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演義
第八十回 迎外藩新主入都 廢昏君太后登殿
卻說元鳳四年,昭帝年已十八,提早舉行冠禮,大將軍霍光以下,一律入賀,只有丞相田千秋,患病甚重,不能到來。
及冠禮告成,千秋當即謝世,謚曰定侯。
總計千秋為相十二年,持重老成,尚算良相。
昭帝因他年老,賜乘小車入朝,時人因號為車丞相。
繼任相職,就是御史大夫王訢。
訢由邑令起家,累遷至御史大夫,超拜宰輔,受封宜春侯;卻是步步青雲,毫無阻礙,到了官居極階,反至轉運,才閱一載,便即病終。
搜粟都尉楊敞,已升任御史大夫,至是繼訢為相。
敞本庸懦無能,徒知守謹,好在國家大政,俱由大將軍霍光主持,所以敞得進退雍容,安享太平歲月。
庸庸者多厚福。
至元鳳七年元日,復改元始平,詔減口賦錢十分之三,寬養民力。
從前漢初定制,人民年十五以上,每年須納稅百二十錢,十五歲以下准免。
武帝在位,因國用不足,加增稅則:人民生年七歲,便要輸二十三錢;至十五歲時,仍照原制,號為口賦。
昭帝嗣祚十餘年,節財省事,國庫漸充,所以定議減征,這也是仁一愛一及民的見端。
孟春過後,便是仲春,天空中忽現出一星,體大如月,向西飛去,後有眾小星隨行,萬目共睹,大家驚為異事。
誰知適應在昭帝身上,昭帝年僅二十有一,偏生了一種絕症,醫治無效,竟於始平元年夏四月間,在未央宮中告崩。
共計在位十三年,改元三次。
上官皇后止十五歲,未曾生育,此外雖有兩三個妃嬪,也不聞產下一男。
自大將軍霍光以下,都以為繼立無人,大費躊躇。
或言昭帝無子,只好再立武帝遺胤,幸尚有廣陵王胥,是武帝親子,可以繼立。
偏霍光不以為然,當有郎官窺透光意,上書說道:「昔周太一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捨伯邑考,立武王;無非在付託得人,不必拘定長幼。
廣陵王所為不道,故孝武帝不使承統,今怎可入承宗廟呢?」
光遂決意不立廣陵王,另想應立的宗支,莫如昌邑王賀。
賀為武帝孫,非武帝正後所出。
但武帝兩後,陳氏被廢,衛氏自一殺,好似沒有皇后一般。
當武帝駕崩時,曾將李夫人配饗。
李夫人是昌邑王賀親祖母,賀正可入承大統,況與昭帝有叔侄誼,以侄承叔,更好作為繼子。
遂假上官皇后命令,特派少府史樂成,宗正劉德,光祿大夫丙吉,中郎將利漢等,往迎昌邑王賀,入都主喪。
光尚有一種微意,立賀為君,外孫女可做皇太后了。
昌邑王賀,五齡嗣封,居國已十多年,卻是一個狂縱無度的人物,平時專喜游畋,半日能馳三百里。
中尉王吉,屢次直諫,終不見從。
郎中令龔遂,也常規正,賀掩耳入內,不願聽聞。
遂未肯捨去,更選得郎中張安等人,泣求內用。
賀不得已命侍左右,不到數日,一概攆逐,但與騶奴宰夫,戲狎為樂。
一日,賀居宮中,驀見一大白犬,項下似人,頭戴方山冠,股中無尾,禁不住詫異起來。
顧問左右,卻俱說未見,乃召龔遂入內,問為何兆?遂隨口答說道:「這是上天垂戒大王,意在大王左右,如犬戴冠,萬不可用,否則難免亡國了!」這是借端進諫。
賀將信將疑,過了數日,又獨見一大白熊。
仍然召問龔遂,遂復答道:「熊為野獸,來入宮室,為大王所獨見。
臣恐宮室將空,也是危亡預兆。
天戒甚明,請王速修德禳災!」賀仰天長歎道:「不祥之兆,何故屢至?」
