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第89回 舌劍唇槍難回節烈∞深怨絕頓改堅貞二十年目睹之怪
南京地方遼闊,苟才接得芬臣的信,已是中午時候;在家裡胡鬧了半天,才到票號裡去;多祝三再到芬臣處轉了一轉,又回號裡打票子,再趕到苟才公館,已是掌燈時候了。
苟才回到家中,先向婆子問:「勸得怎樣了?」
苟太太搖搖頭。
苟才道:「可對姨媽說,今天晚上起,請他把鋪蓋搬到那邊去。
一則晚上勸勸他;二則要防到他有甚意外。」
苟太太此時,自是千依百順,連忙請姨媽來,悄悄說知,姨媽自無不依之理。
苟才正在安排一切,家人報說票號裡多先生來了,苟才連忙出來會他。
祝三一見面,就連連作揖道:「耽誤了大人的事,十分抱歉!我們那夥計萬才回來,做晚的就忙著和他商量大人這邊的事。
大人猜我們那夥計說甚麼來?」
苟才道:「不過不肯信付我們這背時的人罷了。」
祝三拍手道:「正是,大人猜著了也!做晚的倒很很兒給他埋怨一頓,說:「虧你是一號的當手,眼睛也沒生好!像苟大人那種主兒,咱們求他用錢,還怕苟大人不肯用;此刻苟大人親自賞光,你還要活活的把一個主兒推出去!就是現的墊空了,咱們那裡調不動萬把銀子,還不趕著給苟大人送去!」大人,你老人家替一我想想,做晚的不過小心點待他,倒反受了他的一陣埋怨,這不是冤枉嗎!做晚的並沒有絲毫不放心大人的意思,這是大人可以諒我的。
下回如果大人駕到小號,見著了他,還得請大人代做晚的表白表白。」
說罷,在懷裡掏出一個洋皮夾子,在裡面取出一張票子來,雙手遞與苟才道:「這是一萬兩,請大人先收了;如果再要用時,再由小號裡送過來。」
苟才道:「這個我用不著,你先拿了回去罷。」
祝三吃了一驚,道:「想大人已經向別家用了?」
苟才道:「並不。」
祝三道:「那麼還是請大人賞用了,左右誰家的都是一樣用。」
苟才道: 「我用這個錢,並不是今天一下子就要用一萬,是要來置備東西用的,三千一處也不定,二千一處也不定,就是幾百一處、幾十一處,都是論不定的;你給我這一張整票子,明天還是要到你那邊打散,何必多此一舉呢。」
祝三道:「是,是,是,這是做晚的糊塗。
請大人的示,要用多少一張的?或者開個橫單子下來,做晚的好去照辦。」
苟才道:「這個那裡論得定。」
祝三道:「這樣罷,做晚的回去,送一份三聯支票過來罷,大人要用多少支多少,這就便當了。」
苟才道:「我起意是要這樣辦,你卻要推三阻四的,所以我就沒臉說下去了。」
祝三道:「大人說這是那裡話來!大人不怪小人錯,準定就照那麼辦,明天一早,再送過來就是了。」
苟才點頭答應,祝三便自去了。
苟才回到上房,恰好是開飯時候,卻不見姨媽。
苟才問起時,才知道在那邊陪少奶奶吃去了。
原來少奶奶當日,本是夫妻同吃的,自從苟太太拆散他夫妻之後,便只有少奶奶一個人獨吃。
那時候,已是早一頓、遲一頓的了;到後來大少爺死了,更是冷一頓、熱一頓,甚至有不能下等的時候,少奶奶卻從來沒過半句怨言,甘之若素。
卻從苟才起了不一良之心之後,忽然改了觀,管廚房的老媽,每天還過來請示吃甚麼菜,少奶奶也不過如此。
這天中上,鬧了事之後,少奶奶一直在房裡嚶嚶啜泣。
姨媽坐在旁邊,勸了一天。
等到開出飯來,丫頭過來請用飯。
少奶奶說:「不吃了,收去罷。」
姨媽道:「我在這裡陪少奶奶呢,快請過來用點。」
少奶奶道:「我委實吃不下,姨媽請用罷。」
姨媽一定不依,勸死勸活,才勸得他用茶泡了一口飯,勉強嚥下去。
飯後,姨媽又復百般勸慰。
今天一天,姨媽所勸的話,無非是埋怨苟才夫妻豈有此理的話,絕不敢提到勸他依從的一句。
直到晚飯之後,少奶奶的哭慢慢停住了,姨媽才漸漸入起彀來,說道:「我們這個妹夫,實在是個糊塗蟲!娶了你這麼個賢德媳婦,在明白點的人,豈有不疼愛得和自己女兒一般的,卻在外頭去幹下這沒天理的事情來!虧他有臉,當面說得出!我那妹一子呢,更不用說,平常甚麼規矩咧、禮節咧,一天到晚鬧不清楚,我看他向來沒有把好臉色*給媳婦瞧一瞧。
