我餚惟馨。

舞以六代,歌以九成。

莘莘胄子,祁祁學生。

洗心自百,觀國之榮。

學猶蒔苗,化若偃草。

博我以文,弘我以道。

萬邦蟬蛻,矧乃俊造。

鑽蚌瑩珠,剖石摛藻。

絲匪玄黃,水罔方圓。

引之斯流,染之斯鮮。

若金受范,若埴在甄。

上好如雲,下效如川。

昔在周興,王化之始。

曰文曰武,時惟世子。

今我皇儲,齊聖通理。

緝熙重光,於穆不已。

於穆伊何?思文哲後。

媚茲一人,實副元首。

孝洽家邦,光照九有。

純嘏自晉,永世昌阜。

微微下臣,過充近侍。

猥躡風雲,鸞龍是廁。

身澡芳流,目玩盛事。

竭誠作頌,祗詠聖志。

出為宛令,在任寬而不縱,恤隱勤政,厲公平而遺人事。

入補尚書郎,俄轉著作郎。

為《乘輿箴》,其辭曰:

《易》稱「有天地然後有人倫,有父子然後有君臣」。

傳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

然君臣父子之道,天地人倫之本,未有以先之者也。

故天生蒸人而樹之君,使司牧之,將以導群生之一性一,而理萬物之情。

豈以一寵一一人之身,極無量之欲,如斯而已哉!夫古之為君者,無慾而至公,故有茅茨土階之儉;而後之為君,有欲而自利,故有瑤台瓊室之侈。

無慾者,天下共推之;有欲者,天下共爭之。

推之之極,雖禪代猶脫屣;爭之之極,雖劫殺而不避。

故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安可求而得,辭而已者乎!

夫修諸己而化諸人,出乎邇而見乎遠者,言行之謂也。

故人主所患,莫甚於不知其過;而所美,莫美於好聞其過。

若有君於此,而曰予必無過,唯其言而莫之違,斯孔子所謂其庶幾乎一言而喪國者也。

蓋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雖以堯、舜、湯、武之盛,必有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盤杅之銘,無諱之史,所以閒其邪僻而納諸正道,其自維持如此之備。

故箴規之興,將以救過補闕,然猶依違諷喻,使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自誡。

先儒既援古義,舉內外之殊,而高祖亦序六官,論成敗之要,義正辭約,又盡善矣。

自《虞人箴》以至於《百官》,非唯規其所司,誠欲人主斟酌其得失焉。

《春秋傳》曰「命百官箴王闕」,則亦天子之事也。

尼以為王者膺受命之期,當神器之運,總萬機而撫四海,簡群才而審所授,孜孜於得人,汲汲於聞過,雖廷爭面折,猶將祈請而求焉。

至於箴規,諫之順者,曷為獨闕之哉?是以不量其學陋思淺,因負擔之餘,嘗試撰而述之。

不敢斥至尊之號,故以「乘輿」目篇。

蓋帝王之事至大,而古今之變至眾,文繁而義詭,意局而辭野,將欲希企前賢,彷彿崇軌,譬猶丘坻之望華岱,恆星之系日月也,其不逮明矣。

頌曰:

元元遂初,芒芒太始。

清濁同流,玄黃錯歭。

上下弗形,尊卑一靡一紀。

赫胥悠哉,大庭尚矣。

皇極啟建,兩儀既分。

彝倫需永序,萬邦已紛。

國事明王,家奉嚴君。

各有攸尊,德用不勤。

羲、農已降,暨於夏、殷。

或禪或傳,乃質乃文。

太上無名,下知有之。

仁義不存,而人歸孝慈。

無為無執,何欲何思。

忠信之薄,禮刑實滋。

既譽既畏,以侮以欺。

作誓作盟,而人始叛疑。

煌煌四海,藹藹萬乘,菲誓焉憑?左輔右弼,前疑後丞。

一日萬機,業業兢兢。

夫出其言善,則千里是應;而莫余違,亦喪邦有征。

樞機之動,式以廢興。

殷監不遠,若之何勿懲!

