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宮闈史
第79 回 落魄女子充故釧 多情天子憐新人
李輔國平日最一寵一愛一的一個婢子,姓慕容的;原是肅宗的宮人,張皇后賞與輔國。
輔國因李夫人久不回家,便十分一寵一愛一這婢子,閤府中人,稱她慕容宮人。
那時她見李輔國把此兩樣寶物打成粉屑,又喝令婢子拿去,投入廁中。
這慕容宮人,仗著自己是相公一寵一愛一的人,便暗暗地把這玉屑留下一半,收藏起來。
至此時,魚朝恩訪得慕容宮人藏有香屑二合,便願出錢三十萬,向慕容宮人買得。
誰知這寶物終是禍胎,魚朝恩後來也因犯上作亂,天子大怒,將他捉去正法。
在朝恩未死的前一年,那香屑忽然化為白蝶,四散飛去;一時京城地方,傳為奇事。
這都是後話。
如今再說代宗皇帝,把李輔國府中的寶物,盡數抄沒入庫以後,揀那獨孤皇后所心一愛一的,一齊搬來陳列在皇后寢宮裡。
帝后二人,早晚把一玩著。
這獨孤皇后,卻也生一性一賢德,她在宮中,如此得皇帝一寵一愛一,但絲毫不肯欖權。
代宗每遇朝廷有疑難大事,便與皇后商酌,皇后便再三避讓,說:「婦人見識淺短,不當參預國家大事。」
代宗皇帝要得皇后的歡心,便去訪尋後家的子侄輩,賜以官爵。
那皇后知道了,便竭力辭謝,說:「妾父元擢,與李輔國同一黨一,原負罪於國家;得逃顯戮,已是萬幸,豈可使罪人之後,復得功名。」
代宗見皇后如此謙讓,更是歡喜。
這一年,六月,是皇后四十歲大慶;代宗皇帝因欲使皇后歡喜,便在御園中遍扎燈綵,令命婦夫人們,入宮陪伴皇后游宴。
三十六宮妃嬪媵嬙,個個濃裝淡抹,在各處遊玩不禁。
入夜,燈光齊放,密如繁星,真是城開不夜,笙歌處處。
這位多情天子,卻終日追隨皇后裙屐,言笑相親。
這一晚,萬歲與一娘一娘一在御園中,直遊玩到夜深月落,才回宮安寢。
第二天,群臣上表,請加皇后尊號;代宗下旨,尊為貞懿皇后,皇后心中,也甚是歡喜。
只因那夜萬歲和一娘一娘一在御園中遊玩,天上一輪皓月,人間滿地笙歌;代宗在月下花前,看貞懿皇后,愈覺美麗得和天仙一般,兩人又說起從前在東宮月下偷一情的事體,看看左右無人,便情不自禁地在那白石欄邊親一熱了一回。
兩人到情濃的時候,只管迷戀著眼前風一流,誰知這貞懿皇后嬌怯怯的身軀,受不住風露欺凌,過了三天,便病倒在一床一。
代宗皇帝如何捨得,便把坐朝也廢了,終日陪伴在皇后榻前,調弄湯藥,又用好話安慰著。
但從來好事易破,這位皇后病了二十四天,竟是香消玉殞了。
這代宗如何忍得,便抱住皇后的身一體,嚎啕大哭起來。
合宮中多少妃嬪宮女,圍著勸著,代宗總是涕泣不已,早哭到夜,夜哭到明;一精一神恍惚,好似害了瘋癲病的一般,終日抱著皇后的一屍一身,不肯放手。
直過了三天,經一班元老大臣,和妃嬪宮女跪求著,才把皇后的一屍一身收殮,靈柩停在內殿。
代宗便伴臥在棺木一旁,晝夜不肯離開;想到悲傷的時候,便拍著棺木,大哭一場。
每到上食時候,代宗便坐在柩前伴食。
御園中名花開放,代宗便親自去採一枝來供養在靈座前;遇有大雷急雨,代宗便至柩前軟語安慰著,妃嬪們也去宿在內殿,伴著萬歲。
無奈這時代宗一心在已死的皇后身上,看著這六宮粉黛,好似糞土一般;看看這位萬歲爺形容憔悴,一精一神惝恍,快要成大病了。
滿朝的文武大臣,人人憂慮彷徨,天天在朝房裡會集了許多官員,商議勸諫萬歲的話。
內中有一位補闕官姚南仲,便上了一道奏章,力勸皇上養身節哀。
