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宮闈史
第52 回 廊閣紆聳驪山宮 龍鳳騰舞華清池
玄宗出得京城,只見山環水繞、一帶蒼翠,卻也不覺心曠神怡;一時把溫柔滋味,丟在腦後。
祭過皇陵,皇帝住在山下行宮裡;這時初夏天氣,玄宗靠南窗坐下,清風拂樹,花雨繽紛。
遠遠地見林外一片水光,有一群村童,在水中出沒游泳為戲,襯著碧波,那兒童一精一赤著身一體,愈顯得嬌潔可一愛一。
玄宗觸景生情,便想起六宮妃嬪,個個是白玉也似的肌膚,驚鴻也似的姿態,倘能個個把衣裳脫一去,露出嬌一嫩的身一體來,在碧波中游泳著,一來也不辜負了她天生成一身好肌膚,二來傳在後世,也是一段風一流佳話。
當下急回宮去,原想和梅妃商量如何建造浴池,如何使各妃嬪在池中遊戲。
誰知玄宗和梅妃,只分別得十多天,把個梅妃卻害成相思病了。
玄宗進宮去看時,只見她雙鬢飄蓬,眉峰蹙損,那粉龐也消瘦了許多。
玄宗看了,十分心疼,便終日陪伴著梅妃,在房一中料理湯藥,寸步不離。
這梅妃原是嬌怯怯的身軀,又因懷孕在身,一連五六天身一體發燒,便把腹中的皇子小產下來了;這一小產不打緊,從此梅妃的病勢,愈見虛弱。
玄宗皇帝一面痛惜這個流產的皇子,一面傳御醫給梅妃服藥調理;梅婦在病中,自不能與皇帝尋一歡作樂,反把這位風一流天子久曠起來。
玄宗每日在宮中,除照料湯藥以外,閒著無事,便想起造浴池的事體來,便召高力士商議此事。
高力士聽玄宗說要造浴池,便奏道:「洗浴以溫泉為最妙,先帝在日,常駕幸驪山溫泉就浴;那處泉水溫暖,浴之又可以卻病延年。
驪山下原有行宮一座,而今不如就那座行宮改造,將溫泉遮蓋在內,不論冬夏,俱可入一浴。」
玄宗聽了高力士的話連說:「妙妙!朕如今下旨內藏府官,多發內帑;即著卿為朕督造驪山浴爆,不必節省金錢,總以一精一美為是。」
高力士領了聖旨,便向內藏府去領了金錢,立刻召募八萬人夫。
趕往驪山,動工建造。
虧他運用巧思,又去覓得了許多巧匠,日夜趕造;共經過二年的時間,把一座一精一巧壯麗的行官造成了。
在這二年之中,高力士又打發內侍官,向各路去搜集珍寶玩物,搬進行宮去裝點起來。
工成之日,便奏請天子臨幸。
玄宗在宮中,正悶得慌;聽說浴爆完工,便輕衣減從地駕幸驪山去。
皇帝騎在馬上,那文武百官,前後簇擁著;看看到驪山腳下,遠遠望去,見山抱樹繞,林中起一條白石甫道,路盡頭樹深處,藏著一座一精一美的行宮。
那宮殿全倚著山腳造的,樓閣起伏,半顯半隱;那屋頂全是白石造成。
玄宗望見外面的模樣,便稱歎說:「好一個幽靜的所在!」進得宮來,那屋宇十分宏壯,畫角飛簾,果然不用說它;便是那人在殿中走著,地勢漸漸地高一聳,地面上不露行級,行走又不十分吃力,不知不覺已走到山腰。
只見眼前起一座飛橋,足足有五六十丈長,七八丈寬;兩旁雕欄文窗,推窗一望,只見遠處平疇綠野,錯落簾前,近處奇峰翠障,奔赴腳下。
那橋下又萬紫千紅開遍。
一股清泉,宛轉奔騰,從林中流一出,向橋上經過,流向宮牆裡去;只見水面上熱氣熏騰,這便是著名的驪山溫泉。
玄宗下得橋來,已是行宮的後苑;回看那座長橋,真如天半玉樓,又如飛龍就飲。
玄宗讚歎道:「真神工也!」說著,已進入後苑,在織錦迴廊上走著。
那迴廊全是雕樑文磚,綠窗錦隔,這也不去說它;最可一愛一的,是那路徑迴環曲折,人在兩處行走,看看隔窗相近,忽然又被花對遮隔,相離漸遠,往還追隨,便有咫尺天涯之感。
