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
第八十一回 謁祖廟驂乘生嫌 囑女醫入宮進毒
卻說霍光廢去昌邑王賀,漢廷無主,不得不議立嗣君,好幾日尚未能決,光祿大夫丙吉,乃向光上書道:「將軍受托孤重寄,盡心輔政,不幸昭帝早崩,迎立非人。
今社稷宗廟,及人民生命,均待將軍一舉,方決安危。
竊聞外間私議,所言宗室王侯,多無德望,惟武帝曾孫病己,受養掖庭外家,現約十八九歲,通經術,具美材,願將軍周諮眾議,參及蓍龜,先令入侍太后,俾天下昭然共知,然後決定大計,天下幸甚!」光閱書後,遍問群臣,太僕杜延年也知病己有德,勸光迎立,此外亦無人異議。
光復會同丞相楊敞等,上奏太后,略云:
孝武皇帝曾孫病己,年十八,師受《詩經》《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一愛一人,可嗣孝昭皇帝後,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等昧死以聞。
上官太后,少不經事,不過名義上推為內主,要她取決,其實統是霍光一人主張;光如何定議,太后無不依從。
實是一位女傀儡。
當下准如所請,即命宗正劉德,備車往迎皇曾孫。
皇曾孫病己,就是衛太子據孫。
太子據嘗納史女為良娣,良娣系東宮姬妾,位居妃下。
生子名進,號史皇孫。
史皇孫納王夫人,生子病己,號皇曾孫。
太子據起兵敗死,史良娣、史皇孫、王夫人並皆遇害,獨病己尚在襁褓,坐系獄中。
卻值廷尉監丙吉,奉詔典獄,見了這個呱呱嬰兒,未免垂憐。
遂擇女犯中趙胡二婦,輪流一乳一養,每日必親加查驗,不令虐一待,病己乃得保全。
後來武帝養病五柞宮,聞術士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因詔令長安各獄中,無論長幼,一律處死。
王者不死,豈能擅殺?丙吉見詔使到來,閉門不納,但傳語詔使郭穰道:「天子以好生為大德,他人無辜,尚不可妄殺,何況獄中有皇曾孫呢?」
郭穰只得回報武帝,武帝倒也省悟道:「這真是天命所在了!」乃更下赦書,所有獄中罪犯,一律免死。
忽猛忽寬,已與亂命相似,惟因丙吉一言,活人無數,一陰一德可知。
吉又為皇曾孫設法,欲將他移送京兆尹,先為致書相請,偏京兆尹駁還不受。
皇曾孫已有數歲,常多疾病,賴吉多方醫治,始得就痊。
吉因他常留獄中,終屬不妙,仔細調查,得知史良娣有母貞君,與子史恭,居住筆鄉,乃將皇曾孫送歸史氏,囑令留養。
史貞君雖然年老,但見了外曾孫,當然憐惜,便振起一精一神,好生看養。
至武帝駕崩,遺詔命將曾孫病己收養掖庭,病己乃復入都,歸掖庭令張賀看管。
賀即右將軍張安世兄,前曾服侍衛太子,追念舊恩,格外勤養皇曾孫,令他入塾讀書,脩脯由賀擔任。
皇曾孫卻發憤好學,黽勉有成,漸漸的長大起來。
賀知他成一人有造,意欲把女兒配與為妻。
安世發怒道:「皇曾孫為衛太子後裔,但得衣食無虧,也好知足。
我張氏女豈堪與配麼!」不脫俗情。
賀乃另為擇偶。
適有暴室嗇夫許廣漢,暴音曝,系宮人織染處,嗇夫,官名。
生有一女,叫作平君,已許字歐侯氏子為妻,尚未成婚。
歐侯氏子一病身亡,遂至婚期中斷,仍然待字閨中。
廣漢與賀,前皆因案牽連,致罹宮刑。
賀坐衛太子獄,廣漢坐上官桀案,累得身為刑餘,充當宮中差使。
掖庭令與暴室嗇夫,官職雖分高下,惟同為宮役,時常晤面,免不得杯酒相邀,互談衷曲。
一日兩人酒敘,飲至半酣,賀向廣漢說道:「皇曾孫年已長成,將來不失為關內侯。
聞君有女待字,何不配與為妻呢?」
廣漢已有三分酒意,慨然應允。
飲畢回家,與妻談及,妻不禁怒起,力為阻止。
