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
第七十四回 東征西討絕域窮兵 先敗後成貳師得馬
卻說遼東塞外,有古朝鮮國,在黃海東北隅。
周時封殷族箕子,為朝鮮主,傳國四十一世,由燕人衛滿侵入,逐去朝鮮王箕准,自立為王,建都王險城,攻略附近小邑,勢力漸強,再傳至孫右渠,誘致漢一奸一,阻遏漢使,武帝特遣廷臣涉何往責右渠,右渠不肯奉命,但遣裨酋送歸涉何。
何還渡浿水,入中國境,襲殺朝鮮裨酋,反奏稱朝鮮不服,斬將報功。
武帝不察底細,遽令何為遼東東部都尉。
何喜如所望,受詔蒞任,不意朝鮮出兵報復,攻入遼東,將何擊斃。
警報到了長安,武帝大怒,盡發天下死囚,充當兵役,特派樓船將軍楊僕,及左將軍荀彘,分領士卒,往討朝鮮。
朝鮮王右渠,聞漢兵大舉東來,連忙調發人馬,堵住險要。
楊僕從齊地出發,渡過渤海,入朝鮮境,前驅兵七千人,浮水輕進,逕至王險城下。
右渠只防遼東陸路,未防水道,驀聞漢兵攻城,卻也心驚。
幸虧城中也有預備,方得乘城守禦。
嗣探得漢兵不多,督兵出戰,兩下奮鬥多時,畢竟眾寡不敵,漢兵敗潰。
楊僕走匿山中,十餘日才敢出頭,收集潰卒,退待荀彘。
彘行至浿水,渡過西岸,正與朝鮮戎兵相值,連戰數次,未得大勝。
當有奏報入都,武帝聞兩將無功,又遣使臣衛山,往諭右渠,曉示禍福。
右渠也恐不能久持,頓首請降,令太子隨同衛山,東行謝罪,並獻馬五千匹,及隨行人眾,不下萬餘。
衛山見朝鮮兵盛,疑有他變,先與荀彘會敘,互商一策,轉告朝鮮太子,不得帶兵,太子亦恐漢兵有詐,率眾馳回。
衛山不便再赴朝鮮,只好入朝覆命。
武帝問明原委,恨山失計,立命處斬,仍遣人催促兩將進攻。
衛山之死,失之過謹。
荀彘乃驅軍急進,迭破數險,直抵王險城,圍攻西北兩隅。
楊僕也招集後隊,進至城南,荀彘部下,統是燕代健兒,驍勇善戰,楊僕部下,多系齊人,聞得前軍敗北,銳氣已衰,因此不敢再鬥。
那荀彘日夕督攻,楊僕只按兵不動,右渠與荀彘力戰,與楊僕講和。
相持數月,城尚無恙。
彘屢約楊僕夾攻,僕但含糊答應,終未動手,也想學路博德了。
遂致兩將生嫌。
事為武帝所聞,亟使前濟南太守公孫遂,前往觀兵,許他便宜從事。
遂至彘營,彘當然歸咎楊僕,與遂商定秘謀,召僕議事。
僕因有詔使到來,不得不往,一見遂面,竟被遂喝令彘軍,將僕拿下,且傳諭僕眾,歸彘節制,自己總算畢事,匆匆覆命。
彘既並有兩軍,遂將全城圍住,四面猛撲。
城中危急萬分,朝鮮大臣路人韓一陰一,與尼溪相參將軍王吷等,共謀降漢。
偏偏右渠不從,路人韓一陰一王吷,開城出降。
尼溪相參,且號召一黨一羽,刺殺右渠,獻首漢營。
荀彘正率軍進城,不意城門又閉,朝鮮將軍成己,嬰城拒守。
彘使降人招諭守兵,如再抗違,一體屠戮,守兵相率驚惶,共殺成己,一齊出降,朝鮮乃平。
捷書入奏,武帝令分朝鮮地為四郡,叫作樂一浪一臨屯玄菟真蕃,召彘引師回朝。
彘將楊僕囚入檻車,押歸長安。
途次非常得意,總道此番凱旋,定邀重賞,那知馳入都門,驚悉公孫遂被誅消息,才轉喜為憂。
沒奈何入朝見駕,武帝不待詳報,便責他與遂同罪,擅拘大臣,當即褫去衣冠,推出斬首。
至楊僕貽誤軍機,亦當伏法,但念他平越有功,準得贖為庶人。
平心而論,僕罪過彘,一贖一誅,豈非倒置!
