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宮闈史
第63 回 賜婚姻楊家極寵 討奸佞張氏遺裔
楊國忠和安祿山二人,氣沖沖的,互相扭打,直闖到玄宗筵前。
楊丞相先跪倒,氣喘吁吁地奏道:「臣楊國忠謹奏:安祿山辜負聖恩,久藏異志,在外招兵買馬,蓄意謀反;望陛下立賜罷斥,早除兇惡,朝廷幸甚,百姓幸甚!」接著,安祿山跪下,一面抹著眼淚哭訴道:「臣安祿山謹稟:微臣謬荷主恩,觸怒權貴;可憐臣勢孤力弱,縱有赤心,丞相不能相容,也是枉然!求陛下免臣官職,放歸田里,使苟全一性一命,皆陛下天高地厚之恩也!」說著,他又向楊貴妃叩著頭哭訴道:「孩兒承一娘一娘一恩一寵一,只因楊丞相不能相容,可憐孩兒不能久依膝下了!」
楊貴妃眼看著一個哥哥一個義兒,各爭一寵一愛一,心中既丟不下哥,又丟不下義子;當下便也向萬歲爺跪奏道:「將相不和,非國家之福,望陛下明察調處。」
這幾句話,楊貴妃原是關切著安祿山,只怕安祿山吃了楊丞相的虧。
當下玄宗一面把貴妃扶起,一面傳諭,楊國忠和安祿山二人,且退在朝門外候旨。
那楊國忠和安祿山二人,沒奈何垂頭喪氣地一前一後,退出宮外支。
在朝門口,各人背著臉兒站著,候著旨意。
停了一會,只見高力士傳下聖旨來道:「楊國忠、安祿山,互相訐奏,將相不和,難以同朝理政;特命安祿山為范一陽一節度使,剋期赴鎮。」
安祿山對朝門謝過聖旨;起來向楊國忠拱一拱手道:「老丞相,下官今日去了,你再休怪我大模大樣!朝門內,一任你張牙舞爪;朝門外,卻由得我快樂消遙。」
說著,他大搖大擺地向玉墀下走去;在到庭心中,又回過臉兒來,高聲說道:「楊丞相,下官還有一句話兒:今日小王出鎮范一陽一,想也是仗著丞相之力嗎?」
接著,冷笑了幾聲,走出宮門,跨上玉驄兒,一群家將,簇擁著去了。
這裡楊國忠看他去遠,半晌,才歎著氣道:「這明是放虎歸山,縱蛟入海!天下有這等事,叫老夫滿腔塊壘,怎生消得!
今日滿想滅那廝威風,誰知道反給他添了榮耀。
但願祿山此去,早早做出事來,到那時萬歲爺方知俺有先見之明。」
楊國忠一人在朝門口歎一會,說一會,裡面高力士又傳出諭旨來,大叫:「楊國忠聽旨!楊國忠長男楊暄,授為銀青光祿大夫太常卿,兼戶部侍郎;又賜楊暄尚延和郡主,賜楊國忠幼男楊朏尚孟春公主。」
這是楊國忠幾次在玄宗跟前懇求的,如今玄宗授安祿山為范一陽一節度使,深恐楊國忠心中不服,便下這道旨意,安慰安慰楊國忠的意思。
楊國忠謝過聖恩,果然十分高興,回家去便分派府中總管,分頭去召驀募伕役,大興土木,建造兩府駙馬府第,在宮東門前,與丞相府第相連接著。
皇帝又下旨賜楊國忠第秘書少監楊鑒尚承榮郡主,又建築高在的駙馬府第,在丞相府左面一帶。
連韓國、虢國、秦國等姊妹弟兄五家,共有十座府第,樓閣崇宏,夾道相對;門前十馬前行,踏直如矢,地平如鏡。
各有執戟武士,把守門戶,平常百姓,見了這氣派,早已嚇得遠遠躲避出去。
那三座宅第完工,楊國忠又派遣家院們,分頭到淮揚蘇杭一帶去採辦珍寶器皿。