又說:「皇上宜上體祖宗付託之重,下慰賢後九泉之心,亦不當自取暴殄。」
代宗讀了這幾句話,才覺恍然大悟;便下旨,於內宮園中治陵,以便朝夕望見。
姚南仲又上奏力言不可,說歷來帝皇,無此體制;且卜葬宮廷,亦非所以安一陰一靈之道。
又經群臣再三勸諫,乃下詔葬於莊陵。
出殯這一天,儀仗十分隆盛;滿朝官員,俱步行送葬。
代宗亦素衣白馬,緊隨在靈車後面。
又令宰相常兗,代皇帝作哀冊,表天子燕婉之情,敘皇后賢淑之德。
那文武百官,俱獻挽辭。
代宗回宮去,擇那辭章淒惋的,令樂府製成喪歌,付妃嬪曼聲歌之;萬歲一聞歌聲,便哭不可抑。
此時只有元載,常與皇帝相見,退出宮來,常與各大臣談及,萬歲哀毀不已,臣下應設法勸諫。
但商量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好方法來。
後來還是姚南仲,想得了一個解憂的方法。
代宗在東宮未識皇后以前,曾私一沈氏宮婢,冊為太子妃;生一皇子,現已立為太子。
後因東京變亂,倉皇出奔;沈氏陷入賊中,至今生死未卜。
當時代宗與沈氏情一愛一亦甚篤,曾行文各州,訪尋沈氏下落,終不可得。
至此時,姚南仲忽得一計,只推說沈氏尚在民間,便奏報皇上,代宗一愛一戀沈氏,當初也與一愛一皇后一般;如今皇后已死,忽聽奏說沈氏尚在民間,不覺把已死的情懷,無端勾一引了起來。
接著又得中州太守報稱,沈氏現已在中州地方覓得;代宗不覺大喜,便下旨以睦王述為奉迎使,工部尚書喬琳為奉迎副使,又遣昇平公主同行,為侍起居使者。
奉皇帝冊文,向中州進發。
那睦王到了中州行宮參拜,見上面坐著的,果然是一位沈氏貴妃。
這睦王在宮中的時候,也曾見過沈妃的;今見那婦人面貌依然,只是更美麗了。
那昇平公主雖不曾見過沈氏的面貌,但平日聽代宗皇帝常常說及沈妃,前侍萬歲住西京的時候,冬夜因割牛脯奉皇帝,傷及左手食指。
如今昇平公主在一旁侍奉,暗地留心看沈氏的左手時,果然有傷痕。
在沈氏貼身,尚留一女官,名李真一;這李真一,原也曾侍奉過代宗皇帝的,昇平公主原認識她的。
後避難在東京,史朝義賊兵打破城池,肅宗帶著代宗,逃出東京城;當時失散宮眷甚多,李真一也流落在民間,輾轉與沈氏相遇。
被中州太守訪得,一齊收養在行宮裡。
到此時,代宗皇帝派朝廷大臣,備著全副法駕,到中州去把沈氏迎接進宮來。
到京師,已是傍晚時分。
代宗皇帝親御芸暉殿迎接,見了沈妃,對拉著手兒,不禁流下淚來。
當即在殿上擺設盛筵,代宗與沈妃並坐在殿上飲酒,文武大臣,挨次兒上來參拜道賀。
代宗下旨,賜群臣就殿前飲酒,樂府獻上女樂,一時笙歌雜奏,舞影翩躚;代宗方轉悲為喜,開懷暢飲,大臣各獻喜詞。
這一席筵宴,只飲到夜半,方撤席回宮。
那女官李真一送沈氏回宮,便退出來;在穹門口,遇到高力士之子高常春。
這高常春當初與李真一在宮中,原是廝混慣的;今日相見,李真一便笑著迎上去。
說:「高公!俺們多日不見了!」誰知那高常春卻一言不發,劈手向李真一當胸揪住,大聲喝道:「俺今日問你個欺君之罪!」那李真一不覺大驚,忙問:「俺有什麼欺君之罪?」
高常春冷笑著說道:「今日那個沈妃,分明是俺的妹妹;你如何拿她冒充沈妃,卻送進京來欺蒙聖上?這欺君之罪,看你如何當得!」李真一到此時,被高常春看出破綻來,方不敢抵賴,忙爬在地下,不住地叩頭,求常春替她包一皮一皮謊。
說:「這是俺和你妹妹在中州地方流落,窮極無賴時候商量下的計策。」
