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宮闈史
第56 回 楊貴後翠閣爭夕 唐明皇夾幕藏嬌
玄宗皇帝命梅婦替眾王一爺剖著橙子,原是表示親一愛一的意思。
便是那班親王,見梅妃走到跟前來,也個個低頭躬身,讓過一偏去站著。
待輪到漢王跟前,這漢王原是一個好色之徒,他仗著是皇弟,皇帝又是十分友一愛一,凡事容忍,平時在京城地方,便令府中爪牙在外面打聽得有良家美一女,便強去誘騙進府來一奸一佔著。
人民吃了他的虧,只是敢怒不敢言。
漢王平日打聽得梅妃是天姿國色,心中已是十分羨慕,只怕不得機緣進宮一見。
如今承玄宗賜宴,得見了梅妃容貌,果然秀媚動人,他時時偷渡著眼光過去,早把他看得神魂顛倒。
怎經得這梅妃又走近他眼前來,親自替他破著橙子,眼看著梅妃十指玲嚨,剝著橙皮,又有那一陣一陣的幽香,度進鼻管來,早把個漢王引得心一癢癢的;只苦當著萬歲爺跟前,不敢抬頭平視。
估量一般地低著頭,躬著身一體,但兩道眼光,卻注射在梅妃的裙下。
卻好一陣風來,吹動裙幅,露出那一雙瘦瘦的鞋尖來,嵌著明珠,繡著鮮花,看著十分可一愛一。
漢王原是專一留意女子裙下雙鉤的,在這時候,他實在被美色昏迷了,心想不在此時下手,更待何時?當下他大著膽,悄悄地伸過一雙靴尖去,輕輕地踹住梅妃的鞋尖。
這梅妃卻是十分貞節的,她如何把這漢王放在眼中?
只見她粉龐兒溫地變了顏色,那手中的橙子,只破得一半,便放了手,轉身向萬歲告辭,宮女扶著走下閣去。
這皇帝飲酒卻非梅妃不歡的,如今見梅妃下閣去,久久不來,心中不免掛念,連連打發高力士去宣召。
梅妃只因心中惱根漢王,便推說適因珠履脫一去,系鈕,正在縫結,縫竟便當應一召。
直至席散,也不見梅妃上閣來。
玄宗十分記念,親自進梅妃宮中去看望,那梅妃提裙出迎。
玄宗見她面有餘怒,問時,梅姐便把漢王調一戲的事說出來。
在梅妃的意思,萬歲聽了這話,必當大怒;誰知玄宗聽了,卻毫無怒容,只把梅妃勸慰一番。
又說:「朕為太子時,先皇賜弟兄五人第宅在慶隆坊,稱作五王宅,環列宮側。
朕在東官,特製長枕大被,召諸弟兄同睡一一床一,十分親一暱。
先皇在官西建一樓,名花萼相輝之樓,宮南建一樓,名勤政務本之樓,朕弟兄常在西樓談笑作樂,賦詩戲嬉。
先皇在南樓一聞樂聲,便登西樓,賜金帛無數。
有朕與諸弟兄在御苑中擊球鬥雞,放鷹逐犬,弟兄朝朝相見,何等快樂!今朕深居宮中,每念及幼時情景,不可再得!」說著,止不住連連歎息。
梅妃見玄宗皇帝弟兄之念甚深,便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原來在唐朝歷史上,這玄宗是最友於兄弟的人。
《唐書》一中說:「天子友悌,古無有者!」玄宗手足情深,天一性一使然,雖有讒言,亦無由得大。
在開元十三年,有數千頭鶺鴒,飛集在麟德殿前,滿院滿階,見人也不驚避,歡噪終日不去。
當有左清道率府長史魏光乘獻上頌辭,說是天子友悌之祥。
玄宗大喜,亦作頌一篇,弟兄傳觀。