他男人要幹這沒天理的事情,他就幫著腔,也柔聲下氣起來了。」
少奶奶道:「豈但柔聲下氣,今天不是姨媽來救我,幾乎把我活活的急死了!他兩老還雙雙的跪在地下呢;公公還摘下小帽,咯崩咯崩的碰頭。」
姨媽聽了笑道:「只要你點一點頭,便是他的憲太太了,再多碰幾個,也受得他起。」
少奶奶道:「姨媽不要取笑,這等事豈是我們這等人家做出來的!」姨媽道:「啊唷!不要說起!越是官宦人家,規矩越嚴,內裡頭的笑話越多。
我還是小時候聽說的:蘇州一家甚麼人家,上代也是甚麼狀元宰相,家裡秀才舉人,幾幾乎數不過來。
有一天,報到他家的大少爺點了探花了,家中自然歡喜熱鬧,開發報子賞錢,忙個不了。
誰知這個當刻,家人又來報三少奶奶跟馬伕逃走了。
你想這不是做官人家的故事?直到前幾年,那位大少爺早就扶搖直上,做了軍機大臣了。
那位三少奶奶,年紀也大了,買了七八個女兒,在山塘燈船上當老鴇,口口聲聲還說我是某家的少奶奶,軍機大臣某人,是我的大伯爺。
有個人在外面這樣胡鬧,他家裡做官的還是做官。
如今晚兒的世界,是只能看外面,不能問底子的了。」
少奶奶道:「這是看各人的志氣,不能拿人家來講的。」
姨媽道:「天唷!天底下有幾個及得來我的少奶奶的!唷!老天爺也實在糊塗!越是好人,他越給他磨折得利害!像少奶奶這麼個人,長得又好,脾氣又好,規矩、禮法、女紅、活計,那一樣輸給人家,真正是誰見誰愛,誰見誰疼的了,卻碰了我妹一子那麼個糊塗蛋的婆婆。
一年到晚,我看你受的那些委屈,我也不知陪你淌了多少眼淚!他們索性*頑出這個把戲來了!少奶奶啊,方纔我替你打算過來,不知你這一輩子的人怎麼過呢!他們在外頭喪良心、沒天理的幹出這件事來,我聽說已經把你的小照送給制台看過,又求了制台身邊的人上去回過,制台點了頭,並且交代早晚就要送進去的,這件事就算已經成功的了。
少奶奶卻依著正大道理做事,不依從他,這個自是神人共敬的。
但是你公公這一下子交不出人來,這個釘子怕不碰得他頭破血流!如今晚兒做官的,那裡還講甚麼能耐,講甚麼才情。
會拉攏、會花錢就是能耐,會巴結就是才情。
你向來不來拉攏,不來巴結,倒也罷了;拉攏上了,巴結上了,卻叫他落一個空,曉得他動的是甚麼氣!不要說是差缺永遠沒望,說不定還要幹掉他的功名。
他的功名幹掉了,是他的自作自受,極應該的。
少奶奶啊,這可是苦了你了!他功名幹掉了,差使不能當了,人家是窮了,這裡沒面子再住了,少不得要回旗去。
咱們是京旗,一到了京裡,離你的娘家更遠了。
你婆婆的脾氣,是你知道的,不必再說了。
到了那時候,說起來,公公好好的功名,全是給你幹掉的,你這一輩子的磨折,只怕到死還受不盡呢!」說著,便倘下淚來。
少奶奶道:「關到名節上的事情,就是死也不怕,何況受點折磨?」
姨媽道:「能死得去倒也罷了,只怕死不去呢!老實對你說,我到這裡陪你,就是要監守住你,防到你有三長兩短的意思。
你想我手裡的幾千銀子,被他們用了,到此刻不曾還我,他委託我一點事情,我那裡敢不盡心!你又從何死起?唉!總是運氣的原故。
你們這件事鬧翻了,他們窮了,又是終年的鬧饑荒,連我養老的幾吊棺材本,只怕從此拉倒了,這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呢!」少奶奶聽了這些話,只是默默無言。
姨媽又道:「我呢,大半輩子的人了,就是沒了這幾吊養老本錢,好在有他們養活著我。
我死了下來,這幾根骨頭,怕他們不替一我收拾!」說到這裡,也淌下眼淚來。
又道:「只是苦了少奶奶,年紀輕輕的,又沒生下一男半女,將來誰是可靠的?你看那小子(指小少爺也),已經長到十二歲了,一本《中庸》還沒念到一半,又頑皮又笨,那裡像個有出息的樣子!將來還望他看顧嫂嫂?」
說到這裡,少奶奶也一抽一抽一咽咽的哭了。
姨媽道:「少奶奶,這是你一輩子的事,你自己過細想想看。」
