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宮闈史
第08 回 花嫩不經抽春風幾度 眼媚宜露洗柳色無邊
下馬村大盜陶榔兒,只因偷盜百姓家小孩,蒸獻與麻都護吃;歷來被他殺死的小孩,已有一千多個。
那失了小孩的人家,打聽得是陶榔兒盜去的,便邀集了眾人,一面到官府裡面去告狀,一面卻扛著棍棒刀槍,洶洶湧湧地打到陶家去。
紛紛擾擾,那陶家的房屋器一具,被眾人燒燬的燒燬,打爛的打爛;陶家三弟兄,早已聞風逃走,趕到麻都護行轅裡哭訴去。
麻叔謀聽了大怒道:「幾個鳥百姓,怎敢如此橫行!莫說榔兒偷盜小兒,無憑無據,便算是俺吃了,幾個小孩,那百姓待拿我怎麼樣!
」便著拿自己的名片到官府裡去,只說得一個辦字。
那官府知道麻叔謀是隋煬帝的一寵一臣,誰敢說一個不字;反拿那告狀的百姓,捉去打的打,夾的夾,問罪的間罪,充軍的充軍。
弄得怨氣沖天,哭聲遍野。
那班百姓吃了這一場冤屈官司,越鬧越憤;那寧陵和睢一陽一一帶的百姓,亂哄哄都趕到東京告御狀去。
那隋煬帝駕下虎賁郎將中門使段達,原早得了麻叔謀的私情;見那狀紙和雪片似地進來,眾口一辭,告麻叔謀「留養大盜陶榔兒,偷盜孩子作羔羊蒸吃。
歷來被盜去小兒四五千人,白骨如山,慘不可言」 等語。
那段達一總收了八百多份狀子,他便親自傳齊了眾百姓審問。
那班小兒的父母,都啼哭著對這段達訴說麻叔謀吃小兒的慘毒情形。
被段達一聲喝住道:「胡說!麻都護是朝廷大臣,如何肯做此慘毒之事?皆是你們這一班刁民,有意阻撓河工,造謠譭謗;況三四歲的孩子,日間必有人看管,夜間必有父母同寢,如何能得家家偷去,且一偷便有四五千之多?這一派胡言,若不嚴治,刁風愈不可問!」便不由分說,將眾百姓每人重責一百棍,發回原籍去問罪。
這一班百姓,吃了這個冤枉,直到隋煬帝駕幸江都,龍舟行到睢一陽一地方,見河道迂曲,查問起來,知道是麻叔謀作的弊,連帶查出私通陶榔兒,蒸食小孩。
煬帝大怒,一面傳旨拿麻叔謀,打人一大牢;一面差一個郎將,帶領一千軍校,到下馬村捉住了陶家合族大小輩有八十七人,一齊梟首示眾。
那麻叔謀問明了罪狀,聖旨下來,綁出大校場腰斬,才算出了百姓的冤氣。
朱太守講過了這一席話,一般姨一娘一都聽了吐出舌頭來。
厚卿病在一床一上,虧得他舅父常常來講究幾件外間的新聞,替他解悶;看看厚卿病勢全退,他一般地行動說笑。
有一日,他伴他舅父舅母吃過晚飯,閒談了一會,回進屋子去;只見那嬌娜伏一在他書案上,湊著燈光,不知寫些什麼。
厚卿躡著腳走去,藏身在她身後看時,見她在玉版箋上寫著一首詞兒說道:「曉窗寂寂驚相遇,欲把芳心深意訴;低眉斂翠不勝春,嬌轉櫻一唇紅半吐。
匆匆已約歡娛處,可慢無情連夜雨!枕孤余冷不成眠,挑盡銀燈天未曙。」
嬌娜剛把詞兒寫完,厚卿便從她肩頭伸過手去,把箋兒搶在手裡;嬌娜冷不防肩頭有人伸過手來,駭得她捧住酥一胸,低聲道:「嚇死我了!」厚卿忙上去摟住她玉肩,一手替她摸一著酥一胸說:「妹妹莫慌。」
嬌娜這時,不知不覺地軟倚在厚卿懷裡,笑說道:「哥哥那夜兒淋得好雨!」厚卿聽了,便去打開衣箱,拿出那套泥雨污滿的衣帽鞋襪來,摔在嬌娜面前,說道:「妹妹你看,我那夜裡苦也不苦?又看我這一病三四十天,苦也不苦!這苦楚都要妹妹償還我呢!」說著,臉上故意含一著嗔怒的神色。
嬌娜看了,一聳身倒在厚卿懷裡,說道:「償還哥哥的苦楚吧!」說著,羞得她把臉兒掩著,只向懷裡躲去。
厚卿聽了,早已神魂飄蕩,忙去捧過她的臉兒來,嘴對嘴地親了又親,臉對臉地看了又看,不住地問道:「妹妹怎麼發付我呢?
