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宮闈史
第61 回 唐天子鬥雞 楊國舅私妹
安祿山在外任節度使時,常有奇珍異寶,獻與貴妃,便是樂器一項,共有三百事。
管笙具用媚玉製成,皆非世所常見者。
每一奏動,便覺輕風習習,聲出天表。
貴妃所用琵琶,是邏沙檀寺人白季貞出使蜀地回京時所獻,其木溫潤如玉,光可鑒人,月金縷玉文,隱約如雙鳳。
所用絃線,是末訶彌羅國在永泰元年時進貢的,是國中淥水蠶絲製成的,光瑩如績珠瑟瑟。
玄宗朝,諸王郡之妃之姊妹,皆奉貴妃為師,自稱琵琶弟子;貴妃每授一曲,各郡妃均有獻奉。
獨謝阿蠻無物可獻,貴妃對阿蠻道:「爾貧無以獻師長,待我與爾。」
便命宮女紅桃一娘一紅粟玉一臂一支,賜與阿蠻。
當時玄宗尚有一虹霓屏風,賜與貴妃,稱為異寶。
某日,玄宗在百花院便殿讀《漢成帝內傳》,不覺神往;楊貴妃從身後走來,伸手替皇帝整理衣領。
問道:「萬歲看何文書?」
玄宗笑說道:「卿且休問,倘被卿知,便又將纏人不休,教人去尋覓了。」
貴妃果然追問不休,玄宗便說:「漢成帝得美人趙飛一燕,身輕弱不勝風,只怕被風吹去:成帝便為造水晶盤,令宮人托盤,飛一燕在盤中歌舞;又造一七寶避風台,間以諸香安於上,恐其四肢不禁也。」
說著,又向貴妃身上下打量著,笑說道:「此則卿可無慮,任風吹不動也!」因楊貴妃身一體豐潤,故玄宗以此語戲之。
貴妃心中不樂,冷冷地道:「《霓裳羽度》一曲,可比前古。」
玄宗忙攬著貴妃腰肢道:我才戲汝,便生嗔乎?卿莫惱,朕記得有一屏風,當尚藏在上方,待令內官覓出,即以賜汝。」
屏風是以「虹霓」為名,屏上雕刻前代美人之形;每一美人,長可三寸許。
其間服玩之器,衣服皆用眾寶雜廁而成,水晶為地,外以玳瑁木犀為押,絡以珍珠瑟瑟,嵌綴一精一妙,迨非人力所能制。
此屏原是隋文帝所造,以賜義成公主;隨公主輾轉入北朝。
唐貞觀初年,滅去胡國,此屏又隨蕭後同歸中國。
玄宗此時,便將此屏賜與楊貴妃。
貴妃取去,陳設在高樓上。
一日,楊貴妃午倦,就樓上偃息;方就枕而屏風上諸女悉下,至一床一前,自通所號,曰:裂繒人也,定陶人也,穹廬人也,當爐人也,亡吳人也,步蓮人也,桃源人也,班竹人也,奉五官人也,溫肌人也,曹氏投波人也,吳宮無雙返香人也,拾翠人也,竊香人也,金屋人敢,解珮人也,為雲人也,董雙成也,為煙人也,畫眉人也,吹一簫人也,笑嬖人也,垓中人也,許飛瓊也,趙飛一燕也,金谷人也,小鬢人也,光發人也,薛夜來也,結綺人也,臨春閣人也,扶風女也。
貴妃雖開目,而歷歷見之。
只是身一體不能動,口不能發聲,諸女各以物列坐。
俄而,有纖腰會人近十餘輩,曰楚章華、踏謠一娘一也。
諸美人乃連臂而歌之曰:「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楊造得小楊收。」
又有二三伎人,自稱是楚宮弓腰,看她綽約花態,弓身玉一肌。
一一向貴妃遞名帖,復一一歸屏上。
貴妃似夢靨初醒,惶懼不可名狀;急走下樓,便令將高樓封鎖。
貴妃以為妖異,從此不敢再見此屏。
玄宗又賜貴妃碧芬裘一襲,披在身上,可以避暑;只因貴妃身一體肥胖,比常人格外怕熱。
這時與玄宗在興慶宮避暑,天氣十分炎熱,貴妃一時嬌一喘細細,香汗涔一涔。