玄宗大笑道:「先隋煬皇帝有迷樓,朕卻有迷廊!」
繞了半天,才出了迷廊,眼前便是一片池湯,上面飛棟雕樑,遮著一層明瓦,十分寬敞。
分作東西兩池:東池稱為龍泉,酉池稱為風池。
那龍泉是雕成一隻大龍,在池面上一團一團一盤住,樑柱儘是龍身,龍頭在西面池角上俯著,張大了嘴,一股泉水從龍口裡噴一湧一出來;鳳池卻雕成接連的五色雲章,作為樑柱,一隻綵鳳,浮在東面池角上,張著翅兒,裝成戲水的模樣,那溫泉便從綵鳳的兩翼下流一出,恰恰水沒著鳳翅,看不出流水的痕跡來。
一隱一現,十分巧妙。
這時水面上浮著翠色的荷葉,紅色的蓮花;那荷葉是以翠玉琢成,大如桌面,蓮花是以紅玉琢成,大如蒲一團一,浮在水上,生動有致。
龍泉中又有一頭白玉琢成的駿馬,備為皇帝入一浴時乘坐之用;那鳳池中的彩風,卻備皇妃入一浴時乘坐用的。
最可一愛一的,那池底池岸,俱用一色綠磚砌成,映得水也成了碧綠色。
沿池邊種著龍鬚瑤草,四周圍著白石雕欄。
欄外走廊,十分寬闊,陳設著錦椅繡榻,預備出浴入一浴時隨意起坐。
這龍鳳兩池,水面寬闊,只有十丈方圓;此外又隔分長湯浴池四十餘間,環回砌以文石,為各妃嬪入一浴之處。
入水的一面,築成銀鏤漆船,或白香木船;水中疊瑟瑟及沉香為山,仿著瀛洲方丈模樣,為各妃嬪入水休息之地。
最巧妙的,各池水設一總機括,只須將機括一搬,那池水立刻退盡,池底綠磚,一齊顯露出來。
高力士陪侍天子,在池旁口講指劃,說出許多妙處來,把個玄宗聽得心花怒放,把這座行宮,賜名華清官,那浴池便賜名華清池。
回宮去揀了一個天氣晴和之日,下詔命六宮妃嬪,和公主、王妃、內外命婦,盡入華清池試浴。
那許多命婦和王妃公主,聽說天子賜浴,便個個打扮得粉一白紫綠,珠圍翠繞,準備朝天子去。
到了這一天,玄宗先在華清正宮中賜宴,眾夫人和公主妃嬪等,滿屋子脂粉少一婦,螓首蛾眉,釵光鬢影;只聽得環珮玎璫,衣裙悉瑟,傳杯遞盞,靜悄悄地領著御宴。
飲到半酣,只見高力士進殿來,高聲傳話道:「萬歲駕到!」慌得眾夫人齊齊站起,分班候著。
妃嬪和公主站在前面,夫人們站在後面。
只聽得殿廊下雲板響亮,接著小太監唵唵喝道的聲兒,萬歲的小羊車,直到庭心停住,靴聲橐橐地走上殿來,慌得眾夫人齊齊跪倒。
萬歲爺走上殿去,在中央寶座上坐下,那梅妃卻陪坐在一旁。
有小太監唱著各夫人各公主妃嬪的名兒,唱完了名,只聽得嬌滴滴的一陣喚:「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玄宗看時,見一屋子黑黶黶的雲髻齊俯,那花香粉味,充滿了殿宇。
皇帝心中甚是快樂,忙傳旨賜眾夫人華清池湯沐。
眾夫人領旨,謝過恩,由宮女上來,引導入後苑華清池中,脫一去衣裙,一個一個露出白潤的身一體來,走下分間的長湯浴池中洗著身一體。
那溫泉天然溫暖,潤著肌膚,十分舒暢;每一間浴池,卻有宮女二名伺候著。
那宮女們早已將上下衣服脫一去,只腰間圍著短羅裙,入水扶侍著。
眾夫人游入池心,戲一弄一回,去坐在銀漆船頭上;宮女獻上御賜的祛寒葡萄酒一杯,眾夫人飲下。
宮女拿浴巾替她在渾身上下洗抹著,洗得身一體潔淨,又下水戲一弄一回,扶上岸去,在錦廊下白石凳上坐著。
又有宮女替她抹乾了身一體,重整過雲髻,穿齊整了衣裙,出殿去謝過皇恩。