」嬌娜和厚卿兩人,當時摟一抱著,說了無限若干的情話。
嬌娜見書桌上擱著一一柄一剪刀,便拿起來剪下一縷鬢髮,塞在厚卿袖裡;厚卿也卸下方巾,截下一握頭發來,交與嬌娜。
嬌娜把厚卿的手緊緊一握,說道:「我今夜在屋子裡守候著哥哥,三更過後,哥哥定須來也。」
厚卿聽了,喜得眉花眼笑,連聲說:「來!來!」忽然想到,到嬌娜房裡去,須先經過飛紅的臥房門口,便說:「但是這事很險呢!」嬌娜聽了,粉一腮兒上慍地變了顏色,說道:「事已至此,哥哥還怕什麼?人生難得少年,又難得哥哥如此深情;妹志已決,事若不成,便拼著一死!」
厚卿聽她說到死字,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嬌娜止不住兩行珠淚,直滾下粉一腮來。
厚卿替她拭著淚,又打疊起千萬溫一存勸慰著她,嬌娜轉悲為喜。
厚卿送她走出房門,回房去想起今夜的歡會,總可以十拿九穩了,便忍不住對著鏡子,對著燈光癡笑起來。
看看挨到三更過後,他便拍一拍胸脯,大著膽,走出房去,摸一著扶梯,走上樓去,這時窗外射進來一層矇矓月光照著他。
看看摸一到了嬌娜小一姐的臥房門口,伸手輕輕地把房門一推,那門兒虛掩著。
厚卿躡腳走進房去,那繡幕裡射一出燈光來,嬌娜小一姐背著身兒,對燈光坐著,那兩眼只是望著燈火發怔。
厚卿上去,輕輕地把她身軀擁抱過來,進了羅帳,服侍她鬆了衣鈕,解了裙帶,並頭睡下。
這一番恩一愛一,有他兩人的定情詞為證:夜深偷展紗窗綠,小桃枝上留鶯索。
花嫩不禁一抽一,春風卒未休。
千金身巳破,脈脈愁無那!特地囑檀郎,人前口謹防。
綠窗深仁傾城色,燈花送喜秋波溢;一笑入羅幃,春一心不自持!雨雲情散亂,弱體羞還顫。
從此問雲英,何須上玉京。
他二人了過心願,在枕上海盟山哲,千歡萬一愛一。
直到晨雞報曉,嬌娜親替厚卿披上衣巾,送到扶梯口,各自回房睡去。
從此以後,他二人暗去明來,夜夜巫山,宵宵雲雨,好不稱心如意。
只是白天在眾人面前,卻格外矜持,反沒有從前那般言笑追隨,行坐相親的光景;反是那飛紅、眠雲、楚岫這幾位姨一娘一,時時包一皮一皮圍著他,要他講故事。
那煬帝是一個風一流天子,當時傳在民間的故事,卻也很多,只說他在東京的時候,大興土木:在顯仁宮西面,選了一大方空地,造起湖山樓閣來。
在這地的南半,分著南北東西中,挖成五個大湖。
每一個湖,方圓十里,四面盡種奇花異草。
湖邊造一圈長堤,堤上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
桃花夾岸,楊柳籠堤。
湖中又造了許多龍舟鳳舸,在柳蔭下面,靠定白石埠頭泊著,聽候皇帝隨時傳用。
那北半地勢寬大,便掘一個北海,周圍四十里方圓,鑿著河港,與五湖相通。
海中央造起三座神山,一座是蓬萊,一座是瀛洲,一座是方丈。
山上造成許多樓台殿閣,點綴得金碧輝煌。
山頂高出海面一百丈,東可望箕水,西可見西京。
湖海中間交界地方,造著一座一座的宮殿。
海北面一帶地方,委委曲曲鑿成一道長溪;沿溪揀那風景幽勝的地方,建造著別院,一共十六座院宇,卻選了三千美一女,守候在院裡。