太宗時林氏國進貢此碧芬裘,碧芬獸是騶虞與豹相交而生,大才如犬,一毛一色碧綠如黛,香聞數十里,原是希世之寶。
玄宗命內府官取出,賜與楊貴妃。
每到大暑天,貴妃便披上這碧芬裘,頓時汗收喘止,十分涼爽。
又有玉魚一對,每至夏月,楊貴妃把玉魚含在口中;此玉出自昆岡,含在口中,頓時涼沁心脾。
一裘一玉,貴妃每至夏天,總是少不得它的。
貴妃天生麗質,眼中流的淚,身上流的汗,色艷麗好似桃花。
初承恩召,與父母相別,貴妃流淚登車,這時天氣甚寒,淚落在地,結成紅冰。
在盛暑時候,衣輕綃之服,使數侍兒在兩旁交扇鼓風,尚不能解熱。
每有汗出,紅膩多香,拭在巾帕之上,色鮮艷如桃花。
貴妃不能多飲酒,每值宿酒初醒,便覺肺潤肺腑。
如此嬌一態,玄宗見之,便愈覺可一愛一,皇帝一寵一愛一愈甚,貴妃的嬌一態亦愈甚。
一日,正是秋深,玄宗欲與妃子遊園,貴妃說秋園風景蕭殺,見之令人不快。
玄宗再三強之,貴妃總臥一床一不起;玄宗抱之在懷,低問:「妃子一愛一觀何戲?」
楊貴妃道:「臣妾久聞陛下在藩府時,每至清明節,便作鬥雞之戲,臣妾頗思一觀,以解晝困。」
玄宗聽說,笑道:「不是妃子提及,朕幾把這最有趣味的遊戲忘懷了。」
但這鬥雞的事,也不是輕易便可以玩的。
當即下詔,在長生殿與興慶宮間,築一鬥雞坊;命黃門搜索長安市上的雄雞,金一毛一鐵爪,高冠長尾的數千頭,養在雞坊中。
又選六軍小兒五百人,使之調弄馴養,進退沖決,都聽人號令。
小兒入雞群,如與群兒戲狎。
永谷之時,疾病之候,小兒均能知之。
養之百日,便可使鬥。
由護雞坊謁者王承恩,率領群雞至殿庭;玄宗與貴妃同御殿上觀鬥雞,文武左右,侍從如雲,分列兩廊。
王承恩年才十二三,為五百小兒長;冠雕翠金華冠,錦袖繡襦,執鈴拂,領群雞,兀立廣場,顧盼如神。
群雞一聞號令,便豎一毛一掇翼,礪嘴磨爪,抑怒待勝,進退有節,雞冠隨鞭指低昂,不失常度。
勝負既定,勝者在前,敗者在後,隨童子後,歸於雞坊。
貴妃觀之,不覺大樂。
從此京師地方,家家都事鬥雞。
諸王、世家、外戚家、公主家,以及各侯伯家,傾家破產市雞,以償雞值,更以金銀博一彩,往往一擲千金,毫不吝惜。
都中男一女,以弄雞為事。
貧家弄假雞。
玄宗一日出遊,見有兒童名賈昌的,面貌俊秀,在雲龍門路旁玩一弄木雞。
玄宗便收入為雞坊小兒,衣食於右龍武軍。
賈昌為人忠厚謹密,因此日邀皇帝一愛一寵一,貴妃亦日賜金帛。
開元十三年,玄宗封禪樂岳,使賈昌籠雞三百隨駕出發。
賈昌父賈忠,恐兒年幼,便相隨以行,至泰山下,賈忠病死,玄宗恤以萬金,贈官上大夫。
賈昌奉父柩歸葬雍州,縣官為葬器,喪車乘傳洛一陽一道。
十四年,玄宗幸華清宮溫泉,命賈昌衣鬥雞衣冠來見。
當時天下號賈昌為神雞童。
民間唱著歌謠道:
生兒不容識文字,鬥雞走馬勝讀書;
賈家小兒年十三,富貴榮華代不如。
能令金距期勝負,白羅繡衫隨軟輿。
父死長安千里外,差夫持道挽喪車。
至開元二十三年,玄宗為賈昌娶梨園弟子潘太同女為妻,男服佩玉,女服繡襦,皆為內府所賜。
昌妻潘氏,雅善歌舞,為貴妃所一寵一愛一;夫婦在宮中供奉四十年,玄宗一愛一之不衰。
當時人皆羨之。
玄宗一生因太平無事,在宮中日事游宴,更是一愛一好音樂。
一日,玄宗正坐朝,以手指上下按其腹。