每對諸兄弟道:「昔魏文帝詩:『西山一何高,高高殊無極! 上有兩仙童,不飲亦不食,賜我一丸藥,光耀有五色! 服之四五日,身一體生羽翼!』但朕意服藥而求羽翼,何如兄弟友一愛一,為天生之羽翼也! 以陳思王之才足以經國,絕其朝謁,卒使憂死。
魏祚未終,司馬氏奪之。
豈神丸之效耶?虞舜至聖,舍弟象傲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今數千載後,天下稱之。
此朕廢寢忘食,所敬慕者也!」
玄宗平時翻閱仙錄,得一神方,便傳抄與眾弟兄道:「今持此方,願與兄弟共之,同至長壽,永永無極!」那時,壽春王憲,玄宗待之最厚,每到壽春王生日,皇帝必幸其第祝壽。
弟兄二人,同一床一留宿。
平時賞賜不斷。
宮中尚食總監新制食物,或四方有獻酒饌的,每次均分,賜與壽春王嘗之。
每到年終,壽春王寫一賜目,把皇帝一年中所賜,一一寫上,付交史官,每寫必數百紙。
壽春王有病,玄宗便遣使御醫,賜膳賜藥,陸續於途。
有一和尚名崇一的,治壽春王病稍好,玄宗大喜,賜徘袍銀魚,但壽春王病終不救而死。
玄宗失聲大號,左右皆泣下,傳旨追封壽春王為讓皇帝。
壽春王在日,陪伴玄宗至萬歲樓就宴,兄弟二人,從小路走去,玄宗一眼看一衛士把吃剩的酒菜,拋棄在一陰一溝中,不覺大怒,立傳高力士捕此衛士至階下,欲杖殺之。
壽春王在一旁從容諫勸道:「從小徑中窺人之私,恐從此士不自安,且失皇帝大體!況一性一命豈輕於余食乎?」
玄宗不覺大悟,立止高力士不殺。
歎道:「王於朕,可謂有急難也,朕兒誤殺衛士矣。」
又有西涼州俗好音樂,當時新制一曲,名《涼州》。
玄宗召諸王在便殿同聽《涼州曲》,曲終,諸王拜賀,獨壽春王不拜。
玄宗問兄不樂乎?壽春王奏道:「此曲雖佳,但臣聞音者始之於宮,散之於商,成之於角、徵、羽,莫不根蒂而襲於宮商也。
今此《涼州曲》,宮離而少徵,商亂而加暴!臣聞官君也,商臣也,官不勝則君勢卑,商有餘則臣事僭,卑則一逼一下,高則犯上。
發於忽微,形於聲音,播之於歌詠,見之於人事。
臣恐一日有播越之禍,悖逆之患,莫不兆於此曲也!」玄宗聽了這一番話,便命停奏《涼州曲》。
梅妃知玄宗停奏《涼州曲》,便自製《驚鴻曲》,奏來婉轉動人。
玄宗賜玉笛一支,每在清風明月下一吹,玄宗在一旁看著,真飄雙欲仙。
梅妃又作驚鴻舞,進退疾徐,都依著樂聲,玄宗大加歎賞,說梅妃事事皆能,便稱她為梅一精一。
從此,後宮一班妒梅妃的妃嬪,都取她綽號,稱她梅一精一。
宮中有斗茶之戲,玄宗常與梅妃斗茶而敗,顧謂諸王道:「此梅一精一也,今又勝我矣!」梅妃應聲道:「草木之戲,誤勝萬歲;設使調和四海,烹任鼎鼐,萬乘自有心法,賤妾何能與萬歲比勝負呢?」
玄宗見梅妃口齒伶俐,心中愈覺可一愛一。
後來,只因梅妃一病不能供一應皇帝,又值楊貴妃入宮,一個新歡,一個舊一愛一,在玄宗的心中,原是兩面都丟不下的,常把梅妃和楊姐召在一處,親自用好言安慰,勸她二人效娥皇、女英,同心合意侍奉一人。
但梅妃有此絕世才華,楊姐又秉天姿國色,便兩不相下。
兩人在宮中,不但不肯和好,且各避著路,不肯見一面兒。
