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話演義
第八十一章 堯賜雕弓干戈美玉 瞽叟使舜完廩浚井
且說舜將父母弟妹一齊搬到溈汭方居住之後,房屋也寬敞了,器一具也齊備了,飲食也豐腆了,伺候的人也有了。
瞽叟夫婦起初也還覺稱意。
但是一看舜如此之顯榮,有百官事他,有帝的九子奉他,有牛羊,有倉廩。
當初幾次三番逐他出去,原希望他凍餓以斃的,不料現在倒反富貴了;當初決定不給他定婚,原希望他鰥居終身的,不料他居然成家!而且是天子的女兒,而且有兩個。
那後母心裡又是妒忌,又是惱怒,竟有說不出的難過。
至於象的心裡又是不同,轉轉唸唸,總是不忘情於二嫂。
外面雖是假作親一熱,裡面恨不得將舜殺了,奪了那二嫂來。
因此乘舜不在家的時候常到舜宮中去與二嫂閒談,希冀施用弔膀子的手段。
娥皇、女英是聰明人,豈有看不出情形之理?但是又不好拒絕他,又不敢得罪他,深恐他在父母面前再用讒間起來,因此只好和他敷衍。
哪知象以為二嫂是有心的了,越發覺得只要殺死了舜之後,二嫂就可以到手。
於是一心籌劃殺舜的方法,苦於想不出。
舜住的房屋與瞽叟等所住的房屋非常相近,中間只有一牆之隔。
但是無門可通,來往須出大門,繞道而出。
舜每日率領二女往事父母,多者三次,少者一次,其餘時間依舊做他的農夫事業,梨雲鋤雨,早作夜休。
時當初夏,二女亦採桑養蠶,實做農家婦的勾當。
有時敤首亦來談談,和二嫂非常莫逆。
有時像在舜宮,舜歸來看見了,仍舊非常和他親一熱,想用誠意去感格他。
或者招集了九子百官等臣庶討論政治或做人的道理,希望引他到為善的路上去。
然而像的心裡並不在此,哪裡要聽。
並且見了九子百官等,不知如何侷促不安,自慚形穢,往往不到片時就跑去了。
如此者過了多月。
一日,帝堯飭人來接二女歸寧,並希望舜同去。
舜忙偕了二女朝見父母,稟知此事。
舜的後母本想不答應,又是敤首多方解釋,方才允許。
於是舜及二女拜辭了父母舅姑,逕往太原而來。
那面帝堯早將他宮殿旁邊的一間貳室收拾起來,給舜等居祝舜到了之後,就在殿上延見,群臣百僚鹹在,儀節非常隆重。
這才是兩大聖人見面的第一次。
行禮即畢,即設饗禮,當時群臣久聞舜的大名,卻未見過,此時細細瞻仰,但見舜圓首,龍顏,日衡,方庭,大口,面頷無一毛一。
果然一表非凡。
所欠缺的,長不過六尺一寸,比到帝堯長十尺的,相形之下,殊覺短校加以一操一勞憂危太過,背項傴凹向前,而面貌亦覺黧黑。
大家暗想:這個人有這樣的大德,負這樣的大名,甚為可異。
饗禮既終,繼以宴禮,大家開談了。
起初不過泛泛之言,後來漸漸談到天下,帝堯道:「朕欲使天下之民都來歸附,應該用什麼方法?」
舜道:「以臣所知,有三個方法:第一個是執一無失,第二個是行微無怠,第三個是忠信無倦。
能夠行這三個方法,天下自然會來了。
夫執一如天地,行微如日月,忠誠盛於內,賁於外,形於四海天下,其在一隅耶?夫有何足致也!」帝堯又問道:「那麼我們何事?」
舜道:「應該事天。」
帝堯道:「我們應該何任?」
舜道:「應該任地。」
帝堯道:「我們應該何務?」
舜道:「應該務人。」
帝堯又問道:「那麼人情何如?」
舜歎道:「人情甚不美,問他做什麼呢!一個人一妻子具而孝衰於親,嗜欲得而信衰於友,爵祿盈而忠衰於君。
人之情乎!人之情乎!甚不美!問他做甚!」帝堯聽他這番對答,簡括而切要,且多感慨,非常滿意。
於是就送舜到貳室中住下,自己回到宮中,二女九男都來覲見,帝堯細細問訊一番,知道舜的內行確係純篤,絕無虛飾,非常佩服。
次日,又召見溈汭去的百官來盤問一番,知道舜的外行亦確係純美無疵,尤為歎賞。