朝退,高力士問道:「陛下頃間屢以手指自按其腹,豈聖體有小不適?」
玄宗笑道:「非也,朕昨夜夢遊月宮,諸仙奏上清之樂,嘹亮清越,殆非人間所得聞,酣醉久之,又令奏諸樂以送吾歸。
曲調淒楚動人,杳杳在耳。
朕醒時,以玉笛尋之,盡得之矣。
方坐朝之際,深慮或有遺忘;懷藏玉笛,時以手指上下尋之,非體有不安也。」
高力士再拜賀曰:「此非常之事也。
願陛下為奴婢一奏之。」
玄宗便依聲吹之,其音寥寥然不可名言。
力士又再拜,且請萬歲賜樂名。
玄宗笑言曰:「此曲名《五色雲》。」
次日,下詔,將曲名載之樂章。
玄宗又制《聖壽樂》,令教坊諸女衣五方色衣以歌舞之。
宜春院伎女,教一日,便能上場;唯搊彈家彌月不成,至戲日,玄宗令宜春院人為首尾,搊彈家在行間,令學其舉手也。
宜春院亦有工拙,必擇優者為首尾;首即引隊,眾所矚目,故須能者。
樂將闋,稍稍失隊,余二十許人,舞曲終,謂之合殺,尤要快健,所以更須能者也。
聖壽樂舞,衣襟皆各繡一大窠,各隨其衣本色,制純縵衫,下才及帶,若短汗衫者以籠之,所以藏繡窠也。
舞人初出,樂次皆是縵衣,舞至第二疊,相聚場中,即於眾中從領上一抽一去籠衫,各納懷中。
觀者忽見眾女衣繡炳煥,莫不驚異。
凡欲出戲,所司先進曲名,上以墨點者即舞,不點者即否,謂之進點。
戲曰:內伎出舞,教坊人唯得舞伊州,五天來重疊不離此兩曲,余盡讓內人也。
垂手羅,回波樂,蘭陵王,春鶯半社,渠借席,鳥夜啼之屬,謂之軟舞。
凡樓下兩院進雜婦女,上必召內人姊妹入內賜食,因謂之曰:「今日一娘一子不須唱歌,兩饒姊妹並兩院婦人。
於是內伎與兩院歌更代上舞台唱歌,內伎歌則黃幡綽讚揚之,兩院人歌則幡綽輒訾詬之。
有肥一大年長者,即呼為屈突干阿姑;貌稍胡者,即雲慶太賓阿妹。
隨類名之,標弄百端。
諸家散樂,呼天子為崖公,以歡喜為蜆鬥,以每日長在至尊左右為長八。
凡伎女入宜春院,謂之內人,亦曰前頭人,以其常在上前也。
其家猶在教坊,謂之內人家。
宮中酣歌恆舞,終年不休,朝廷大事,付之丞相。
於是大臣弄權,日相傾軋,玄宗日被群小播弄,卻冥無知覺。
當時握朝大權的,內外共有四人:一是李林甫,二是楊國忠,三是安祿山,四是高力士。
李林甫、楊國忠、安祿山三人,俱與高力士勾結,內外呼應,高力士坐得其利。
安祿山原是楊國忠一力提拔起來的,後來仗著楊貴妃的一寵一愛一,其勢幾乎駕楊國忠而上之;但因楊國忠是國舅之親,又與虢國夫人私通,夫人新得玄宗一寵一愛一,其勢亦甚盛,不可輕侮。
其時最使他二人畏忌的,便是那李林甫。
李林甫這時年紀已老,手段更辣;身為首相,文武都聽他指揮。
四方賄賂,具集丞相府中。
楊國忠心懷妒忌,常與高力士勾通,在玄宗跟前說林甫罪惡。
這李林甫在開元初年,便握大權;當時宮中武惠妃有一寵一,妃子、壽王、盛王,與林甫結好,林甫願擁護壽王為萬歲計。
惠妃亦在皇帝跟前保舉林甫,丞相裴光廷夫人武氏,是武三思之女,李林甫在裴家出入,見武氏美麗,便與私通,不久裴光廷死,武氏替林甫在武惠妃前說情,玄宗便使林甫代光廷為大丞相。
光廷夫人,從此與林甫雙宿雙飛,恩情甚是美滿。
那高力士,原是武三思家的奴僕,因光廷夫人是舊主,便也在皇帝跟前極力為林甫說項。
林甫一寵一位日高,當時滿朝中唯右丞相張九齡是忠義之臣,林甫令牛仙客常在帝前道九齡之短,九齡憤而退位。