遂叩頭道:「臣不敢不竭盡忠言,大王聽臣所說,原是不悅;無如國家存亡,關係甚大。
大王曾讀《詩經》三百五篇,中言人事王道,無一不備。
如大王平日所為,試問何事能合詩言?大王位為諸侯王,行品不及庶人,臣恐難存易亡,應亟修省為是!」賀也覺驚慌,但甫越半日,便即忘懷。
未幾又見血染席中,再召龔遂入問,遂號哭失聲道:「宮室便要空虛了!血為一陰一象,奈何不慎?」
賀終不少悛,放縱如故。
及史樂成等由長安到來,時已夜深,因事關緊要,叫開城門,直入王宮。
宮中侍臣,喚賀起視,爇燭展書,才閱數行,便手舞足蹈,喜氣洋洋。
一班廚夫走卒,聞得長安使至,召王嗣位,都至宮中叩賀;且請隨帶入京。
賀無不樂從,匆匆收拾行裝,日中啟行。
王吉忙繕成一書,叩馬進諫,大略舉殷高宗故事,叫他諒喑不言,國政盡遍大將軍處決,幸勿輕舉妄動等語。
賀略略一瞧,當即擲置,揚鞭徑去,展著生平絕技,當先奔馳,幾與追風逐電相似,一口氣跑了一百三十五里;已到定陶,回顧從行諸人,統皆落後,連史樂成等朝使,俱不見到,沒奈何停住馬足,入驛守候。
待至傍晚,始見朝使等馳至,尚有隨從三百餘人,陸續趕來,統言馬力不足,倒斃甚多。
原來各驛中所備馬匹,寥寥無幾,總道新王入都,從吏多約百人,少約數十人;那知賀手下幸臣,多多益善,驛中怎能辦得許多良馬,只好將劣馬湊足,供他掉換,劣馬不能勝遠,自然倒斃。
從吏卻埋怨驛吏失職,倚勢作威,不勝一騷一擾。
龔遂卻也從行,實屬看不過去,因向賀面陳,請發還一半從吏,免多累墜,賀倒也應允。
但從人都想攀龍附鳳,如何肯中道折回?又況皆賀平時親信,這一個不便捨去,那一個又要強從,弄到龔遂左右為難,硬挑出五十餘名,飭回昌邑。
還有二百多人,一同前進。
次日行至濟一陽一,賀卻要買長鳴雞,積竹杖。
這二物,是濟一陽一著名土產,與賀毫無用處,偏賀竟停車購辦,以多為妙。
還是龔遂從旁諫阻,只買得長鳴雞數只,積竹杖二一柄一,趲程再行。
及抵弘農,望見途中多美一婦人,不勝艷羨,暗使大奴善物色佳麗,送入驛中。
大奴善奉了賀命,往探民間婦女,稍有姿色,強拉一登車,用帷蔽著,驅至驛捨。
賀如得異寶,順手摟住,不管她願與不願,強與為歡。
煢煢弱女,怎能敵得過候補皇帝的威勢,只好吞聲飲泣,任所欲為。
難道不想做妃嬪麼?事為朝使史樂成等所聞,譙讓昌邑相安樂,不加諫阻。
安樂轉告龔遂,遂當然入問,賀亦自知不法,極口抵賴。
遂正色道:「果無此事。
大奴善招搖撞騙,罪有所歸,應該處罪。」
善系官奴頭目,故號大奴。
當時立在賀側,即由遂親自動手,把他牽出,立交衛弁正法,趁勢搜出婦女,遣回原家。
可惜白受糟蹋。
賀不便干預,只得睜著兩眼,由他處置。
案已辦了,更啟行至霸上,距都城不過數里,早有大鴻臚等出郊遠迎,請賀改乘法駕。
賀乃換了乘輿,使壽成御車,龔遂參乘。
行近廣明東都門,遂向賀陳請道:「依禮奔喪入都,望見都門,即宜舉哀。」
賀托詞喉痛,不能哭泣。
再前進至城門,遂復申前請,賀尚推說城門與郭門相同,且至未央宮東闕,舉哀未遲。
及入城至未央宮前,賀面上只有喜色,並無戚容。
遂忙指示道:「那邊有帳棚設著,便是大王坐帳,須趕緊下車,向闕俯伏,哭泣盡哀。」
賀不得已欠身下輿,步至帳前,伏哭如儀。
還虧他一逼一出哭聲。
哭畢入宮,由上官皇后下諭,立賀為皇太子,擇吉登基。
自入宮以至即位,總算沒有甚麼越禮,尊上官皇后為皇太后。