還是廣漢定欲踐言,不肯悔約,且思掖庭令是上級官長,更覺未便違命,乃將皇曾孫的履歷,說得如何尊貴,如何光榮。
婦人家心存勢利,聽得許多好處,也不禁開著笑顏。
描寫一逼一真。
於是依了夫言,將女許嫁。
賀便自出私財,為皇曾孫聘娶許女,擇日成禮。
兩情繾綣,魚一水諧歡。
且皇曾孫更多了一個岳家,越有倚靠,更向東海澓中翁處,肄習《詩經》,暇時出遊三輔,也去鬥雞走馬,作為消遣。
惟常留心風俗,所有閭裡一奸一邪,吏治得失,頗能一一記憶,歷數無遺。
尤有一種異相,遍體生一毛一,起居處屢有光耀,旁人詫為奇事,皇曾孫亦因此自豪。
昭帝元鳳三年正月間,泰山有大石自立,上林中大柳已死,忽然重生。
柳葉上蟲食成文,約略辨認,乃是「公孫病己立」五字,中外人士,莫不驚疑。
符節令眭孟,曾從董仲舒受習《春秋》,通緯學,獨奏稱大石自立,僵柳復起,必有匹夫起為天子,應該亟求賢人,禪授帝位。
大將軍霍光,說他妖言惑眾,捕孟處斬。
誰知所言果驗,竟於元平元年孟秋,由宗正劉德迎入皇曾孫,至未央宮謁見太后,雖是天潢嫡派,已經削籍為民。
光以為不便徑立,特請諸太后,先封皇曾孫為一陽一武侯,然後由群臣奉上璽綬,即皇帝位。
九死一生的皇曾孫,居然龍飛九五,坐登大寶,後來因他廟號孝宣,稱為宣帝。
宣帝嗣祚,例須謁見高廟;大將軍霍光,驂乘同行,宣帝坐在輿中,好似背上生著芒刺,很覺不安。
及禮畢歸來,由車騎將軍張安世,代光驂乘,宣帝方才安心,怡然入宮。
侍御史嚴延年,卻劾奏霍光擅行廢立,無人臣禮。
至此方言明是賣直。
宣帝瞧到此奏,不便批答,只好擱置不提。
未幾丞相楊敞病終,升御史大夫蔡義為丞相,封一陽一午侯,進左馮翊田廣明為御史大夫。
義年已八十多歲,傴僂曲背,形似老嫗,或謂光自欲專制,故用此老朽為相。
當有人向光報知,光解說道:「義起家明經,從前孝武皇帝,嘗令他教授昭帝,他既為人主師,難道不配做丞相麼?」
相術與師道不同,光此言似是而非。
是時上官太后尚居未央宮,由宣帝尊為太皇太后,只是後位未定,群臣多擬立霍光小女,就是上官太后亦有此意。
宣帝已有所聞,獨下詔訪求故劍,這乃是宣帝不棄糟糠,特藉故劍為名,表明微意。
群臣卻也聰明,遂請立許氏為皇后。
宣帝先冊許氏為婕妤,嗣即令正後位。
並欲援引先朝舊例,封後父廣漢為侯。
偏霍光出來梗議,謂廣漢已受宮刑,不應再加侯封。
光妻謀毒許後,實是因此發生。
宣帝拗他不過,暫從罷論。
蹉跎過了年餘,始封廣漢為昌成君。
光見宣帝遇事謙退,持躬謹慎,料他沒有意外舉動,遂請上官太后還居長樂宮。
上官太后,當然還駕,光且派兵屯衛長樂宮,借備非常。
已而臘鼓催殘,椒花獻頌,新皇帝依例改元,號為本始元年,下詔封賞,定策功臣。
增封大將軍霍光,食邑萬七千戶;車騎將軍張安世,食邑萬戶,此外列侯加封食邑,共計十人,封侯計五人,賜爵關內侯計八人。
霍光稽首歸政,宣帝不許,令諸事俱先白霍光,然後奏聞。
光子霍禹,及兄孫霍雲霍山,俱得受官。
還有諸婿外孫,陸續引進,蟠據朝廷。
宣帝頗懷猜忌,但不得不虛己以聽,唯言是從。
獨大司農田延年,首倡廢立大議,晉封一陽一城侯,免不得趾高氣揚,自鳴得意。
那知有怨家告訐,說他辦理昭帝大喪,謊報僱車價值,侵吞公款至三千萬錢,當由丞相蔡義,據事糾彈,應該下獄訊辦。
田延年索一性一負氣,竟不肯就獄,憤然說道:「我位至封侯,尚有面目入詔獄麼?」
俄而又聞嚴延年劾他手持兵器,侵犯屬車,更恨上添恨道:「這無非教我速死!我死便罷,何必多方迫我?」
說著,竟拔劍自一殺。
後來御史中丞,反詰責嚴延年,謂既知田延年有罪,如何縱令犯法,亦當連坐;嚴延年棄官遁去,朝廷也不加追究。
看官閱此,應知兩延年一死一遁,都是一性一情過激,世所難容,終不免受人擠排,摔去了事!