同時又有將軍趙破奴,與偏將王恢等,領兵西征,往擊樓蘭車師。
此王恢與前王恢同名異人。
樓蘭車師兩國,同為西域部落,見七十一回。
一陰一受匈奴招誘,攔阻西行漢使,武帝因遣兩將出討。
破奴佯言進擊車師,暗率輕騎七百人,掩入樓蘭,得將樓蘭王擒住,然後移攻車師。
車師聞風駭潰,被破奴搗破虜廷,結果是兩國服罪,情願內附。
破奴乃請旨定奪,武帝封破奴為浞野侯,恢為浩侯,使他暫為鎮撫,威示烏孫大宛諸國。
烏孫前曾遣使獻馬,隨中郎將張騫入朝,見七十二回。
已而來使歸國,報稱漢朝強大,烏孫王昆莫,方悔從前不用騫言,更聞漢兵連破樓蘭車師,勢將及己,乃急遣使至漢,願遵舊約。
武帝准如所請,但向來使徵求聘禮。
來使返報以後,當即送馬千匹,作為聘儀。
武帝取江都王建遺女,賜號公主,出嫁烏孫。
江都王建,就是武帝兄劉非子,非歿建嗣,一婬一昏無道,上烝下一婬一,甚至迫令宮女,與犬羊處,同為笑樂,私刻皇帝璽綬,出入警蹕,僭擬皇宮。
當有人上書告發,由武帝派吏問罪,建惶恐自盡,家破國除,子女沒入掖庭。
至此乃遣令和親,嫁與昆莫,昆莫立為右夫人。
匈奴也欲招致烏孫,遣女往嫁,昆莫一併收納,立為左夫人。
惟昆莫年已老邁,怎禁得兩國少一婦,左右相陪?往往獨居外帳,不敢入寢。
江都公主,既悲遠嫁,復適老夫,並與昆莫言語不通,服食皆異,不得已自治一廬,孑身居住。
有時愁極無聊,免不得作歌告哀,歌云: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
穹廬為室兮旃為牆,以肉為食兮酪為漿。
居常思土兮心內傷,願為黃鵠兮返故鄉!
歌末有黃鵠一語,因相傳為《黃鵠歌》。
歌詞傳到長安,武帝頗為垂憐,屢通使問,賜給錦繡帷帳等類。
昆莫也知一精一力不繼,死在眼前,願將公主讓與岑陬。
岑陬是昆莫孫,巴不得與公主為婚,只是公主自覺懷慚,未便下嫁,不得不上書武帝,懇求召歸。
武帝要想結好烏孫,共滅匈奴,竟回書勸她從俗。
公主無奈,轉嫁岑陬,朝為繼祖母,暮作長孫婦,真是曠古異聞!雖然降尊就卑,卻是以少配少,也還值得。
及昆莫病死,岑陬繼立,改王號為昆彌,與漢朝通問不絕。
武帝復出巡東嶽,禪高裡,山名,在泰山下。
祠后土,臨渤海,望祀蓬萊。
再遣方士入海求仙,仍無音信,乃返入長安。
忽然柏梁台上,陡起火光,不知如何失慎,致兆焚如!請得一位祝融神,可謂不虛此台。
武帝驚惜不已。
有方士越人勇之,卻說越中風俗,凡有火災,須亟改造,比前時格外高大,方足厭禳災殃。
武帝乃立命建築,另擇未央宮西偏,造起一座絕大的宮殿,中容千門萬戶,東鳳闕,西虎圈,北鑿太液池,又有漸台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諸名目,無非是想像神仙,憑空構築。
南面有玉堂璧門神明台井干樓,再架飛閣跨城,直通未央宮,說不盡的繁華一靡一麗,描不完的軒敞崇閎。
宮成後求迎神仙,始終不至,惟採選良家女子,收入宮中,相傳掖庭簿載總數共一萬八千人,有幾個得蒙召幸,或拜容華,或充侍衣,總算列入妃嬙,得加俸祿。
試想武帝如此好色,尚能延年益壽麼?