十五歲為太后,亦屬罕聞。
過了數日,即將昭帝奉葬平陵,廟號孝昭皇帝。
賀既登位,拜故相安樂為長樂衛尉。
此外隨來各吏屬,都引作內臣,整日裡與他遊狎。
見有美貌宮女,便即召入,令她侑酒侍寢。
樂得受用。
且把樂府中樂器,盡令取出,鼓吹不休。
龔遂上書不報,乃密語長樂衛尉安樂道:「王立為天子,日益驕一婬一,屢諫不聽;現在國喪期內,余哀未盡,竟日與近臣飲酒作樂,一婬一戲無度,倘有內變,我等俱不免受戮了!君為陛下故相,理應力諍,不可再延!」安樂也為感動,轉思遂力諫無益,自己何必多碰釘子,還是袖手旁觀,由他過去。
惟大將軍霍光,見賀一婬一荒無道,深以為憂;獨與大司農田延年,熟商善後方法。
延年道:「將軍為國柱石,既知嗣主不配為君,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能?」
光囁嚅道:「古時曾有此事否?」
延年道:「從前伊尹相殷,嘗放太甲至桐宮,借安宗廟,後世共稱為聖人。
今將軍能行此事,也是一漢朝的伊尹呢!」引伊尹事,不免牽強。
光乃引延年為給事中,並與張安世秘密計議,一陰一圖廢立。
安世由霍光一手提拔,已遷官車騎將軍,當然與光聯絡一氣,毫無貳心。
此外尚無他人,得知此謀。
會賀夢見蠅矢集階,多至五六石,有瓦復住,醒後不知何兆,又去召龔遂進來,叫他佔驗。
遂答道:「陛下嘗讀過《詩經》,詩云:『營營青蠅,止於樊;愷悌君子,毋信讒言。
』今陛下左右,嬖倖甚多,好似蠅矢叢集,所以有此夢兆。
臣願陛下亟擯昌邑故臣,不復進用,自可轉禍為福。
臣本隨駕前來,請陛下首先放遂便了!」原來賀在昌邑時,曾有師傅王式,授詩三百五篇,所以遂時常提出,作為諫言。
偏賀習與一性一成,並未知改,再經太僕丞張敞進諫,亦不見省,戲游如故。
一日,正要出遊,有光祿大夫夏侯勝進諫道:「上天久一陰一不雨,臣下必有異謀,陛下將欲何往呢?」
賀聞言大怒,斥為妖言惑眾,立命左右將勝縛住,發交有司究辦。
有司轉告霍光,光不禁起疑,暗思勝語似有因,或由張安世洩漏隱情,亦未可知。
因即召詰安世,安世實未與勝道及,力白冤誣,願與勝當面對質。
光乃提勝到來,親加研訊,勝從容答道:「《洪範傳》有言,皇極不守,現象常一陰一,下人且謀代上一位。
臣不便明言,故但雲臣下有謀。」
光不覺大驚,就是張安世在旁,亦暗暗稱奇,因將勝貸罪釋縛,復任原官。
自經勝一番進諫,幾乎把密謀道破,眼見得廢立大事,不宜再延。
光即使田延年往告楊敞,敞雖居相位,並無膽識,聽了延年話語,只是唯唯連聲,那身上的冷汗,已嚇出了不少。
時方盛暑,延年起座更衣,敞妻為司馬遷女,頗有才能,急從東廂趨出,對敞說道:「大將軍已有成議,特使九卿來報君侯,君侯若不亟允,禍在目前了!」足愧乃夫。
敞尚遲疑未決,可巧延年更衣歸座,敞妻不及迴避,索一性一坦然相見,與延年當面認定,願奉大將軍教令。
延年還報霍光,光即令延年安世兩人,繕定奏牘,妥為安排。
翌旦至未央宮,傳召丞相、御史、列侯,及中二千石、大夫博士,一同入議,連蘇武亦招令與會。
百僚多不知何因,應一召齊集,光對眾發言道:「昌邑王行跡一婬一昏,恐危社稷,如何是好?」
大眾聽了,面面相覷,莫敢發言,惟答了幾個是字。
田延年奮然起座,按劍前語道:「先帝以幼孤托將軍,委寄全權;無非因將軍忠賢,足安劉氏。