宣帝不好過問,但憑霍光處置,惟自思本生祖考,未有號謚,乃令有司妥為議定。
有司應詔奏稱,謂為人後者為人子,不得私其所親,陛下繼承昭帝,奉祀陵廟,親謚只宜稱悼,母號悼後,故皇太子謚曰戾,史良娣號戾夫人;宣帝也即准議,不過重行改葬,特置園邑,留作一種報本的紀念。
更立燕刺王旦太子建為廣一陽一王,廣陵王胥少子弘為高密王,越年復下詔追崇武帝,應增廟樂,令列侯二千石博士會議,群臣皆復稱如詔。
獨長信少府夏侯勝駁議道:「孝武皇帝,雖嘗征服蠻夷,開拓土字,但多傷士卒,竭盡財力,德澤未足及人,不宜更增廟樂。」
這數語說將出來,頓致輿論嘩然,同聲語勝道:「這是詔書頒示,怎得故違?」
勝昂然道:「詔書非盡可行,全靠人臣直言補闕,怎得阿意順旨,便算盡忠?我意已定,死亦無悔了!」又出一個硬頭子。
大眾聞言,統怪勝不肯奉詔,聯名奏劾,說他譭謗先帝,罪該不道。
獨丞相長史黃霸,不肯署名。
復被大眾舉劾,請與勝一同坐罪。
宣帝乃命將勝霸二人,逮系獄中。
群臣遂請尊武帝廟為世宗廟,且提出武帝在日,巡行郡國四十九處,概令立廟,別立廟樂,號為盛德文始五行舞,世世祭饗,與高祖太宗廟祀相同,宣帝並皆依議,飭令照辦。
只勝霸兩人,久被拘繫,好多時不聞究治。
兩人同在一處,彼此攀談,卻也不至寂寞。
霸字次公,籍隸一陽一夏,少習法律,及長為吏,遷任河南郡丞,寬和得民。
宣帝即位,因召為廷尉正,兼署丞相長史。
此時被逮下獄,親友都替他愁苦,他卻遇著經師夏侯勝,正好乘閒請教,乞勝傳授經學。
勝言犯罪當死,何必讀經?霸答道:「朝聞道,夕死猶可。
況今夕尚未必果死哩!」可謂好學。
勝乃講授《尚書》,逐日不絕。
直至本始四年,方才遇赦,後文再表。
且說烏孫國王岑陬,前納繼祖母江都公主為妻,仍然臣事漢朝。
見前文。
越數年後,江都公主病死,岑陬復乞和親,漢廷因將楚王戊孫女解憂,號為公主,遣嫁岑陬。
解憂尚無生育,岑陬卻患了絕症,竟致不起。
自思有子泥一靡一,出自胡婦,幼弱未能任事,不如托諸從弟翁歸一靡一,教他代立為王。
俟至泥一靡一長成,然後歸還主位。
主見已定,遂召翁歸一靡一入帳,述及己意,翁歸一靡一當然聽命。
及岑陬一死,便即稱王,又見解憂年輕有色,也把她佔為己妻。
繼祖母尚可為妻,何況從嫂?解憂只好隨緣,與翁歸一靡一結為夫婦,好合數年,得生三男二女,依次長成。
長男名元貴一靡一,留在國中。
次男名萬年,出為莎車王。
最幼名大樂,也為左大將,及昭帝末年,匈奴因烏孫附漢,連結車師,並攻烏孫,烏孫忙發兵守禦。
一面由解憂公主出面,飛書至漢,求請援師。
漢廷得書,正擬調兵往救,適值昭帝駕崩,國事紛紜,無暇外顧。
到了宣帝即位,復由解憂夫婦,上書敦促,並言專待漢兵,夾擊匈奴。
宣帝與霍光議定,大發關東一精一銳,分路出征。