從此林甫獨步朝堂,威福擅作。
唐時有三丞相,每入朝,左右二丞相,躬身側步,獨李林甫在中昂頭闊步,旁若無人;當時朝中稱為一雕挾兩兔。
林甫常在玄宗前說壽王賢孝,勸皇帝立壽王為太子;但玄宗因楊貴妃舊為壽王妃,欲避嫌,便立肅宗為太子。
林甫恚恨,便與太子妃兄韋堅友善,使任重職,將覆其家,藉以搖動東宮。
後韋堅犯法,入獄,累及太子,太子絕妃以自明。
林甫又使魏林使誣河西節度使王忠嗣欲舉兵擁護太子,玄宗不信,以問林甫。
林甫道:「此事太子必與謀。」
玄宗道:「吾兒在內,安得與外人相聞?此妄語耳!」林甫數欲危太子,未和志。
一日,從容對玄宗奏道:「古者立儲君必先賢德,非有大勳力於宗社者,莫若立長。」
玄宗沉思久之道:「長子慶王,往年獵,為豽傷面甚。」
林甫答稱:「破面不愈於破國乎?」
玄宗聞林甫語,心中頗動,便道:「朕徐思之。」
但太子在當時以謹孝聞,內外無間言,故飛語不得入。
林甫每次奏請,必先遺贈左右金帛,先通皇帝意旨,以固恩信。
下至庖夫御婢,皆得林甫厚賄,甘為丞相效奔走。
其後皇帝春秋見高,怠於坐朝,便深信林甫不疑。
玄宗一味沉蠱酒色,深居燕適,朝廷大事,一任李林甫任意播弄。
林甫心一陰一密,好誅殺,喜怒不現於面;初與進接,貌若可親,胸中崖井深阻,人不可測。
每興大獄,連坐數百人。
王鉷、吉溫、羅希奭,為李丞相爪牙。
前丞相李適之,為林甫排去,適之子名霅,一日盛治酒筵,在家召客,客畏林甫,乃終日無一人往者。
丞相家中有一堂名月堂,形如眉月;林甫每欲興大獄,構陷大臣,即居月堂,苦思終日。
若見林甫面現喜色出堂,即其家立碎矣。
林甫子,名岫,深明大義,見其父權勢熏灼,心常畏懼。
一日,隨父游後園,見園工嬉酣林下,優遊自得。
便跪地泣曰:「大人居位久,枳棘滿前,一旦禍至,雖欲比若人不可得也!」林甫不樂,斥曰:「勢已騎虎,毋多言!」是時玄宗恩一寵一日隆,凡御府所貢,遠方珍鮮,使者傳賜相望;帝食有所甘美,必賜之。
嘗詔百僚,在尚書省收閣四方貢物,收閱畢,舉貢物悉賜林甫,用大小輦送至其家。
一日,林甫從幸華清宮,玄宗賜御馬武士百人,女樂二部。
當時薛王別墅,廣大美麗,在京師為首屈一指;玄宗又舉以賜與林甫。
李丞相平日高車肥馬,衣服侈一靡一,最一愛一聲伎,姬妾滿房,選俊美男一女五十人,出入自隨。
唐至宰相,皆豐功盛德,不務權威,出入騎從減少,人民見丞相車馬,不甚引避;至李林甫,因結怨日深,時慮刺客,於其出入,必以騶騎先事清道,百步傳呵,人民避走,丞相府第,皆重門復壁;林甫臥室,一名數遷,即家人亦莫知所在。
皇帝停朝;百官悉奔走其門,衙署一空,左丞相陳希烈,因正直不阿,雖坐守衙署,卒無人入謁。
林甫未曾學問,發言鄙陋,聞者竊笑。
久之,又兼安西大都護朔方節度使,俄兼單于副大都護。
朔方副使李獻忠不服,起兵反,聲討李林甫,便退還節度使。
王鉷為李林甫私一黨一,至是以賄敗;玄宗詔李丞相治狀,林甫大懼,不敢見鉷。
因以楊國忠代為御史大夫,審問王鉷賄案。
林甫素薄視國忠,又以貴妃故,虛與結納。
國忠至是時,權威益盛,貴震天下,二人交惡,勢如仇敵。
李林甫家有一奴,號蒼璧,一性一敏慧,林甫甚信任之。
一日,忽猝然而死,經宿復甦。
林甫問彼:「死時到何處?見何事?
