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國蓄:國有十年之蓄,而民不足於食,皆以其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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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國蓄

管子

國蓄

【原文】

國有十年之蓄,而民不足於食,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祿也;君有山海之金,而民不足於用,是皆以其事業交接於君上也。

故人君挾其食,守其用,據有餘而制不足,故民無不累於上也。

五穀食米,民之司命也;黃金刀幣,民之通施也。

故善者執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得而盡也。

夫民者親信而死利,海內皆然。

民予則喜,奪則怒,民情皆然。

先王知其然,故見予之形,不見奪之理。

故民一愛一可洽於上也。

租籍者,所以強求也:租稅者,所慮而請也。

王霸之君去其所以強求,廢其所慮而請,故天下樂從也。

利出於一孔者,其國無敵;出二孔者,其兵不詘;出三孔者,不可以舉兵;出四孔者,其國必亡。

先王知其然,故塞民之養,隘其利途。

故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

故民之戴上如日月,親君若父母。

凡將為國,不通於輕重,不可為籠以守民;不能調通民利,不可以語制為大治。

是故萬乘之國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有千金之賈,然者何也?國多失利,則臣不盡其忠,士不盡其死矣。

歲有凶穰,故谷有貴賤;令有緩急,故物有輕重。

然而人君不能治,故使蓄賈游市,乘民之不給,百倍其本。

分地若一,強者能守;分財若一,智者能收。

智者有什倍人之功,愚者有不賡本之事。

然而人君不能調,故民有相百倍之生也。

夫民富則不可以祿使也,貧則不可以罰威也。

法令之不行,萬民之不治,貧富之不齊也。

且君引錣量用,耕田發草,上得其數矣。

民人所食,人有若干步畝之數矣,計本量委則足矣。

然而民有飢餓不食者何也?谷有所藏也。

人君鑄錢立幣,民庶之通施也,人有若干百千之數矣。

然而人事不及、用不足者何也?利有所並藏也。

然則人君非能散積聚,鈞羨不足,分並財利而調民事也,則君雖強本趣耕,而自為鑄幣而無已,乃今使民下相役耳,惡能以為治乎?