原來高力士生前收養著一子一女,卻是同胞的兄妹;他哥哥高常春,高力士在日,便帶他進宮去,也充了一名內侍官。
妹妹名彩雲,因兄妹情一愛一很深,彩雲便常進宮去,探望他哥哥,因與女官李真一相識。
那時代宗皇帝,已立為太子,住在東宮。
沈氏原是一個侍女,與太子結識上了私情,生了王子,便扶立為太子妃;當時在東宮諸妃中,算沈妃的面貌,長得最是美麗。
宮女們口中常常傳說,彩雲在暗地裡最是留意沈妃的神態,凡是沈妃的一言一笑,彩雲卻模仿得十分相似。
說也奇怪,這彩雲的面貌,卻又與沈妃長得一模一樣的。
更奇怪的,當年沈妃伴代宗皇帝在東宮的時候,因在夜靜的時候,代宗和沈妃二人,圍爐清談,那爐子上烤著肉脯,沈妃隨手拿著佩刀,割取肉脯,奉與代宗吃著消遣。
代宗挨近沈妃坐著,見沈妃的粉一腮兒映著燈光,嬌滴滴越顯紅白,忍不住伸手過去摸一著沈妃的面龐;那沈妃佯羞躲避著,側過腰兒去,一不留心,那金刀兒割破了左手的食指,頓時血流如注。
慌得代宗皇帝,忙把沈妃摟在懷裡,把袖口上的綢兒扯下來,急急替沈妃包一皮一皮著傷痕,忙用好言撫一慰著。
恰巧那彩雲也因剖瓜割傷了左手食指。
後來因安史之亂,彩雲和李真一二人,都被賊兵追趕,流落在民間。
那李真一遇到一個老年尼僧,收留在佛院中,苦度光一陰一。
那彩雲,卻還是一個處一女,落在歹人手中,拿她去賣給一個員外,充當婢妾。
這員外原有一位夫人的,一見彩雲進門,便和她丈夫大鬧,立一逼一著把彩雲趕出大門,因此便保全了彩雲的貞節。
可憐彩雲被那夫人痛打一頓,趕出大門,真是無路可走的時候,倚定在一家大宅院門口,只是掩面悲泣。
卻巧李真一從她身旁走過,兩人患難相逢,便忍不住拉著手痛哭,各訴別後的苦楚。
李真一見彩雲無家可歸,便勸她一塊兒投到佛院院中去;那佛院中的老尼僧,生一性一甚是慈悲,見彩雲的身世可憐,便也一齊留下,好茶好飯看待她二人。
也是她二人的命中魔蠍未退,到第二年,那老尼僧圓寂了;佛院中只留下了幾個年輕女尼們,卻個個都是不守清規的。
老尼在日,也瞞住了老尼,在外面偷偷地結識了許多浮頭少年;如今老尼過世了,那班年輕女尼,索一性一丟去了臉面,個個把那班浮滑少年,拉進佛院來,吃酒唱小曲。
到夜深的時候,便留在佛院中一奸一宿。
李真一和高彩雲二人,看了這種不堪的形狀,便知道安身不住,但一時也沒有棲身之處。
她二人每見有男子在屋中,便深深地去躲在後院,不敢向外面探頭兒;被那班惡少落在眼中,打聽說是宮裡逃出來的,引得那惡少個個好似餓死雄狗一般,搶著到後院去,百般勾一引她二人。
到這時候,李真一和高彩雲二人,萬萬存不住身了;便在夜靜更深時候,二人偷偷地逃出了佛院。
只因李真一偶然在惡少口中聽得,說萬歲正派奉迎使,到各路州縣尋訪沈貴妃。
從來說的,人急智生;李真一平日把惡少的話,記在心中,今她二人從佛院中逃出來,苦於無路可奔,忽然記起那朝廷尋訪貴妃的一句話來,看看高彩雲的面貌,原也十分像沈貴妃的,最巧的是沈貴妃左手食指有刀傷痕跡,那高彩雲的左手食指上,也有刀傷的痕跡。
便想把彩雲冒充做沈貴妃,去報到官裡,暫圖眼前溫飽;將來得到宮中,再把真情說出,也不算遲。
當時便把這意思對彩雲說了,彩雲原是個女孩兒,懂得什麼欺君之罪?又因自己長著一副花容月貌,一生飄泊,得不到一個如意郎君;今聽了李真一一番言語,不覺勾動了她的富貴之念。
兩個女人,竟不知利害的,向中州太守堂上一報,那位太守,聽說是當今的貴妃到來,便嚇得他屁滾尿流,忙喚他夫人出來,把彩雲迎接進行宮裡去住下,一面又急急上奏朝廷。