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將軍若不立大計,坐令漢家絕祀,試問將軍死後,尚有面目見先帝麼?今日即當議定良謀,群僚中如應聲落後,臣請奮劍加誅,不復容情!」光拱手稱謝道:「九卿應該責光,天下洶洶不安,光當首先蒙禍了!」大眾才知光有大變,志在必行,若不相從,定遭殺害,乃俱離座叩首道:「宗社人民,系諸將軍,唯大將軍令,無不遵教!」
光令群臣起來,從袖中取出奏議,遍示群臣,使丞相楊敞領銜,依次署名。
名既署齊,遂引大眾至長樂宮,入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一婬一亂情形,不應嗣位。
太后年才十五,有何主見,一唯光言聽行。
光請太后駕臨未央宮,御承明殿,傳詔昌邑群臣,不得擅入。
賀聞太后駕到,不得不入殿朝謁。
朝畢趨退,回至殿北溫室中,霍光從後隨入,指揮門吏,遽將室門闔住,不令昌邑群臣入內。
賀驚問道:「何故閉門?」
光跪答道:「皇太后有詔,毋納昌邑群臣。」
賀復說道:「這也不妨從緩,何必這般驚人!」好似做夢。
光不與多言,返身趨出。
早由車騎將軍張安世,麾集羽林兵,將昌邑群臣,驅至金馬門外,悉數拿下,共得二百餘人,連龔遂王吉等一併在內,送交廷尉究治。
一面報知霍光,光亟傳入昭帝舊日侍臣,將賀監守,囑他小心看護,毋令自盡,致貽殺主惡名。
賀尚未知廢立情事,見了新來侍臣,尚顧問道:「昌邑群臣,果犯何罪,乃被大將軍悉數驅逐呢?」
侍臣只答言未知。
俄有太后詔傳至,召賀詰問。
賀方才惶懼,問詔使道:「我有何罪,偏勞太后召我?」
詔使亦模糊對答。
賀無法解免,只好隨往,既至承明殿,遙見上官太后,身服珠襦,坐住武帳中,侍衛森列,武士盈階,尚不知有甚麼大事,戰兢兢的趨至殿前,跪聽詔命。
旁有尚書令持著奏牘,朗聲宣讀道:
丞相臣敞,大司馬大將軍臣光,車騎將軍臣安世,度遼將軍臣明友,前將軍臣增,韓增。
後將軍臣充國,御史大夫臣義,蔡義。
宜春侯臣譚,王譚。
當塗侯臣聖,魏聖。
隨桃侯臣昌樂,趙昌樂。
杜侯臣屠耆堂,太僕臣延年,杜延年。
太常臣昌,大司農臣延年,田延年。
宗正臣德,少府臣樂成,廷尉臣光,李光。
執金吾臣延壽,李延壽。
大鴻臚臣賢,韋賢。
左馮翊臣廣明,田廣明。
右扶風臣德,周德。
故典屬國臣武,即蘇武。
等,昧死言皇太后陛下:自孝昭皇帝棄世無嗣,遣使征昌邑王典喪,身服斬衰,獨無悲哀之心,在道不聞素食,使從官略取女子,載以衣車,私納所居館舍。
及入都進謁,立為皇太子,常私買雞豚以食,受皇帝璽於大行前,就次發璽不封,復使從官持節,引入昌邑從官二百餘人,日與遨遊。
且為書曰:皇帝問侍中君卿,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黃金千斤,賜君卿娶十妻。
又發樂府樂器,引納昌邑樂人,擊鼓歌吹,作俳優戲。
至送葬還宮,即上前殿,召宗廟樂人,悉奏眾樂。
乘法駕皮軒鸞旗,驅馳北宮桂宮,弄彘斗虎。
召皇太后所乘小馬車,使官奴騎乘,遊戲掖庭之中,與孝昭皇帝宮人蒙等一婬一亂,詔掖庭令,敢洩言者腰斬。
上官太后聽到此處,也不禁怒起,命尚書令暫且住讀,高聲責賀道:「為人臣子,可如此悖亂麼!」賀又慚又懼,退膝數步,仍然俯伏。
尚書令又接讀道:
取諸侯王列侯二千石綬,及墨綬黃綬,以與昌邑官奴。