歲適美,則市糶無予,而狗彘食人食。

歲適凶,則市糴釜十繈,而道有餓民。

然則豈壤力固不足而食固不贍也哉?夫往歲之糶賤,狗彘食人食,故來歲之民不足也。

物適賤,則半力而無予,民事不償其本;物適貴,則什倍而不可得,民失其用。

然則豈財物固寡而本委不足也哉?夫民利之時失,而物利之不平也。

故善者委施於民之所不足,一操一事於民之所有餘。

夫民有餘則輕之,故人君斂之以輕;民不足則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

斂積之以輕,散行之以重,故君必有十倍之利,而財之櫎可得而平也。

凡輕重之大利,以重射輕,以賤洩平。

萬物之滿虛隨財,准平而不變,衡絕則重見。

人君知其然,故守之以准平,使萬室之都必有萬鍾之藏,藏繈千萬;使千室之都必有千鍾之藏,藏繈百萬。

春以奉耕,夏以奉芸。

耒耜械器,種鑲糧食,畢取贍於君。

故大賈蓄家不得豪奪吾民矣。

然則何?君養其本謹也。

春賦以斂繒帛,夏貸以收秋實,是故民無廢事而國無失利也。

凡五穀者,萬物之主也。

谷貴則萬物必賤,谷賤則萬物必貴。

兩者為敵,則不俱平。

故人君御穀物之秩相勝,而一操一事於其不平之間。

故萬民無籍而國利歸於君也。

夫以室廡籍,謂之毀成;以六畜籍,謂之止生;以田畝籍,謂之禁耕;以正人籍,謂之離情;以正戶籍,謂之養贏。

五者不可畢用,故王者遍行而不盡也。

故天子籍於幣,諸侯籍於食。

中歲之谷,糶石十錢。

大男食四石,月有四十之籍;大女食三石,月有三十之籍:吾子食二石,月有二十之籍。

歲凶谷貴,糴石二十錢,則大男有八十之籍,大女有六十之籍,吾子有四十之籍。

是人君非發號令收嗇而戶籍也,彼人君守其本委謹,而男一女諸君吾子無不服籍者也。

一人廩食,十人得余;十人廩食,百人得余;百人廩食,千人得余。

夫物多則賤,寡則貴,散則輕,聚則重。

人君知其然,故視國之羨不足而御其財物。

谷賤則以幣予食,布帛賤則以幣予衣。

視物之輕重而御之以准,故貴賤可調而君得其利。

前有萬乘之國,而後有千乘之國,謂之抵國。

前有千乘之國,而後有萬乘之國,謂之距國。

壤正方,四面受敵,謂之衢國。

以百乘衢處,謂之托食之君。

千乘衢處,壤削少半。

萬乘衢處,壤削太半。

何謂百乘衢處托食之君也?夫以百乘衢處,危懾圍阻千乘萬乘之間,夫國之君不相中,舉兵而相攻,必以為捍挌蔽圉之用。

有功利不得鄉。

大臣死於外,分壤而功;列陳係累獲虜,分賞而祿。

是壤地盡於功賞,而稅臧殫於繼孤也。

是特名羅於為君耳,無壤之有;號有百乘之守,而實無尺壤之用,故謂托食之君。

然則大國內款,小國用盡,何以及此?曰:百乘之國,官賦軌符,乘四時之朝夕,御之以輕重之準,然後百乘可及也。

千乘之國,封天財之所殖,誡器之所出,財物之所生,視歲之滿虛而輕重其祿,然後千乘可足也。

萬乘之國,守歲之滿虛,乘民之緩急,正其號令而御其大准,然後萬乘可資也。

玉起於禺氏,金起於汝漢,珠起於赤野,東西南北距周七千八百里。

水絕壤斷,舟車不能通。

先王為其途之遠,其至之難,故托用於其重,以珠玉為上幣,以黃金為中幣,以刀布為下幣。

三幣握之則非有補於暖也,食之則非有補於飽也,先王以守財物,以御民事,而平天下也。

今人君籍求於民,令曰十日而具,則財物之賈什去一;令曰八日而具,則財物之賈什去二;令曰五日而具,則財物之賈什去半;朝令而夕具,則財物之賈什去九。

先王知其然,故不求於萬民而籍於號令也。

【譯文】

國家有十年的糧食貯備,而人民的糧食還不夠吃,人民就想用自己的技能求取君主的俸祿;國君不經營山海(鹽鐵)的大量收入,而人民的用度還不充足,人民就想用自己的事業換取君主的金錢。

所以,國君能控制糧食,掌握貨幣,依靠國家的有餘控制民間的不足,人民就沒有不依附於君主的了。

糧食,是人民生命的主宰;貨幣,是人民的交易手段。

所以,善於治國的君主,掌握他們的流通手段來控制主宰他們生命的糧食,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使用民力了。

人們總是相信一愛一己之人而死於謀求財利,這是普天下的通例。

百姓又總是予之則喜,奪之則怒,這也是人之常情。

先王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在給予人民利益時,要求形式鮮明;在奪取人民利益時,則要求不露內情。

