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春秋白話文
季春紀第三
季春
原文:
一曰:季春之月,日在胃,昏七星中,旦牽牛中,其日甲乙,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其蟲鱗,其音角,律中姑洗,其數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戶,祭先脾。
桐始 華,田鼠化為鴽,虹始見,萍始生。
天子居青一陽一右個,乘鸞輅,駕蒼龍,載青旗,衣青衣,服青玉,食麥與羊,其器疏以達。
是月也,天子乃薦鞠衣於先帝,命舟牧 覆舟,五覆五反,乃告舟備具於天子焉。
天子焉始乘舟。
薦鮪於寢廟,乃為麥祈實。
是月也,生氣方盛,一陽一氣發洩,生者畢出,萌者盡達,不可以內。
天子布德行 惠,命有司發倉窌,賜貧窮,振乏絕,開府庫,出幣帛,周天下,勉諸侯,聘名士,禮賢者。
是月也,命司空曰:「時雨將降,下水上騰,循行國邑,周視原野,修 利堤防,導達溝瀆,開通道路,無有障塞;田獵罼弋,罝罘羅網,喂獸之藥,無出九門。」
是月也,命野虞無伐桑柘。
鳴鳩拂其羽,戴任降於桑,具栚曲{豦} 筐。
后妃齋戒,親東鄉躬桑。
禁婦女無觀,省熬使,勸蠶事。
蠶事既登,分繭稱絲效功,以共郊廟之服,無有敢墮。
是月也,命工師令百工審五庫之量,金鐵、皮革 筋、角齒、羽箭干、脂膠丹漆,無或不一良。
百工鹹理,監工日號,無悖於時,無或作為一婬一巧,以蕩上心。
是月之末,擇吉日,大合樂,天子乃率三公、九卿、諸侯、 大夫,親往視之。
是月也,乃合累牛、騰馬、游一牝一於牧。
犧牲駒犢,舉書其數。
國人儺,九門磔禳,以畢春氣。
行之是令,而甘雨至三旬。
季春行冬令,則寒氣時 發,草木皆肅,國有大恐;行夏令,則民多疾疫,時雨不降,山陵不收;行秋令,則天多沈一陰一,一婬一雨早降,兵革並起。
白話:
季春三月,太一陽一的位置程胃宿。
初昏時刻,星宿出現在南方中天,拂曉時刻,牛宿出現在南方中天。
季春於天干屬甲乙,它的主宰之帝是太皞,佐帝之神是句芒,應 時的動物是龍魚之糞的鱗族,聲音是中和的角音,音律與姑洗相應。
這個月的數字是八,味道是酸味,氣昧是膻氣,要舉行的祭祀是戶祭,祭祀時,祭品以脾臟為 尊。
這個月梧桐樹開始開花,鼴鼠變成鵪鶉之類的鳥,彩虹開始出現,浮萍開始長出。
天子居住在東向明堂的右側室,乘坐飾有用青鳳命名的響鈴的車子,車前駕著 青色的馬,車上插著繪有龍紋的青色旗幟,天子穿著青色的衣服,佩戴著青色的飾玉,吃的食物是麥子和羊,使用的器物紋理空疏而通達。
這個月,天子向太皞等先帝進獻桑黃色的衣服,祈求蠶事如意,命令主管船隻的官吏把船底翻過來檢查,船底船身要反覆檢查五次,才向天子報告船隻已經齊備。
天子干是開始乘船。
向祖宗進獻鱘魚,來祈求麥子籽實飽滿。
這個月,春天的生養之氣正盛,一陽一氣向外發散,植物的萌芽部長出來了。
這個時候,不能收納財貨。
天子要施德行惠,命令主管官吏打開糧倉地窖,賜與貧困沒有依 靠的人,賑救缺乏資用衣食的人,又打開儲藏財物的倉庫,拿出錢財,賑濟天下;鼓勵諸侯聘用名士,對賢人以禮相待。