繞著湖海,造著二百里方圓的一帶苑牆,上面都拿琉璃作瓦,紫脂塗壁;又拿青石築成湖海的斜岸;拿五色石砌成長溪的深底;清泉塗壁,反射一出五色光彩來。
宮殿院宇,全是金裝玉裹;渾如錦繡裁成,珠璣造就。
那各處郡縣,都把奇花異草飛禽走獸從各驛地上獻送進京來;把一座西苑,頓時填塞得桃成蹊,李列徑,梅繞屋,柳垂堤,仙鶴成行,錦雞作對,金猿共嘯,青鹿交遊。
這全是虞世基一人之力,一逼一迫著四方百姓,造成了這座西苑。
煬帝游幸西苑的第一日,便帶了他一寵一愛一的妃嬪,坐著玉輦,進苑來四處遊玩。
由煬帝定名:那東湖因四面種的全是綠柳,兩名:那東湖因四面種的全是綠柳,兩山翠色與波光相映,便名翠光湖;甫湖因有高樓夾岸,倒映日光,照在湖面上,便名迎一陽一湖;西湖因有莢蓉臨水,黃菊滿山,白鷺晴鷗,時來時往,便名為金光湖;北湖因有許多白石,形若怪獸,高下錯落,橫在水中,微風一動,清沁人心,便名為潔水湖;中湖因四圍寬廣;月光射入,宛若水天一色,便名為廣明湖。
那十六院:第一座是景明院,因南軒高敞,時時有薰風吹入;第二座是迎暉院,因有朱欄屈折,回壓瑣窗,朝日上時,百花呈媚;第三座是秋聲院,因有碧梧數株,流蔭滿院,金風初度,葉中有聲;第四座是晨光院,因將西京楊梅移入,開花時宛似朝霞;第五座是明霞院,因酸棗邑進玉李一株,開花雖白,艷勝霞彩;第六座是翠華院,因有長松數株,俱一團一團一如蓋,罩定滿院;第七座是文安院,因隔水突起石壁一片,壁上的苔痕縱橫,宛如天生一帽畫圖;第八座是積珍院,因桃李列成錦屏,花茵鋪為繡褥,流水鳴琴,新鶯奏管;第九座是儀鳳院,因四圍都是疏竹環繞,中間卻突出二座丹閣,便宛以鳴鳳一般;第十座是影紋院,因長溪中碎石砌底,簇起許多細細的波紋,水光反照,射入簾攏,便是枕簟上也有五色波痕;第十一座是仁智院,因左面靠山,右面臨水,取孔子樂山的意思;第十二座是清修院,因峰回路斷,只有小舟沿溪,才能通行,中間桃花流水,別有一天;第十三座是寶林院,因種了許多拂國祇樹,盡以黃金布地,宛似寺院一般;第十四座是和明院,桃蹊桂閣,春可以納和風,秋可以玩明月;第十五座是繡一陰一院,晚花細柳,凝一陰一如綺;第十六座是降一陽一院,有梅花繞屋,樓台向暖,憑欄賞雪,了不知寒。
那一條長溪,婉轉如龍,金碧樓台,夾岸如鱗,便定名龍鱗渠。
隋煬帝窮日繼夜地在這五湖十六院中遊玩,不知鬧出幾多風一流故事來。
有一天,風日晴和,煬帝下旨,召集文武大臣,在西苑中賜宴。
這煬帝穿一件織萬壽字的袞龍袍,戴一頂嵌八寶的金妙帽,高坐著七香寶輦,排開了氅一毛一御仗。
文武官員,全穿了朝服,騎馬簇擁,左右追隨。
真的花迎劍佩,柳拂旌旗;萬國衣冠,百官護衛。
煬帝到了西苑,便傳旨將御宴排在船上。
煬帝自坐了一隻大龍船,後面跟隨著五十隻鳳舸。
船行時,龍舟當先,鳳舸隨後,魚貫而行;船住時,又龍船在中,鳳舸一團一團一圍定在四面。
煬帝領著眾官員,先游北海,登三山,才回到五湖中賞玩飲酒;觥籌交錯,管弦嗷嘈,君臣們盡情痛飲。
煬帝飲到高興時候,便對群臣說道:「如今四海昇平,禽鳥獻瑞;君臣共樂,千秋勝事。