皇帝賜各夫人銀花一朵,綴在鬢兒上,才各各告辭出宮去。
這裡眾妃嬪公主在殿上陪伴著萬歲飲酒,傳李氏兄弟,帶領歌姬舞女上殿來歌舞著。
那李龜年和李彭年兄弟二人,各領一班宮女,教授歌舞,製成《渭州曲》,教成驚鴻舞,唱來宛轉抑揚,舞來翩翩飄忽。
玄宗看了,甚是歎賞,傳旨各賞龜年、彭年黃金千兩。
梅妃見萬歲爺一愛一驚鴻舞,便親自下座來舞著,經李彭年略一指點,居然也進退中節,宛轉多姿;玄宗看了,更是甚歡不盡,親自下座把梅妃的腰肢扶住。
梅姐舞罷,也嬌一喘細細地軟伏一在萬歲肩頭;玄宗送過一杯酒在梅妃唇旁,梅妃就萬歲手中飲下,歸座去。
接著眾妃嬪要爭萬歲的一寵一愛一,各個離席來,歌的歌,舞的舞;歌的珠喉宛轉,舞的柳腰起伏,真令人目迷心醉。
玄宗看到快樂的時候,便傳旨各賞綵緞二端,玉搔頭一支,眾妃嬪分佔了四十餘間浴池,各各有宮女服侍著,卸去衣裙,頓時百餘條皓腕齊舒;數十個玉肩斜露;那長湯浴池,雖說分著間兒,一齊在目。
玄宗和梅妃自有宮女扶著,入龍泉鳳池沐浴。
有四個宮女,扶著梅妃入水去,斜坐在鳳背上,玄宗看時,雪膚花貌,襯著她那副嬌羞宛轉的神韻,真欲令人看煞。
正看得出神的時候,只見梅妃蛾眉緊鎖,珠唇失色,嚶嚀一聲,早已暈倒在那綵鳳背上;慌得眾宮女把梅妃扶上岸來,替她摩著酥一胸,一聲一聲地在她耳旁喚著,慌得玄宗皇帝也在水中跳起來,把梅妃水一淋一淋的身一體摟在懷裡,拍著肩兒喚著。
那梅妃哇地一聲,從喉底裡轉過氣來;宮女把她拭乾了身一體,扶出外房去,玄宗也無心洗浴,穿上衣服,跟出外屋來。
便有御醫進來請脈,奏說一娘一娘一一時氣閉,是不妨事的。
玄宗看梅妃,果然神氣清醒,依舊說笑自如,便也放了心,吩咐把梅妃扶進寢室去睡著養神;自己究竟捨不下那眾妃嬪,便又返身走入一浴池去。
看時,那眾妃嬪正隔著窗兒潑水戲要,那粉臉上都被水沾得胭脂淋一漓;玄宗看了,不覺大笑。
那婦一娘一們見萬歲駕到,一齊在水中躬身接駕;玄宗含笑,向眾妃嬪招著手兒,眾妃嬪一齊水一淋一淋地奔上岸來,把個皇帝一團一團一圍住,跳著唱著。
玄宗一件嶄新的龍袍,被水沾得濕一透了肩袖,玄宗非但不惱,看她們赤著玉也似的身一體,站在面前,忙得他丟一了這個,又抱那個,更把一件袍兒盡染上脂粉水兒去。
玩笑多時,各妃嬪才拭乾身一體,穿上衣裙。
玄宗也另換了一件袍兒,一群妃嬪簇擁著一位風一流天子,從織錦迴廊中走去。
玄宗一瞥眼,只見一個女子,露著上半身,隔著廊兒,在花窗下斜倚著。
看那女子背著身兒,雲髻半偏,香一肩斜(享展),襯著苗條的腰肢兒,已是動人心魂;待她一回過臉兒來,那半邊腮兒,恰恰被一朵美蓉花兒掩住,露出那半麵粉靨來,嬌體豐潤,也分辨不出花光人面,真可稱是國色天香。
玄宗雖有三宮六院的妃嬪,終日賞玩著;嬌一小的,豐一腴的,濃妝淡抹的,雖見了許多,卻不曾見有如此絕色的美人兒。
不知不覺把皇帝的魂兒絆住,那腳蹤兒也不由得向美人身旁行去;眾妃嬪見萬歲爺窪定全神,在隔廊的美人身上,便也知趣,一齊悄悄地退去,只留著高力士隨侍在皇帝身後。
玄宗正向美人身畔走來,看看已近在咫尺,誰知卻被雕欄隔住,可望而不可接。
看那美人卻也放刁,見萬歲爺行來,她便佯羞低頭,一轉身和驚鴻一般,向廊東頭行去。
玄宗正想上前去招手喚住,一轉念今日有各路親王妃子放進宮來遊玩。
那美人也須是親王的妃子,卻不可冒昧召喚。