是時已為元封七年,依照舊例,每六年必一改元,大中大夫公孫卿聯絡同官壺遂,及太史令司馬遷等,上言歷紀廢壞,宜改正朔,御史大夫倪寬,主張夏正,乃廢去前秦正朔,以正月為歲首,改元封七年為太初元年,詔令公孫卿等造太初歷。
一陰一歷莫如夏正,武帝此舉,尚算正時。
嗣是色尚黃,數用五,更定官名,協訂音律,又費了許多手續,才得成章。
會有西使回來,報稱大宛國有寶馬,在貳師城,不肯示人。
武帝素聞宛馬有名,乃特鑄金為馬,並加千金,使壯士車令等齎往大宛,願易貳師城寶馬。
偏偏宛王不從,車令等一再商懇,終被拒絕,惹得車令怒起,詬罵宛王,且椎碎金馬,攜屑而還。
誰知路過郁成,竟遇著番奴千人,阻住去路。
車令等與他斗死,所攜金幣,眼見得被他奪去了。
武帝聞報大怒,立擬命將出征。
漢將本推衛霍,霍去病早死,已見前文,就是衛青,亦已病亡,只落得賜謚表功,青歿後予謚曰烈。
子衛伉等,雖然襲爵,卻非將才,乃特選一貴戚李廣利,使為貳師將軍。
先是王夫人死後,後宮雖多妃妾,卻無一能及王夫人。
會有中山伶人李延年,入宮供奉,妙解音聲,頗得武帝歡心。
延年有妹,也善歌舞,又生得姿容秀媚,體態輕一盈,當由平一陽一公主見她美麗,特為薦引。
武帝立命召見,端的是天生尤物,比眾不同。
當下同入一陽一台,暢施雨露,仗著幾番化育,種下胚胎,十月滿足,生男名髆,後來封為昌邑王。
延年因妹得官,拜為協律都尉,妹亦加封李夫人。
這李夫人專一寵一後房,幾與王夫人無二。
偏她的命宮壽數,也與王夫人相同,子尚沖齡,母已病厄。
武帝遍召名醫,診治無效,漸漸的容銷骨瘦,將致不起。
到了垂危時候,武帝慇勤探問,她偏用被蒙頭,不肯見面,口中但言貌未修飾,難見至尊。
武帝必欲一見,用手揭被,不料她轉面向內,終不從命。
及武帝退出,姊妹等入宮問候,未免說她違忤君心。
她卻唏噓答說道:「婦女以色事人,色衰便即一愛一弛,今我病已將死,形容非舊,若為主上所見。
必致惹嫌,不復追念,難道尚肯顧我兄弟姊妹麼?」
語雖不錯,但把身一子作為玩物,終不脫婦女思想。
眾人聽著,方才大悟,不到數日,紅顏委蛻,玉骨銷香。
武帝大為悲悼,葬用後禮,命在甘泉宮繪畫遺容。
俗語說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武帝時思李夫人,遂致夢中恍惚,見李夫人贈與蘅蕪,醒後尚有遺香,歷久不散,因名臥室為遺芳夢室。
李夫人事跡,正好趁此帶出。
李夫人有二兄,除延年外,還有廣利一人,嫻習弓馬,隨侍宮廷。
武帝不能無故加封,乃趁著大宛抗命,竟拜廣利為將軍,號為貳師,是教他往貳師城取馬,故有是名。
發屬國騎兵六千,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盡遍貳師將軍節制,帶同前往。
且命浩侯王恢為嚮導,出玉一門,經鹽澤,沿途統是沙磧,無糧可因,無水可汲,所過小一柄一,統皆固守境界,不肯給食。
漢兵忍不住饑一渴,往往倒斃,及抵郁成,部下不過數千,隨帶乾糧,又皆食盡。
不得已為冒險計,先攻郁成。
郁成王殺死漢使,早恐漢兵前來報復,嚴兵守候,至漢兵進攻,便即出戰。
漢兵雖拚死力鬥,究竟食少勢孤,不能取勝,反折傷了一半人馬。
廣利料難再持,只得收軍,退至敦煌,奏請罷兵。
武帝曾聽姚定漢言,謂大宛兵弱,三千人可以蕩平,因此特派廣利出去,俾他容易奏功,可授封爵。
誰知廣利喪師退還,反請罷休,正是大失所望,不由的動起怒來,遣使遮住玉一門關,傳諭廣利軍前,如有一人敢入此關,立即斬首!