且厚味臘毒,豐屋生災。

辛作FM室,而夏興瑤台。

糟丘酒池,像箸玉杯。

厥餚伊何?龍肝豹胎。

惟此哲婦,職為亂階。

殷用喪師,夏亦不恢。

是以帝堯在位,茅茨不翦。

周文日昃,昧旦丕顯。

夫德輶如一毛一,而或舉之者鮮。

故《濩》有慚德,《武》未盡善。

下世道衰,末俗化淺。

耽樂逸游,荒一婬一沈湎。

不式古訓,而好是佞辯;不遵王路,而覆車是踐。

成敗之效,載在先典。

匪唯陵夷,厥世用殄。

故曰樹君如之何?將人是司牧。

視之猶傷,而知其寒奧。

故能撫之斯柔,而敦之斯睦;無遠不懷,一靡一思不服。

夫豈厭縱一人,而玩其耳目;內迷聲色,外荒弛逐;不修政事,而終於顛覆?

昔唐氏授舜,舜亦命禹。

受終納祖,丕承天序。

放桀惟湯,克殷伊武。

故禪代非一姓,社稷無常主。

四岳三塗,九州之阻。

彭蠡、洞庭,殷商之旅。

虞夏之隆,非由尺土。

而紂之百克,卒於絕緒。

故王者無親,唯在擇人。

傾蓋惟舊,白首乃新。

望由釣夫,伊起有莘。

負鼎鼓刀,而謀合聖神。

夫豈借官左右,而取介近臣。

蓋有國有家者,莫雲我聰,或此面從;莫謂我智,聽受未易。

甘言美疾,鮮不為累。

由夷逃一寵一,遠於脫屣。

奈何人主,位極則侈?

知人則哲,惟帝所難。

唐朝既泰,四族作一奸一。

周室既隆,而管、蔡不虔。

匪我二聖,孰弭斯患?若九德鹹受,俊乂在官,君非臣莫治,臣非君莫安。

故《書》美康哉,而《易》貴金蘭。

有皇司國,敢告納言。

及趙王倫篡位,孫秀專一政,忠良之士皆罹禍酷。

尼遂疾篤,取假拜掃墳墓。

聞齊王冏起義,乃赴許昌。

冏引為參軍,與謀時務,兼管書記。

事平,封安昌公。

歷黃門侍郎、散騎常侍、侍中、秘書監。

永興末,為中書令。

時三王戰爭,皇家多故,尼職居顯要,從容而已。

雖憂虞不及,而備嘗艱難。

永嘉中,遷太常卿。

洛一陽一將沒,攜家屬東出成皋,欲還鄉里。

道遇賊,不得前,病卒於塢壁,年六十餘。

張載,字孟一陽一,安平人也。

父收,蜀郡太守。

載一性一閑雅,博學有文章。

太康初,至蜀省案,道經劍閣。

載以蜀人恃險好亂,因著銘以作誡曰:

巖巖梁山,積石峨峨。

遠屬荊、衡,近綴岷、嶓。

南通邛、僰,北達褒斜。

狹過彭、碣,高逾嵩、華。

惟蜀之門,作固作鎮。

是曰劍閣,壁立千仞。

窮地之險,極路之峻。

世濁則逆,道清斯順。

閉由往漢,開自有晉。

秦得百二,併吞諸侯。

齊得十二,田生獻籌。

矧茲狹隘,土之外區。

一人荷戟,萬夫<走咨>趄。

形勝之地,非親勿居。

昔在武侯,中流而喜。

河山之固,見屈吳起。

洞庭孟門,二國不祀。

興實由德,險亦難恃。

自古及今,天命不易。

憑阻作昏,鮮不敗績。

公孫既沒,劉氏銜壁。

覆車之軌,無或重跡。

勒銘山阿,敢告梁益。

益州刺史張敏見而奇之,乃表上其文,武帝遣使鐫之於劍閣山焉。

載又為《榷論》曰:

夫賢人君子將立天下之功,成天下之名,非遇其時,曷由致之哉!筆嘗試論之:殷湯無鳴條之事,則伊尹,有莘之匹夫也;周武無牧野之陣,則呂牙,渭濱之釣翁也。

若茲之類,不可勝紀。

蓋聲發響應,形動影從,時平則才伏,世亂則奇用,豈不信歟!設使秦、莽修三王之法,時致隆平,則漢祖,泗上之健吏;光武,舂陵之俠客耳,況乎附麗者哉!筆當其有事也,則足非千里,不入於輿;刃非斬鴻,不韜於鞘。