一公主二郡主下嫁之日,皇上和貴妃親自送嫁,臨幸楊丞相府第。
朝廷文武大臣,齊至丞相府中道賀。
楊國忠以盛筵款待,又另設一席,請皇上和貴妃入座;便有韓國、虢國、秦國三夫人,相陪勸酒。
門內笙歌聒耳,門外車馬喧闐。
玄宗舉杯笑對楊國忠道:「丞相一門富貴,位極人臣;朕今浮一大白,為丞相賀。」
楊國忠忙親自斟上酒去,陪著皇上飲乾一杯。
笑說道:「此皆聖天子天高地厚之恩,愚臣一生庸碌,只怕無福承當。」
說罷,便跪下地去謝恩。
玄宗又笑對楊貴妃道:「你楊家一門,已有一貴妃,二公主,三郡主,三夫人;那男子高官厚爵,不計其數,豈非榮一寵一極矣?」
楊貴妃也忙躬身謝恩道:「臣妾托庇聖光,已懼殞越,何堪一門恩一寵一,臣妾實不勝惶恐感激之至!」玄宗這時,酒吃到高興,便拉住斌妃的手,哈哈大笑道:「妃子有如此謙德,何患無福承當?朕如今只索加恩卿家。」
便當筵傳諭:「加楊國忠為司空,重贈貴妃父楊元琰為太尉,封齊國公,母為梁國夫人;著工部為齊國公造廟,御書碑額。
拜國忠叔父元珪,為工部尚書;拜韓國夫人婿崔珣,為秘書少監;秦國夫人婿柳澄,為禮部侍郎。
這時韓國、虢國、秦國三夫人,肩下都有面貌姣好的小兒女陪坐著。
玄宗獨一愛一那韓國夫人的女兒,小字芹姑的,長得明眸皓齒,苗條身材。
玄宗向芹姑招著手兒,韓國夫人推著她上前去;小小女兒,居然參拜如儀。
玄宗大喜,把她攬在懷中,問她:「多少年紀?」
韓國夫人代奏說:「十二歲。」
玄宗笑說道:「卻與朕家俶孫同年。
朕今便面求韓國夫人,給與朕家做了孫媳婦兒吧。」
說著,便傳旨至宮中,把長皇孫接來,與芹姑相見。
那芹姑卻嬌羞靦腆在奔在她母親懷中躲著,玄宗便命長皇孫過去,拜見韓國夫人;韓國夫人忙拉著他手看時,只見這長皇孫眉目俊秀身材英挺,也不覺大喜。
原來玄宗皇帝,有孫兒百餘,獨一愛一此兒孫俶兒。
這時年才十五歲,便拜為廣平王。
平日常養在宮中,玄宗每宴大臣,便令長皇孫坐在御案前,玄宗每對左右大臣說道:「此兒甚有異相,他日亦是吾家一有福天子也。」
左右大臣,齊稱萬歲。
這時適有罽賓國進貢上清珠一雙,珠光明亮,入放映照一室;看那珠面,有仙人玉女,乘雲跨鶴之相。
玄宗便取一粒,賜與長皇孫,用紅紗包一皮一皮裹,掛在頸上。
這時當筵玄宗取長皇孫頸上明珠,與眾夫人傳觀。
果然奇彩四射,光照一室。
玄宗立刻傳命,去寶庫又取一粒上清珠來,賜與芹姑。
楊國忠見自己甥女配與廣平王為妃子,又得賜上清珠,便與同在府中宴飲的大臣,齊來與皇上和韓國夫人道賀,又與廣平王道賀。
玄宗見眾人高興,又見虢國夫人膝前依著一男一女;便也傳旨,賜虢國夫人子裴徽,尚延光公主,女指配為讓皇帝媳。
虢國夫人見自己子女都得了富貴,便帶了她子女二人離席謝恩。
玄宗看虢國夫人,喜得花眉笑眼,平添嫵媚,心中說不出的一愛一戀;只因礙著眾人的耳目,只喚虢國夫人平身。
這時秦國夫人,也攜著一個兒子柳鈞,一個夫弟柳潭,叔侄二人,一般地長得清秀。
玄宗問他年紀,一般的十五歲。