一日,舜來見帝,談了多時,帝堯賜舜雕弓一張,干戈各一件,又賜絺衣一襲。
舜再拜受賜。
過了兩日,舜備了饗宴,同請帝堯,帝堯同了大司農、大司徒同去。
舜為主人,帝堯等均為賓客。
自此之後,帝堯又復饗舜,舜又復饗帝,迭為賓主,請了好幾次,不像個舅甥,亦不像個君臣,那情誼竟和朋友交際一般。
天子友匹夫,這是後人所羨慕的。
一日,帝堯與舜又在閒談,舜問帝堯道:「天王之用心何如?」
帝堯道:「吾不傲無告,不廢窮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婦人,此吾所以用心已。」
舜道:「美則美矣,而未大也。」
帝堯道:「然則何如?」
舜道:「天德出而寧,日月照而四時行,若晝夜之有經,雲行而雨施矣。」
帝堯道:「然則膠膠擾擾乎,子,天之合也;我,人之合也。」
一日,二人又閒談,帝堯問舜道:「從前有一年,朕因為宗、膾、胥敖三國不盡臣禮,想起兵去伐他。
後來事勢有阻礙,未曾去伐,但是每到南面聽政的時候,心中總覺不能釋然,這是什麼原故?」
舜道:「臣的意思:治天下總以德為先,武力次之。
宗、膾、胥敖三國之君譬如蓬艾中間的小鳥,聽他飛翔,無所不可,不必因為他不臣,心中就不釋然的。
昔者日並出,萬物皆照,而況德之進於日者乎!」帝堯聽了,又非常佩服。
一日,帝堯到貳室中去訪舜,只見舜的行囊中有琴一張,帝堯問道:「汝向來善於鼓琴嗎?」
舜道:「但能夠彈,不能稱善。」
帝堯取出來一看,原來是五弦的,就問舜道:「琴的制度一定是五弦的嗎?」
舜道:「不必一定,少的一弦、三弦,多的七弦、九弦均可。
臣用五絃琴,是臣師紀後所傳授。」
帝堯就叫舜彈了一曲。
次日,就命樂師質特製了一張七絃琴賜舜,並且說道:「汝琴五弦,朕加二弦,所以合於君臣之恩。」
舜稽首拜謝。
自此之後,舜在甥館盤桓了一個多月。
一日,與娥皇、女英商定,向帝堯告辭歸去。
帝堯於是大張筵席,為舜餞行。
又賜了無數物件,內中有一塊寶玉,叫作昭華之玉,大約取昭顯重華的意思。
對於舜的父母亦有贈送。
舜一一拜受,起身歸去。
九男百官依舊隨行。
到了溈汭,舜和二女先來見父母,並將帝堯所贈的物件一總呈上,瞽叟是一物無所見的,都由敤首遂件報告。
那後母看了雖是歡喜,然而尚有嫌少之意,獨有象和二嫂久不見了,等舜與二女回宮之後,急忙來見。
舜慇勤招待,並將帝都風景大略和他談談。
象看見帝賜的干戈七絃琴和雕弓等非常喜一愛一,玩一弄不已,舜因為是天子所賜之物,不使轉贈於弟,擬照樣制了送象,但是並不言明。
哪知象歸去之後,愈想愈眼熱,愈想愈心焦,既想二嫂,又想這許多玩物,不由得不暴躁發怒。
他母親知道他的心思,百般勸慰,像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不弄他到手,我不是人!」母親道:「物件有幾種?我明朝問他去要,或者可以弄到手,人是難的呢。」
象道:「我不屑去問他討,我自有方法可以弄他來。
物件要緊,人尤要緊,我只要將這個不孝的畜生殺死,怕他都不是我的嗎!」母親道:「你不要胡說!殺人是要償命的。」
象道:「怕什麼?我自有方法,叫他死而無怨。
看我的手段,看我的本領。」
說罷,恨恨不已。
那時敤首適值在後面,聽到這番話,知道是為舜而發的。
次日湊個空閒,告訴了二嫂,叫她勸舜留心。
過了幾日,卻安然無事。
一日天雨,舜到瞽叟處去問安,瞽叟道:「我後面藏米的屋子漏了,米多滲濕,你須想個法子去修理。」
舜應道:「是。」
當下舜出來,就叫幾個工人去將倉廩治好。