江采蘋生一性一柔緩,楊太真卻心機靈敏,見皇帝正在一寵一愛一頭裡,在枕席上天天說著梅妃的壞話。
自古舊一愛一不敵新歡,梅妃身一體又十分柔一弱,不能時時供一應,漸漸地皇恩冷淡下來。
後來,玄宗竟聽了楊貴妃的話,把梅妃遷入上一陽一東宮,從此一入長門,永無雨露。
直到此時,玄宗念及梅姐往日的好處,便暗地裡打發小黃門,滅去燈燭,捧著萬歲手詔,暗地裡摸索著到東閣去宣召梅妃。
那梅妃自從被皇帝棄置以來,卻終日靜坐一樓,吟詩作畫,十分清閒。
忽見萬歲召喚,梅妃知道有楊妃在側,自己決不得志,便謝恩辭不奉詔。
奈這癡心的皇帝,越見梅妃不肯出來,卻越想起梅妃舊日的好處,非把梅妃召到不可,打發小黃門連去了三次,又把自己平日在御苑中乘坐的一匹千里駒賜給梅妃乘坐,在黃昏人靜的時悄悄地去把梅妃馱來,在翠華西閣上相見。
梅妃見了萬歲,便忍不住眼淚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掛下粉一腮來。
從來說的,新婚不如久別,玄宗見梅妃哭得可伶,便百般安慰,擁入羅幃,說不盡舊日思情,訴不完別後的相思。
兩人卿卿噥噥的,直訴說了一一夜。
這邊歡一愛一正濃,那楊貴妃多日不見萬歲臨幸,自覺作嬌過甚,失了皇帝恩一寵一,心中萬分淒惶,便暗暗地遣永清、念奴二婢子到西閣悄悄地打聽去。
這楊貴妃平日和玄宗是片刻不離的,如今拋得她漫漫長夜,孤拿獨宿,叫她如何眠得穩?到半夜時分,楊妃挑燈就妝台鋪著玉箋,寫下一首詞兒道:「君情何淺?不知人望懸!正晚妝慵卸,暗燭羞翦,待君來同笑言!向瓊筵啟處,醉月觴飛,夢雨一床一連。
共命天分,同心不舛,怎驀耙人疏遠?」
擲下筆,上一床一睡去。
天色微明,便有永清婢子進來報:「一娘一娘一!奴婢打折得翠閣的事來了。」
楊妃急坐起身來,連問怎麼說?永清道:「奴婢昨夜奉一娘一娘一懿旨,往翠華西閣守候著。
這時已近黃昏,忽聞密傳小黃門進閣。
那小黃門奉了皇上旨意,悄拉御馬,滅熄燈燭,出閣門去。」
貴妃忙問:「到何處去? 」
永清答稱:「是向翠華東閣而去。」
貴妃連連頓足道:「呀! 向翠華東閣,那是宣召梅一精一了。
不知這梅一精一來也不曾?」
永清答道:「恩旨連召三次,才用細馬馱著那佳人,暗地裡送至西閣。」
貴妃忙問:「此語果真否?」
永清道:「奴婢探得千真萬確,倘有不真,奴婢敢要不要命了!」貴妃聽著,不覺落下淚珠來,歎著氣道:「唉!天啊!原來果真是梅一精一復遺一寵一幸了! 」
永清勸慰著道:「一娘一娘一且免愁煩!」貴妃如何忍得,早抹著淚,在那幅詩箋兒上,接下去又寫上了一首詞道:「聞言驚顫傷心痛,怎言把從前密意,舊日恩眷,都付與淚花兒彈!向天記歡情始定,記歡情始定,願以釵股成雙,合扇一團一圓;不道君心霎時更變!總是奴當譴,也索把罪名宣,怎教凍蕊寒葩,暗識東風面?可知道身雖在這邊,心終系別院,一味虛情假意,滿滿昧昧,尺欺奴善!」
