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白話文
謝鯤傳
謝鯤字幼輿,陳國陽夏人。
祖父謝纘,典農中郎將。
父親謝衡,以儒家的素質見稱,做官至國子祭酒。
謝鯤年少時知名,通達簡傲有超人的見識,不修威儀,一愛一好《老子》、《易經》,能唱歌、善彈琴,王衍、嵇紹都認為他是奇才。
永興年間(304~305),長沙王司馬砬入朝輔政,當時有嫉妒謝鯤的人,說他將要出奔。
司馬砬要鞭笞他,謝鯤脫一下衣服受罰,竟無違背之容。
既而釋放了他,又無喜悅之色。
太傅東海王司馬越聞知他的名聲,征為掾,放任曠達不拘泥。
不久因家僮取用官家槁木受牽連除名。
當時的名士王玄、阮修等人,都覺得謝鯤剛入宰相府,便受黜辱,為此歎息遺憾。
謝鯤聽說後,方唱清歌鼓琴弦,毫不在意,莫不佩服他高遠暢達,把榮辱看得淡漠。
鄰居家高氏的姑一娘一有美色,謝鯤曾經挑一逗她,姑一娘一把織布的梭子投向他,打折了他兩顆門牙。
當時人為此說道:「任達不已,幼輿折齒。」
謝鯤聽說後,高傲地長嘯道:「這不會影響我唱歌。」
司馬越不久又徵召他,轉為參軍事。
謝鯤因時世正值多變故,便托辭有病離職,躲避到豫章。
曾經行路經過空亭,夜晚住宿在那裡,這個亭子過去時常有人被殺。
天快亮時,有個黃衣人呼叫謝鯤的字號讓他開門,謝鯤神態恬靜毫無懼色,便在窗中伸手扯它,拉斷了肩胛,一看,原來是鹿,沿著血跡找到了它。
從此以後這個亭子不再出現妖怪。
左將軍王敦引薦為長史,因討伐杜..之功封為鹹亭侯。
母喪離職,服喪期滿,遷為王敦的大將軍長史。
當時王澄與王敦同坐,見謝鯤談話不疲倦,連連讚歎可與謝長史交談,都不顧盼一下王敦,他為人所羨慕就像這樣。
謝鯤不謀求功名,沒有砥礪一操一守和品行,居身於可否之間,雖然自居好像穢濁,而行一事不求積功高昇。
王敦有不願做臣的行跡,朝野皆知。
謝鯤知道不能用道輔正他,便悠閒自得地寄居於此,不致力於政事,從容不迫地諷議,聊以消遣時光而已。
常常與畢卓、王尼、阮放、羊曼、桓彝、阮孚等人縱一情飲酒,王敦因為他名聲高,所以像待賓客一樣禮待他。
謝鯤曾出使到京都,明帝司馬紹在東宮會見他,十分親近重視他。
明帝問道:「議論的人把你跟庾亮相比,你自己認為如何?」
謝鯤回答說:「穿禮服居廟堂,讓百官有準則,我不如庾亮。
退隱在野,放情山水,我自認為超過他。」
溫嶠曾經對謝鯤的兒子謝尚說:「你父親哪只是見識雅量長遠,就是那英明一精一深的鑒察力,即使用諸葛瑾對孫權的比喻也不算過分。」
及至王敦將要叛逆時,他對謝鯤說:「劉隗一奸一邪,要危害社稷。
我想清除國君身邊的邪惡,匡輔國君救濟時世,怎麼樣?」
謝鯤回答說:「劉隗的確始成禍端,然而他還只是城牆洞中的狐狸,社壇裡的老鼠,是有憑依而為非作歹的人。」
王敦發怒說:「你是庸才,哪能通曉大理?」
讓謝鯤出任豫章太守,又留著不派遣,要憑借他的才氣名望,威一逼一著謝鯤等都屈從己意,同下京師。
王敦軍至石頭城,歎道:「我不能再有盛德之事了。」
謝鯤說:「為什麼會這樣?只是從今以後,一天天忘記罷了。」
當初,王敦對謝鯤說:「我當以周伯仁為尚書令,戴若思為僕射。」
及到京都,又說:「近來人情怎麼樣?」
謝鯤回答說:「明公這次舉動,雖然想保存社稷,然而世俗的言論,的確未達高義。
周豈頁、戴若思,是南北人士仰望的人,明公您舉薦任用他們,群臣必定貼伏安定了。」
這一天,王敦派兵拘捕周豈頁、戴若思,而謝鯤不知道,王敦大怒說:「你太粗疏馬虎了吧,這兩個人不稱職,我已經逮捕了他們。」
謝鯤與周豈頁平素互相親近尊重,聽說後大為愕然,如同自己喪失了什麼。
參軍王嶠因王敦誅殺周豈頁之事,勸諫很切直,王敦大怒,命令殺王嶠,當時的人士畏懼,沒有敢進言的人。
謝鯤說:「明公你舉大事,不殺一個人。
王嶠因呈獻興廢之策違背旨意,便將他殺死釁鼓,不也太過分了嗎?」
王敦這才停止對王嶠用刑。
王敦誅害忠賢之後,便稱病不朝,打算回武昌。
謝鯤諷喻王敦說:「您為保存社稷,建立不朽的勳業,而天下之人還不瞭解實情。
如果您能朝見天子,使君臣消除隔閡,萬眾之心便會信服。
依憑眾望順應群情,盡力謙讓侍奉主上。
如此則勳業可與匡輔天下者相比,美名便可千載流傳了。」
王敦說:「你能保證沒有變故嗎?」
謝鯤回答說:「我近日入朝覲見,主上憂懼不安,久未見您,宮禁肅穆,必定沒有憂慮。
您若入朝朝見,我請求為你侍從。」
王敦大怒說:「就是再殺你等幾百人,對時事又能減少點什麼?」
竟不朝而離去。
這時朝廷中有威望的大臣被害,人們為謝鯤擔憂,而謝鯤尊重禮義安於常道,時時進獻清正之言。
王敦既然不採納,內心也不高興。
軍隊返回後,便讓他到豫章,謝鯤臨政清廉肅敬,百姓一愛一戴他。
不久死在官署,享年四十三歲。
王敦死後,追贈謝鯤為太常,謚號叫康。
兒子謝尚繼嗣,另外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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