這個月,天子命令司空說:應時的雨水將要降落,地下水也將向上翻湧,應該巡視國都和城邑,普遍地視察原野,整修堤防,疏通溝渠,開通道路,使之役有障礙壅塞。
打獵所需要的各種網具和毒一藥不能帶出城去。
這個月,命令主管山林的官吏禁止人們砍伐桑樹、柘樹。
此時,鳴鳩振翅高飛,戴任落在桑間。
人們準備蠶薄,放蠶薄的支架以及各種採桑的筐籃。
王后王妃齋戒身 心,面向東方親自採摘桑葉。
這時要禁止婦女去遊玩觀賞,同時減少她們的雜役,鼓勵她們採桑養蠶。
蠶事已經完成,把蠶繭分給婦女,要她們繅絲,然後稱量每人 所繅之絲的輕重,考核她們的功效,用這些蠶絲來供給祭天祭祖所用祭服的需要,不許有人懈怠。
迷個月,命令主管百工的官吏讓百工仔細檢查各種庫房一中器材的數量和質量,金鐵、皮革獸筋.獸角獸齒,羽一毛一箭稈、油脂粘膠丹砂油漆,不得質地不好。
各種工匠 都從事自己的工作,監督百工的官員每日發佈號令,使所製器物不違背時宜,不得製作過分奇巧的器物來勾動在上一位者的奢望。
這個月的月末,選擇吉日,大規模地鞋行音樂舞蹈合演,天子親自率領三公九卿諸侯大夫前去觀看。
這個月,使公牛公馬與母牛母馬在放牧中交一配,把選作祭品的牲畜和馬駒牛犢,都記下它們的頭數。
國人舉行驅逐災疫的儺祭,在九門宰割牲畜攘除邪惡,以此來結束春氣。
推行與逸個月的時誇相應的政令,及時雨就會降落,三旬降落三次。
季春實行應在冬天實行的政令,那麼,寒氣就會時時發生,草木就會枝葉蕭球,人民就會惶恐不 安;如果實行應在夏天實行的政令,那麼,人民中間就會流行瘟疫,應時之雨就不能按時降落,山陵上的莊稼就不能成熟收穫。
如果實行應在秋天實行的政令,那 麼,天氣就會經常一陰一晦,一婬一雨就會過早降落,戰事就會到處發生。
盡數
原文:
二曰:天生一陰陽一、寒暑、燥濕、四時之化、萬物之變,莫不為利,莫不為害。
聖人察一陰陽一之宜,辨萬物之利以便生,故一精一神安乎形,而年壽得長焉。
長也者,非短而 續之也,畢其數也。
畢數之務,在乎去害。
何謂去害?大甘、大酸、大苦、大辛、大鹹,五者充形則生害矣。
大喜、大怒、大憂、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則生害矣。
大寒、大熱、大燥、大濕、大風、大霖、大霧,七者動一精一則生害矣。
故凡養生,莫若知本,知本則疾無由至矣。
一精一氣之集也,必有入也。
集於羽鳥,與為飛揚;集於 走獸,與為流行;集於珠玉,與為一精一朗;集於樹木,與為茂長;集於聖人,與為夐明。
一精一氣之來也,因輕而揚之,因走而行之,因美而良之,因長而養之,因智而明 之。
流水不腐,戶樞不螻,動也。
形氣亦然。
形不動則一精一不流,一精一不流則氣鬱。
郁處頭則為腫、為風,處耳則為挶、為聾,處目則為蔑、為盲,處鼻則為鼽、為窒, 處腹則為張、為疛,處足則為痿、為蹶。
輕水所,多禿與癭人;重水所,多尰與躄人;甘水所,多好與美人;辛水所;多疽與痤人;苦水所;多尪與傴人。
凡食,無 強厚味,無以烈味重酒,是以謂之疾首。
