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
第五十七回 索罪犯曲全介弟 賜肉食戲弄條侯
卻說竇嬰入謁太后,報稱臨江王冤死情形,竇太后究屬婆心,不免泣下,且召入景帝,命將郅都斬首,俾得雪冤。
景帝含糊答應,及退出外殿,又不忍將都加誅,但令免官歸家。
未幾又想出一法,潛調都為雁門太守。
雁門為北方要塞,景帝調他出去,一是使他離開都邑,免得母后聞知,二是使他鎮守邊疆,好令匈奴奪氣。
果然郅都一到雁門,匈奴兵望風卻退,不敢相一逼一。
甚至匈奴國王,刻一木偶,狀似郅都,令部眾用箭射像,部眾尚覺手顫,迭射不中。
這可想見郅都聲威,得未曾有哩!匈奴本與漢朝和親,景帝五年,也曾仿祖宗遺制,將宗室女充作公主,遣嫁出去,但番眾總不肯守靜,往往出沒漢邊,時思侵掠。
自從郅都出守,舉國相戒,膽子雖怯,心下總是不甘,便由中行說等定計,遣使入漢,只說郅都虐一待番眾,有背和約。
景帝也知匈奴逞刁,置諸不問。
偏被竇太后得知,大發慈威,怒責景帝敢違母命,仍用郅都,內擾不足,還要叫他虐一待外人,真正豈有此理!今惟速誅郅都,方足免患。
景帝見母后動怒,慌忙長跪謝過,並向太后哀求道:「郅都實是忠臣,外言不足輕信,還乞母后貸他一死,以後再不輕用了!」太后厲聲道:「臨江王獨非忠臣麼?為何死在他手中,汝若再不殺都,我寧讓汝!」這數句怒話,說得景帝擔當不起,只好勉依慈命,遣人傳旨出去,把郅都置諸死刑。
都為人頗有奇節,居官廉正,不受饋遺,就使親若妻孥,也所不顧,但氣太急,心太忍,終落得身首兩分,史家稱為酷吏首領,實是為此。
持平之論。
景帝得使臣還報,尚是歎惜不已。
忽聞太常袁盎,被人刺死安陵門外,還有大臣數人,亦皆遇害。
景帝不待詳查,便顧語左右道:「這定是梁王所為,朕憶被害諸人,統是前次與議諸人,不肯贊成梁王,所以梁王挾恨,遣人刺死;否則盎有他仇,盎死便足了事,何故牽連多人呢!」說著,即令有司嚴捕刺客,好幾日不得拿獲。
惟經有司悉心鉤考,查得袁盎一屍一旁,遺有一劍,此劍一柄一舊鋒新,料經工匠磨洗,方得如此,當下派幹吏取劍過市,問明工匠,果有一匠承認,謂由梁國郎官,曾令磨一擦生新。
幹吏遂復報有司,有司復轉達景帝,景帝立遣田叔呂季主兩人,往梁索犯,田叔曾為趙王張敖故吏,經高祖特別賞識,令為漢中郡守,見前文。
在任十餘年,方免職還鄉。
景帝因他老成練達,復召令入朝,命與呂季主同赴梁都。
田叔明知刺盎首謀,就是梁王,但梁王系太后一愛一子,皇上介弟,如何叫他抵罪?因此降格相求,姑把梁王撇去,唯將梁王幸臣公孫詭羊勝,當作案中首犯,先派隨員飛馳入梁,叫他拿交詭勝兩人。
詭勝是梁王的左右手,此次遣賊行刺,原是兩人教唆出來,梁王方嘉他有功,待遇從隆,怎肯將他交出?反令他匿居王宮,免得漢使再來捕拿。
田叔聞梁王不肯交犯,乃持詔入梁,責令梁相軒邱豹及內史韓安國等,拿緝詭勝兩犯,不得稽延。
這是旁敲側擊的法門,田叔不為無見。
軒邱豹是個庸材,碌碌無能,那裡捕得到兩犯?只有韓安國材識,遠過軒邱豹,卻是有些能耐,從前吳楚攻梁,幸賴安國善守,才得保全。
見五十四回。
還有梁王僭擬無度,曾遭母兄詰責,也虧安國入都斡旋,求長公主代為洗刷,梁王方得無事。