發御府金錢刀劍玉器綵繒,賞賜所與遊戲之人。
沈湎於酒,荒耽於色。
自受璽以來,僅二十七日,使者旁午,持節詔諸官署征發,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失帝王禮,亂漢制度。
臣敞等數進諫,不少變更,日以益甚,恐危社稷,天下不安。
臣敞等謹與博士議,皆曰今陛下嗣孝昭皇帝後,所謂不軌,五辟之屬,莫大不孝。
周襄王不能事母,《春秋》曰:「天王出居於鄭!」由不孝出之,示絕於天下也。
宗廟重於君,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宗廟,子萬姓,當廢。
臣請有司以一太牢,具告宗廟,謹昧死上聞。
尚書令讀畢,上官太后即說一可字,霍光便令賀起拜受詔。
賀急仰首說道:「古語有言,天子有諍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
說得可笑。
光不待說完,便接口道:「皇太后有詔廢王,怎得尚稱天子?」
說著,即走近賀側,代解璽綬,奉與太后。
使左右扶賀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送至闕外。
賀自知絕望,因西向望闕再拜道:「愚戇不能任事!」說罷乃起。
自就乘輿副車,霍光特送入昌邑邸中,才向賀告辭道:「王所行自絕於天,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一愛一!臣此後不得再侍左右了。」
隨即涕泣自去。
群臣復請徙賀至漢中,光因處置太嚴,奏請太后仍使賀還居昌邑,削去王號,另給食邑二千戶。
惟昌邑群臣,陷王不義,一併處斬。
只有中尉王吉,郎中令龔遂,素有諫章,許得減輕,髡為城旦。
賀師王式,本擬論死,式謂曾授賀詩三百五篇,反覆講解,可作諫書,於是也得免死刑。
那應死的二百餘人,均被綁赴市曹,淒聲號呼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兩句的意思,乃是悔不殺光。
但光不問輕重,一體駢誅,也未免任威好殺呢。
小子有詩歎道:
國家為重嗣君輕,主昧何妨作變更;
只是從官屠戮盡,濫刑畢竟太無情。
賀既廢去,朝廷無主,光請太后暫時省政,且遷勝為長信少府,爵關內侯,令授太后經術。
勝系魯人,素習尚書,至是即將生平所學,指示太后。
但太后究是女流,不便久親政務,當由百官會議,選出一位嗣主來了。
欲知何人嗣立,且至下回再詳。
昌邑王賀,非不可立。
但選立之初,宜如何考察,必視賀有君人之德,方可遣使往迎,奈何躁率從事,不問賀之能否為君,便即貿然迎立耶?光以廣陵失德,主張迎賀,就令不懷私意,而失察之咎,百喙奚辭。
且賀在途中,種種不法,史樂成輩均已聞知,與其後來廢立,亦何若預先慎重,遣還昌邑之為愈乎?況廢立之舉,僥倖成功,設有他變,禍且不測。
伊尹能使太甲之悔過,而霍光徒毅然廢立,專製成事,其不如伊尹多矣!然以後世之莽一操一視之,則光猶有古大臣風,與跋扈者實屬不同。
善善從長,光其猶為社稷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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