這樣,人民就與君主親一愛一了。

「租籍」,是強制進行徵收的;「租稅」,是經過謀劃索取的。

成就王霸之業的君主,避免強制徵收的形式,保留他經過謀劃的索取,這樣,天下就樂於服從了。

經濟權益由國家統一掌握,這樣的國家強大無敵;分兩家掌握,軍事力量將削弱一半;分三家掌握,就無力出兵作戰;分四家掌握,其國家一定滅亡。

先王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杜絕民間謀取高利,限制他們獲利的途徑。

因此,予之、奪之決定於國君,貧之、富之也決定於國君。

這樣,人民就擁戴國君有如日月,親近國君有如父母了。

凡將治國,不懂得輕重之術,就不能組織經濟之「籠」來控制民間;不能夠調劑民利,就不能講求管制經濟來實現國家大治。

所以,一個萬乘之國如果出現了萬金的大商賈,一個千乘之國如果出現了千金的大商賈,這說明什麼呢?這說明國家大量流失財利的結果,臣子就不肯盡忠,戰士也不肯效死了。

年景有豐有歉,故糧價有貴有賤;號令有緩有急,故物價有高有低。

如果人君不能及時治理,富商就進出於市場,利用人民的困難,牟取百倍的厚利。

相同的土地,強者善於掌握;相同的財產,智者善於收羅。

往往是智者可以攫取十倍的高利,而愚者連本錢都撈不回來。

如果人君不能及時調劑,民間財產就會出現百倍的差距。

人太富了,利祿就驅使不動;太窮了,刑罰就威懾不住。

法令的不能貫徹,萬民的不能治理,是由於社會上貧富不均的緣故。

而且,君主經過計算度量,耕田墾地多少,本來是心中有數的;百姓口糧,也算有每人一定畝數的土地。

統計一下產糧和存糧本來是夠吃夠用的。

然而人民仍有挨餓吃不上飯的,這是為什麼呢?因為糧食被囤積起來了。

君主鑄造發行的貨幣,是民間的交易手段。

這也算好了每人需要幾百幾千的數目。

然而仍有人用費不足,錢不夠用,這又是為什麼呢?錢財被積聚起來了。

所以,一個君主,如不能散開囤積,調劑余缺,分散兼併的財利,調節人民的用費,即使加強農業,督促生產,而且自己在那裡無休止地鑄造貨幣,也只是造成一人民互相奴役而已,怎麼能算得上國家得治呢?

年景遇上豐收,農民糧食賣不出去,連豬狗都吃人食。

年景遇上災荒,買糧一釜要花十貫錢,而且道有餓民。

這難道是因為地力不足而糧食不夠吃所造成的麼?這是因為往年糧價太低,豬狗都吃人食,所以下一年的民食就不足了。

商品遇上落價,就按照工價的一半也賣不出去,人民生產不夠本錢。

商品遇上漲價,就是出十倍高價也買不到手,人民需要不得滿足。

這難道是由於東西本來太少,生產和貯存不夠所造成的麼?這是因為錯過了調節人民財利的時機,財物價格就波動起來。

所以善治國者總是在民間物資不足時,把庫存的東西供一應出去;而在民間物資有餘時,把市場的商品收購起來。

民間物資有餘就肯於低價賣出,故君主應該以低價收購;民間物資不足就肯於高價買進,故君主應該以高價售出。

用低價收購,用高價拋售,君主不但有十倍的盈利,而且物資財貨的價格也可以得到調節後的穩定。

輕重之術的巨大利益,就在於先用較高價格購取廉價的商品,然後再用較低價格銷出這些平價的物資。

各種物資的余缺隨季節而有不同,注意調節則維持正常不變,失掉平衡那就價格騰貴了。

人君懂得這個道理,所以總是用平准措施來進行掌握。

使擁有萬戶人口的都邑一定藏有萬鍾糧食和一干萬貫的錢幣;擁有千戶人口的都邑一定藏有干鍾糧食和一百萬貫的錢幣。

春天用來供一應春耕,夏天用來供一應夏鋤。

一切農具、種籽和糧食,都由國家供給。

所以,富商大賈就無法對百姓巧取豪奪了。

那麼這樣做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君主嚴肅認真地發展農業。

春耕時放貸於民,用以斂收絲綢;夏鋤時發放貸款、用以收購秋糧。

這樣、人民既不會荒廢農業,國家也不會流失財利於私商了。

糧食是萬物之主。

糧食價格高則萬物必賤。

糧價低則萬物必貴。

糧價與物價是互相對立的,而漲落不同。

所以,君主要駕御糧價與物價的交替漲落,在其漲落變化中進行掌握,即使不向萬民徵稅,國家財利也可以歸於君主。

若是徵收房屋稅,會造成毀壞房屋;若是徵收六畜稅。

會限制六畜繁殖;若是徵收田畝稅,會破壞農耕;若是按人丁收稅,會斷絕人們情一欲;若是按門戶收稅,無異優待富豪。

這五者不能全面實行。

所以,成王業的君主雖然每一種都曾用過,但不能同時完全採用。

因此,天子應該靠運用貨幣來「征」得收入,諸侯應該靠買賣糧食來「征」得收入。

糧食在中等年景,每賣出一石如果加價十錢,每月成年男子吃糧四石,就等於每月徵收四十錢的稅;成年女子吃糧三石,就等於每月徵收三十錢的稅;小孩吃糧二石,就等於每月徵收二十錢的稅。