命御史大夫田廣明為祈連將軍,領四萬餘騎出西河,度遼將軍范明友,領三萬餘騎出張掖,前將軍韓增,領三萬餘騎出雲中;後將軍趙充國為蒲類將軍,領三萬餘騎出酒泉,雲中太守田順為虎牙將軍,領三萬餘騎出五原。
五路大兵,共計得十六萬餘人,如火如荼,殺往匈奴。
再遣校尉常惠,持節發烏孫兵,會師夾攻。
匈奴主壺衍鞮單于,聞得漢兵大至,亟將人民牲畜,奔徙漠北,塞外一空。
漢將五路出師,但見秋高木落,遍地荒涼,並沒有甚麼胡兵,甚麼胡馬,好容易馳入胡境,搜得幾個人畜,也不過是老弱陋劣,一時不及遷移,乃被捕獲。
五將陸續班師,由漢廷嚴覈賞罰,田廣明引兵先歸,田順詐報俘虜,皆被察出,下吏自一殺。
范明友,韓增,趙充國三人,也是半途折回,無功有罪。
宣帝因已誅二將,不欲濫刑,特令從寬免議。
獨校尉常惠,監護烏孫兵五萬餘騎,直入右谷蠡王庭內,擒住單于伯叔,及嫂居次,猶漢言公主。
名王犁污,擄都尉千長以下三萬九千餘級,馬牛羊驢七十餘萬頭,飽載西歸,返入烏孫。
烏孫將擄取人畜,悉數自取,毫不分與常惠,反將常惠使節盜去。
常惠無從追究,垂頭喪氣,馳還長安。
何其疏忽至此!自料此番回都,必遭重譴,硬著頭入報宣帝。
宣帝卻好言撫一慰,面封惠為長羅侯,惠謝恩而退,喜出望外。
後來探問同僚,才知宣帝因五將無功,還是烏孫兵得了大捷,雖然沒有進益,也足令匈奴喪膽,免為漢患,所以敘功加封。
尋且奉詔再使烏孫,令他繼著金帛,犒賞烏孫將士。
惠乘機進奏,謂龜茲國前殺朝使,未曾加討,應該順道往攻。
宣帝恐他多事,不肯照準。
惟霍光密與惠言,許得便宜行一事,惠遂往烏孫,宣詔頒賞,又矯命烏孫發兵,聯合西域各國,進擊龜茲。
龜茲已經易主,後王絳賓,說是先人誤聽姑翼,因致得罪漢朝。
當下將姑翼縛送軍前,由惠喝令斬訖,當即罷兵回國。
宣帝聞報,本欲責他專擅,因聞霍光暗中指使,只得作罷,但不復加賞,略示深衷。
誰知霍光專一政,情尚可原,那光妻霍顯,卻是一個一婬一悍潑婦,公然一陰一謀詭計,下毒宮闈。
說將起來,也是霍光治家不正,肇此禍階。
霍光元配東閭氏,只生一女,嫁與上官安為妻。
東閭氏早歿,有婢名顯,狡黠異常,為光所一愛一,曾納為妾媵,生有子女數人。
光便不他娶,就將顯升做繼室。
顯有小女成君,尚未字人,滿望宣帝登台,好將成君納入宮中,做個現成皇后。
偏宣帝願求故劍,令故妻許氏正位中宮,竟致霍顯失望,滿懷不平。
日思夜想,擬把許後除去,怎奈一時不得方法,沒奈何遷延過去。
遲至本始三年正月,許皇后懷孕滿期,將要分娩,忽然身一體不適,寢食難安。
宣帝顧念患難夫妻,格外一愛一護,遍召御醫診治,且采募女醫入宮,俾得日夕侍奉,較為合宜。
巧有掖庭戶衛淳於賞妻,單名為衍,粗通醫理,應募入侍。
衍嘗往來大將軍家,與霍顯認識有年,至是淳於賞因妻入宮,便與語道:「汝何不往辭霍夫人,為我求得安池監。
若霍夫人肯代白大將軍,安池監定可補缺,比戶衛好得多呢!」衍遵著夫囑,逕至霍家謁顯,報告入宮侍後,並求派乃夫差缺。
