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話演義
第七十五章 神禹坼背生 鯀受命治水
且說崇伯鯀在帝摯時代,雖則與驩兜、孔壬並稱三凶,但比較好得多。
而且他的一性一情很戾,自以為是,所以與驩兜、孔壬亦不甚能夠合作。
帝摯死了之後,玄元在位,驩兜、孔壬把持大政,他更加參不進去,所以就托故走了。
他娶的夫人是有莘氏的女兒,名叫女嬉,亦叫修己,又叫女志,又叫女狄,人頗賢淑。
鯀帶了她同到汶山廣柔地方一個石紐村中居住,專門研究學問,不問世事。
女嬉年過三十,尚無生育。
一日薄暮,她到山下去汲水,在水邊看見一顆明珠,大如雞子,形狀頗像薏苡。
女嬉暗想道:「不要是月亮的一精一華嗎!」遂隨手拾來,細看,越看越一愛一,不能釋手。
正要上山,忽所半空蚩蚩一聲大響,抬頭一看,乃是一顆大流星從對面山上直飛過來,掠過身畔,忽又騰起,直上霄漢,入於昴宿之宮。
女嬉吃了一驚,不覺渾身酥一軟,不由自主,連裙帶都鬆了下來。
過了片時,女嬉驚定,覺得不雅,忙將那顆神珠含在口中,用兩手來緊裙帶。
哪知這顆神珠,似有知覺,一入口中,頓然旋轉,直從喉間向腹中而去。
女嬉頓覺一股熱氣沖人丹田,又渾身酥一軟,比剛才還要加到百倍,神情如一醉如癡,彷彿有人和他交接一般,半晌才復原狀。
又驚又疑,慌忙提了汲筒,急急上山,自去炊爨,因為事涉荒唐,對於鯀不敢說明。
哪知這日夜裡,竟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長大男子,虎鼻大口,河目鳥嚎,過來和女嬉說道:「我是天上金星白帝之一精一,曾經降生世間,做女媧氏十九代的孫子,名字叫作大禹,壽活到三百六十歲。
後來到九疑山學道,成仙飛去,仍舊上變星一精一。
現在天下洪水厲害得很,我看了不忍,想來治理它一番,所以化為一顆石子,預備與我有緣的人,我就托生在肚裡。
昨日竟被你吞了,你與我有緣,我就做你的兒子吧。」
說著,全身向女嬉撲過來,女嬉大驚,不覺大叫。
鯀臥在旁邊,給她驚醒。
就推她道:「怎樣著魘了?」
女嬉醒來,才知道是南柯一夢。
定了一定神,才將昨日山下之事和剛才夢境,細細告訴了鯀。
鯀道:「果然如此,這個叫做感生帝降,將來生出兒子,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且再看吧。」
過了兩月,女嬉果然覺得是有孕了,夫婦大喜,以為必定生一貴子。
哪知十月滿足之後,竟不生產。
女嬉有點擔憂,鯀道:「不要緊,當今天子就是十三個月才生呢。」
哪知過了十三個月,依舊不生,而女嬉背上常常作痛,彷彿要裂開的樣子。
時當炎夏,鯀和女嬉都以為是個外症,如發背之類,不禁心慌,到處找醫生,因為地方偏僻,總找不到。
這日已是六月六日了,女嬉忽然一陣背痛,竟昏暈過去。
鯀大驚,拚命叫喚,總是不應。
正在手慌腳亂,忽然一想:「不要是奇產嗎?從前聽見說,大司徒契是坼胸而生的,現在不要是坼背而生嗎?」
後來一想,又自言自語道:「不然,不然,沒有這個道理,沒有這個道理。
胸下空虛無骨,小兒尚可以鑽出,背上居中是脊背,旁邊都是硬骨包圍,從何處可以出來呢?」
又想了一會,依舊束手無策。
細看那女嬉,昏迷不醒,狀如死人。
不過驗她的鼻息,尚有呼吸。
鯀禁不住,將女嬉翻過身來,脫一去裡衣,驗她的背部,並無紅腫。
用手一按,覺得有點奇怪了。
原來那脊骨中部,竟似開了一條裂縫一般,虛軟無物。
手指按得重些,覺那虛軟無物之中有一項圓形的物件,不住的往上亂一頂。
鯀道:「是了,是了。」