食能以時,身必無災。
凡食之道,無饑無飽,是之謂五藏之葆。
口必甘味,和一精一端容,將之以神氣,百節虞歡,鹹進受氣。
飲必小咽,端直無戾。
今世上卜筮禱祠,故疾病癒來。
譬之若射者,射而不中,反修於招,何益於中?夫以湯止沸,沸愈不止,去其火則止矣。
故巫醫毒一藥,逐除治 之,故古之人賤之也,為其末也。
譯文:
天生出一陰陽一,寒暑、燥濕、以及四時的更替、萬物的變化,沒有一樣不給人帶來益處,也沒有一樣不對人產生危害。
聖人能洞察一陰陽一變化的合宜之處,能辨析萬物的 有利一面,以利於生命,因此,一精一、神安守在形體之中,壽命能夠罅長久。
所謂長久,不是說壽命本來短而使它延長,而是使壽命終其天年。
終其天年的關鍵在於避 開危害。
什叫避開危害?過甜、過酸、過苦、過辣,過鹹,這五種東西充滿形體,那麼生命就受到危害了。
過喜、過怒、過憂、過恐、過哀,這五種東西和一精一神交 接,那麼生命就受到危害了。
過冷、過熱、過燥、過濕、過多的風、過多的雨、過多的霧,這七種東西搖動人的一精一氣,那麼生命就受到危害了。
所以,凡是養生,沒 有比懂得這個根本再重要的了,懂得了根本,疾病就無從產生了。
一精一氣聚集在一起,一定要有所寄托。
聚集在飛禽上,便表現為飛翔,聚集在走獸上,便表現為行走;聚集在珠玉上,便表現為一精一美,聚集在樹木上,便表現為繁茂, 聚集在聖人身上,便表現為聰明睿智。
一精一氣到來,依附在輕一盈的形體上就使它飛翔,依附在可以跑動的形體上就使它行走,依附在具有美好特一性一的形體上就使它一精一 美,依附在具有生長特一性一的形體上就使它繁茂,依附在具有智慧的形體土就使它聰明。
流動的水不會腐惡發臭,轉動的門軸不會生蟲朽爛,這是由於不斷運動的緣故。
人的形體、一精一氣也是這樣。
形體不活動,體內的一精一氣就不運行,一精一氣不運行,氣就滯 積。
滯積在頭部就造成腫病、風疾,滯積在耳部就造成挶疾、聾疾,滯積在眼部就造成蔑疾、盲疾,滯積在鼻部就造成鼽疾,窒疾,滯積在腹部就超成脹疾、舟疛, 滯積在腳部就造成痿疾、蹶疾。
水中含鹽分及其它礦物質過少的地方,多有頭上無發和頸上止痛的人,水中含鹽分及其它礦物質過多的地方,多有腳腫和痿躄不能行走的人;水味甜}美的地方,多有美麗和睦康的人,水味辛辣的地方,多有生長疽瘡和癰瘡的人,水味苦澀的地方,多有患雞胸和駝背的人。
凡飲食,不要滋味過濃,不吃厚味,不飲烈酒,它是招致疾病的開端。
飲食能有節制,身怍必然沒災沒病。
飲食的原則,要保持不饑不飽的收態,選樣五臟就能得到 安適。
一定要吃可口的食物,進食的時候,要一精一神和諧,儀容端正,用一精一氣將養,這樣,週身就舒適愉快,都受到了一精一氣的滋養。
飲食一定小口下嚥,坐要端正,不 要歪斜。
如今社會上崇尚占卜祈禱,所以疾病反而愈增。
這就像射箭的人,射箭沒有射中箭靶,不糾正自己的一毛一病,反而去修正箭靶的位置,這對射中箭靶能有什麼幫助?用 滾開的水阻止水的沸騰,沸騰越發不能阻止,撤去下面的火,沸騰自然就止住了。
巫醫、藥物其作用只能驅鬼治病,所以古人輕視這些東西。
因為這些東西對於養生 來說只是細技末節啊!