困何又得活?」
奴曰:「死時固不覺其死;但忽於門前見儀仗,擁一貴人經過,有似君王;奴潛窺之,遽有數人走來擒去,至一峭拔奇秀之山。
俄至一大樓下,須臾,有三四人,黃衣小兒曰:『且立於此,候君旨。
』見殿上卷一朱翠簾,依稀見一貴人,坐臨砌階,似專斷公事;殿前東西立仗衛,約千餘人。
有朱衣人攜一文簿奏言:『是新奉命亂國革命位者,安祿山及祿山後相次三朝亂主,兼同時悖亂貴人定案。
』殿上人問朱衣曰:『大唐君隆基,君人之數雖將足,壽命之數未足,如何?』朱衣曰:『大唐之君,奢侈不節儉,本合折數,但緣不好殺,有仁心,故壽命之數在焉。
』又問曰:『安祿山之後數人,僭為偽王,殺害黎元,當須速之,無令殺人過多,以傷上帝心慮,罪及我府。
事行之日,當速止之。
』朱衣奏曰:「唐君紹位,臨御以來,天下之人安居樂業,亦已久矣。
據世運推遷之數,天下之人,自合罹亂惶惶;至於廣害黎元,必不至傷上帝心也。
』殿上人曰:『宜速舉而行之,無失安祿山之時也。
』又謂朱衣曰:『宜便先追取李林甫、楊國忠也。
』朱衣曰:『唯。
』受命而退。
俄又有一朱衣,捧文簿至,奏曰:『大唐第六朝天子復位,乃佐命大臣文簿。
』殿上人曰:『可惜大唐世民效力甚苦,方得天下治,到今日復亂也!雖嗣主復位,乃至於末代,終不治也。
』謂朱衣曰:『但速行之。
』朱衣奏訖,又退。
及將日夕,忽殿上有一小兒,急喚蒼璧,令對見。
蒼璧匍匐上殿,見殿上一人坐碧玉一床一,衣道服,戴白玉冠,謂蒼璧曰:『當即回,寄語林甫,速來歸我紫府,應知人間之苦也。
』放蒼璧回一陽一。
林甫聞言,知不久於人世,從此一精一神懊喪,語言恍惚。
林甫私一黨一吉溫,知李丞相勢且倒,急投國忠,謀奪林甫政。
林甫知之,大怒傷肝,嘔血數升。
玄宗知之,猶以馬輿從御醫,珍膳繼至,詔旨存問,中官護起居。
病劇,巫者視疾云:「見天子當少閒。」
玄宗聞之,欲往丞相宅視這,左右諫止;乃詔林甫出廷中,帝登降聖閣,舉紅巾招之,林甫已不能興,左右代拜。
楊國忠適使蜀回,謁李丞相。
林甫下一床一垂涕,托後事,曰:『死矣!鮑且不食而死。
玄宗拜楊國忠為右丞相,兼文部尚書集賢院大學士,監修史崇玄館大學士,太清太微宮使,更兼舊時節度使、採訪使、判度支,一人領四十要職,皆貴妃在旁前為之說項。
一時國忠權侵中外,便窮追李林甫生前一奸一事,毀林甫家。
帝以為功,封衛國公。
國忠與虢國夫人兄妹通一奸一,路人皆知。
虢國夫人居宣一陽一坊左,國忠在其南。
國忠自宮廷出,即還虢國夫人第,郎官御史白事者,皆隨以至。
兄妹居同第,出並騎,互相調笑,施施若禽一獸然,不以為羞,道路恥駭。
每遇大選,就虢國夫人第唱補;堂上雜坐女兄弟觀之,士之丑野蹇傴者,呼其名,輒笑於堂,聲徹諸外。