那鯀的一性一情本來是師心自用以為是的,到了這個地步,他就決定了主意,說聲:「管他,橫堅總是一個死。」
立刻跑到裡間,尋出一一柄一尖而且薄的匕首,拂拭了一拂拭,即忙跳上一床一,按著那虛軟無物的地位,匕首輕輕一劃,裡面登時冒出熱血來,那熱血之中,彷彿有小兒的胎發模樣。
鯀至此,更加相信,就說:「一定是了。」
但是既恐怕傷及大人,又恐怕傷及小兒,用匕首格外仔細,按著裂縫,橫挑上去,直切下去,那時小兒胎發愈加顯著,只因骨縫狹長不得出來。
鯀忙拋了匕首,用手指嵌進去,向兩面輕輕一扳,那小兒就從骨縫直湧而出,登時呱呱大哭。
鯀慌忙一手托住,一手依舊撐著骨縫接著,小兒全身和胞衣一齊出來了。
鯀方才捧過小兒,一看原來是個男的,不禁大喜,且丟在一邊,任他啼哭,好在時當炎夏,火傘當空,不怕凍冷的。
一面來看女嬉,急切問無法可想,尋出一匹白布,自胸至背輕輕纏了幾轉。
又將女嬉翻過身來,使她仰面而臥,驗了一驗她的鼻息,診了一診她的脈息,但覺脈息和緩,鼻息亦調勻,略覺放心,又來理值小兒。
先將他臍帶剪斷,又用水週身略略洗了一洗,將預備之兒衣找出來,給他穿裹了,自始至終,都是鯀一個人獨任其勞,又不敢輕心,又不敢重手,天氣又十分炎熱,到得將小兒裹好之後,汗出如漿,疲乏已極,到席上略為偃息,不知不覺已昏睡去。
隔了不知多少時候,忽聽得女嬉叫喊之一聲和小兒啼哭之一聲,不覺驚醒,睜眼一看,但見暝色迷濛,已近黃昏了。
慌忙起來,問女嬉:「有無痛苦?」
女嬉道:「我背上已不甚痛,不過身上似覺縛了幾重布似的,不知何故?那腳後啼哭的小兒,是哪裡來的?」
鯀道:「你竟一無所知嗎?」
女嬉道:「我剛才睡醒,一無所知。」
鯀便將剛才情形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她。
女嬉詫異之極,連說道:「有這等異事?我為什麼竟一點不知道,連疼痛都不覺得呢?真是異事。」
說著,就要想坐起來看那男孩。
鯀忙按住她道:「動不得!動不得!我先去點了火來,再抱給你看吧。」
當下鯀點了火,又抱小兒給女嬉。
女嬉看了,不勝之喜。
到了三朝洗兒,女嬉已能起坐,親自動手。
細看那小兒,胸口有黑子,點點如北斗之形;兩足心各有紋路,像個「己」字;耳有三漏;而且長頸、鳥喙、虎鼻、河目、大口,與那日夢中所見的無異,不覺大以為奇。
鯀道:「這小兒相貌不凡,降生亦異,且大有來歷,將來名位功業,一定遠在我之上呢。」
說到這裡,忽然歎口氣道:「可惜,我漸老了,他將來建功立業,我恐怕不會看見了。」
歇了一會,又說道:「就使不看見,我有這個兒子,亦足以自豪。」
說到此,又哈哈大笑起來。
女嬉看見鯀言語兀突,態度詭異,不覺呆了,但是深知鯀的一性一情不好,不敢動問,只得用話岔開道:「今日三朝,理應給小兒取蚌名字,你想過了嗎?」
鯀道:「還沒有想過。」
女嬉道:「那夜我夢見大禹來托生,就叫他『禹』如何?」
鯀道:「重了前人的名字,我不以為然。」
女嬉道:「當初大司徒是坼胸而生的,先帝因為他類於蟲豸的化生,所以取名叫『契』。
現在此兒坼背而生,叫他作禹,豈不相類嗎?」
鯀道:「大司徒契這個人,有什麼好?我不佩服,我不願此兒像他。」
女嬉道:「那麼你取一個什麼名字呢?」
鯀想了一想道:「哦,有了,名叫文命,字叫高密。」
女嬉道:「什麼用意呢?」
鯀道:「此兒胸有斗文,足有己文,明明是『北斗之下,一人而已』的意思,天之所命,所以叫文命。
他的鼻子,你看何等高廣!山如堂者,叫作密,所以叫高密,你說不好嗎?」
那女嬉是個極柔順的婦人,見鯀如此說,自然極口道好。
閒話不提。
且說文命生的這一年,正是帝堯五十六載。