先己
原文:
三曰:湯問於伊尹曰:「欲取天下,若何?」
伊尹對曰:「欲取天下,天下不可取;可取,身將先取。」
凡事之本,必先治身,嗇其大寶。
用其新,棄其陳,腠理遂 通。
一精一氣日新,邪氣盡去,及其天年。
此之謂真一人。
昔者,先聖王成其身而天下成,治其身而天下治。
故善響者不於響於聲,善影者不於影於形,為天下者不於天下 於身。
《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不忒。
其儀不忒,正是四國。」
言正諸身也。
故反其道而身善矣;行義則人善矣;樂備君道而百官已治矣,萬民已利矣。
三者之成也,在於無為。
無為之道曰勝天,義曰利身,君曰勿身。
勿身督 聽,利身平靜,勝天順一性一。
順一性一則聰明壽長,平靜則業進樂鄉,督聽則一奸一塞不皇。
故上失其道,則邊侵於敵;內失其行,名聲墮於外。
是故百仞之松,本傷於下而末 槁於上;商、周之國,謀失於胸,令困於彼。
故心得而聽得,聽得而事得,事得而功名得。
五帝先道而後德,故德莫盛焉;三王先教而後殺,故事莫功焉;五伯先事 而後兵,故兵莫強焉。
當今之世,巧謀並行,詐術遞用,攻戰不休,亡國辱主愈眾,所事者末也。
夏後相啟與有扈戰於甘澤而不勝。
六卿請復之,夏後相啟曰:「不 可。
吾地不淺,吾民不寡,戰而不勝,是吾德薄而教不善也。」
於是乎處不重席,食不貳味,琴瑟不張,鐘鼓不修,子女不飭,親一親長長,尊賢使能。
期年而有扈氏 服。
故欲勝人者,必先自勝;欲論人者,必先自論;欲知人者,必先自知。
《詩》曰:「執轡如組。」
孔子曰:「審此言也,可以為天下。」
子貢曰:「何其躁 也!」孔子曰:「非謂其躁也,謂其為之於此,而成文於彼也。」
聖人組修其身而成文於天下矣。
故子華子曰:「丘陵成而一穴一者安矣,大水深淵成而魚鱉安矣,松柏成而塗之人已蔭矣。」
孔子見魯哀公,哀公曰:「有語寡人曰: 「為國家者,為之堂上而已矣。」
寡人以為迂言也。」
孔子曰:「此非迂言也。
丘聞之,得之於身者得之人,失之於身者失之人。
不出於門戶而天下治者,其惟知反 於已身者乎!」
譯文:
湯問伊尹說:「要治理天下,該怎麼辦?」伊尹回答說:「一心只想治理天下,天下不可能治理好;如果說天下可以治理好的話,那首先要端正修養自身。」
大凡做 事的根本,一定要首先修養自身,一愛一惜自己的身一體。
不斷吐故納新,肌理就會保持暢通。
一精一氣日益增長,邪完全除去,就會終其天年。
這樣的人叫作「真一人」。
過去,先代聖王修養自身,治理天下的大業自然成就,端正自身,天下自然太平安定。
所以,改善回聲的,不致力於回聲,而在於改善產生回聲的聲音。
改善影子 的,不致力於影子,而在於改善產生影於的形體,治理天下的,不致力於天下,而在於修養自身。
《詩》中說:「那個善人君子,他的儀客很端莊。
他的儀容很端 莊,給這四方各國做出榜樣。」
這說的正是端正修養自身啊。
因此,回心向道,自身就可以達到美好的境界了。
行為合宜,就會受到他人的稱讚了,樂施君道,百官就能治理好了,萬民就能獲得好處了。
這三方面的成功,都在 於實現無為。
無為之道就是聽任天道.無為之義就是要修養自身,無為之君就是凡事不親自去敞。
不親自去做就不會偏聽,修養自身就會平和清靜,聽任天道就會順 應天一性一。
順應天一性一就會聰明、長壽;平和清靜就會事業發展,百姓樂于歸依,不偏聽就會一奸一邪閉塞,不至惶惑。
所以,君主不行君道,他的進境就會遭受敵人侵犯,在國內喪失德行,就會在國外名聲敗壞。
因此,百仞高的松樹,下面樹根受了傷,上面的枝葉必然乾枯,商、周 兩代末世,國君心中計謀無當,政誇在外自然難於推行。
所以,心有所得,聽就會有所得;聽有所得,政事就會處理得當;政事處理得當,自然功成名立。
五帝把道 放在首位,而把德放在其次,所以沒有任何人的德行比五帝更美好的了。