此數語是補敘前文之闕。
後來安國為詭勝所忌,構陷下獄,獄吏田甲,多方凌一辱,安國慨然道:「君不聞死灰復燃麼?」
田甲道:「死灰復燃,我當撒尿澆灰!」那知過了數旬,竟來了煌煌詔旨,說是梁內史出缺,應用安國為內史。
梁王不敢違詔,只好釋他出獄,授內史職,慌得田甲不知所措,私下逃去。
安國卻下令道:「甲敢棄職私逃,應該滅族!」甲聞令益懼,沒奈何出見安國,肉袒叩頭,俯伏謝罪。
這也是小人慣技。
安國笑道:「何必出此!請來撒尿!」甲頭如搗蒜,自稱該死。
安國復笑語道:「我豈同汝等見識,徒知侮人?汝幸遇我,此後休得自誇!」甲惶愧無地,說出許多感恩悔過的話兒,安國不復與較,但令退去,仍復原職。
甲始拜謝而出。
從此安國大度,稱頌一方。
惟至刺盎獄起,詭勝二人,匿居王宮,安國不便入捕,又無從卸責。
躊躇數日,乃入白梁王道:「臣聞主辱臣死,今大王不得良臣,竟遭摧辱,臣情願辭官就死!」說著,淚下數行,梁王詫異道:「君何為至此?」
安國道:「大王原系皇帝親弟,但與太上皇對著高帝,與今上對著臨江王,究系誰親?」
梁王應聲道:「我卻勿如。」
安國道:「高帝嘗謂提三尺劍,自取天下,所以太上皇不便相制,坐老抵一陽一。
臨江王無罪被廢,又為了侵地一案,自一殺中尉府。
父子至親,尚且如此,俗語有云,雖有親父,安知不為虎?雖有親兄,安知不為狼?今大王列在諸侯,聽信邪臣,違禁犯法,天子為著太后一人,不忍加罪,使交出詭勝二人,大王尚力為袒護,未肯遵詔,恐天子一怒,太后亦難挽回。
況太后亦連日涕泣,惟望大王改過,大王尚不覺悟,一旦太后晏駕,大王將攀援何人呢?」
怵以利害,語婉而切。
梁王不待說畢,已是淚下,乃入囑詭勝,令他自圖。
詭勝無法求免,只得仰藥畢命。
梁王命將兩人一屍一首,取示田叔呂季主,田呂樂得留情,好言勸慰。
但尚未別去,還要探刺案情,梁王不免加憂,意欲選派一人,入都轉圜,免得意外受罪。
想來想去,只有鄒一陽一可使,乃囑令入都,並取傍千金,由他使用,鄒一陽一受金即行。
這位鄒一陽一的一性一格,卻是忠直豪爽,與公孫詭羊勝不同,從前為了詭勝不法,屢次諫諍,幾被他構成大罪,下獄論死。
虧得才華敏贍,下筆千言,自就獄中繕成一書,呈入梁王,梁王見他詞旨悱惻,也為動情,因命釋出獄中,照常看待。
一陽一卻不願與詭勝同事,自甘恬退,厭聞國政。
至詭勝伏法,梁王始知一陽一有先見,再三慰勉,浼他入都調護,一陽一無可推諉,不得不勉為一行。
既入長安,探得後兄王信,方蒙上一寵一,遂托人介紹,踵門求見,信召入鄒一陽一,猝然問道:「汝莫非流寓都門,欲至我處當差麼?」
鄒一陽一道:「臣素知長君門下,人多如鯽,不敢妄求使令。
信系後兄,時人號為長君,故一陽一亦援例相稱。
今特竭誠進謁,願為長君預告安危。」
信始竦然起座道:「君有何言?敢請明示!」一陽一又說道:「長君驟得貴一寵一,無非因女弟為後,有此幸遇。
但禍為福倚,福為禍伏,還請長君三思。」
長君聽了,暗暗生驚。
原來王皇后善事太后,太后因後推恩,欲封王信為侯。
嗣被丞相周亞夫駁議,說是高祖有約,無功不得封侯,乃致中止。
這也是補敘之筆。
今一陽一來告密,莫非更有意外禍變,為此情急求教,忙握著一陽一手,引入內廳,仔細問明。