寫畢,擲下筆兒道:「自從梅一精一觸忤聖上,將她遷置東樓,俺想萬歲總可永遠忘了這妖一精一,如何今日忽又想起這妖婦來? 真令俺氣死也!」永清接著又說道:「一娘一娘一還不曾知道,奴婢打聽得小黃門說:『那梅妃原也不肯來的,那晚萬歲爺在華萼樓上,私封珍珠一斛,賜與梅妃不受,交珍珠原封退還,又獻一首詩來。
』」貴妃忙問:「那詩上字句,你可曾記得?」
永清道:「奴婢也曾聽那小黃門念來道:『桂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濕紅綃,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萬歲爺見她詩句可憐,便接二連三地把這梅妃召到,重敘舊情。」
貴妃聽了,不由得罵了一句:「這個媚人的妖狐,卻敢勾一引俺的萬歲爺?待俺問萬歲爺去,暫不與這賤妖狐干休! 」
說著,霍地立起身來,回頭對永清、念奴二人道:「你二人隨俺到翠華西閣去來!」永清道:「一娘一娘一!這夜深時候,怎去的來?」
貴妃道:「俺到那裡,看這賤狐如何獻媚,如何逞一騷一。
」
永清勸道:「奴婢想,今夜萬歲爺翠閣之事,原怕一娘一娘一知道。
此時夜將三鼓,萬歲爺必已安寢,一娘一娘一猝然走去,恐有未便,不如且請安眠,到明日再作理會!」貴妃聽永清說得有理,只得回身坐下,歎著氣道:「罷罷!只是今夜叫俺如何得睡也! 」
這一一夜,楊貴妃睡在空一床一上,真的直翻騰到天明也不曾入睡,她卻不知道在翠華西閣下面,也有一個人陪著貴妃一一夜不曾得好睡!
這是什麼人?原來便是那高力士。
玄宗皇帝,因召幸梅妃,特遣小黃門去把高力士密召到來,戒飭大小爆監,不得傳與楊一娘一娘一知道。
又命高力士在閣下看守著,不許閒人擅進。
高力士奉了聖旨,在翠華閣下,眼睜睜地看守了一一夜,連眼皮兒也不敢合一合。
看看天色微明,又怕萬歲傳喚,送梅妃回宮去,因此愈加不敢離開。
誰知玄宗和梅妃一一夜歡娛,正苦夜短,好夢醒來,看看已是日高三丈。
那高力士在閣下看看不見皇帝有何動靜,也不見皇帝也閣坐朝,也不見送梅妃下樓回宮。
正彷徨的時候,忽見那楊貴妃從廊盡頭冉冉行來。
高力士心上不覺一跳,低低地自言自語道:「呀!遠遠來的正是楊一娘一娘一,莫非走漏了消息麼。
現今梅一娘一娘一還在閣裡,這卻如何是好? 」
高力士正要奔上閣去報信,才移動得腳步,已被楊貴妃瞥見了,命永清遠遠地喝住。
高力士沒奈何,只得轉身迎上前去,叩見道:「奴才高力士叩見一娘一娘一!」只聽得楊貴妃冷冷地問道:「萬歲爺現在哪裡?」
高力士一聽聲音不對,知道已不知被何人在一娘一娘一跟前漏洩一了春一光,心頭止不住怦怦地跳著,只得硬頭皮答道:「萬歲現在閣中!」貴妃又問:「還有何人在內?」
高力士連說:「沒有!沒有!」貴妃見高力士神色慌張,早已瞧透了,不禁冷笑了幾聲道:「你快開了閣門,待我進去看來。
」
高力士越發慌張起來,忙說:「一娘一娘一且請暫坐,待奴才去通報萬歲爺。」
貴妃忙喝住道:「不許動!俺且問你,萬歲爺為何連日在西閣中住宿?」
高力士忙答道:「只因萬歲爺連日為政勤勞,身一體偶爾不快,心兒怕煩,是以靜居西閣,養息一精一神。
」
貴妃道:「既是萬歲爺聖體不快,怎生在此住宿,卻不臨幸俺宮中去?」