三王把教化放在首位,而把刑罰放在其次,所以沒有任何人的功業比三王更出色的了。
五霸 把功業放在首位,而把武力征伐放在其次,所以沒有任何人的軍隊比五霸更強大的了。
當今世上,各種詭計一齊實施,一奸一詐騙術接連使用,攻戰不止,滅亡的國家、 受辱的君主越來越多,其原因就在於他們所致力的是細技束末啊。
夏君啟同有扈氏在甘澤交戰,沒有取勝。
六卿請求再戰,夏君啟說:「不行。
我的土地並不小,我的人民也不少,但同有扈氏交戰卻沒能取勝,這是由於我的恩德太 少,教化不好的緣故啊!」於是夏君啟居處不用兩層席,吃飯不吃多種菜,琴瑟不設,鐘鼓不列,子女不修飾打扮,親近親族,敬一愛一長者,尊重賢人,任用能士。
一 年之後,有扈氏就歸服了。
因此,想耍制一服別人的,一定先要克制自己,想要評論別人的,一定先要評論自己,想要瞭解別人的,一定先要瞭解自己。
《詩》中說;「手執韁繩馭馬如同編織花紋一樣。」
孔子說;「明悉這句話的含義,就可以治理天下了。」
子貢說:「照《詩》中所悅的去做,舉止太急躁了吧!」 孔予說:「這句詩不是說馭者動作急躁,而是說絲線在手中編織,而花紋卻在手外成形。」
聖人修養自身,而大業成就於天下。
所以子華子說。
「丘陵生成了,一穴一居 的動物就安身,大水深淵生成了,魚鱉就安身了;松柏茂盛了,行路的人就在樹蔭下歇息了。」
孔手謁見魯哀公,哀公說:「有人告訴我說:「治理國家的人,在朝堂之上治理就行了。」
我認為這是迂闊之言。」
孔子說:「這不是迂闊之言。
我聽說,在自身有 所得的人,在到哪那裡也會有所得,在自身有所失的人,在別人那裡也會有所失。
不出門卻把天下治理得很好,這恐怕只有懂得自身修養的國君才能做到吧!」
論人
原文:
四曰:主道約,君守近。
太上反諸己,其次求諸人。
其索之彌遠者,其推之彌疏;其求之彌強者,失之彌遠。
何謂反諸已也?適耳目,節嗜欲,釋智謀,去巧故,而 游意乎無窮之次,事心乎自然之塗。
若此則無以害其天矣。
無以害其天則知一精一,知一精一則知神,知神之謂得一。
凡彼萬形,得一後成。
故知一,則應物變化,闊大淵 深,不可測也;德行昭美,比於日月,不可息也,豪士時之,遠方來賓,不可塞也;意氣宣通,無所束縛,不可收也。
故知知一,則復歸於樸,嗜欲易足,取養節 薄,不可得也;離世自樂,中情潔白,不可量也;威不能懼,嚴不能恐,不可服也。
故知知一,則可動作當務,與時周旋,不可極也;舉錯以數,取與遵理,不可惑 也;言無遺者,集肌膚,不可革也。
讒人困窮,賢者遂興,不可匿也。
故知知一,則若天地然,則何事之不勝?何物之不應?譬之若御者,反諸己,則車輕馬利,致 遠復食而不倦。
昔上世之亡主,以罪為在人,故日殺戮而不止,以至於亡而不悟。
三代之興王,以罪為在己,故日功而不衰,以至於王。
何謂求諸人?人同類而智 殊,賢不肖異,皆巧言辯辭以自防禦,此不肖主之所以亂也。
凡論人,通則觀其所禮,貴則觀其所進,富則觀其所養,聽則觀其所行,止則觀其所好,習則觀其所 言,窮則觀其所不受,賤則觀其所不為。
喜之以驗其守,樂之以驗其僻,怒之以驗其節,懼之以驗其特,哀之以驗其人,苦之以驗其志。
八觀六驗,此賢主之所以論 人也。
論人者,又必以六戚四隱。
何謂六戚?父、母、兄、弟、妻、子。
何為四隱?交友、故舊、邑里、門郭。
內則用六戚四隱,外則用八觀六驗,人之情偽、貪 鄙、美惡無所失矣。
譬之若逃雨污,無之而非是。
此先聖王之所以知人也。
譯文:
做君主的方法很簡單,君主要奉行的原則就在近旁。
最高的是向自身求得,其次是向別人尋求。
越向遠處尋求的,離開它就越遠,尋求它越花力氣的,失掉它就越遠。
什麼叫向自身求得呢?使耳目適度,節制嗜好欲一望,放棄智巧計謀,摒除虛浮偽詐,讓自已的意識在無限的空間中邀游,讓自己的思想立於無為的境界。
像這樣,就 沒有什麼可以危害自己的身心了。