過了幾年,文命六歲了,生得聰明仁聖,智慧非常。
鯀夫婦一愛一如珍寶,親自教導。
鯀本是個博學多才的人,將所學的傳授於文命。
文命年雖幼稚,頗能領悟,尤其歡喜聽講水利、地理二種,和鯀平日所研究的剛剛相合。
鯀因此尤其一愛一他,時常拍拍他的肩部,笑說道:「你莫非真個是大禹轉世嗎?」
一日,正在教子,忽然外面有人問道:「崇伯家是這裡嗎?」
鯀慌忙開門一看,只見外面有三個人,一個是貴官裝束,兩個彷彿是隨從的人,就問他們道:「諸位何來?」
那貴官裝束的說道:「某從帝都來,奉聖天子命,特請崇伯人都,商議治水大政。
請問崇伯家是這裡嗎?」
鯀道:「某名叫鯀,從前曾經封過崇伯,卻是未曾到過國,現在隱遁久了,未知天子所請的是某不是?」
那貴官不等說完,慌忙拱手行禮道:「原來就是先生,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鯀還禮後,又問道:「足下何人?」
那貴官道:「某名和仲,現任西方之職。」
鯀笑道:「原來是朝廷達官,小民無知,簡慢得很,請裡面坐坐吧。」
於是讓和仲及隨從二人到裡面,重複行禮,坐定。
和仲道:「久慕高賢,恨無緣不得拜見,今日甚慰渴望。」
鯀道:「某自從先帝賓天之後,久厭世事,遁居山僻;不知天子何以謬采虛聲,居然訪求到某?某有何能,可勝大事?請足下代向天子辭謝吧。」
和仲道:「先生不要過謙。
大司農、大司徒和某等,欽慕久了,稟承天子之命,專誠來請,先生何可再事謙讓,辜負眾望呢?」
鯀道:「某實無才,豈堪大任?朝廷英才濟濟,人多得很,平定洪水自有其人,何必下問到某?」
和仲道:「先生說到此,某等真慚愧極了。
某等食天子之祿,受天子之令,數十年洪水之患,曾無補救之策,一屍一位素餐,實屬有罪。
現在覺悟了,來請求先生。
先生不出,如蒼生何?務望以國事民生為重,勿再推卻。」
說罷,再拜稽首。
鯀改變口調道:「既然足下如此說,某為國為民,就犧牲了吧。」
和仲大喜,就說道:「承先生慨允出山,真是萬民之福,某謹當在旅舍恭候,以便隨侍同行。」
當下又談了一會閒天,和仲告辭而去。
鯀進內,將此事告知女嬉。
女嬉道:「你一向在家裡讀書課子,夫婦圍聚,何等快樂!宦海風波,夷險難定,干它做甚?
依妾愚見,不如托病辭去它吧。」
鯀道:「我豈不知道,不過唐堯太不知人了。
幾十年來,仗著兩個阿哥和幾個白面書生,自以為能治天下了,究竟天下治在哪裡?即如洪水之患,專任一個巧言令色的孔壬,到得現在,不但沒有治好,倒反加甚,沒奈何才來尋到我。
我如再推諉不去承當,顯出我是無能。
況且我半世讀書,一腔經濟,不趁這個時候建些功業,與天下後世看看,未免自己對不起自己,所以我就答應了。
托病推辭的話,你休再說,快與我收拾行李。」
女嬉終不以為然,說道:「古人有大事,問於卜筮。
現在家中有《歸藏易》在這裡,何妨拿來筮一筮呢?」
鯀道:「大丈夫心志已決,而且已經答應了人,筮它做什麼?假使筮得不吉,難道就不去嗎?」
女嬉再三請求,鯀本一性一愎,至此不知如何,忽然不愎了,就拿了《歸藏易》來,如法占筮。
哪知恰恰得到一個大明之象,有三句繇詞道:「不吉,有初,無後。」
女嬉看了,不禁失色,慌忙再勸鯀不再出去。
哪知鯀剛愎的脾氣又大發了,越是如此,越說要去。
女嬉沒奈何,只得問道:「那麼幾時動身?選蚌吉日吧。」
鯀怒道:「選什麼吉日?明朝就動身。」
女嬉道:「明朝就動身,不是太急促嗎?」
鯀大聲道:「有什麼急促?大丈夫不答應人則已,既然答應了人,這個責任就負在我身上,愈早動身愈好,在家裡偷安幾日,算什麼呢?」
女嬉沒奈何,只得懊喪著,忙忙去收拾。