高力士答道:「萬歲爺只因一愛一此西閣風景清幽,不覺留戀住了。」
貴妃又問:「萬歲爺在裡做什麼?」
答道:「萬歲爺一床一上靜臥養神。」
貴妃又問:「高力士!你在此何中? 」
高力士說:「萬歲爺著奴婢在此看守門戶,不容人到!」貴妃聽了慍地變了臉色,厲聲問道:「高力士!你待也不容我進去麼?」
慌得高力士急急叭在地上叩著頭道:「一娘一娘一請息怒! 只因俺親奉萬歲爺之命,量奴婢如何敢違抗聖旨?」
貴妃道:「唗!好一個掉虛脾的高力士!在俺跟前,嘴喳喳地裝神弄鬼? 」
高力士道:「奴婢怎敢!」貴妃也不去理他只自說道:「俺也知你如今別有一個人兒受著萬歲爺的一寵一愛一,爬上高枝兒去,卻不把俺放在心頭了。
也罷,待俺自己去叫開門來。」
楊貴妃說著,卻提著裙幅兒,親自要奔上閣去打門,慌得高力士連連擺手道:「一娘一娘一請坐!待奴婢來替一娘一娘一叫門。」
永清、念奴兩人也上去勸楊一娘一娘一,且在閣下坐下。
貴妃又一逼一著高力士叫門去,高力士沒奈何,只得硬著頭皮上去高叫道:「楊一娘一娘一來了!快開了閣門者!」叫了幾聲,卻不聽得閣內有人答應。
原來玄宗和梅妃久別重逢,訴說了一一夜恩情,此時日上三竿,還是沉沉入睡。
卻不料高力士在閣樓下高叫,那守在帳前的宮女聽得了,也不敢去驚動皇帝。
又聽得高力士在下面叫道:「楊一娘一娘一在此,快些開門!」這一聲,卻把玄宗驚醒了,忙問何事。
那宮女忙奏道:「啟萬歲爺,楊一娘一娘一到了,現在閣下。
」
玄宗聽了一驚,從被窗中坐起來說道:「誰人多嘴,把春一光漏洩,這場氣惱,卻怎地開交也?」
接著,又聽得打門聲。
宮女便問:「請萬歲爺旨意,這閣門兒還是開也不開?」
玄宗忙搖著手道:「慢著!」回頭看枕上的梅妃,也嚇得玉容失色,甚是可憐。
這時,梅妃身上只穿一件小紅襖兒,蔥綠裳兒,玄宗扶著她腰肢,還是軟一綿綿的抬不起頭來。
宮女上去,服侍她披上衣兒。
只因外面打門十分緊急,也來不及穿繡鞋兒,只拽著睡鞋,玄宗抱住她嬌一軀,向夾幕中藏去。
回身出來,向御一床一上一倒,挨著枕兒,裝作睡著模樣。
又命宮女悄悄地去把閣門開了。
貴妃一腳跨進門來,且不朝見皇上,只是把兩眼向屋子的四周打量半晌。
玄宗便問:「妃子為何到此?」
那貴妃才走近榻去參見道:「妾聞萬歲爺聖體違和,特來請安!」玄宗道「寡人偶然不快,未及進宮,何勞妃子清晨到此。」
貴妃恃著平日皇帝的一寵一愛一,也不答玄宗的話,只是冷冷地說道:「萬歲爺的病源,妾倒猜著幾分了!」玄宗笑著道:「妃子卻猜著什麼事來?」
楊貴妃道:「妾猜是萬歲爺為著個意中人,把相思病兒犯了!」玄宗又笑說道:「寡人除了妃子,還有什麼意中人兒?」
貴妃道:「妾想陛下向來鍾一愛一無過梅一精一,如今陛下既犯著相思病兒,何不宣召她來,以慰聖情?」
玄宗故作詫異的神色道:「呀!此女久置樓東,豈有復召之理?」
貴妃也不禁一笑,說道:「只怕春一光偷洩小梅梢,待陛下去望梅而止渴呢! 」
玄宗故意正色道:「寡人哪有此意。」
貴妃接著道:「陛下既無此意,怎得那一斛明珠去慰寂寥?」
