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57回 遷上皇閹寺擅權 寵少子逆胡速禍
卻說懷州守將,便是安慶緒部下的安太清。
慶緒被思明殺斃,他乃投降思明,思明令為河南節度使。
光弼督兵攻懷州,途次接得詔敕,進光弼為太尉,兼中書令,光弼受詔,遣還中使,仍進薄懷州城下。
太清出戰敗退,告急思明。
思明率眾來援,由光弼留兵圍城,自率兵逆擊,至沁水旁,與思明相遇,麾軍奮鬥,殺賊三千餘人。
思明遁去,轉襲河一陽一城,又為光弼偵知,還兵截殺,斬賊首千五百餘級。
思明復遭一挫,只好退回洛一陽一。
光弼乃得專攻懷州。
安太清系百戰餘生,頗有能耐,拒守至三月有餘,尚是無懈可擊。
光弼決丹水灌城,仍不能拔,再命郝廷玉潛挖地道,穿入城中,內應外合,方將懷州攻破,生擒太清,獻俘闕下。
肅宗祭告太廟,改乾元三年為上元元年,大赦天下。
增光弼實封千五百戶,前敵各官,進秩有差。
一面奉上皇至大明宮,稱觴上壽,且邀上皇妹玉真公主,及上皇舊嬪如仙媛,一併侍宴,並召梨園舊徒,奏樂承歡。
哪知上皇反觸景生悲,暗暗墮淚,勉強飲了數杯,便即托詞不適,返駕興慶宮。
為這一事,遂令宮中又生出許多糾葛來了。
文似看山不喜平。
先是上皇奔蜀,時常悼念楊妃,樂工張野狐隨駕同行,輒進言勸解。
上皇淚眼相顧道:「劍門一帶,鳥啼花落,水綠山青,無非助朕悲悼,叫朕如何排解呢?」
及行斜谷口,適霖雨兼旬,車上鈴聲,隔山相應,留神細聽,彷彿是三郎郎當,郎當郎當的聲音,玄宗特采仿哀聲,作了一出《雨霖鈴曲》,聊寄悲思。
後來自蜀東歸,道過馬嵬,至楊妃瘞葬處,親自祭奠,流淚不止。
既還居興慶宮,即命肅宗下敕改葬,偏李輔國從中阻撓,說是亡國婦人,倖免戮一屍一,何足賜葬,乃遣李揆入奏上皇,但托稱龍武將士,深恨楊氏,今若改葬故妃,恐反令將士反側不安。
上皇乃止,惟密遣高力士往馬嵬坡,具棺改葬。
力士就原坎覓一屍一,肌膚俱已消盡,只剩了一副骷髏,兩語足喚醒世人癡夢。
獨胸前所佩的錦香囊,尚屬完好,乃將囊取留,拾骨置棺,另埋別所。
又因當時有一驛卒,曾拾楊妃遺襪一隻,歸付老母,老母嘗出襪示人,借此索錢,已賺得好幾千緡。
力士聞知,也向她贖出,攜襪與囊,一併歸獻。
上皇得此兩物,越加唏噓,特命畫工繪楊妃肖像,懸置寢室,朝夕相對,終日咨嗟。
嗣又憶及梅妃江采蘋,飭內外一體訪查,且特懸賞格,如覓得梅妃,授官三秩,賜錢百萬,不意亦竟無下落。
有內侍進梅妃肖像,上皇即題詩像上:「憶昔嬌妃在紫宸,鉛華不御得天真。
霜綃雖似當時態,爭奈嬌波不顧人。」
題畢,命模像刊石。
嗣因暑月晝寢,彷彿見梅妃到來,含涕語道:「昔陛下蒙塵,妾死亂軍中,有人哀妾慘死,埋骨池東梅株旁。」
語尚未畢,突被外面一陣風聲,驚醒夢魔,便起一床一往太液池邊,令高力士等檢尋一屍一骨,終無所得。
繼思梅亭外面,曾有湯池,莫非瘞在此處,乃移駕過視,尚存梅花十餘株,命中使啟視,果然得一屍一,裹以錦裀,盛以酒糟,附土三尺許,一屍一骨脅下,刀痕尚在。
上皇忍不住大慟,左右亦莫能仰視,當下命以妃禮易葬,由上皇自製誄文,哭奠一番,方才回宮。
美人薄命,江楊同轍,事俱依曹鄴《梅妃傳》中,嘗見《隋唐演義》,謂梅妃復會上皇,意欲為美人洩忿,反至荒謬不經。
嗣是上皇閒居宮中,不是追悼梅妃,就是追念楊妃,肅宗頗曲體親心,時往省視,凡從前扈從諸人,仍令隨侍,就是歌場散吏,曲部遺伶,也一律召還,供奉上皇,俾娛老境。