湖上風光,萬分旖旎。
卿等錦繡滿腹,何不各賦詩歌,紀今日之勝會?」
你道煬帝說的禽鳥獻瑞是怎麼一回事?原來西苑中樓台金碧,桃李紅艷,轉覺皇帝的輿仗,不甚鮮明;便有那湊趣的大臣虞世基,替皇上出主意,降一道聖旨,令天下各處郡縣,不拘水禽陸獸,凡是他羽一毛一,可作輿仗氅一毛一用的,一齊采獻,全拿鳥獸造一毛一製成輿仗,自然文彩輝煌,不怕他不鮮明瞭。
這個旨意一出,誰敢不遵;忙得那許多官員,這裡取翠馬之羽,那裡拔錦雞之一毛一。
羅網滿山,矢罾遍地。
這時江南易程地方有一座升出,山頂上有一株松樹,亭亭直上,有百餘丈高。
四圍一無枝椏,清一陰一散落,一團一圓如蓋。
樹的絕頂正中,結了一個鶴巢。
巢中有一對仙鶴,飲風吹露,生雛哺子。
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年月,自以為深山高樹,翱翔自一由,再無禍患的了。
不料一日裡被那伙尋羽一毛一的人看見,便計算他一窩兒裡的鶴氅;只是這樣的高樹,又無枝椏,如何得攀援上去?眾人商量了半天,便想出一個把松樹砍倒的主意來;卻又怕砍倒了樹,那仙鶴要飛去。
誰知這鶴巢裡卻養著四隻小鶴,那松樹倒了,老鶴心疼小鶴,在別的樹尖上飛繞悲鳴;又把自己身上兒根氅一毛一,一陣亂啄,一齊拔了下來。
這是老鶴悲憤之極做出來的,那班湊趣的臣民,便說成是禽鳥獻瑞。
這且不去說他,當百官奉了煬帝的旨意,便搜索枯腸,在御宴前做起詩來。
煬帝也做了八首寫湖上景色的詞,第一首是《湖上月》,第二首是《湖上柳》,第三首是《湖上雪》,第四首是《湖上草》,第五首是《湖上花》,第六首是《湖上女》,第七首是《湖上酒》,第八首是《湖上水》。
那一首《湖上柳》的詞意兒十分的佳妙,道:「湖上柳,煙裡不勝摧;宿露洗開明媚眼,東風播弄好腰肢,煙雨更相宜。
環曲岸,一陰一復畫橋低;線拂行人春晚後,絮飛晴雪暖風時,幽忘更依依!」
當時群臣傳誦一遍,各有和詞,又各獻酒稱賀。
煬帝便命百官放量痛飲。
君臣們飲了半日酒,俱覺大醉;便吩咐罷宴,眾文武謝了恩退去。
煬帝餘興未盡,便換來了一隻小龍舟,駛大龍鱗渠,到十六院去閒玩。
眾夫人聽得煬帝駕到,便一齊焚香奏樂,迎接聖駕。
龍舟沿溪行來,妃嬪夾岸相隨。
見到那迎暉院,早有王夫人帶領著二十個美人,後隨著許多宮女,笙策歌舞,將煬帝迎進院去。
院中早排列著酒席,煬帝攜著王夫人的手,與二十個美人一齊入席。
那美人輪流歌舞,次第進觴。
忽見一個美人,獻上酒來。
看她時,生得綽約如嬌花,清如弱柳,眉目之間,別有風情。
煬帝便問她叫什麼名字?那美人答稱:「姓朱,名貴兒。」
煬帝伸手去攬在杯裡,對她臉上細細地玩賞。
那貴兒也十分賣弄,一手掌著杯兒,送在煬帝唇邊,煬帝飲了酒,親自執著紅牙,聽貴兒唱道:「人生得意小神仙,不是尊前,定是花前;休誇皓齒與眉鮮,不得君憐,枉得依憐。
君要憐,莫要偏;花也堪憐,葉也堪憐;情禽不獨是雙鴛,螢也翩躚,燕也翩躚。」
把個煬帝聽了,樂得忙把自己的金盃,命宮女斟滿一杯酒,賞貴兒飲了。
說道:「朕聽你唱來。
不獨嬌喉婉轉,還覺詞意動人。