玄宗搖著頭道:「妃子休得多心,寡人只因近日偶患微痾,在此靜養,惹得妃子胡思亂猜,無端把人來奚落。」
說著,又連連地欠伸著道:「我欠一精一神,懶得講話,妃子且請回宮,待寡人休息些時,進宮來再和妃子飲酒可好?」
楊貴妃這時,一眼見御榻下一雙鳳舄,用手指著道:「呀!這御一床一底下不是一雙鳳舄麼?」
玄宗見問,忙說:「在哪裡?」
急起身下一床一看時,那懷中又落下一朵翠鈿來,貴妃急去搶在手中;看著道:「呀!又是一朵翠鈿!此皆是婦人之物,陛下既是獨宿,怎得有此?」
問得玄宗也無言可答,只得假作猜疑樣子道:「呀!好奇怪,這是哪裡來的?連寡人也不解呢。」
楊貴妃忍不住滿臉怒容道:「陛下怎的不知道?」
高力士在一旁看看事情危急,便悄悄地去對宮女附耳說道:「呀!不好了,見了這翠鈿、鳳舄,楊一娘一娘一必不干休,你們快送梅一娘一娘一從閣後破壁而出,回到樓東去吧。」
那宮女聽了高力士的話,便悄悄地去在夾幕中把梅妃扶出,一溜煙向後樓下去。
小黃門幫著打破後壁,送回東樓去。
那楊貴妃手中拿著鳳舄翠鈿兩物,連連問著皇帝,昨夜誰侍奉陛下寢來?玄宗只是涎著臉,憨笑著不答話。
楊貴妃一股醋勁兒按捺不住了,把那手中的鳳舄、翠鈿狠狠地向地上一丟,轉身去在椅上坐下,噘著珠唇,怔怔地不說一句話。
屋子裡靜悄悄地半晌無聲息,高力士上去把那鳳舄、翠鈿拿起。
楊貴妃忽莊容對著玄宗說道:「一宵歡一愛一顛倒至此,日上三竿,猶未視朝,外臣不知道的,不道是陛下被梅家妖一精一迷住了,還認作陛下是迷戀著妾身,這庸姿俗貌,誤了陛下的朝期!如今為時尚早,請陛下出閣視朝,妾在此候陛下朝罷同返中宮。」
玄宗讓楊貴妃催一逼一不過,便拽著衾兒,依舊睡倒,說道:「朕今日有疾,不可臨朝。」
楊貴妃見玄宗踞臥著不肯離開御一床一,便認定皇帝把梅妃藏在衾中,滿懷說不出的惱怒,只是掩面嬌一啼。
高力士覷著貴妃掩面不見的時候,便湊著皇帝耳邊,悄悄說道:「梅一娘一娘一已去了,萬歲爺請出朝吧。」
玄宗點著頭,故意高聲對高力士說道:「妃子勸寡人視朝,只索勉強出去坐坐。
高力士傳旨擺駕,待朕去後,再送一娘一娘一回宮。」
高力士喏喏連聲,領著旨意,送過皇帝離了西閣。
楊貴妃便轉身喚著力士道:「高力士!你瞞著俺背地裡做的好事!如今只問你這翠鈿、鳳舄,是什麼人的?」
高力士見問,便歎了一口氣道:「勸一娘一娘一休把這煩惱尋找!奴婢看萬歲爺與一娘一娘一平日寸步不離,形影相隨,這樣的多情天子,真是人間少有!今日這翠鈿、鳳舄,莫說是梅妃,俺萬歲舊日和她有這一番恩情,久別重逢,難免有故劍之思,便是六宮中選上了新一寵一娘一娘一,也只索假裝著耳聾,不聞不問,怎不顧這早晚,便來鬧得萬歲爺不得安睡?不是奴婢多口,如今滿朝臣宰,誰沒有個大妻小妾,何況當今一位聖天子,便容不得他一宵恩一愛一了麼?還請一娘一娘一細細思之!」高力士這一席話,說得楊貴妃啞口無言,她一時無可洩憤,便把那翠鈿來摔碎了,把這鳳舄來扯破了,哭著回宮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