狠一狠心,又想丟下手走開;看那美人在前面緩緩地行走著,看她腰肢裊娜,凌波微步,真好似輕雲出岫一般,看了叫人一愛一煞。
玄宗便也隔著廊兒,跟定了那美人的腳蹤兒走著。
高力士也默默地跟隨在身後,亦步亦趨地沿著迴廊,轉彎抹角地走著。
上面說過這織錦迴廊,原建造得十分巧妙,倘不得門徑,便夠你繞一輩子也繞不出來。
如今玄宗皇帝是有意跟蹤那美人,那美人兒也有意引一逗這位風一流皇帝,只向那典折幽密一處行去。
看看兩面只隔著一重迴廊,但繞來繞去,總不能接近;看看已趕上了,不知怎麼一繞,那美人兒被花障兒遮住,忽已不見了,一轉眼已在身後出現。
玄宗急急轉身走去,依舊是被一重雕欄隔住;看那美人,只是掩袖一笑,轉向別處去了。
急得玄宗皇帝只是抱怨那建造這織錦迴廊的工匠,如此捉弄人。
待玄宗走到那美人站立的地方,已是去得無影無蹤;高力士向四處走廊上去找尋,那美人早已繞出迴廊,向別殿遊玩去了。
玄宗見跟不上這美人,只得垂頭喪氣地也出了迴廊,出了後苑,走在飛橋上,向下望去,一瞥眼兒又見方纔那美人,出沒在橋下花樹之間。
這時身旁多了兩個侍婢,一個手中捧著一個膽瓶,瓶中插著二三朵折枝芙蓉;一個手中拿著拂塵帚兒,時時在美人兒身一體四周拂去空中的飛蟲,和那蜂兒蝶兒。
這美人兒只低著頭沿著溪水邊慢慢地行去,玄宗在橋上遙指著,對力士說道:「你看這模樣兒真可寫入圖畫呢。
誰家這可喜一娘一,總有時將她宣召在朕當面,待朕看一個飽呢!」高力士到這時候,實在忍不住了,便奏對道:「這有何難?陛下自己的媳婦兒,少不得由陛下看一個飽也!」玄宗見說,不覺一驚,忙問他:「是誰家的王妃!」高力士忙奏道:「那婦人便是壽王的妃子楊氏。」
玄宗一聽,真是自己的媳婦兒,不覺滿面羞慚,忙自己掩飾著說道:「怪道呢,這孩子自從武惠妃生下地來,怕不能養大,自幼抱在寧王府中管養;元妃看教他,好似親生兒子一般,那媳婦兒也在寧王府中娶的,不常到朕宮中來,一家子翁媳,反覺生疏了,想來真覺好笑!」說著,便哈哈大笑。
高力士聽了玄宗的話,便奏請道:「可要去召這楊氏來進見? 」
玄宗忙搖著手道:「不必,不必!」說著,便走下橋去,在那甫道上低頭默默地走著,半晌,不覺歎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瑁兒這孩子,真好艷福也!」玄宗說了這句話,才覺自己說得太忘形了,忙又自己掩飾著說道:「想俺大哥在世的時候,俺弟兄們何等的親一熱,終日吃也在一處,玩也在一處,臥也在一處。
還記得朕初即位的時候,離了眾弟兄,孤淒淒的一個人住在宮中,心中好不煩悶,便把俺大哥召進宮來,依舊和他在一處兒玩著喝著。
還記得有一天,是朕和大哥對坐著,嘗那內廚房新制的荷葉羹;大哥正滿嘴含一著羹湯,不知怎的,錯了喉,一個噴嚏,噴得朕滿臉滿鬍鬚儘是羹湯。
俺大哥急得滿臉通紅,忙拿自己的袍袖替朕拂拭著;朕怕大哥心中羞慚,便喚內侍們上來,收拾乾淨。
這時黃播綽在一旁,笑奏道:『這不是寧王錯喉,這是寧王噴帝!』俺和寧王兩人聽了,撐不住呵呵大笑起來。
至今想來,還是很有味兒的呢!」
玄宗說著,已走進了華清正宮;想起梅妃方才暈倒在浴池中的,便重入寢宮,探視梅妃的病情去。
這一晚,玄宗和梅妃,是第一一夜臨幸這華清行宮;梅妃得玄宗如此一寵一愛一,便支撐著病體,百般承迎。