廣利奉到此諭,沒奈何留駐敦煌,靜待後命。
武帝再想添兵征宛,偏來了匈奴密使,說由左大都尉所遣,願殺兒單于,舉國降漢,請漢廷發兵相應等語。
武帝問明情形,當然大喜。
原來匈奴主烏維單于,自遁居漠北後,用趙信計,一陰一備軍實,一陽一求和親。
漢使王烏楊信,相繼通番,與訂和約,烏維單于語多反覆,不肯聽命。
武帝還道兩人望淺,特派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前往議和,反被匈奴拘住。
武帝始知匈奴多詐,命將軍郭昌領兵防邊。
嗣復遣昌往擊昆明,雖多斬獲,一時不能還鎮,昆明事見前文。
因調浞野侯趙破奴代任。
會烏維單于病死,子詹師廬繼立,尚在少年,號為兒單于。
單于任一性一好殺,國人不安,匈奴左大都尉,方遣使至漢請降。
武帝得此機緣,如何不喜,即將來使遣歸,命將軍公孫敖帶領工役,至塞外築受降城,一面授趙破奴為浚稽將軍,飭令赴浚稽山,迎接匈奴左大都尉。
趙破奴率兵二萬,到了浚稽山下,待久不至,使人探聽虛實,才知匈奴左大都尉,謀洩被誅,因即引軍南還。
忽聞後面有吶喊聲,料是胡兵追來,連忙翻身迎敵。
待至胡兵行近,殺將過去,把他擊走,捕得虜騎數千人,部兵亦傷亡多名。
但經此一勝,總道匈奴沒有後繼,放心南歸,距受降城只四百餘里,因見天色已暮,隨便安營,待且再行。
營方扎定,遙見塵頭大起,匈奴兵漫山遍野,騁騎前來,破奴不及移軍,只好閉營守著。
那匈奴兵共有八萬騎,一齊趨集,圍住漢營,困得水洩不通。
漢營乏水,如何解渴,破奴恐軍心慌亂,夤夜潛出,自去覓水。
離營未及百步,竟被胡兵窺見,一聲呼嘯,環繞攏來。
破奴只有數十個隨兵,怎能與敵?一古腦兒被他捉去。
全是輕率所致。
大將受擒,全營皆震,胡兵乘勢猛攻,漢營大亂,一半戰死,一半降番。
兒單于喜出望外,再進兵攻受降城,還虧公孫敖聞風預備,乘城固守,不為所乘。
胡兵攻打不下,方才罷去。
公孫敖拜本上聞,武帝易喜為憂,不得不集眾會議。
群臣多請罷宛兵,專力攻胡,武帝以宛為小一柄一,尚不能下,如何能征服匈奴?並且西域諸國,亦將輕漢,乃決計向宛添兵,大赦罪犯,盡發各地惡少年,悉數當兵,佐以沿邊馬隊,共得騎卒六萬,步卒七萬,備足餉械,接濟貳師將軍李廣利,又發天下七科謫戍,使他運糧。
七科:謂吏有罪一,亡命二,贅婿三,賈人四,原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祖父母有市籍七。
並派出都尉兩員,一號執馬,一號驅馬,待至攻破大宛,便好牽馬歸來。
注重在馬,何貴畜賤人如此!李廣利既得大兵,當然再往,沿途各小一柄一,見漢兵此次重來,比前為威,倒也不免驚慌,乃皆出食餉軍。
惟有輪台一城,獨閉門拒絕,廣利揮兵屠城,乘勢長驅,馳入宛境。
宛王毋寡,遣將搦戰,與漢兵前隊相遇,前隊兵共三萬人,奮力擊射,大破宛兵,宛將敗回城中。
廣利經過郁成城,本擬一擊洩恨,因恐宛人日久備厚,不如直攻宛都,乃繞出郁成,進薄宛都貴山城。
城內無井,全仗城外一流水,經漢兵四面圍住,斷絕水道,守兵當然危急。
毋寡也覺驚惶,急遣人向康居國乞援。
廣利連日督攻,差不多有四旬餘,方將外城攻破,擒住宛勇將煎一靡一。
宛人失去外城,越覺焦急,康居兵又未見到來,於是諸貴官相與私謀道:「我王藏匿良馬,戕殺漢使,因致漢將廣利,大舉來攻,目下外援不至,亡在旦夕,不如殺王獻馬,與漢講和。