是以駑蹇望風而退,頑鈍未試而廢。

及其無事也,則牛驥共牢,利鈍齊列,而無長塗犀革以決之,此離硃與瞽者同眼之說也。

處守平之世,而欲建殊常之勳,居太平之際,而吐違俗之謀,此猶卻步而登山,鬻章甫於越也。

漢文帝見李廣而歎曰:「惜子不遇,當高帝時,萬戶侯豈足道哉!」故智無所運其籌,勇無所奮其氣,則勇怯一也;才無所騁其能,辯無所展其說,則頑慧均也。

是以吳榜越船,不能無水而浮;青虯赤螭,不能無雲而飛。

故和璧之在荊山,隋珠之潛重川,非遇其人,焉有連城之價,照車之名乎!青骹繁霜,縶於籠中,何以效其撮東郭於韝下也?白猿玄豹,藏於欞檻,何以知其接垂條於千仞也?孱夫與烏獲訟力,非龍文赤鼎,無以明之;蓋聶政與荊卿爭勇,非強秦之威,孰能辨之?故餓夫庸隸,抱關屠釣之倫,一旦而都卿相之位,建金石之號者,或有懷顏、孟之術,抱伊、管之略,沒世而不齒者,此言有事之世易為功,無為之時難為名也。

若斯湮滅而不稱,曾不足以多說。

況夫庸庸之徒,少有不得意者,則自以為枉伏。

莫不飾小辯、立小善以偶時,結朋一黨一、聚虛譽以驅俗。

進之無補於時,退之無損於化。

而世主相與雷同齊口,吹而煦之,豈不哀哉!今士循常習故,規行矩步,積階級,累閥閱,碌碌然以取世資。

若夫魁梧俊傑,卓躒俶儻之徒,直將伏死嶔岑之下,安能與步驟共爭道裡乎!至如軒冕黻班之士,苟不能匡化輔政,佐時益世,而徒俯仰取容,要榮求利,厚自封之資,豐私家之積,此沐猴而冠耳,尚焉足道哉!

載又為《蒙汜賦》,司隸校尉傅玄見而嗟歎,以車迎之,言談盡日,為之延譽,遂知名。

起家佐著作郎,出補肥鄉令。

復為著作郎,轉太子中舍人,遷樂安相、弘農太守。

長沙王乂請為記室督。

拜中書侍郎,復領著作。

載見世方亂,無復進仕意,遂稱疾篤告歸,卒於家。

協字景一陽一,少有俊才,與載齊名。

辟公府掾,轉秘書郎,補華一陰一令、征北大將軍從事中郎,遷中書侍郎。

轉河間內史,在郡清簡寡慾。

於時天下已亂,所在寇盜,協遂棄絕人事,屏居草澤,守道不競,以屬詠自娛。

擬諸文士作《七命》。

其辭曰:

沖漠公子,含華隱曜,嘉遯龍蟠,超世高蹈,游心於浩然,玩志乎眾妙,絕景乎大荒之遐阻,吞響乎幽山之窮奧。

於是徇華大夫聞而造焉。

乃整雲輅,驂飛黃,越奔沙,輾流霜,陵扶搖之風,躡堅冰之津,旌拂霄崿,軌出蒼垠,天清泠而無霞,野曠朗而無塵,臨重岫而攬轡,顧石室而回輪。

遂適沖漠公子之所居。

其居也,崢嶸幽藹,蕭瑟虛玄,溟海渾濩湧其後,嶰谷嶆張其前,尋竹竦一莖一廕其壑,百籟群鳴籠其山,沖飆發而回日,飛礫起而灑天。

於是登絕巘,逆長風,陳辨惑之辭,命公子於巖中。

曰:「蓋聞聖人不卷道而背時,智士不遺身而匿跡,生必耀華名於玉牒,沒則勒鴻伐於金冊。

今公子違世陸沈,避地獨竄,有生之歡滅,資父之義廢。

愁洽百年,苦溢千載,何異促鱗之遊汀濘,短羽之棲翳薈!今將榮子以天人之大寶,悅子以縱一性一之至娛,窮地而游,中天而居,傾四海之歡,殫九州之腴,鑽屈谷之瓠,解疏屬之拘,子欲之乎?」

公子曰:大夫不遺,來萃荒外,雖在不敏,敬聽嘉話。」

大夫曰:「寒山之桐,出自太冥,含黃鐘以吐乾,據蒼岑而孤生。

既乃瓊巘層崚,金岸崥崹,右當風谷,左臨雲溪,上無陵虛之巢,下無跖實之蹊,搖刖峻挺,茗邈嶕嶢,晞三春之溢露,溯九秋之鳴飆,零雪寫其根,霏霜封其條,木既繁而後綠,草未素而先凋。