沒有什麼危害自己的身心,就能略知道事物的一精一微,知道事物的一精一微,就能夠懂得事理的玄妙,懂得事理的玄妙就叫作得道。
那萬物,得道而後才能生成。
所以,懂得得道的道理,就會適應事物的變化,博大一精一深,不可測度,德行就會彰明美好,與日月並列,不可熄滅。
豪傑賢士就會隨時 到來,從遠方來歸,不可遏止;一精一神、元氣就會暢通,無所束縛,不可持守。
所以懂得得道的道理,就含重新返樸歸真,嗜欲容易滿足,所取養身之物少而有節制, 不可支配,就會超脫世俗,怡然自樂,內心潔白,不可污染,就會威武不能使他恐懼,嚴厲不能使他害怕,不可屈服。
所以懂得得道的道理,就會舉動與事合宜,隨 著時勢應酬交際,不可困窘,就會舉止依照禮數,取與遵循事理,不可迷亂,就會言無過失,感於肌膚,不可改變,就會一奸一人窘困,賢者顯達,不可隱匿。
所以懂得 得道的道理,就會像天地一樣,那麼,什麼事情不能勝任?什麼事情不能得當?這就像駕馭馬車的人,反躬自求,就會車輕馬快,即使跑很遠的路再吃飯,中途也不 會疲倦。
過去,古代亡國的君主認為罪在別人,所以每天殺戮不停,以至干亡國仍不醒悟。
夏、商、週三代興旺發達的君王,認為罪在自己,所以每天勤於功業,從不鬆懈,以至於成就了王者大業。
什麼叫向別人尋求? 人同類而智慧不同,賢與不肖相異。
人們都用花言巧語來替自己防範,這是昏君惑亂的緣故。
大凡衡量、評定人:如果他顯達,就觀察他禮遇的都是什麼人,如果他尊貴,就觀察他舉薦的都是什麼人,如果他富有,就觀察能贍養的都是什麼人,如果他聽言, 就觀察他採納的都是什麼,如果他閒居在家,就觀察他喜好的都是什麼?如果他學習,就觀察他說的都是什麼,如果他困窘,就觀察他不接受的都是什麼,如果他貧 賤,就觀察他不做的都是什麼。
使他高興,藉以檢驗他的節一操一,使他快樂,借阻檢驗他的邪念;使他發怒,藉以檢驗他的氣度,使他恐懼,藉以檢驗他卓異的品行, 使他悲哀,藉以檢驗他的仁一愛一之心,使他困苦,藉以檢驗他的意志。
以上八種觀察和六項檢驗,就是賢明的君主用以衡量、評定人的方法。
衡量、評定別人又一定用 六戚、四隱。
什麼叫六戚?即父、母、兄、弟、妻,子六種親屬。
什麼叫四隱?即朋友、熟人、鄉鄰。
親信四種親近的人。
在內憑著六戚、四隱,在外憑著八觀、六 驗,這樣人們的真偽、貪鄙、美惡就能完全知曉,沒有遺漏。
就像是避雨一樣,所往之處無一處沒有雨水,無所逃避。
選就是先代聖王用以識別人的方法。
圜道
原文:
五曰:天道圜,地道方。
聖王法之,所以立上下。
何以說天道之圜也?一精一氣一上一下,圜周複雜,無所稽留,故曰天道圜。
何以說地道之方也?萬物殊類殊形,皆有 分職,不能相為,故曰地道方。
主執圜,臣處方,方圜不易,其國乃昌。
日夜一周,圜道也。
月躔二十八宿,軫與角屬,圜道也。
一精一行四時,一上一下,各與遇,圜 道也。
物動則萌,萌而生,生而長,長而大,大而成,成乃衰,衰乃殺,殺乃藏,圜道也。
雲氣西行,云云然,冬夏不輟;水泉東流,日夜不休。
上不竭,下不滿, 小為大,重為輕,圜道也。
黃帝曰:「帝無常處也,有處者乃無處也。」
以言不刑蹇,圜道也。
人之竅九,一有所居則八虛,八虛甚久則身斃。
故唯而聽,唯止;聽 而視,聽止:以言說一。
一不欲留,留運為敗,圜道也。
一也齊至貴,莫知其原,莫知其端,莫知其始,莫知其終,而萬物以為宗。
聖王法之,以令其一性一,以定其 正,以出號令。
令出於主口,官職受而行之,日夜不休,宣通下究,瀸於民心,遂於四方,還周復歸,至於主所,圜道也。
令圜,則可不可,善不善,無所壅矣。
無 所壅者,主道通也。
故令者,人主之所以為命也,賢不肖、安危之所定也。
人之有形體四枝,其能使之也,為其感而必知也。
感而不知,則形體四枝不使矣。
人臣亦 然。
號令不感,則不得而使矣。
有之而不使,不若無有。
主也者,使非有者也,舜、禹、湯、武皆然。
先王之立高官也,必使之方,方則分定,分定則下不相隱。