怎奈上皇只是不樂,即如大明宮中的慶宴,一場喜事,變作愁城,肅宗亦未免介意。
張皇后與李輔國,平素不為上皇所喜,遂乘此互進蜚言,謂上皇別有隱衷,不可不防,惹得肅宗亦將信將疑。
會張後子興王病歿,後因悲生怨,反歸咎上皇,說他老而不死,無故哀泣,遂致殃及我兒,彷彿村婦口角,虧作者摹仿出來。
如是與輔國日夜籌商,嘗欲設法洩恨。
可巧上皇御長慶樓,父老經過樓下,仰見上皇,都拜伏呼萬歲,上皇命賜酒食,且召將軍郭英乂等,上樓賜宴。
李輔國借端發難,遂入白肅宗道:「上皇居興慶宮,日與外人交通,陳玄禮高力士等,謀不利陛下,今六軍將士,皆靈武功臣,均因是生疑,臣多方曉諭,彼皆未釋,不敢不據實奏聞。」
肅宗沈吟良久,萬道:「上皇慈仁,不應有此。」
輔國又道:「上皇原無此意,恐群小蒙蔽上皇,或致生事,陛下為天下主,當思為社稷計,防患未萌,豈可徒徇匹夫愚孝?且興慶宮一逼一近民居,垣牆淺露,亦非至尊所宜安養,不若大內深嚴,奉居上皇,既可遠避塵囂,尤足杜絕小人,熒惑聖聽。」
自己是小人,反說人家是小人,想是以己之腹,度人之心。
肅宗不禁淚下,且徐徐道:「上皇一愛一居興慶宮,奈何遽請遷居?」
言未已,突見張後出來,即從旁接口道:「妾為陛下計,亦是奏遷上皇,可免後慮,願陛下採納良言!」肅宗仍然搖首。
尚有父子情,但不能正言折服,終太優柔。
張後忿然道:「今日不聽良言,他日不要後悔。」
潑悍之至。
說罷,即返身入內,肅宗依然未決。
輔國退出,遍嗾六軍將士,令他伏闕籲請,乞迎上皇居西內。
肅宗只是下淚,不答一詞。
堂堂天子,反效兒女子態,專知哭泣,是何意思?輔國反出語將士道:「聖上自知從眾,汝等且退。」
將士等乃起身散去。
肅宗為了此事,乃憂悶成疾。
輔國竟詐傳詔敕,把興慶宮的廄馬三百匹,取了二百九十匹,只剩十匹,然後令鐵騎五百人,待著睿武門外,自趨入興慶宮,矯稱上語,迎上皇游西內。
上皇馳馬出宮,高力士後隨,至睿武門,忽見鐵騎滿佈,露刃而立,上皇驚問何事?那騎士卻應聲道:「皇上以興慶宮湫隘,特迎上皇遷居西內。」
上皇尚未及答,輔國即走近上皇駕前,來持御馬。
惹得上皇大駭,險些兒墜下馬來。
高力士趕前一步,向輔國搖手道:「今日即有他變,亦須顧全禮義,怎得驚動上皇?」
輔國回叱道:「老翁太不解事。」
力士不禁大怒道:「李輔國休得無禮!五十年太平天子,輔國意欲何為?」
這三語駁斥輔國,那輔國才覺禁受不起,慢慢兒的走開。
力士又代上皇宣誥道:「太上皇勞問將士,無事且退,不必護駕。」
各騎士見輔國氣餒,也不敢倔強,便各納刃下拜,三呼萬歲而退。
力士復叱輔國道:「輔國可為太上皇引馬!」輔國只好上前,與力士相對執轡,導上皇入西內,居甘露殿中,輔國乃退。
殿中蕭瑟得很,但剩老太監數人,器一具食物,都不甚完備,塵封戶牖,草滿庭除。
比華清宮何如?上皇不覺唏噓,執力士手道:「今日若非將軍,朕且為兵死鬼了。」
力士從旁勸慰,上皇復道: 「我兒為輔國所惑,恐不得終全孝道,但興慶宮是我王地,我本欲讓與皇帝,皇帝不受,我乃暫住,今日徙居,還是我初志呢。」
無聊語,聊以自一慰。
待至午餐,膳人進食,多是冷胾殘羹,不堪下箸。
上皇命膳人撤肉,且囑:「自今日始,不必進肉食,我當茹素終身。」
憤極。
草草食罷,直至酉刻,始有老宮婢數人,撥來侍奉,且將上皇隨身衣物,搬取了來,既見上皇,相向號泣。
上皇亦流涕道:「不必如此,我聞皇帝有疾,想此事非他主使哩。」
嗣是與高力士閒步庭中,看侍婢掃除塵穢,芟薙草木,粗一粗整理,才得少安。