過了兩日,瞽叟又向舜道:「廩上仍舊漏呢,你前日叫來的幾個人真是太模糊了,你去看看。」
舜到廩中一看,上面果然有一個大洞,時值雨後,廩中漏得不堪。
舜覺得詫異,暗想:「我前日叫來修理的幾個人不會如此疏忽的,這是什麼原故呢?」
瞽叟道:「明日天晴了,你給我自己去修治,省得那班人不用心。」
舜連連答應道:「是。」
當下回去,便將此事告訴了二女。
娥皇一聽,便說道:「不好不好!這個不要就是計呀!」舜道:「想來不至於如此。」
女英道:「就使不是計,我想總以防備為是。」
舜道:「怎樣防備呢?父命又不可違。」
娥皇想了一會,說道:「有了。」
就叫女英道:「妹妹,我想此事之危險,就在上了廩之後,急切不能下來。
假使有如蓋如笠的物件手中拿住,抵著了空氣,使人慢慢地墜下,或者不至於死傷。」
女英道:「我亦這樣想,最好如蓋一般的物件,可以收,可以放的。
明日上去時,收起來藏在身畔,不使人看見;果真有急難了,那麼就撐起來跳下,豈不是好。」
娥皇道:「我二人意見既然相同,就做吧。」
當下到庭外斫了兩枝大竹,細細劈開,竹梢做干,竹根剖成細片,再打過眼,用線索穿起,上面蒙之以布,下面再用機括撐住,可以伸縮。
起初做了一個,能伸而不能縮,甚不適用。
兩人又細細研究,再加改良,居然可用了。
娥皇道:「妹妹,我們再做一個吧,一隻袖子裡藏一個,豈不是好。」
女英道:「好是好的,不過袖子裡藏不起,怎樣呢?」
娥皇道:「管他呢,且做了再看。」
於是兩姊妹又合力做了一個,叫舜先在袖內藏藏,哪知竟有點累贅,而且看得出。
兩姊妹又商量了許久,將一柄一截短些,女英又設法將舜的兩袖拆開放大,說道:「這個叫做鵲衣裳,明日的工作可以叫做鳥工,但願在空中能如鳥鵲的飛翔任意才好。」
當下舜將兩蓋分藏兩袖之中,居然看不出了。
娥皇道:「我看斗笠也郴可少。
工人升屋,戴斗笠以遮太一陽一,本業是當然之事。
有斗笠戴在頭上,落下來或者格外平穩些。」
於是又取餅斗笠來,縫補堅固,歎了一口氣道:「人事已盡,所不可知者天命了!」時已夜深,三人胡亂的睡了一覺。
次日黎明,舜藏了兩蓋,攜了斗笠,往朝瞽叟。
問安已畢,卻不見象和後母,瞽叟道:「今日天色已晴,汝可去完廩了。」
舜連連答應,即忙來至後院,只見象和後母都站在廩門之邊,不知談什麼。
舜忙過去給後母請安,又問象道:「三弟今日起身甚早。」
象道:「我記念廩中之米,恐怕它受潮而霉,所以和母親來看看。」
舜道:「那麼門窗不可以閉著,打開來透透風,那霉爛就可以減少了。」
說著,就要來開廩門。
那後母忙攔住道:「不可不可!我。
我。
我。
裡。
裡面有要要緊物件,放在那裡,不。
不。
不要開!」後母正在說時,像早過來,將身擋住了門。
舜見此情形,知道今日之事非常危險,但亦不露聲色,即說道:「父親命我完廩,我上去吧。
梯子在哪裡?」
象用手指道:「在對面。」
舜看見,便過去掇了來,一級一級的升上去。
升到一半,已從窗靈中望見裡面並無米粒,都是堆著些乾柴枯草之類,心中益發明白。
剛爬到屋上,忽覺腳旁有物移動,回頭一看,只見那梯子已被人移去了。
舜知道禍事已迫,不敢怠慢,忙先爬到屋脊上,察看四周情形。
只見面面臨空,有一處房屋雖則相近,然而距離亦有一丈左右,料想跳不過去。
那時下面已有畢剝之一聲,煙氣亦迷漫而出。
舜急將兩蓋取出,攜在手中,那裡西北風大作,東南兩面儘是煙氣,舜即爬到西面,往下一望,約有二丈高,然而顧不得了,急將兩蓋撐起,兩手擎住,站將起來,往下跳去。
但覺悠悠揚揚,落在地上,竟一無損傷。
慌忙丟一了兩蓋,除了斗笠,要想來救火。
那時鄰舍居民都擔了水,持了械,來救火了。