若是凶年谷貴的情況,買糧每一石加二十錢,則成年男子每月納八十錢的稅;成年女子納六十錢的稅,小孩納四十錢的稅。

這樣,人君並不需要下令挨戶徵稅,只認真掌握糧食的生產和貯備,男人女人一大人小孩就沒有不納稅的了。

一人從國家倉庫買糧,比十人交人丁稅還有餘;十人從國家倉庫買糧,比百人交人丁稅還有餘;百人從國家倉庫買糧,就比千人交稅還有剩餘了。

各種商品都是多則賤,寡則貴,拋售則價跌,囤積則價漲。

君主懂得這個道理,所以根據國內市場物資的余缺狀況來控制國內市場的財物。

糧食賤就運用所發的貨幣投放於糧食,布帛賤就運用所發的貨幣投放於布帛。

再觀察物價的漲落而用平准之法來控制。

這樣,即可以調劑物價高低,君主又能夠得其好處。

前有萬乘之國,後有千乘之國,這種國家叫作「抵國」。

前有千乘之國,後有萬乘之國,這種國家叫作「距國」。

國土見方,四面受敵,這種國家叫作「衢國」。

以百乘小國處在四面受敵地位,其君主謂之寄食之君。

干乘之國處在四面受敵地位,國土將被削去大半。

萬乘之國處在四面受敵地位,國土也將被削去少半。

什麼叫作百乘而四面受敵的寄食之君呢?以一個僅有百輛兵車的小國,處在干乘與萬乘大國的威脅與包圍之中。

一旦大國之君不和,互相舉兵相攻,必然會把這小國當作攻守的工具。

即使有戰果小國也不得享受。

而小國的大臣戰死在外,還需要分封土地酬功;將士俘獲敵虜,還需要分給獎賞加祿。

結果,土地全用於論功行賞,稅收積蓄全用於撫恤將士的遺孤了。

這樣的國君僅是虛有其名,實際上沒有領土。

號稱擁有百乘的國家力量,實無一尺的用武之地,所以叫寄食的君主。

那麼,大國財力空虛,小國財用耗盡,怎樣才能補給呢?辦法是:百乘的小國可以由國家發行法定債券,然後根據不同季節的物價漲落,運用輕重之術的調節措施加以掌握,這樣百乘小國就可以得到補給了。

千乘的中等國家,可以封禁自然資源的基地,這是器械和財物的來源。

再根據年景的豐歉,運用輕重之術來調節官吏軍隊的俸祿。

然後干乘之國就可以得到滿足了。

萬乘的大國可以根據年景的豐歉,利用人民需要的緩急,正確運用號令.而掌握全國一性一的經濟調節。

然後萬乘之國也就可以夠用了。

玉出產在禺氏地區,金出產在汝河漢水一帶,珍珠出產在赤野,東西南北距離周都七干八百里。

山水隔絕,舟車不能相通。

先王因為這些東西距離遙遠,得來不易,所以就借助於它們的貴重,以珠玉為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

這三種貨幣,握之不能取暖,食之不能充飢,先王是運用它來控制財物,掌握民用,而治理天下的。

現在君主向民間徵收貨幣稅,命令規定限十天交齊,財物的價格就下降十分之一。

命令規定八天交齊,財物的價格就下降十分之二。

命令規定限五天交齊,財物價格就下降一半。

早晨下令限在晚上交齊,財物的價格就下降十分之九。

先王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不向百姓直接求取錢幣,而是運用輕重之術的號令來徵得收入。

分類:諸子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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