士大夫詬恥之,恬不為怪。
此時玄宗皇帝時臨幸楊丞相家,銛、錡二兄弟,韓國、虢國、秦國三姊妹宅第,連綿相望,玄宗幸國忠第,必遍幸五家。
在虢國夫人第中,歡宴最久;皇帝第一次臨幸,便賞賜不計其數。
駕出有賜,名曰餞路;駕返有勞,稱曰軟腳。
遠近饋遺Yan稚、歌兒、狗馬、金貝,門如山積,賄賂公行,毫無顧忌。
國忠盛氣驕愎,百官莫敢相向。
此時滿朝唯安祿山仗貴妃一寵一愛一,驕傲不相讓。
國忠原與祿山互通聲氣,祿山未得幸前,因兵敗押至京師,幾至處死,幸投國忠門下,得以身免;故林甫擅權之時,國忠常與祿山同謀傾軋。
及林甫卒,國忠氣焰日甚,祿山在朝,有兩虎不相容之勢。
國忠常在玄宗前毀祿山,玄宗因祿山為貴妃所親一暱,心懷疑忌,亦急欲為調虎離山之計。
林甫在日,亦曾上計,謂以陛下雄才,國家富強,而夷狄未滅者,因用文吏為將,畏矢石,不身先士卒;不如用蕃將,彼生而雄偉,馬上長行,誠天一性一然也。
若陛下感而用之,使必死,夷狄不足圖也。
今因國忠時時不滿意於祿山,將相不和,是國家的大患,便與貴妃言之,欲遣安祿山領兵邊防;那安祿山自得孫孝哲母,重續前緣,恩情顛倒,便亦不甚思念貴妃。
祿山身軀日胖,兩臂垂肉,終日張臂而行;入宮每多顧忌,深以為苦。
非妃子宣召,亦少入宮廷。
貴妃念之雖甚切,然亦不便形諸辭色;見皇帝問,亦只得唯唯承諾,卻暗暗使人與祿山通消息。
祿山見國忠與己相仇,便有謀反之意,每過朝堂龍尾道,必向南北睥睨,良久方去。
又築城於范一陽一北,號稱雄武城;招兵積穀,養蕃中子弟八千人,為假子。
教家奴善弓矢者數百人,畜大馬三萬,牛羊五萬,汲引同類,各據要津。
私與胡人往還,諸道歲輸財百萬,大會群胡,祿山踞重一床一,燎香陳怪珍,胡人數百,侍左右,引見諸賈,陳犧牲,女巫鼓舞於前以自神。
一陰一令群賈市錦彩朱紫服數萬為叛資。
月進牛、駱駝、鷹、狗、奇禽異物以蠱帝心,而人不知。
自以無功而貴,見天子盛開邊,乃紿契丹諸酋,大置酒毒焉。
既酣,悉斬其首,先後殺數千人,獻馘闕下;帝不知,賜鐵券封柳城郡公,又進樂平郡王。
祿山生子十一人,玄宗以其長子慶宗為太僕卿,慶緒為鴻臚卿,慶長為秘書監。
但安祿山的行為,卻一天跋扈似一天。
當時有一位武將,名郭子儀的,本是華州鄭縣人氏,學得滿腹韜略,秉一性一忠正,以武舉出身,進京謁選。
眼見楊國忠竊弄威權,安祿山濫膺一寵一眷,把一個朝廷,弄得個不成模樣,因此他懷著滿腹義憤,無處發洩。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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