你要朕憐,膚今夜便憐借你一番」這一一夜,煬帝便留在迎暉院裡,召幸了朱貴兒。
從來說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
煬帝在西苑裡,夜夜行樂,那十六院夫人,果然長得個個千嬌百媚,但她們見了煬帝,總不免拘束禮節,反不如那美人可以隨意臨幸。
因此不多幾天,那十六院中三百二十名美人,都被煬帝行幸過。
他心還不足,下旨各院夫人美人,不必迎送,聽聖駕來去自一由。
他在月下花前,和那班宮女彩娥,私自勾挑,暗中結合。
估量喜的是偷一香竊玉,若在花徑中柳蔭下巧遇嬌娃,私干一回,便覺十分暢快。
那班宮人,都知道了煬帝的心一性一,明知山有虎,故作採樵人;一個個都假作東藏西躲,守候著皇帝來偷一情。
有一一夜,煬帝在積珍院中飲酒,忽聽得隔牆備聲嘹聲,不知誰家?他便悄悄地走出院去偷一聽著,那笛兒一聲高一聲低,斷斷續續,又像在花徑外,又像在柳樹邊。
抬起頭來,見微雲淡月,夜景清幽。
煬帝隨了笛聲,沿著那花障走去。
剛轉過幾曲朱欄,行不上二三十步,笛聲卻停住了,只見花蔭之下一個女子,腰肢裊娜,沿著花徑走來。
煬帝忙側身往太湖石畔一躲,待那女子緩緩走來,將到跟前,定睛一看,只見那女子年可十五六歲,長得梨花皎潔,楊柳輕一盈,月下行來,宛似嫦娥下降。
煬帝看到此時,情不自禁,突然從花蔭中撲出去,一把抱住那女子。
慌得那女子正要聲喚,轉過脖子來一看,見是煬帝,忙說道:「婢子該死!不知萬歲駕到,不曾迴避得。」
說著,便要跪下地去。
煬帝忙摟住那宮女,說道:「你長得這等標緻,膚也不忍得罪你;只是你知道漢皋解珮的故事嗎?膚今夜為解珮來也!」這宮女原是十分乖一巧,便說道:「賤婢下人,萬歲請尊重,謹防有人看見不雅。」
煬帝如何有心去聽她,便悄悄地將那女子抱入花叢中去。
原來這宮女還是處子,月下相看,嬌一啼百態;煬帝又憐又惜,十分一寵一愛一。
看畢以後,將她抱在懷裡,問她:「叫什麼名兒?」
那宮女卻做弄狡詭,說道:「萬歲一時高興,問她名兒作甚?況官中女兒三千,便問了也記不得許多!」煬帝笑罵道:「小妮子!怕朕忘了你今夜的恩情,便這等弄乖。
快說來,聯決不忘你的。」
那宮女才說是妥一娘一,原是清修院的宮人。
二人正說話時,忽見遠遠有一簇燈籠照來,妥一娘一便推著煬帝說:「萬歲快去吧!不要被人看見;笑萬歲沒正經。」
二人站起身來,抖抖衣裳,從花障背面折將出來;才轉過一株大樹,碧桃下忽然有人伸出手來,將他二人的衣角拉住。
回買看時,卻是一叢荼縻刺兒,鉤住他二人的衣裙,煬帝握著妥一娘一的手,笑了一笑,妥一娘一自回清修院去。
煬帝出了花叢,找不到積珍院的舊路;望見隔河影紋院中燈燭輝煌,便度過小橋,悄悄地走入院去。
那院中劉夫人,和文安院的狄夫人,正在那裡淺斟低酌,煬帝放輕了腳步,走到他二人跟前說道:「二妮子這等快活,何不伴朕一飲?」
兩位夫人見了場帝,慌忙起身迎接,一邊邀煬帝坐下,一邊斟上酒去。
狄夫人眼尖,瞥見煬帝龍袖上一方血痕,便笑說:「這黃昏人靜,陛下來得有些古怪!」煬帝嘻嘻地笑道:「有甚古怪?