代宗一聽說他心一愛一的沈妃,有了下落,便喜得他也不及細思,立派睦王和昇平公主二人,去把彩雲和李真一二人迎接進宮來。
進宮的時候,已近黃昏,在燈光下面,只因彩雲的面貌,十分像沈妃的,原是一時也分辨不出來的。
從來說的,新婚不如久別;代宗心中原與沈妃分別了,當時並肩兒傳杯遞盞。
正快樂時候,便有幾分不似之處,也絕不料有欺冒之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時獨有那彩雲的哥哥高常春,在殿下伺候著,暗暗地留神看時,竟被他認清。
那高坐在殿上的,絕是他妹妹,絕不是那沈氏貴妃。
究竟他兄妹二人,自幼兒相伴到長大,有許多神韻之間,別人所看不出的,獨有高常春能看得出來。
這高常春因走失了他妹妹,他兄妹之情甚深,也曾幾次在各州縣尋覓過,正苦於尋覓不到;如今見他妹妹,竟敢高坐殿上,和萬歲爺並肩促膝地淺斟低酌。
那彩雲因得親近萬歲,心中正是說不出的快樂,他哥哥在殿下站著,心中卻又說不出的惶恐。
常春知道這欺君之罪,是要問斬的;他滿意趕上殿去,把這事喊破了,卻又沒有這個膽量。
眼看著萬歲爺攜著他妹妹的手,進內宮去了;他一個人,只急得在穹門下打旋兒。
一眼見那女官退出宮來,他心知這件事,都是這李真一鬧的鬼;眼看著這件事,不能挨到天明,便要鬧破了。
這欺君之罪,不獨他妹妹不能逃,便是他做哥哥的,也犯了勾結的嫌疑,不能免得一死。
常春一心中一急,便上去揪住那李真一不放。
這李真一初意,只圖能夠回得宮來,她也不曾想到有欺君的大罪;如今被這高常春一說破,便也慌得眼淚直流,只是跪在地下,不住地磕頭,求高常春救她,想一條免禍之計。
高常春說道:「這還有什麼法兒想的,欺君之罪,如今已坐定了;俺二人在此挨著,到天明砍腦袋便了!」一句話,說得李真一渾身索索地抖,滿臉露出可憐的神色來。
這高常春到此時,看李真一一副可憐的樣子,回心想他二人的一性一命,總在早晚難逃的了,便不覺把心腸放軟一下來了。
這李真一,原也有幾分姿色的,高常春看著,心中不忍,便伸手去把李真一扶起來。
他二人臉和臉兒偎著,高常春一心中一股戀一愛一的熱念,不覺鼓動著,自告奮勇。
拍著胸脯道:「我的人兒!你莫愁憂吧,事到如今,湯裡火裡,都有我承當!倘這件事鬧破,萬歲爺查問下來,你只推說一概不知,有俺上去頂替。
俺只自己招承,說全是俺想這李代桃僵之計,欺蒙了聖上;當時只圖安慰聖上的悲念,卻不曾想到犯了欺君之罪。
若有死罪,俺便一身去承當!」說著,卻不由得李真一把全個身兒縱在高常春懷中,高常春趁勢摟一抱住了,二人卻暫時得了樂趣。
如今再說代宗皇帝滿心快樂,扶住這個假沈貴妃的肩頭,退回寢宮去;左右宮嬪,一齊退出。
這個假貴妃手中捏著一把汗,服侍萬歲上龍一床一睡下,自己也把上下衣卸去,臨上一床一時候,不由得小鹿兒在心頭亂跳。
這位多情天子,原是想得久了;見假貴妃鑽進綃衾來,忙伸過兩臂去,當胸一抱,騰身上去。
卻不由得大喝—聲道:「何處賤婢?膽敢冒充宮眷!」那假貴妃見詭計破了,慌得她赤條條地爬在枕邊,只是磕頭。
口中連說:「婢子該死!」原是這個假貴妃,還是一個處一女的身一體,如何能瞞得皇上?代宗一近身去,便已知道是假冒的,不由得大怒,喝問著。
如今見這女子長著一身白膩肌膚,跪在枕上,渾身打著顫,露出一副可憐的形狀來。
從來美人越是可憐,便使人越覺可一愛一。