當頭一個看見了舜,便大嚷道:「都君一個人在這裡救火呢!我們在外面已都看見了,令弟竟還沒有知道,抵死的不肯放我們進來。
幸虧令妹呼救,令弟才肯讓開,再遲一刻,可不得了呀!」舜道:「諸位費心,感謝!跋快替一我們救一救。」
那時九男百官等亦都率領人夫來了,七手八腳,一齊動手,但是風猛火熾,無從設法,雖有水澆上去,正如添油一般,須臾之間,房屋崩倒,盡成灰燼。
那時象跟在後面,看見舜依然尚在,幫同救火,竟像一點損傷都沒有,心中著實奇怪。
暗想:「他莫非有遠跳的本領嗎?」
火熄之後,救火者紛紛散去。
象看見了舜,假作不知道的樣子,反問舜道:「你上屋之後,我和母親就到裡面去,究竟這火從何而來的呢?」
舜道:「我亦沒有知道,大概不知何人遺落在那裡的吧。」
說著,敤首跑來,就問舜道:「二哥無恙嗎?」
舜道:「多謝!無恙。
父親受驚麼?」
敕首道:「還好,沒有受驚。」
舜就來老父處問慰一回,就告辭回去。
一路的慟哭,暗想:「人家父母總是很親一愛一的,何以我的父母竟要設法弄死我!我的罪惡究竟在哪裡呢!殊不可解。」
娥皇、女英接著,知道僥倖而免,私相慶慰,又慰勸了舜一番。
過了多日,忽然敤首神色倉黃的跑來和二嫂說道:「前日焚廩之事,事前妹一無聞知,幸而天相吉人,二哥竟脫了險,真是恭喜。
昨晚妹聽見三哥和家母密談,中有『空中可逃、地中看他怎樣逃』的話。
妹深恐與二哥又有關係,所以特來通知,請速防備,妹去了。」
說罷,匆匆而去。
娥皇、女英聽了,頓時又非常優慮。
然而『地中』兩個字如何解呢?指何地而言呢?一時竟猜不出。
等舜回來,就告訴了舜。
舜想了一想道:「哦,一定是浚井。
我記得那邊屋裡是有一口井的。」
娥皇、女英聽了,不禁失色,齊聲道:「果然如此,那麼怎樣?」
又歇了一會,說道:「我看先在那井中旁邊穿一個洞,可以藏身,豈不是好。」
舜道:「這個做不到,第一井在那邊,我如何去穿?第二就使穿了,他將上面堵塞,我藏在裡面,如何能活呢?」
三人說到此處,面面相觀,一籌莫展。
忽然娥皇道:「有了!」舜問道:「怎樣?」
娥皇道:「井在何方?」
舜指著東北角道:「大約在這一面。」
娥皇道:「離此地大約有多少遠?」
舜道:「大約有三四丈。」
娥皇道:「那麼我們先在此地的這一口井裡對準方向,穿一隧道過去,接著那口井,萬一有事,就從這隧道裡鑽過來,此法如何?」
舜和女英聽了,都以為然,但是方向如何對得准呢?女英道:「這個容易,我們先用梯子布到垣上望一望就是了。」
當下決議之後,舜立刻就動手起來。
那鋤犁畚鋦等本是農家必備的,舜走下井去,慢慢掘土。
娥皇、女英輪流的搬運,日裡不足,繼之以夜。
三人一精一疲力盡,只開得二丈左右遠,又恐怕掘錯了方向,不時的升梯登看,益覺勞乏。
幸喜次早進見瞽叟,竟沒有提起什麼事,歸家再掘。
到了下午,約有三丈多遠了,居然與那邊的井有點相通,但是僅有很狹很小的一點光線透出。
舜氣急力竭,汗如雨洗。
幸喜不曾掘斜,方自欣慰,走出隧道,稍事休息。
忽然瞽叟處飭人來叫,說道:「有要事叫舜就去。」
舜渾身污泥,口中急急答應,立刻舀水,大略盥洗一遍。
娥皇、女英早將衣服送來,替穿好,又將各處用帶系系。
舜問什麼原故,娥皇道:「繫緊了,好預備鑽隧道,省得有牽扯不便,這個叫作龍工之衣。」
說罷,女英又將斧鑿等納入舜衣中,外面仍穿上衣裳,匆匆來見瞽叟。
瞽叟道:「我叫你來,非為別事,後院中那口井渾濁了,你給我去浚一浚。」
舜連聲答應,心中卻禁不住酸楚萬狀。
到得後院中,只見四面一畚箕的泥沙土石堆積的不少,後母及象卻不見蹤跡。
舜暗想:「若非敤妹通知,此命休矣,雖然為禍為福還是難說。」