玄宗笑說道:「朕家的女兒,益發都給了你楊家吧!」又傳旨,賜柳鈞尚長清公主,賜柳澄尚和政公主。
當時楊貴妃見母家的人,都和皇家結了婚姻,心中歡貴,便親自斟酒,獻與玄宗道:「臣妾進萬歲喜酒一杯。」
玄宗就貴妃手中飲了,又滿斟一杯,與貴妃道:「妃子也喜。」
接著,便有楊丞相領著眾大臣,齊至筵前來勸酒。
玄宗命取大觥來,說道:「朕今為諸大臣飲一大杯,願諸大臣也喜。」
一屋子大臣聽了,轟雷也似一齊呼了一聲萬歲。
各人陪飲一杯。
玄宗此時頗有醉意,宮女扶上御輦,擺駕回宮。
時已夜午,丞相府中,歌停舞止;五家侍衛,分作五隊,每隊著一色衣這時韓國、虢國、秦國三夫人,各各用細樂吹送著,紅燈照送著回府去。
五家合隊,五色相映,如百花之煥發。
一路車馬行去,遺釵墮舄,沿路可拾。
獨楊國忠與虢國夫人,連騎並轡,揮鞭笑謔;一路行去,略無羞恥。
這時路旁軍士萬人,手執火炬,照耀如同白晝。
如此連接著三五個月,十家府第中筵宴笙歌,十分熱鬧,才把這各頭婚嫁大禮,料理清楚。
內中算是韓國夫人的女兒,福分最大;那長皇孫,便是將來的正位天子代宗皇帝,芹姑一般地也立為貴妃。
此是後話。
再說那日玄宗從廣平王府中飲酒回宮,忽接安北都護使郭子儀奏章一道,內夾一著詩箋一紙。
那紙上絕好的簪花格字寫著兩首五言絕詩道:
沙場征戎客,苦寒若為眠;
戰袍經手做,知落阿隨邊?
蓄意多添線,含情更著綿;
於今已過也,重結後生緣!
原來這時郭子儀自領一軍,駐紮在邊地木刺山;玄示念邊軍苦寒,令後宮嬪娥制棉衣萬套,賜與軍士。
有一姓趙的軍士,從棉衣領中,得了這張詩箋;知是宮女寫的,不敢隱瞞,便呈上主帥。
郭子儀又把這詩箋封奏入朝。
玄宗見了詩箋,心中卻也好笑了;便懷著詩箋,踱進後宮來,命高力士去遍示六宮。
又傳著諭道:「誰作此詩,不必隱瞞,朕當成汝好事也。」
傳至興慶宮中,有一宮女,跪下地來,自稱萬歲。
高力士便把這個宮女帶去朝見天子,玄宗看那宮女,果然也長得白淨秀美。
問她名姓,那宮女叩著頭,回說:「魏紫雲,父親魏卓卿,原也是士人,自幼兒傳授詩書,頗解文墨。」
玄宗笑道:「汝詩中說後生緣,朕今偏與汝結今生緣!」便令將此宮女送至邊關,與那得詩箋的軍士成婚。
又加恩升那軍士為帳前少校。
這軍士名陳回光,後來幫助郭子儀,屢立戰功,官拜衛尉卿。
夫妻二人,十分恩一愛一,留在後世,傳為佳話。
如今再說安祿山離了京師,心中日夜想念楊貴妃;他和楊國忠在天子跟前一番爭執,心中十分憤恨,誓欲報此仇怨,方可與楊貴妃親近。
他因玄宗皇帝恩情甚厚,原欲依楊貴妃的囑咐,把這口氣忍在心頭,待皇上千秋萬歲以後,再發作起來。
無奈楊國忠因在皇帝跟前說安祿山必反,欲皇上信他的話,便步步一逼一著安祿山造反:凡是玄宗賜與安祿山的詔旨,和安祿山所上奏章,都被楊國忠扣住不發。
一面打發他的門客何盈蹇昂,在京師安祿山的親友前打聽安祿山謀反的消息;又指使京兆尹李峴帶領兵馬,圍困安郡王的府第;又捉去安祿山的好友李超、安岱、李方來、王岷,打入死牢裡;買通了牢頭禁子,把這幾人活活地勒死。