於是構雲梯,陟崢嶸,翦蕤賓之一陽一柯,剖大呂之陰一頸。

營匠斫其樸,伶倫均其聲。

器舉樂奏,促調高張,音朗號鐘,韻清繞樑。

追逸響於八風,采奇律于歸昌,啟中黃之妙宮,發蓐收之變商。

若乃龍火西頹,暄氣初收,飛霜迎節,高風送秋,羈旅懷土之徒,流宕百罹之儔,撫促柱則酸鼻,揮危弦則涕流。

若乃追清哇,赴嚴節,奏《淥水》,吐《白雪》,激楚回,流風結,悲蓂莢之朝落,悼望舒之夕缺。

煢嫠為之擗摽,孀老為之嗚咽,王子拂纓而傾耳,六馬噓天而仰秣。

此蓋音曲之至妙,子豈能從我而聽之乎?」

公子曰:「余病未能也。」

大夫曰:「蘭宮秘宇,雕堂綺櫳,雲屏爛旰,瓊壁青蔥,應門八襲,FM台九重,表以百常之闕,圜以萬雉之墉。

爾乃嶢榭迎風,秀出中天,翠觀岑青,彤閣霞連,長翼臨雲,飛陛陵山,望玉繩而結極,承倒景而開軒。

赬素煥爛,枌栱嵯峨,一陰一虯負簷,一陽一馬承阿。

錯以瑤英,鏤以金華,方疏含秀,圓井吐葩。

重殿疊起,交綺對榥。

幽堂晝密,明室夜朗。

焦冥飛而風生,尺蠖動而成響。

若乃目厭常玩,體倦帷幄,攜公子而雙游,時娛觀於林麓。

登翠阜,臨丹谷,華草錦繁,飛采星燭,一陽一葉春青,一陰一條秋綠,華實代新,承意恣觀。

仰折神[B241],俯采朝蘭,訴惠風於蘅薄,眷椒塗於瑤壇。

爾乃浮三翼,戲中沚,潛鰓駭,驚翰起,沈絲結,飛矰理,掛歸翮於赤霄之表,出華鱗於紫潭之裡。

然後縱棹隨風,弭楫乘波,吹孤竹,撫雲和,川客唱淮南之曲,榜人奏《採菱》之歌。

歌曰:'乘鷁舟兮為水嬉,臨芳洲兮拔靈芝。

'樂以忘戚,游以卒時,窮夜為日,畢歲為期。

此蓋宴居之浩麗,子豈能從我而處之乎?」

公子曰:「余病未能也。」

大夫曰:「若乃白商素節,月既授衣,天凝地閉,風厲霜飛,柔條夕勁,密葉晨稀,將因氣以效殺,臨金郊而講師。

爾乃列輕武,整戎剛,建雲髦,啟雄芒。

駕紅一陽一之飛一燕,驂唐公之驌驦,屯羽隊於外林,縱輕翼於中荒。

爾乃張修罠,布飛羅,陵黃岑,掛青巒,畫長壑以為限,帶流溪以為關。

既乃內無疏蹊,外無漏跡,叩鉦散校,舉麾贊獲,彀金機,馳鳴鏑,翦剛豪,落勁翮,連騎競騖,駢武齊轍,翕忽揮霍,雲回風烈,聲動響飛,形移影發,舉戈林聳,揮鋒電滅,仰傾雲巢,俯殫地一穴一。