當時夜色*已深,大眾安排睡覺。
一宵晚景休提。
且說次日,苟才起來,梳洗已畢,便到書房裡找出一個小小的文具箱,用鑰匙開了鎖,翻騰了許久,翻出一個小包、一個紙卷兒,拿到上房裡來。
先把那小包遞給婆子道:「這一包東西,是我從前引見的時候,在京城裡同仁堂買的。
你可交給姨媽,叫他吃晚飯時候,隨便酒裡茶裡,弄些下去,叫他吃了。」
說罷,又附耳悄悄的說了那功用。
苟太太道:「怪道呢!怨不得一天到晚在外頭胡鬧,原來是備了這些東西。」
苟才道:「你不要這麼大驚小敝,這回也算得著了正用。」
說罷,又把那紙卷兒遞過去道:「這東西也交代姨媽,叫他放在一個容易看見的地方。
左右姨媽能說能話,叫他隨機應變罷了。」
苟太太接過紙卷,要打開看看;才開了一開,便漲紅了臉,把東西一丟道:「老不要臉的!那裡弄了這東西?」
苟才道:「你那裡知道!大凡官照、札子、銀票等要緊東西裡頭,必要放了這個,作為鎮壓之用。
凡我們做官的人,是個個備有這樣東西的。」
苟太太也不多辯論,先把東西收下。
覷個便,邀了姨媽過來,和他細細說知,把東西交給他。
姨媽一一領會。
這一天,苟才在外頭置備了二三千銀子的衣服首飾之類,作為妝奩。
到得晚飯時,姨媽便躡手躡腳,把那小包子裡的混帳東西,放些在茶裡面。
飯後仍和昨天一般,用一番說話去旁敲側擊。
少奶奶自覺得神思昏昏,老早就睡下了。
姨媽覷個便,悄悄的把那個小紙卷兒,放在少奶奶的梳妝一抽一屜裡。
這一一夜,少奶奶竟沒有好好的睡,翻來覆去,短歎長吁,直到天亮,只覺得人神睏倦。
盥洗已畢,臨鏡理妝,猛然在梳妝一抽一屜裡看見一個紙卷兒,打開一看,只羞得滿臉通紅,連忙捲起來。
草草梳妝已畢,終日納悶。
姨媽又故意在旁邊說些今日打聽得制軍如何催逼,苟才如何焦急等說話,翻來覆去的說了又說。
到了晚上,又如法泡製,給他點混帳東西吃下。
自己又故意吃兩鍾酒,藉著點酒意,厚著臉面,說些不相干的話。
又說:「這件事,我也望少奶奶到底不要依從。
萬一依從了,我們要再見一面,就難上加難了。
做了制台的姨太太,只怕候補道的老太太還不及他的威風呢!何況我們窮親戚,要求見一面,自然難上加難了。」
少奶奶只不做聲。
如此一連四五天,苟才的妝奩也辦好了,芬臣也來催過兩次了。
姨媽看見這兩天少奶奶不言不語,似乎有點轉機了,便出來和苟太太說知,如此如此。
苟太太告訴了苟才,苟才立刻和婆子兩個過來,也不再講甚麼規矩,也不避甚麼丫頭老媽,夫妻兩個,直走到少奶奶房裡,雙雙跪下。
嚇得少奶奶也只好陪著跪下,嘴裡說道:「公公婆婆,快點請起,有話好說。」
苟才雙眼垂淚道:「媳婦啊!這兩天裡頭,叫人家逼死我了!我托了人和制台說成功了,制台就要人,天天逼著那代我說的人。
他交不出人,只得來逼我,這個是要活活逼死我的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望媳婦大發慈悲罷!」少奶奶到了此時,真是無可如何,只得說道:「公公婆婆,且先請起,凡事都可以從長計議。」
苟才夫婦才起來。
姨媽便連忙來攙少奶奶起來,一同坐下。
苟才先說道:「這件事本來是我錯在前頭,此刻悔也來不及了。
古人說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
我也明知道對不住人,但是叫我也無法補救。」
少奶奶道:「媳婦從小就知婦人從一而終的大義,所以自從寡居以後,便立志守節終身。
況且這個也無須立志的,做婦人的規矩,本是這樣,原是一件照例之事。
卻不料變生意外!」說到這裡,不說了。
苟才站起來,便請了一個安道:「只望媳婦順變達權,成全了我這件事,我苟氏生生世世,不忘大恩!」少奶奶掩面大哭道:「只是我的天唷!」說著,便大放悲聲。
姨媽連忙過來解勸。
苟太太一面和他拍著背,一面說道:「少奶奶別哭,恐怕哭壞了身一子啊。」