一陽一即申說道:「袁盎被刺,案連梁王,梁王為太后一愛一子,若不幸被誅,太后必然哀戚,因哀生憤,免不得遷怒豪門。
長君功無可言,過卻易指,一或受責,富貴恐不保了。」
庸人易驕亦易懼,故一陽一多恫嚇語。
長君被他一嚇,越覺著忙,皺眉問計。
一陽一故意擺些架子,令他自思,急得王信下座作揖,幾乎欲長跪下去。
一陽一始從容攔阻,向他獻議道:「長君欲保全祿位,最好是入白主上,毋窮梁事,梁王脫罪,太后必深感長君,與共富貴,何人再敢搖動呢!」信展顏為笑道:「君言誠是,惟主上方在盛怒,應如何進說主上,方可挽回?」
連說話都要教他,真是一個笨伯!一陽一說道:「長君何不援引舜事,舜弟名象,嘗欲殺舜,及舜為天子,封像有庳,自來仁人待弟,不藏怒,不宿怨,只是親一愛一相待,毫無怨言,今梁王頑不如象,應該加恩赦宥,上效虞廷,如此說法,定可挽回上怒了。」
信乃大喜,待至鄒一陽一辭出,便入見景帝,把鄒一陽一所教的言語,照述一遍,只不說出是受教鄒一陽一。
景帝喜信能知舜事,且自己好摹仿聖王,當然合意,遂將怨恨梁王的意思,消去了一大半。
可巧田叔呂季主,查完梁事,回京覆命,路過霸昌廄,得知宮中消息,竇太后為了梁案,日夜憂泣不休,田叔究竟心靈,竟將帶回案卷,一律取出,付諸一炬。
呂季主大為驚疑,還欲搶取,田叔搖手道:「我自有計,決不累君!」季主乃罷。
待至還朝,田叔首先進謁,景帝亟問道:「梁事已辦了否?」
田叔道:「公孫詭羊勝實為主謀,現已伏法,可勿他問。」
景帝道:「梁王是否預謀?」
田叔道:「梁王亦不能辭責,但請陛下不必窮究。」
景帝道:「汝二人赴梁多日,總有查辦案冊,今可帶來否?」
田叔道:「臣已大膽毀去了。
試想陛下只有此親弟,又為太后所一愛一,若必認真辦理,梁王難逃死罪,梁王一死,太后必食不甘味,寢不安席,陛下有傷孝友,故臣以為可了就了,何必再留案冊,株累無窮。」
景帝正憂太后哭泣不安,聽了田叔所奏,不禁心慰道:「我知道了。
君等可入白太后,免得太后憂勞。」
田叔乃與呂季主進謁太后,見太后容色憔悴,面上尚有淚痕,便即稟白道:「臣等往查梁案,梁王實未知情,罪由公孫詭羊勝二人,今已將二人加誅,梁王可安然無事了。」
太后聽著,即露出三分喜色,慰問田叔等勞苦,令他暫且歸休。
田叔等謝恩而退。
呂季主好似寄生蟲。
從此竇太后起居如故。
景帝以田叔能持大體,拜為魯相。
田叔拜辭東往。
梁王武卻謝罪西來。
梁臣茅蘭,勸梁王輕騎入關,先至長公主處,寓居數日,相機入朝。
梁王依議,便將從行車馬,停住必外,自己乘著布車,潛入關中,至景帝聞報,派人出迎,只見車騎,不見梁王,慌忙還報景帝。
景帝急命朝吏,四出探尋,亦無下落。
正在驚疑的時候,突由竇太后趨出,向景帝大哭道:「皇帝果殺我子了!」不脫婦人腔調。
景帝連忙分辯,竇太后總不肯信。
可巧外面有人趨入,報稱梁王已至闕下,斧鑕待罪。
景帝大喜,出見梁王,命他起身入內,謁見太后。
太后如獲至寶,喜極生悲,梁王亦自覺懷慚,極口認過。
景帝不咎既往,待遇如初,更召梁王從騎一律入關。
梁王一住數日,因得鄒一陽一報告,知是王信代為調停,免不得親去道謝。
兩人一往一來,周旋數次,漸覺情投意合,暢敘胸襟。