乃有圓文之豜,斑題之豵,彭鬣風生,怒目電瞛,口咬霜刃,足撥飛鋒,齀林蹶石,扣跋幽叢。

於是飛、黃奮銳,賁、育逞伎。

戚封希,費馮豕,拉甝<虎儵>,挫解<豸也>,鉤爪摧,踞牙擺。

瀾漫狼藉,傾榛倒壑,隕胔掛山,僵踣掩澤,藪為一毛一林,隰為丹薄。

於是徹圍頓網,卷旆收鳶,虞人數獸,林衡計鮮;論最犒勤,息馬韜弦;餚駟連麃,酒駕方軒,千鍾電釂,萬燧星繁,陵阜沾流膏,溪谷厭芳煙。

歡極樂殫,回節而旋。

此亦畋游之壯觀,子豈能從我而為之乎?」

公子曰:「余病未能也。」

大夫曰:「楚之一陽一劍,歐冶所營,邪溪之鋌,赤山之一精一,銷逾羊頭,鍱越鍛成。

乃煉乃鑠,萬辟千灌。

豐一隆奮椎,飛廉扇炭,神器化成,一陽一文一陰一漫。

既乃流綺星連,浮采艷發,光如散電,質如耀雪,霜鍔水凝,冰刃露潔,形冠豪曹,名珍巨闕,指鄭則三軍白首,麾晉則千里流血。

豈徒水截蛟鴻,陸灑奔駟,斷浮翮以為工,絕重甲而稱利云爾而已哉!若其靈寶,則舒辟無方,奇鋒異模,形震薛燭,光駭風胡,價兼三鄉,聲貴二都,或馳名傾秦,或夜飛去吳。

是以功冠萬載,威曜無窮,揮之者無前,擁之者身雄,可以從服九國,橫制八戎,爪牙景附,函夏承風。

此蓋希世之神兵,子豈能從我而服之乎?」

公子曰:「余病未能也。」

大夫曰:「天驥之駿,逸態超越,稟氣靈川,受一精一皎月,眸瞷黑照,玄采紺發,沫如揮紅,汗如振血,秦青不能識其眾尺,方堙不能睹其若滅。

爾乃巾雲軒,踐朝霧,赴春衢,整秋御,虯踴螭騰,麟超龍翥,望山載奔,視林載赴。

氣盛怒發,星飛電駭,志陵九州,勢越四海。

影不及形,塵不暇起,浮箭未移,再踐千里。

爾乃逾天根,越地隔,過汗漫之所下游,躡章、亥之所未跡,一陽一烏為之頓羽,誇父為之投策。

斯蓋天下之俊乘,子豈能從我而御之乎?」

公子曰:「余病未能也。」

大夫曰:「大梁之黍,瓊山之禾,唐、稷播其根,農帝嘗其華。

爾乃六禽殊珍,四膳異餚,窮海之錯,極陸之一毛一,伊公爨鼎,庖丁揮刀。

味重九沸,和兼勺藥,晨鳧露鵠,霜<綴鳥>黃雀,圓案星亂,方丈華錯。

封熊之蹯,翰音之跖,燕髀猩脣,髦殘象白,靈川之龜,萊黃之鮐,丹一穴一之鷚,玄豹之胎,燀以秋橙,酤以春梅,接以商王之箸,承以帝辛之懷。

范公之鱗,出自九溪,赬尾丹腮,紫翼青鬐。

爾乃命支離,飛霜鍔,紅肌綺散,素膚雪落,婁子之豪不能廁其細,秋蟬之翼不足擬其薄。

繁餚既闋,亦有嘉羞。

商山之果,漢皋之楱,析龍眼之房,剖椰子之殼。

芳旨萬選,承意代奏。

乃有荊南烏程、豫北竹葉,浮蟣星沸,飛華萍接,玄石嘗其味,儀氏進其法,傾罍一朝,可以流湎千日,單醪投川,可使三軍告捷。

斯人神之所歆羨,觀聽之所煒曄也,子豈能強起而御之乎?」

公子曰:「耽爽口之饌,甘臘毒之味,服腐腸之藥,御亡國之器,雖子大夫之所榮,顧亦吾人之所畏,余病未能也。」

大夫曰:「蓋有晉之融皇風也,金華啟征,大人有作,繼明代照,配天光宅。

其基德也,隆於姬公之處岐;其垂仁也,富乎有殷之在亳。

南箕之風不能暢其化,離畢之雲無以豐其澤。

皇道昭煥,帝載緝熙。

導氣以樂,宣德以詩,教清乎雲官之世,政穆乎鳥紀之時。

玉猷四塞,函夏謐靜,丹冥投鋒,青徼釋警,卻馬於糞車之轅,銘德於昆吾之鼎。

群萌反素,時文載郁,耕父推畔,漁豎讓陸,樵夫恥危冠之飾,輿台笑短後之服。

六一合時雍,巍巍蕩蕩,玄髫巷歌,黃發擊壤,解羲皇之繩,錯陶唐之象。

若乃華裔之夷,流荒之貊,語不傳於輶軒,地未被乎正朔,莫不駿奔稽顙,委質重譯。