少奶奶聽說,咬牙切齒的跺著腳道:「我此刻還是誰的少奶奶唷!」苟太太聽了,也自覺得無味,要待發作他兩句,無奈此時功名性*命,都靠在他身上,只得忍氣吞聲,嚥了一口氣下去。
少奶奶哭夠多時,方才住哭,望著姨媽道:「我恨的父母生我不是個男子,凡事自己作不動主,只得聽從人家擺一布。
此刻我也沒有話說了,由得人家拿我怎樣便怎樣就是了。
但是我再到別家人家去,實在沒臉再認是某人之女了。
我爸爸死了,不用說他;我媽呢,苦守了幾年,把我嫁了。
我只有一個遺腹兄弟,常說長大起來,要靠親戚照應的,我這一去,就和死一樣,我的娘家叫我交付給誰!我是死也張著眼兒的!」苟才站起來,把腰子一挺道:「都是我的!」
少奶奶也不答話,站起來往外就走,走到大少爺的神主前面,自己把頭上簪子拔了下來,把頭一顛,頭髮都散了,一彎腰,坐在地下,放聲大哭起來。
一面哭,一面訴,這一哭,直是哭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任憑姨媽、丫頭、老媽子苦苦相勸,如何勸得住,一口氣便哭了兩個時辰。
哭得傷心過度了,忽然暈厥過去。
嚇的眾人七手八腳,先把他抬到床上,掐入中,灌開水,灌薑湯,一泡子亂救,才救了過來。
一醒了,便一咕嚕爬起來坐著,叫一聲:「姨媽!我此刻不傷心了。
甚麼三貞九烈,都是哄人的說話;甚麼斷鼻割耳,都是古人的呆氣!唱一齣戲出來,也要聽戲的人懂得,那唱戲的才有精神,有意思;戲台下坐了一班又瞎又聾的,他還盡著在台上拚命的唱,不是個呆子麼!叫他們預備香蠟,我要脫孝了。
幾時叫我進去,叫他們快快回我。」
苟才此時還在房外等候消息,聽了這話,連忙走近門口垂手道:「憲太太再將息兩天,等把哭的嗓子養好了,就好進去。」
少奶奶道:「哼!只要燉得濃濃兒的燕窩,吃上兩頓就好了,還有工夫慢慢的將息!」苟太太在旁邊,便一迭連聲叫:「快揀燕窩!要揀得乾淨,落了一根小一毛一毛一兒在裡頭,你們小心摳眼睛、拶指頭!」丫頭們答應去了。
這裡姨媽招呼著和少奶奶重新梳裹已畢。
少奶奶到大少爺神主前,行過四跪八肅禮,便脫一去素服,換上綢衣,獨自一個在那裡傻笑。
過得一天,苟才便托芬臣上去請示。
誰知那制台已是急得了不得,一聽見請示,便說是:「今天晚上抬了進來就完了,還請甚麼,示甚麼!」苟才得了信,這一天下午,便備了極豐盛的筵席,餞送憲太太,先是苟才,次是苟太太和姨媽,捱次把盞。
憲太太此時樂得開懷暢飲,以待新歡。
等到筵席將散時,已將交二炮時候,苟才重新起來,把了一盞。
憲太太接杯在手,往桌上一擱道:「從古用計,最利害的是美人計。
你們要拿我去換差換缺,自然是一條妙計;但是你們知其一,不知其二,可知道古來禍水也是美人做的?我這回進去了,得了一寵一,哼!不是我說甚麼——」苟才連忙接著道:「總求憲太太栽培!」憲太太道:「看著罷咧!碰了我高興的時候,把這件事的始末,哭訴一遍,怕不斷送你們一輩子!」說著,拿苟才把的一盞酒,一吸而盡。
苟才聽了這個話,猶如天雷擊頂一般。
苟太太早已當地跪下。
姨媽連忙道:「憲太太大人一大量,斷不至於如此,何況這裡還答應招呼憲太太的令弟呢。」
原來苟才也防到憲太太到了衙門時,貞烈之性*復起,弄出事情來,所以後來把那一盞酒,重重的和了些那混帳東西在裡面。
憲太太一口吸盡,慢慢的覺得心上有點與平日不同。
勉強坐定了一回,雙眼一餳,說道:「酒也夠了,東西也吃飽了,用不著吃飯了。
要我走,我就走罷!」說著,站起來,站不穩,重又坐下。
姨媽忙道:「可是醉了?」
憲太太道:「不,打轎子罷。」
苟才便喝叫轎子打進來。
苟太太還兀自跪在地下呢,憲太太早登輿去了,所有妝奩也紛紛跟著轎子抬去。
這一去,有分教:宦海風濤驚起落,侯門顯赫任鋪張。
不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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