又打聽得吉溫是安祿山的死一黨一,便親自帶領兵士,半夜時分,去圍住吉溫的屋子,把吉溫捉至丞相府中,百般拷打,審問安祿山謀反的憑據。
那吉溫熬刑不過,暈死過幾次,卻不肯吐出一句話來,楊國忠便把吉溫發配到合浦地方。
從此京師地面,楊國忠的威權大震。
這消息傳到范一陽一安祿山耳中,如何忍得,便立即拜表入朝,訴楊國忠有二十條大罪。
一面召集大兵二十萬,發令何千年為范一陽一鎮東路將軍,崔乾佑為范一陽一鎮西路將軍,高秀巖為范一陽一鎮南路將軍,史思明為蕞一陽一鎮北路將軍;安祿山手下,原有三十二路人馬,分三十二名將官統帶;本是番人、漢人並用的。
自從安祿山為節度使,推說是番漢並用,易起嫌疑,奏請一律改用番將。
安祿山自己也是番人,如今同謀造反,自然聽從號令。
又用高尚、嚴莊為隨軍參謀,孫孝哲、高邈、張通儒為參軍。
在范一陽一西城外,高立將台;安祿山一身披掛,高坐將台。
二十萬人馬,各路統兵官領帶著,排成陣勢,一隊一隊地在將台前走過。
那一千名將官,全身甲冑,齊站在將台前參拜。
高聲喚道:「末將們參見大元帥!」安祿山看眾軍士一操一練已畢,便殺牛宰羊,在校場上擺起千餘桌酒席來,賜將士們痛飲。
在飲酒中間,便走出一隊番姬來,打扮得花枝兒似地招展著,在筵前舞著唱道:「紫韁輕挽,雙手把紫韁輕挽,騙上馬,將盔纓低按。
閃旗影雲殷沒,揣的動龍蛇一直地通霄漢。
按奇門布下了九連環,覷定了這小中原在眼,消不得俺眾路強蕃。
這一員身材慓悍,那一員結束牢拴;這一員莽兀喇拳一毛一高鼻,那一員惡支沙雕目胡顏;這一員會急迸格邦弓開月滿,那一員會滴溜撲碌的錘落星寒;這一員會咭叱克嚓的槍風閃爍,那一員會悉力颯刺的劍雨澎灘。
端的是人如猛虎離澗,顯英雄天可汗!」
番姬唱到此處,那滿場數十萬兵士,齊聲接唱道:「振軍威撲通通鼓鳴,驚魂破膽;排陣勢韻悠悠角聲,人習馬閒。
抵多少雷轟電轉,可正是海沸也那河翻;折末的銅做壁鐵做壘,有什麼攻不破攻不破也雄關!」
唱完了詞兒,接著一陣角聲嗚嗚,鼓聲通通,鑼聲堂堂,將台上砍下一個人頭來,正中間豎一起一面大纛旗,二十萬人馬,拔腳齊起,浩浩蕩蕩,殺奔靈武關來。
就中再說那位范一陽一鎮北路將官史思明,原是突厥種人;長成長頸駝背,深目斜鼻,生一性一狡猾。
和安祿山自幼兒生同鄉里,早祿山一日生,祿山稱他為兄。
通六番言語,亦為互市郎。
欠了官錢,無力償還,逃走,被契丹國的巡查兵捉住;見他容貌奇怪,要殺死他。
史思明頗有急智,哄著巡查兵說道:「我是大唐朝使臣,誰敢殺我。
你們快送我去見大可汗,便有大功;若殺唐天子使臣,汝國旦夕便有大禍。」
那契丹兵聽了,果然十分害怕,便送他到契丹王前。
史思明直立不拜,大聲道:「天子使見小一柄一君不拜,禮也。」
契丹王疑是真使者,便收拾廬帳,安頓他住下;殺牛宰羊,好好地看待他。
史思明打聽得契丹國有一位大將,名瑣高的,頗能用兵,中國常受他的兵禍;便思活捉瑣高回中國去,將功贖罪。
他心生一計,一日,見契丹王,說欲回天朝,可汗亦應當遣使報聘。
契丹王果然派一大臣,並番兵三百,備下牛羊禮物,欲隨史思明去大唐朝見天子。