顯觸著心事,暗暗喜歡道:「這番機會到了!」便引衍至密室,悄然與語。
特呼衍表字道:「少夫!汝欲我代謀差缺,我亦煩汝一件大事,汝可允我否?」
衍應聲道:「夫人有命,敢不敬從!」顯笑說道:「大將軍最一愛一小女成君,欲使極貴,特為此事,有勞少夫。」
衍不解所謂,愕然問道:「夫人所囑,是何命意?」
顯即將衍扯近一步,附耳與語道:「婦人產育,關係生死。
今皇后因娠得病,正好將她毒死。
天子若立繼後,小女成君,就得冊納。
少夫如肯為力,富貴與共,幸勿推辭!」顧前不顧後,全是悍婦偏見。
衍聞顯言,不禁失色,支吾對答道:「藥須由眾醫配合,進服時需人先嘗,此事恐難為力。」
顯復冷笑道:「少夫若肯代謀,何至無法。
現我將軍管轄天下,何人敢來多嘴?就使有緩急情事,自當出救,決不相累。
只恐少夫無意,才覺難成。」
衍沈吟良久,方答說道:「有隙可圖,自願盡力。」
總為富貴二字所誤。
顯又再三叮囑,衍應命辭歸,也不及告知乃夫,私取敖子搗末,藏入衣袋,逕往宮中。
可巧許後臨盆,生下一女,卻是不做難產,安然無恙。
不過產後乏力,還須調理,經御醫擬定一方,合丸進服。
淳於衍湊便下手,竟將附子取出,摻入丸內。
附子雖是有毒,本來可作藥餌,並非酖毒可比,但一性一熱上升,不宜產後。
許後哪裡知曉,取到便吞,待至藥一性一發作,頓時喘急起來,因顧問淳於衍道:「我服丸藥後,頭覺岑岑。
沈重之意。
莫非丸中有毒不成?」
衍勉強答說道:「丸中何至有毒。」
一面說,一面再召御醫診治。
御醫診治後脈,已經散亂,額上冷汗淋一漓,也不識是何因,才閱片刻,許後兩眼一翻,嗚呼歸天!還幸微賤時已產一男,總算留得一線血脈。
小子有詩歎道:
嬴得三年國母尊,傷心被毒竟埋冤,
杜南若有遺靈在,好看仇家且滅門。
杜南為許後葬處,見下回。
許後告崩,宣帝親自視殮,悲悼不已。
忽由外面呈入奏章,乃收淚取閱。
欲知奏章內容,待至下回再表。
史稱霍氏之禍,萌於驂乘,是驂乘一事,所關甚大。
夫驂乘亦常事耳,張安世亦與謀廢立,官拜車騎將軍,更非常官;當其代光驂乘,宣帝得從容快意,何獨於霍光而疑之。
吾料霍光當日,必有一種驕倨之容,流露詞色,令人生畏,此宣帝之所以跼蹐不安也。
田延年之自一殺,禍起怨家;而霍光不為救護,未免懷私。
廢立之議,倡自田延年,光不欲使為功首,故樂其死而恝視之。
嚴延年之被逐,則實為劾奏霍光而起;御史中丞,詰責嚴延年,即非由光之授意,而巧為迎一合,不問可知。
至若常惠之通使烏孫,擅擊龜茲,則全出光之指授。
光固視宣帝如傀儡,歸政之請,果誰欺乎?悍妻霍顯,膽敢私囑女醫,毒死許後,何一非由光之縱成。
後人或比光為伊周,伊周聖人,豈若光之悖盩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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