堯 舜,賢主也,皆以賢者為後,不肯與其子孫,猶若立官必使之方。
今世之人主,皆欲世勿失矣,而與其子孫,立官不能使之方,以私慾亂之也,何哉?其所欲者之 遠,而所知者之近也。
今五音之無不應也,其分審也。
宮、徵、商、羽、角,各處其處,音皆調均,不可以相違,此所以無不受也。
賢主之立官有似於此。
百官各處 其職、治其事以待主,主無不安矣;以此治國,國無不利矣;以此備患,患無由至矣。
譯文:
天道圓,地道方。
聖壬傚法它們,據以設立君臣上下。
怎樣解釋天道圜呢?一精一氣一上一下,環繞往復,循環不已,無所留止,所以說天道圓。
怎樣解釋地道方呢?萬 物異類異形,都有各自的名分、職守,不能互相代替,所以說地道方。
君主掌握圜道,臣下處守方道,方道圓道不顛倒改變,這樣國家才能昌盛。
太一陽一一晝夜繞行一周,這是圜遣。
月亮歷行二十八宿,始於角宿,終於軫宿,角宿與軫宿首尾相接,這是圓道。
一精一氣四季運行,一陰一氣上騰,一陽一氣下降,相合而成萬 物,這是圓道。
萬物有了活力就會萌發,萌發而後滋生,滋生而後成長,成長而後壯大,壯大而後成熟,成熟而後衰暾,衰致而後死亡,死亡而後形跡消失,這是圓 道。
雲氣西行,紛紜回轉,冬夏不止,水泉東流,日夜不停。
泉源永不枯竭,大海水不滿盈,小泉匯成大海,重水化作輕雲,這是圓道。
螢帝說:「無帝沒有固定的 居處。
如果它固定在一處,就不會無所不在了。
這是說運行不止,這是圓道。
人一體共有九個孔竅,其中一竅閉塞,另外八竅就會有病。
八竅病得厲害,時間久了,人 就會死亡。
所以,應答時若要聽,應答就會停止,傾聽時若要看,傾聽就會停止。
這是說要專一精一於一官一竅.一官
一竅都不應停滯,停滯就成為禍災,這是 圓道。
道是最高的,沒有誰知道它的來源,也沒有誰知道它的終極,沒有誰知道它的開始,也沒有誰知道它的歸宿,然而萬物都把它作為本源。
聖王取法它,用來保 全自己的天一性一,用來安定自己的生命,用來發號施令。
號令從君主之口發出,百官接受而施行,日夜不停,普遍下達,深入到底,合於民心,通達四方,然後又旋轉 復回,回到君主那裡,這是圓道。
號令的施行符台圓道,不合宜的就能使它合宜,不好的就能使它美好,這樣就沒有壅閉之處了。
沒有壅閉之處就是君道暢通啊!所 以,號令是君主把它當作生命來看待的東西,君主的賢與不肖,國家的安危都由它決定。
人有形體四肢,其所以能夠支使它們,是由於它們受到觸一動必定知道。
如果受到觸一動而不知道,那形體四肢就不會聽從支使了,臣下也是這樣。
如果對君主的號令無 動於衷,就無法支使他們了。
有臣下卻不聽從支使,不如沒有。
君主就是要支使本不屬於自己的臣下,舜、禹,湯,武王都是這樣。
先王設立高官,一定要使它方正。
作到方正,職分就確定了,職分確定了,臣下就不會有隱私壅蔽其上。
堯舜是賢明的君主,他們都把賢人作為自己的繼承人,不肯 把帝位傳給自己的子孫,然而設立官職仍然一定要使它方正。
當今世上的君主,都想父子相傳世世代代不失君位,從而把它傳給自己的子孫。
但他們設立官職反而不 能使它方正,用私慾把它搞亂了,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他們貪求的太遠,而見識太短的緣故。
五音無不應和,這是由於它們各自的樂律確定。
官、徵,商,羽、 角各處在白己的位置上,音都調得根準確,不可以有絲毫蓋誤,這就是五音無不應和的緣故。
賢主設立官職與此相似。
百官各守其職,治理分內的事,以此恃奉君 主,君主就沒有不安寧的,以此治理國家,國家就沒有不興旺的,以此妨備禍患,禍患就無從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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