王信為了周亞夫阻他侯封,心中常存芥蒂,就是梁王武,因吳楚一役,亞夫堅壁不救,也引為宿嫌。
兩人談及周丞相,並不禁觸起舊恨,想要把他除去。
梁王初幸脫罪,又要報復前嫌,正是江山可改,本一性一難移。
因此互相密約,雙方進言。
王信靠著皇后勢力,從中媒櫱,梁王靠著太后威權,實行讒誣。
景帝只有個人知識,那禁得母妻弟舅,陸續蔽惑,自然不能無疑。
況栗太子被廢,及王信封侯時,亞夫並來絮,也覺厭煩,所以對著亞夫,已有把他免相的意思。
不過記念舊功,一時未便開口,暫且遷延。
並因梁王未知改過,仍向太后前搬弄是非,總屬不安本分,就使要將亞夫免職,亦須待他回去,然後施行。
梁王扳不倒亞夫,且見景帝情意浸衰,也即辭行回國,不復逗留。
景帝巴不得他離開面前,自然准如所請,聽令東歸。
會因匈奴部酋徐盧等六人,叩關請降,景帝當然收納,並欲封為列侯。
當下查及六人履歷,有一個盧姓降酋,就是前叛王盧綰孫,名叫它人。
綰前降匈奴,匈奴令為東胡王。
見前文。
嗣欲乘間南歸,終不得志,鬱鬱而亡。
至呂後稱制八年,綰子潛行入關,詣闕謝罪,呂後頗嘉他反正,命寓燕邸,擬為置酒召宴,不料一病不起,大命告終,遂至綰妻不得相見,亦即病死。
惟綰孫它人,尚在匈奴,承襲祖封,此時亦來投降。
景帝為招降起見,擬將六人均授侯封,偏又惹動了丞相周亞夫,入朝面諫道:「盧它人系叛王后裔,應該加罪,怎得受封?就是此外番王,叛主來降,也是不忠,陛下反封他為侯,如何為訓!」景帝本已不悅亞夫,一聞此言,自覺忍耐不住,勃然變色道:「丞相議未合時勢,不用不用!」亞夫討了一場沒趣,悵悵而退。
景帝便封盧它人為惡谷侯,余五人亦皆授封。
越日即由亞夫呈入奏章,稱病辭官,景帝也不挽留,准以列侯歸第,另用桃侯劉捨為丞相。
捨本姓項,乃父名襄,與項伯同降漢朝,俱得封侯,賜姓劉氏。
襄死後,由捨襲爵,頗得景帝一寵一遇,至是竟代為丞相。
捨實非相材,幸值太平,國家無事,恰也好敷衍過去。
一年一年又一年,已是景帝改元後六年,捨自覺閒暇,乃迎一合上意,想出一種更改官名的條議,錄呈景帝。
先是景帝命改郡守為太守,郡尉為都尉。
又減去侯國丞相的丞字,但稱為相。
捨擬改稱廷尉為大理,奉常為太常,典客為大行,後又改名為大鴻臚。
治粟內史為大農,後又改名大司農。
將作少府為將作大匠,主爵中尉為都尉,後又改名右扶風。
長信詹事為長信少府,將行為大長秋,九行為行人,景帝當即准議。
未幾又改稱中大夫為衛尉,但改官名何關損益,我國累代如此,至今尚仍是習,令人不解。
總算是劉捨的相績。
挖苦得妙。
梁王武聞亞夫免官,還道景帝信用己言,正好入都親近,乃復乘車入朝。
竇太后當然歡喜,惟景帝仍淡漠相遭,虛與應酬。
梁王不免失望,更上書請留居京中,侍奉太后,偏又被景帝駁斥,梁王不得不歸。
歸國數月,常悶悶不樂,趁著春夏交界,草木向榮,出獵消遣,忽有一人獻上一牛,奇形怪狀,背上生足,惹得梁王大加驚詫。
罷獵回宮,驚魂未定,致引病魔,一連發了六日熱症,服藥無靈,竟爾逝世。
訃音傳到長安,竇太后廢寢忘餐,悲悼的了不得,且泣且語道:「皇帝果殺我子了!」回應一筆,見得太后溺一愛一,只知梁王,不知景帝。