萬一漢將不從,我等方背城一戰,死亦未遲。」
大眾並皆贊成,遂攻殺宛王毋寡,梟取首級,使人持至漢營,面見廣利道:「宛人未敢輕漢,咎在宛王一人,今已奉獻王首,請將軍勿再攻城。
宛人當盡出良馬,任令擇取,且願供給軍糧。
如將軍不肯允許,宛人將盡殺良馬,與決死戰。
且康居援兵,計日可至,裡應外合,勝負難料,請將軍熟權利害,何去何從!」廣利想了又想,不若許和為善,商諸部將,部將亦無不主和,乃依了宛使,與訂和約。
宛使返入城中,始將馬匹一齊獻出,令漢兵自行擇取,且繼送糧食至軍。
廣利令兩都尉物色良馬,得數十匹,中等以下,三千餘匹,又遣使入城,覘察情形。
宛貴人昧察,接待盡禮,由使人還報廣利。
廣利乃與宛人申約,立昧察為宛王,然後退師。
是時康居聞漢兵勢盛,不敢過援。
郁成王卻是倔強,非但不肯服漢,反截殺漢校尉王申生,及故鴻臚壺充國。
廣利正想還擊郁成,得了此報,憤不可遏,便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引兵往攻,破入城中。
郁成王乘亂逃出,奔投康居。
桀追入康居境內,移檄索郁成王,康居聞漢已破宛,不敢違命,因將郁成王縛送軍前。
桀令四騎士押往李廣利營,途次恐被走失,互相熟商。
還是上邽騎士趙弟,打定主意,竟拔劍出鞘,砍落郁成王首級,持報李廣利。
廣利乃班師東歸。
這番出師,雖士卒不免陣亡,究竟未及一半。
無如將吏貪取財物,虐一待部下,遂致死亡甚眾,首殣相望,及入玉一門關,眾不滿二萬人,馬不過千餘匹。
武帝不遑責備,但見良馬到手,便已如願,遂封李廣利為海西侯,食邑八千戶。
趙弟亦得封為新畤侯。
上官桀等均有封賞,不勞細表。
惟武帝因宛馬雄壯,比烏孫馬為良,乃改稱烏孫馬為西極馬,獨名宛馬為天馬,並作天馬歌云:
天馬徠,從西極,涉流沙,九夷服。
天馬徠,出泉水,虎脊兩,化若鬼。
天馬徠,歷無草,逕千里,循東道。
天馬徠,執徐時,將搖舉,誰與期?天馬徠,開遠門,竦予身,逝崑崙。
天馬徠,龍之媒,游閶闔,觀玉台。
總計李廣利出征大宛,先後勞兵十餘萬,歷時共閱四年,結果只得了數十匹良馬。
小子演述至此,隨筆寫入一詩道:
十萬兵殘天馬來,玉一門關外貳師回;
冤魂載道愁雲結,天子禽荒劇可哀。
大宛既平,西域諸國,未免震懾,多半遣子入傳,武帝欲乘此軍威,再伐匈奴。
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
本回專敘征伐,與上回情跡不同,而其希冀之心,則實出一轍。
好神仙,不得不勞征伐,彼之希冀長生者,無非為安享奢華計耳。
設非拓大一統之宏規,為天下雄主,則雖得長生,亦何足喜!筆不同者其跡,而相同者其心也。
朝鮮之滅,荀彘功多罪少,而獨誅之;慮其專擅之為患,故用法獨苛。
烏孫之和,建女上書求歸,而獨阻之,欲其祖孫之世事,故瀆倫不恤。
至若征宛一役,則更為求馬起釁,閱時四載,喪師糜餉不勝計,乃毫不之惜,反以良馬來歸,詡詡作歌。
其心術尤可概見矣!語曰:止戈為武,武帝之得諡為武,其取義果安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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