一面想,一面走到井邊,將外罩的衣裳脫卸,就向井中直跨下去。
原來鑿井是舜生平的長技,舜每到一處耕田,必定親自鑿一口井,因此跨下井去,極為自然。
一路下去,一路四邊張望,都是漆黑,並無光亮,不得已取出斧鑿,到處亂擊。
有一處松而且空,料想是剛才所掘之隧道了,急忙用盡平生之力鑿去,頓時與那邊隧道打通,但是泥沙互塞,一時不易鑽過,而耳中彷彿聽見啼哭之一聲,又彷彿有斥罵之一聲,頭上泥沙土石已蓋頂而來,頭頂肩背早被打擊了幾處。
舜知道危險之至,很命的向隧中爬鑽,那從頂上來的泥沙土石更如瀑布的傾瀉,股上腿上又打著不少。
舜全身鑽進隧道中,氣力全無,不能動撣。
忽然覺得眼中火光一耀,又聽得似有人語,舜知道是英、皇來探望,一精一神一振,努力的就鑽了出去。
且說象與他母親本閃在後屋之中,看見舜跨下井去,二人急忙走到院中,將所預備的泥沙土石畚箕提起,要望井中傾去。
忽見敤首飛奔的跑來,將母兄兩個所提的畚箕奪住,不使他們傾倒,口中苦苦的代舜哀求。
她母親大罵:「干你什事?給我滾開去!」敤首仍舊不放,仍是哀求。
象勃然大怒,罵道:「你敢來破壞我們的事!」說著,放下畚箕,劈面一掌又用手一推,敤首踉踉蹌蹌的退到丈餘路之遠,顛於地上,痛哭不已。
這裡像和他母親才將各箕畚的泥沙土石逐漸傾倒到井中去。
有如許時間的騰挪,舜才能夠逃出,亦真是舜的救星。
過了一回,各畚箕的土石泥沙都倒完,井亦差不多填滿了,像不禁拍手大喜,和他母親說道:「是不是我的謀略?看他這回逃到哪裡去。
照母親前回焚廩的政策,我早知道不對的,因為他在屋上可以跳,就使不會跳,鄰人看見了,還要來救,不是萬全的,果然徒犧牲了一間房子。
現在豈不是好嗎?」
他母親也笑笑說道:「我何嘗不知道!不過我想殺人是要償命的,推說失火燒死,就無痕跡,我是這個想頭。」
象道:「我這個方法何嘗有痕跡呢?人家查起來,只推不知道,他們決不會疑心到井裡去的。」
那時敤首見井已填滿,料想舜決不得活,直哭得昏暈過去。
象跑過去踢她一腳,說道:「這回事情你如若敢向人漏洩一個字,管教你也立刻不得好死!」他母親也說道:「那是萬萬漏洩不得的;萬一漏洩一了,我們兩個人去受罪,你心裡忍嗎?」
敤首不敢作聲,站了起來,跟了母兄走進房去。
只聽見象叫道:「父親,今朝事情已做成功了,這個功勞都是我的,現在先將他的家產分一分:牛羊我不要,歸了父親,倉廩我不要,歸了父母,干戈歸我,琴歸我,弤歸我。
還有兩個嫂子,想來父母更沒有用處,叫她給我疊被鋪一床一,晚上陪我睡覺。
父母你看我分的對不對?」
瞽叟夫婦大笑道:「好!好!隨你,隨你!」象聽了,得意之極,叫道:「我就去望望二嫂來。」
說著,轉身來到舜處。
剛進大門,只聽見裡面丁冬丁冬的琴聲,像料想是二嫂在那裡彈,不禁心燎起來,便大叫的跑進去道:「好嫂子,你們好快活呀!我來陪你們。」
哪知話未說完,一看坐在一床一上彈琴的並不是二嫂,竟是個舜,二嫂卻分立在兩旁。
象到此真是出其不意,萬分為難了,留又不可,退又不能,恨不得尋一個地縫立刻鑽進去。
心中又想:「舜已給我埋在井中,何以仍舊會得在此彈琴呢?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呢?」
一霎時思潮起落,不禁目瞪口呆。
倒是舜和英皇仍舊客客氣氣的讓坐,問他從哪裡來,像只得期期艾艾的隨口胡謅道:「啊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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