史思明故意笑道:「此大臣無足與見天子者,唯瑣高大名,久聞於中國,可與見天子。」
那瑣高在一旁聽了,十分喜悅,便自請欲與史思明同去朝見唐國天子。
這瑣高是契丹王十分親信的大臣,一刻也不能離開左右的;當時不許,無奈瑣高再三自告奮勇,契丹王不得已,著他隨史思明一同到唐朝去。
一隊人馬,走到平盧關外;史思明又生一計,約定三百名番兵和瑣高大將,在關下略候,自己匹馬先闖進關去。
見了平盧節度使,又打著誑道:「番兵數百,直一逼一關外,口稱入朝,心實有變;請大將軍設下埋伏,待小人去誘他進來,伏兵齊起,可殺盡番人也。」
平盧節度使信了史思明的話,在府中伏下數千兵士;史思明去把瑣高和三百番兵,一齊迎接進府來。
堂中盛設筵席,瑣高正要就席,忽然兩廊伏兵齊起,史思明率武士二十人,奮勇當先,把瑣高活活擒住,打入囚籠,送至幽州節度使張守珪處。
張節度甚一愛一史思明驍通多謀,便留在帳下,表奏入朝,官拜史思明為將軍。
後來屢立戰功,加官為平盧軍事。
玄宗宣召進宮,賜坐,問:「年幾何?」
史思明答稱:「四十歲矣。」
玄宗親撫其背道:「汝貴在晚年,好自為之!」後又拜為大將軍,任為北平太守。
史思明自幼貧賤,欲娶妻子,無人肯嫁他。
思明鄉中有一豪富辛氏,膝下只生一女,長得甚是嬌美四方大族,求親的朝暮不絕,女均不願嫁,獨願嫁史思明。
辛氏父大怒,辛女啼哭不休,必欲嫁思明;史思明聞之,大喜,在市井中召集無賴數十人,深夜時打入辛家,劫女去,遠至師州,為夫婦。
入年,生男兒六人,日見富貴。
他任北平太守時,夫婦二人,衣錦榮歸;辛氏父母,都拜倒在門外迎接。
此時范一陽一節度使安祿山造反,史思明大喜,說道:「此正大丈夫有為之時!」
便統帥本部人馬,去投入安祿山。
安祿山拜他為北路將軍,一齊殺奔靈武關來。
當時張通儒為安祿山作成一大篇檄文,說受天子密詔,特舉義師,討國賊楊國忠,列舉國忠大罪二十條;又說楊國忠並非貴妃弟兄,乃是逆臣張易之孽種。
原來武則天女皇,當時最一寵一愛一張易之;易之每次入宮,常留住爆中十餘日,不放他回家。
張易之當時在京師,雖一般也建造著高大府第;但因女皇帝耳目甚長,管束甚嚴,易之在府中,不許召幸姬妾。
武則天為張易之在府中造一座望恩樓,樓高無梯。
易之每回府,武則天便派人監視著,用山梯度易之上樓,樓上一切飲食供一應,童一男僕役俱全,待張易之一上樓,便立刻把樓梯撤去,把荊棘滿堆樓下,令人不能走遠。
四面又用禁兵守衛著,真是圍得水洩不通。
張易之母親,見此情形,深怕張氏絕後,便拿銀錢買通僕役,俟張易之在宮中的時候,選了一個絕色的女奴,扮著童一男,送上樓去,藏在夾幕上;待張易之回府來,幽居在高樓上,心中正煩悶無聊,忽見此絕色女奴,便十分一寵一愛一,日夜繾綣。
誰知不多幾日,張易之失勢,家破人亡;這女奴在慌亂時候,逃出府來,投入楊家。
楊國忠父親,納為姬人;不久,便生楊國忠。
所以安祿山把檄文騰榜郡縣,說楊國忠是逆臣遺種,污辱貴妃門楣,誓欲殺此一奸一賊。