文命在旁便問道:「父親這次出去治水,有把握嗎?」
鯀道:「沒把握怎敢承認?」
文命道:「父親治水方法,大略可告訴兒嗎?」
鯀道:「我只有四個字,叫作『水來土擋』。」
文命吃了一驚,說道:「這四個字恐怕辦不了洪水吧!」鯀笑道:「你怕這個法子不能持久嗎?」
文命道:「是。」
鯀道:「你小孩子家,尚且知道此理,難道我反不知道嗎?不過我另有一種神秘的方法,此時不能與你言明。
你只須在家侍奉母親,靜聽我的好音就是了。」
文明聽了這話,非常懷疑,怎樣有神秘方法,百思不得其解,亦不敢再問,這夜父子夫婦聚話了半夜,方才安寢。
次日,鯀取出一封信函交與女嬉,說道:「大章、豎亥兩人,不論哪一個來,就將此信交給他,叫他快到我那邊來。」
女嬉答應,鯀又叮囑了文命幾句話,就毅然出門,頭也不回,逕來到和仲旅館之中。
和仲正要出去遊玩山水,看見鯀來,忙說道:「先生太客氣,還要來答拜。」
鯀道:「不是答拜,我們今日就動身吧。」
和仲道:「府上一切都部署完嗎?」
鯀正色道:「君子以身許國,顧什麼家事?」
和仲見他如此氣概,深服他赴義之勇,當下急叫從人收拾一切,與鯀立即上道。
一路曉行夜宿,自不消說。
不過和仲與他談別種事情,鯀有問必答,獨有問他治水方法,他總是唯唯不言,和仲深以為怪。
到了太原,和仲請鯀住在客邸,自去覲見帝堯。
那時大司農、大司徒、羲仲等聽見鯀到了,個個都來拜訪。
談到水患,鯀仰天歎道:「某多年蟄居不出門了,這次一路行來,但見民生流離失所,上者為巢,下者為營窟;真乃苦不可言。
不想數十年來,天下竟敗壞至此!追原禍始,究竟是哪個蹉跎的?可歎!可歎!」大司農道:「這都是某等薦舉非人的原故,不要說它了。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在祟伯。
所以某等又在天子前竭力保薦,幸喜崇伯竟惠然肯來,那真是百姓之幸了。
但不知大政方針如何?可否示以大略?」
鯀道:「現在情形,與從前大不同了。
從前僅雍、冀二州,現在已氾濫於天下。
某任事後,當往各處考察一回,審其輕重緩急,然後再定辦法,此時尚無可表示。」
羲仲道:「從前共工任事,專門墮高就卑,壅遏百川,一時雖安,歷久愈甚。
先生辦起來,必定別有妙法了。」
鯀道:「這個亦不盡然,水來土擋,不易之理,但看辦法何如耳。」
眾人聽了,不知道他葫盧裡究竟什麼藥,探聽不出,漸漸辭去。
次日,帝堯召見,便問鯀道:「汝系先朝大臣,朕以萬幾紛雜,未及任用。
現在諸大臣薦汝治水,不知汝自問能擔任否?」
鯀拜手稽首道:「臣自問能擔任,但請帝專門任臣,勿掣臣肘。
期以十年,必能收效,否則請治臣罪。」
帝堯道:「那麼汝就去治吧,切須小心敬慎。」
鯀答應,稽首而出。
回到客邸,早有大司農等派來的一班執事人前來謁見。
這班人都是從前跟著孔壬治水的,孔壬既免職,這班人仍來京都,大司農等所以遣來供鯀的驅策,以資熟手。
當下鯀延見之後,問起孔壬歷年治水的情形,這班人七嘴八舌的說了些。
鯀仰天大笑道:「如此治水,焉得不敗?」
就吩咐這班人道:「汝等既來執事,第一,須絕對服從我的命令,無得違拗。
第二,一切我自有主張,汝等毋自謂有經驗,多言喋喋……」正要再說,忽見外面司閽的領進兩個人來,都是身長丈餘,儀表甚偉。
一個白面長鬚,一個黑面紫須,見了鯀,都稽首參拜。
鯀問道:「汝等來了,甚好,哪個先到我家?」
黑面的說道:「小人先到,隨後再尋大章同來的。」
鯀道:「汝二人即來,我今日就動身去考察吧。」
說著,就在這班執事人中選了十二個同行,余的俟後任用。
眾人領命,十二人留下,其餘都散去。
那黑面、白面兩大漢就來給鯀收拾一切。