這位代宗皇帝,又最是多情不過,最能憐惜女人的;見身旁跪著這一個渾身一絲不掛的美人,再細看她眉目身材,卻處處像那昔日的沈氏妃子,不覺把新歡舊一愛一,齊並在這彩雲一個人身上。
立刻轉過和悅的臉色來,伸手把彩雲扶起,摟在懷中,問個仔細。
那彩雲到此時,才放大了膽,把在外如何流落,又如何用計,冒充做貴妃。
由地方官送進宮來,一五一十地在枕上奏明瞭。
這一一夜的恩一愛一,鸞顛鳳倒,百事都有。
第二天萬歲爺心中歡喜,立把彩雲封做良娣。
又下旨,再著各處地方官,訪覓沈妃真身。
又叮囑,雖有疑似者,亦可送入京師,由朕察看。
當時詔書上有兩句道:「吾寧受百罔,冀得一真。」
但這道詔書下去,頓時又引起了許多假充的沈妃來了。
內中有幾個面容美麗的,代宗便將錯就錯地留在宮中;有立為貴嬪的,有立為昭儀的。
代宗皇帝終日與這班美人尋樂,卻把朝廷大事,拋在腦後。
當時最掌廷大權的,便是那元載一人,紊亂朝綱,公行一賄賂;如有內外官員,欲出入朝見的,非先將良金重寶,孝敬元載不可。
元載的府第,廣大高敞,他因宮中有一座芸輝殿,便也在府第西邊建造了一座芸輝堂。
芸草,原出于闐國;煎其汁,潔白如玉,入土不爛。
舂成粉屑,塗在壁上,光照四座,香飛十里,所以稱做芸輝堂。
堂中雕沉檀為樑柱,飾金銀為窗戶;室內陳設黎屏風,紫綃帳。
此屏風,原是楊國忠府中的;屏上刻前代美人伎樂之形,外以玳瑁、水犀為押,又絡以真珠瑟瑟,一精一巧奇妙,非人工所能及。
紫綃帳,得於南海溪洞之酋帥,是以鮫綃製成的,輕疏而薄,裡外通明,望之如無物;雖在凝冬,而風不能入;盛夏,則自生清涼,其色隱隱焉,有帳如無帳也。
其他服玩之奢,僭擬於帝王之家。
芸輝堂外有一池,悉以文石砌其岸;中有蘋一陽一花,紅大如牡丹,其種不知從何處得來。
又有碧芙蓉,香潔肥一大,勝於平常。
元載每至春夏花開之際,憑爛觀玩;忽聞歌聲清亮,若十四五歲女子唱著。
聽其曲,便是《玉樹後一庭花》。
元載十分驚詫,再審聽之,歌聲出自芙蓉花中;近聽之,又聞喘一息甚急。
元載惡為不祥,即將花折下,以刀剖開花一房,一無所得。
閤府中傳為奇事。
元載臥一床一前,懸有一龍髯拂,色紫可長三尺,削水一精一為一柄一,刻紅玉為環鈕;每值風雨晦冥,將龍髯拂著雨點,便覺光彩動搖,奮然怒一張。
將此拂置之堂中,夜則蚊蚋不敢入;拂空中作嗚嗚響,雞犬牛馬聞之,無不驚竄。
若將此拂浸入池潭,則鱗介之屬,番匍匐而至。
引水於空中,則成瀑布,三五尺滔一滔一不一絕。
燒燕肉薰之,則焞焞焉若生雲霧。
此物原是琉球國所貢,被元載隱沒入府,每值府中宴會,元載必將此龍髯拂遍示座客。
後有人言之於代宗,代宗亦甚一愛一之,屢向元載索看。
元載百般推委,代宗大怒;不得已,始將此龍髯拂進呈大內。
元載十分好色,凡府中婢僕,略有姿色些的,他便引一誘成一奸一。
元載好潔成癖,他每行一婬一之前,必令此女再三洗沐,裹以繡衾,裸體入一床一;每次被污,必以珍物為之遮羞。
暗令府中干僕,在左近物色婦女,攜入府中,供相公一婬一樂。
那婦女們貪得遮羞之物,便爭以身獻之。
計前後所一婬一,不下五六百人。
他又令府中姬妾,勾一引官家內眷,暗與通情。
元載臥處,分春夏秋冬四室;陳設華麗,衾枕一精一潔。
每值內室筵宴,邀集官員內眷入府,往往因貪戀枕衾一精一潔而被污的,彼此含忍不言。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