飛馬報到靈武城,那靈武太守,正是郭子儀;他秉一片忠心,兼管文武兩職。
當時他一見探子,便吩咐把門兒掩起,悄悄地盤問,那探子便細細地報說。
說安祿山馳繳各郡,欲清君側;現在兵馬,已直扣靈武關。
郭子儀聽了,不覺大驚失色;忙全身披掛,出至大堂,點齊人馬,星夜出城,馳上關去,把守得如同鐵桶。
第二天,果然蕃兵大至;關外箭如飛蝗,關上石如雨下,兩下裡死力攻打了三天三夜。
郭子儀也曾帶領一千名校刀手,衝殺出關去;無奈那邊安祿山的兵,愈來愈眾,足有十萬人馬,把這小小必城,圍困得水洩不通。
郭子儀在關內身先士卒,竭力防守;安祿山督同軍士,幾次上關攻打,關上矢石齊下,終是不能得手。
看看攻打了十天,安祿山便與史思明在帳中商議。
史思明獻議,此去西北路潼關,是入京師第一捷徑,打聽得把守潼關的,是一員老將,名哥舒翰。
年已八十,雖說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因他生一性一剛強,部下十分怨恨;如今之計,王一爺可統兵一半,前去攻打潼關,用計破了關隘,末將領兵五萬,在靈武關遙為聲勢,使郭子儀不敢離關救應哥舒翰。
一旦潼關打破,這靈武關也不攻自破了。
安祿山聽了,連說:「妙計,妙計!」當夜分兵五萬,安祿山統領著,悄悄地離開了靈武關,殺奔潼關而來。
那潼關守將哥舒翰,果然年老昏聵;每在關中無事,便飲酒消愁。
每至酒醉,便拷打士兵,為醒酒之用。
那兵士們人人怨恨,每日有逃生的;待安祿山一到,打聽得關中兵士稀少。
又知道哥舒翰手下軍心怨恨,便令張通儒寫成勸降書,在半夜時分,把書信綁在箭頭上,射進城去。
那軍士們見書信上寫著,獻了城關自有重賞,當下便各自暗地裡商量獻關之法。
內有一個監軍內侍,平素與哥舒翰極不相能;今見報仇的機會已到,當時進帳去見哥舒翰,探聽主帥的口氣。
哥舒翰自知將寡兵少,不願出戰;這監軍內侍,卻竭力慫恿開關迎戰。
又說:「敵至不戰,朝廷養我們將士何用?」
今天也催一逼一,明天也催一逼一;哥舒翰被部下催一逼一不過,便開關迎敵去。
誰知主帥才走出關門,只聽得門裡一聲號炮響亮,那關中軍士,倒過戈來,生擒了自己的主帥,獻進安祿山營中。
那安祿山竟不費一矢一卒之勞,安然得了潼關。
當夜進了關城,犒賞士卒已畢,他心中念念不忘楊貴妃的恩情和楊國忠的仇恨;打聽得此去西京,旦夕可至,便催動大小三軍,連宵殺奔京師而來。
這時玄宗皇帝,正與楊貴妃在御花園中小宴;酒到半酣,玄宗對貴妃說道:「妃子,朕與卿清游小飲,那些梨園舊曲,都不耐煩聽它;朕記得那年與妃子在沉香亭上賞牡丹花,召學士李白草《清平調》三章,令李龜年度成新譜,其詞甚佳,不知妃子還記得嗎?」
楊貴妃便奏稱臣妾還記得。
玄宗便吩咐內侍,取餅玉笛來,親自吹玉笛,貴妃嬌一聲唱著。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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