原來這黑面的就叫豎亥,白面的就叫大章,都是飛一毛一腿,一日一一夜有一千幾百里可走,加緊些,還不止此。
鯀前在梁州時,看見他們兩個在那裡爭鬥,鯀去解散了,又和他們評判曲直,兩人都非常佩服。
鯀見兩人相貌不凡,又有善走的絕技,是有用之材,遂極意籠絡他們,兩人亦心悅誠服,願供鯀的奔走。
一切打聽事情、考察地理,鯀都是叫他們去的。
閒話不提。
且說鯀這次帶了豎亥、大章兩個,先到呂梁山、孟門山看了一遍。
又到青、兗兩州沿海看了一遍。
回到都城,向大司農等報告,說道:「已有辦法了。
現在太原是帝都所在,水患甚急,決定先從太原治起。
那青、兗二州,水勢亦甚,亦宜兼修。
冀、雍二州之水患,是從上而下的,青、兗二州之水患,是從下而上的,兩處之水,如能治好,其餘諸州,自迎刃而解,這是一定的步驟。」
大司農見他說得如此容易,便問他:「何時動工?」
鯀道:「尚未,尚未,因工料未齊,等某到荊、梁二州去了再來。」
大司農等莫名其妙,亦不好再問,只好聽他。
次日,鯀帶了豎亥、大章及隨從人等,向大司農處領了費用,就匆匆動身。
到了梁州岷江下游的地方住下,招集人夫五千人,鍬鋤畚籠等五萬具,吩咐大章道:「汝住在此,率領這班人夫。
我有一封密函在此,汝到五月五日的早晨,打開來看。
我函中有圖,有說明,有方法,汝須依我而行,勿得絲毫違拗,違者不利。
切記!切記!」大章喏喏連聲。
於是鯀又帶了豎亥,翻山越嶺,到荊州之南,衡山之一陽一,湘水之濱住下,招集人夫五千人,鍬鋤畚籠五萬具,吩咐豎亥道:「汝住在此率領這班人夫,我有一封密函在此,汝到五月五日早晨打開來看。
我函中有圖,有說明,有方法,須依我而行,不可違拗,違者不利,切記!切記!」豎亥亦喏喏連聲。
於是鯀自己到了荊州中部,雲夢大澤之西北住下,招集人夫萬人,鍬鋤畚籠等十萬具。
到得五月五日午時的時候,鯀召集人夫,指定地方,叫他們發掘,掘的時候切須靜默,不得有些微聲息,犯者必死。
當下萬鋤齊發,從午時到未時,十萬具畚籠都已堆滿,而看看那被掘的地方,隨掘隨長,依舊平坦,略無痕跡。
大家詫異之極,但不好問。
鯀叫人夫將這十萬畚籠的泥,用船載至漢水沿岸泊下。
過了多日,豎亥押著人夫,將五萬畚籠的泥運來了。
又過了多日,大章的五萬畚籠泥亦運來了。
鯀大喜,吩咐眾人即刻上道。
豎亥、大章二人在路中談起,才知道密函之中,有圖以指定發掘之地,何時發掘,不許有聲響,在何處取齊,一切都注得很詳細,兩函相同,但不知道鯀何以不預先說明,要這樣神密,很不可解。
一日,到了嵩山相近,鯀叫豎亥將泥土押著一半,到大別山歇下等候,自己和大章押著一半,逕來京都。
這時大司農等聽得鯀取到材料歸來了,不知道是何稀奇寶物,紛紛都來看,哪知卻是泥土,不禁詫異,便請問他理由。
鯀笑著說道:「此非尋常之土,名叫息壤。
它能夠孳生不窮,如子息一般,是上帝制水的寶物,尋常的水,可以用尋常的土去擋它,現在是天降的大災,非得上帝的寶物決不能治,現在竟被某偷竊來了,這亦人民之幸呢?」
大司徒笑道:「『偷竊』二字用得太怪了。」
鯀道:「不是怪話,確係實情。
此物必須偷竊,若預先向人說明,或掘取的時候有了人聲,掘的人固然立刻就死,那塊地方亦頃刻遇到大災,所以不能不用偷竊之法了。
某從前不能向諸位實說,亦是為此。」
大家聽了,方才恍然。
鯀住了一一夜,即便帶了眾人,挑了息壤,向北方治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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