景帝入宮省母,一再勸慰,偏太后全然不睬,只是臥一床一大哭,或且痛責景帝,說他一逼一歸梁王,遂致畢命。
景帝有口難言,好似啞子吃黃連,說不出的苦悶,沒奈何央懇長公主,代為勸解。
長公主想了一策,與景帝說明,景帝依言下詔,賜謚梁王武為孝王,並分梁地為五國,盡封孝王子五人為王,連孝王五女,亦皆賜湯沐邑。
太后聞報,乃稍稍解憂,起一床一進餐,後來境過情遷,自然漸忘。
總計梁王先封代郡,繼遷梁地,做了三十五年的藩王。
擁資甚巨,坐享豪華,歿後查得梁庫,尚剩黃金四十餘萬斤,其他珍玩,價值相等,他還不自知足,要想窺竊神器,終致失意亡身。
惟平生卻有一種好處,入謁太后,必致敬盡禮,不敢少違。
就是在國時候,每聞太后不豫,亦且食旨不甘,聞樂不樂,接連馳使請安,待至太后病癒,才復常態。
賜謚曰孝,並非全出虛誣呢。
孝為百行先,故特別提敘。
梁王死後,景帝又復改元,史稱為後元年。
平居無事,倒反記起梁王遺言,曾說周亞夫許多壞處,究竟亞夫行誼,優劣如何,好多時不見入朝,且召他進來,再加面試。
如或亞夫舉止,不如梁王所言,將來當更予重任,也好做個顧命大臣,否則還是預先除去,免貽後患。
主見已定,便令侍臣宣召亞夫,一面密囑御廚,為賜食計。
亞夫雖然免相,尚住都中,未嘗還沛。
一經奉召,當即趨入,見景帝兀坐宮中,行過了拜謁禮,景帝賜令旁坐,略略問答數語,便由御廚搬進酒餚,擺好席上。
景帝命亞夫侍食,亞夫不好推辭,不過席間並無他人,只有一君一臣,已覺有些驚異,及顧視面前,僅一酒卮,並無匕箸,所陳餚饌,又是一塊大一肉,余無別物,暗思這種辦法,定是景帝有意戲一弄,不覺怒意勃一發,顧視尚席道:尚席是主席官名。
「可取箸來。」
尚席已由景帝預囑,假作癡聾,立著不動。
亞夫正要再言,偏景帝向他笑語道:「這還未滿君意麼?」
說得亞夫又恨又愧,不得已起座下跪,免冠稱謝。
景帝才說了一個起字,亞夫便即起身,掉頭徑出。
也太率一性一。
景帝目送亞夫出門,喟然太息道:「此人鞅鞅,與怏字通。
非少主臣。」
誰料你這般猜忌!亞夫已經趨出,未及聞知,回第數日,突有朝使到來,叫他入廷對簿。
亞夫也不知何因,只好隨吏入朝。
這一番有分教:
烹狗依然循故轍,鳴雌畢竟識先機。
漢高祖曾封許負為鳴雌亭侯。
究竟亞夫犯著何罪,待看下回便知。
若孔子嘗殺少正卯,不失為聖,袁盎亦少正卯之流亞也,殺之亦宜。
然孔子之殺少正卯,未嘗不請命魯君,梁王武乃為盜賊之行,潛遣刺客以斃之,例以擅殺之罪,夫復何辭!但梁王為竇太后一愛一子,若有罪即誅,是大傷母后之心,倘母以憂死,景帝不但負殺弟之名,且並成一逼一母一之罪矣!賢哉田叔,移罪於公孫詭羊勝,悉毀獄辭,還朝覆命,片言悟主,此正善處人母子兄弟之間。
而曲為調護者也。
若周亞夫之忠直,遠出袁盎諸人之上,盎之示直,偽也,亞夫之主直,誠也,盎以口舌見幸,而亞夫以功業成名,社稷之臣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乃以直諫忤旨,賜食而不置箸,信讒而即召質,卒致柱石忠臣,無端餓死,庸非冤乎!黃鐘毀棄,瓦釜雷鳴,古今殆有同慨焉。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