於時昆蚑感惠,無思不擾。

苑戲九尾之禽,囿棲三足之鳥,鳴鳳在林,夥於黃帝之園;有龍游川,盈於孔甲之沼。

萬物煙熅,天地交泰,義懷一靡一內,化感無外,林無被褐,山無韋帶。

皆象刻於百工,兆發乎靈蔡,搢紳濟濟,軒冕藹藹,功與造化爭流,德與二儀比大。」

言未終,公子蹶然而興曰:「鄙夫固陋,守茲狂狷。

蓋理有毀之,而爭寶之訟解;言有怒之,而齊王之疾痊。

向子誘我以聾耳之樂,棲我以蔀家之屋,田游馳蕩,利刃駿足,既老氏之攸戒,非吾人之所欲,故一靡一得而應子。

至聞皇風載韙,時聖道醇,舉實為秋,摛藻為春,下有可封之人,上有大哉之君,余雖不敏,請從後塵。」

世以為工。

永嘉初,復征為黃門侍郎,托疾不就,終於家。

亢字季一陽一。

才藻不逮二昆,亦有屬綴,又解音樂伎術。

時人謂載、協、亢、陸機、雲曰:「二陸」「三張」。

中興初過江,拜散騎侍郎。

秘書監荀崧舉亢領佐著作郎,出補烏程令,入為散騎常侍,復領佐著作。

述《歷贊》一篇,見《律歷志》。

史臣曰:孝若掞蔚春華,時標麗藻。

睹其《抵疑》詮理,本窮通於自天;作誥敷文,流英聲於孝悌,旨深致遠,殊有大雅之風烈焉。

安仁思緒雲騫,詞鋒景煥,前史儔於賈誼,先達方之士衡。

賈論政范,源王化之幽賾;潘著哀詞,貫人靈之情一性一。

機文喻海,韞蓬山而育蕪;岳藻如江,濯美錦而增絢。

混三家以通校,為二賢之亞匹矣。

然其挾彈盈果,拜塵趨貴,蔑棄倚門之訓,乾沒不逞之間,斯才也而有斯行也,天之所賦,何其駁歟!正叔含咀藝文,履危居正,安其身而後動,契其心而後言,著論究人道之綱,裁箴懸乘輿之鑒,可謂玉質而金相者矣。

孟一陽一鏤石之文,見奇於張敏;《蒙汜》之詠,取重於傅玄,為名流之所挹,亦當代之文宗矣。

景一陽一摛光王府,棣萼相輝。

洎乎二陸入洛,三張減價。

考核遺文,非徒語也。

贊曰:湛稱弄翰,縟彩雕煥。

才高位卑,往哲攸歎。

岳實含章,藻思抑揚。

趨權冒勢,終亦罹殃。

尼標雅一性一,夙聞詞令。

載協飛芳,棣華增映。

分類:史書

共2頁 上壹頁 1 2 下壹頁
晉書
卷一卷二卷三卷四卷五卷六卷七卷八卷九卷一十卷一十一卷一十二卷一十三卷一十四卷一十五卷一十六卷一十七卷一十八卷一十九卷二十卷二十一卷二十二卷二十三卷二十四卷二十五卷二十六卷二十七卷二十八卷二十九卷三十卷三十一卷三十二卷三十三卷三十四卷三十五卷三十六卷三十七卷三十八卷三十九卷四十卷四十一卷四十二卷四十三卷四十四卷四十五卷四十六卷四十七卷四十八卷四十九卷五十卷五十一卷五十二卷五十三卷五十四卷五十五卷五十六卷五十七卷五十八卷五十九卷六十卷六十一卷六十二卷六十三卷六十四卷六十五卷六十六卷六十七卷六十八卷六十九卷七十卷七十一卷七十二卷七十三卷七十四卷七十五卷七十六卷七十七卷七十八卷七十九卷八十卷八十一卷八十二卷八十三卷八十四卷八十五卷八十六卷八十七卷八十八卷八十九卷九十卷九十一卷九十二卷九十三卷九十四卷九十五卷九十六卷九十七卷九十八卷九十九卷一百卷一百一卷一百二卷一百三卷一百四卷一百五卷一百六卷一百七卷一百八卷一百九卷一百一十卷一百一十一卷一百一十二卷一百一十三卷一百一十四卷一百一十五卷一百一十六卷一百一十七卷一百一十八卷一百一十九卷一百二十卷一百二十一卷一百二十二卷一百二十三卷一百二十四卷一百二十五卷一百二十六卷一百二十七卷一百二十八卷一百二十九卷一百三十
 
漢語學習
漢語文化
語言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