但是看玄宗神氣,卻大變了,不論一言一笑,總是怔怔的,好似魂不守舍,心中別有心事一般,一任梅妃如何裝嬌獻媚,玄宗總是淡淡的神情。
好不容易,挨過了一一夜,第二天清晨起來,玄宗便離了寢宮,出御便殿,悄悄地招高力士召進宮來。
這高力士原眠息在殿帷中的,一聽說聖上召喚,便急急進宮來;一看萬歲孤淒淒的一個人坐在屋中,看他臉色,便知道昨夜失眠。
見高力士進來,也好似不看見的一般,只是怔怔的;高力士心中禁不住驚慌,他認作昨夜萬歲和梅妃鬧翻了,又疑是自己得了什麼罪,萬歲正震怒呢。
忙悄悄地爬下地去,跪在一旁。
半晌半晌,只聽得玄宗打著手掌,自言自語地道:「這美人兒正可一愛一!叫朕心下好難拋下也!」高力士聽了,才恍然知道皇帝依舊在那裡想念那壽王這妃子楊氏。
看萬歲那癡癡的神氣,甚是可憐,便奏道:「萬歲若一愛一那楊氏,奴才卻能替萬歲爺去召進宮來見一面兒。」
玄宗歎著氣說道:「俺們翁媳見一面兒,有什麼意思,眼見得朕這相思害到底也!」說著,又連連地歎氣。
高力士聽了玄宗的話,心中一轉念,便得了主意;便搶上一步,在玄宗耳旁,低低地說了一番話。
玄宗聽了,也連聲贊說:「好主意!
好主意!朕便依卿的主意行去。」
玄宗自從和高力士在背地裡商量得了主意以後,便覺玄宗每日笑逐顏開;他也不找眾妃嬪遊玩,也不在梅妃屋中勾留,每日只打扮得遍體風一流,在書房一中靜養,茲有高力士伴在一旁。
再說那壽王的妃子楊氏,真是長成國色瓊姿,世居在永樂地方,自幼兒父母雙亡,在叔父家中養大。
十八歲選人壽邱,為壽王妃子。
如此美人,夫妻自然十分恩一愛一;但自從那日在華清宮賜浴回來,不知怎的,心中總留著一個皇帝的風一流影兒,從此茶飯也少進,睡眠也不安,便是夫妻之間,也便覺得淡淡的,一任壽王百般一寵一愛一,那妃子卻越覺得可厭,總是遠遠地避著。
這樣一天一天地下去,夫妻之間,忍無可忍:在半夜時分,他兩口子便大鬧起來,閤府內外的人,都慌得不敢睡覺,挨到天明,他們去把寧王夫婦二人請來。
那壽王自幼在寧王府中養大的,見了寧王的元妃,兩口子便訴說不休;楊氏卻一口咬定,說願入庵當姑子去。
一任你那寧王夫婦如何勸說,那壽王如何求告,這楊氏如鐵石鑄成的心腸一般,總是啼啼哭哭的。
在府中又留了三天,楊氏卻尋死尋活地吵鬧不休。
元妃看看,實在留不住了,便勸著壽王說:「這婦人心腸已變,放她當姑子去吧。」
這壽王沒奈何,把自己心一愛一的美人兒,生生地眼看她辭別出府去。
壽王看看楊氏登車,自己卻撐不住那淚珠兒撲撲索索地落下來。
寧王夫婦,伴著壽王在府中,早夕勸戒;又傳府中的姬人來歌舞,勸著壽王的酒。
可伶壽王這時滴酒難嚥,又選幾個絕色的一妓一女,到壽王寢室中去伴寢;一連三夜,竟是各不相犯的。
楊妃在府中時,原有貼身兩個侍女,一名永清,一名念奴,卻也長得伶俐美貌;如今楊妃已帶著出府去,丟下這壽王,愈覺得冷清清的沒了手腳。
隔了幾天,皇帝聖旨下來,替壽王選定了韋昭訓的女兒韋氏,配與壽王為妃子。
玄宗特賜黃金萬兩,綵緞千端,為新妃子的見面禮兒。
壽王見是父皇特旨替他娶的妃子,卻也不敢怠慢;看那新妃子,一般也長得美麗賢淑,得了新歡,便了忘了舊一愛一。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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