」狄夫人劈手扯起煬帝的袍袖來給劉夫人看,劉夫人笑說道:「我說陛下如何肯來,原來有這樣的喜事。」
狄夫人道:「陛下替那個宮人破一瓜?說明了待妾等會齊各院與陛下賀喜。」
煬帝只是嘻嘻地笑著不說話,二位夫人和眾美人輪流把盞,把個煬帝灌得爛醉如泥,當夜便在影紋院中睡下。
從此煬帝神情愈覺放一蕩,日日只在歌舞上留情,時時專在裙帶下著腳。
無一日不在西苑中遊玩,借大一座西苑,不消一年半載,竟被煬帝玩得厭了;那苑內十六院夫人,三百二十個美人,二千個宮女,也被煬帝玩得膩了。
這一天,煬帝正在北海和眾妃嬪飲酒,忽有宇文愷、封德彝差人來奏稱:「奉旨赴江都建造四十座離宮,俱已完備,只候聖駕臨幸。」
煬帝聽了大喜道:「苑中風景,遊覽已遍,且到江南看瓊花去遊樂一番。」
便當筵下旨:「宮館既完,朕不日臨幸江南;但一路宮館,仍須著各處地方官廣選民間美一女填入,以備承應。」
這個聖旨一下,朝臣中卻不見有人諫阻,只是那班夫人妃嬪恐慌起來,齊來勸阻。
說道:「宮中雖賤妾輩不善承應,無甚樂處,但畢竟安逸;陛下若巡幸江都,末免車馬勞頓。」
煬帝道:「江都錦繡之鄉,又有瓊花一株,艷絕天下,膚久想遊覽。
況一路上有離宮別館,絕無勞苦。
賢妃等可安心在宮中,守過了五七個月,膚依舊回來,和諸位賢妃相見。
」那幾個不得時的妃嬪,聽了煬帝這一番話,知道皇帝去志已決,便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有那貴兒、妥一娘一、杳一娘一、俊娥一班得一寵一的美人,聽說沿路有四十九座離宮別館,那離宮別館中又都有美人守著,只怕皇帝的一寵一愛一移在別人身上,她們如何肯放手。
早嚷成一片說:「願隨萬歲爺出巡去。
一來得去遊覽江南風景,二來萬歲爺沿路也得人陪伴,不愁寂寞。」
煬帝原也捨不得她們,便答應攜她們一塊兒到江都地方去。
到煬帝起身的這一天,各宮院妃嬪夫人,俱設席餞行,煬帝一一領了,便打點出巡。
此番也不多帶人馬,只帶三千御林軍,一路護衛著。
文武官員,只帶丞相宇文達和虞世基一班親信的人。
正要起身的時候,忽有一人姓何名安,打造得一座御女車來獻與煬帝。
那車兒中間寬闊,一床一帳衾枕,色一色齊備。
四圍又鮫綃細細織成幃幔。
外面望進裡面去,卻一毫不見;裡面看到外面來,卻又十分清楚。
那山水花草,在車外移過,都看得明明白白。
又拿許多金鈴玉片,散掛在幃頭幔角。
車行時,搖蕩著,鏗鏗鏘鏘好似奏細樂一般,任你在車中百般笑語,外間總不得聽見。
一路上要行幸妃嬪,盡可恣意行樂,所以稱作御女車。
煬帝這時正因那班得一寵一的妃嬪,無可安插,在路上車馬遙隔,又不得和她們說一句話兒;如今得了這御女車,滿心歡喜,傳旨厚賞何安。
便攜了妃嬪,坐上御女車。
一路行來,三十里一宮,五十里一館。
到一處地方,那郡縣官齊來接駕;一面把奇看異味,美釀名產,終繹貢獻上來。
到了宮館中,又有絕色的美人,絃管歌舞,前來承應。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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