輔國因矯旨移徙上皇,也恐肅宗見責,先托張後奏聞,再率六軍將士,趨入內殿,素服請罪。
肅宗被他挾迫,反用好言撫一慰道:「卿等為社稷計,防微杜漸,亦何必疑懼。」
上皇處尚可任權Yan矯制,對諸他人將如何?輔國等歡躍而出。
時顏真卿已入任刑部尚書,卻不忍坐視無言,遂率百僚上表,請問上皇起居。
輔國竟誣為朋一黨一,奏貶為蓬州長史,且把高力士陳玄禮等,一齊劾奏,說他潛謀叛逆,私引兇徒。
裡面又有張皇后浸一潤,竟勒令陳玄禮致仕,流力士至巫州,遣如仙媛至歸州安置,迫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觀,另選後宮百餘人,侍奉西內,令萬安咸宜二公主,皆上皇女。
入視服膳。
看官!你想上皇至此,安心不安心呢?肅宗為張後輔國所制,竟不向西內問安,但遣人侍候上皇起居,只傳言上疾未癒,就是對外事件,本令郭子儀出統諸道兵馬,北攻范一陽一,又被魚朝恩阻撓,事不果行。
到了仲冬時候,淮西節度副使劉展,竟造起反來,大擾江淮。
江淮一帶,雖經永王璘變亂,不久即平,尚無大害。
乾元二年,襄州將康楚元張嘉延,及張維瑾曹玠等先後作亂,影響延及江淮,但也迭起迭亡,無礙大局。
至劉展一反,竟橫行江淮間,所過殘破,蹂一躪數州。
溯源竟委。
展初為宋州刺史,與御史中丞王銑,同領淮西節度副使。
銑貪暴不法,展剛愎自用,節度使王仲銑,奏銑不法,將他誅死,並使監軍邢延恩入陳展罪,亦請捕誅。
延恩以展有威名,恐不受命,特向肅宗獻策,請除展江淮都統,俟他釋兵赴鎮,中道逮捕云云。
肅宗乃命延恩賚敕授展,哪知展已瞧破機關,謂須先得印節,然後啟程。
延恩沒法,馳至江淮都統李峘處,說明原委,令峘暫交印信,轉給與展。
展乃上表謝恩,即帶宋州兵七千,馳赴廣陵。
延恩無從下手,計劃全然失敗,天子無戲言,怎得為欺人計?延恩固誤,肅宗尤誤。
急忙奔回廣陵,聯絡李峘,並約淮東節度使鄧景山,發兵拒展。
展說峘反,峘說展反,彼此移檄州縣,弄得大眾疑惑,無所適從。
但江淮都統的符節,已入展手,反似展奉敕赴任,理直氣壯。
兵民多不直李峘,未曾與展接仗,先已潰奔。
峘奔宣城,延恩奔壽州,展長驅入廣陵,遣將攻鄧景山。
景山覆敗,部兵亦潰。
展乃連陷升潤蘇湖濠楚等州,江淮幾無乾淨土。
景山與延恩,惶急得很,一面奏請調平盧兵援淮南,一面遣使促平盧節度田神功,願以淮南子女玉帛,作為酬勞。
神功正屯兵任城,立選一精一騎南下,到了彭城,才接詔敕,令他討展,他卻名正言順,與展開仗。
展連戰皆敗,棄城東走,神功得入廣陵及楚州,縱兵大掠,復遣將分道追展,且約景山延恩等三面夾攻。
展窮蹙至金山,為神功部將賈隱林追及,一箭中目,趁手殺死。
三路兵搜剿余一黨一,依次蕩平。
只平盧軍沿途擄掠,計十餘日,飽載而歸。
兵亦與強盜相等,苦哉南人!當時北方糜爛,南方本尚寧謐,至此百姓始受荼毒,前遭劉展,後遇神功,兩次掠劫,當然十室九空了。
劉展亂事,貽害不小,故敘述特詳。
還有一陰一忮貪賊的魚朝恩,與李輔國狼狽為一奸一,鎮日裡盅惑肅宗,范一陽一當攻不攻,是為朝廷所誤,東京尚不可攻,偏朝恩定要肅宗下敕,催李光弼即速進兵。
光弼上言賊鋒尚銳,未可輕進,偏魚朝恩責他逗撓,日遣中使督促。
光弼不得已,會集朝恩等攻東京,擇險列營。
僕固懷恩自恃功高,因光弼屢加裁抑,有不滿意,獨引部下出陣平原,光弼使語懷恩道:「依險列陣,可進可退,若列陣平原,敗且立盡,思明未可輕視哩。」
懷恩不從,正齟齬間,史思明驟馬出城,悉眾來犯,懷恩立足不住,便即退後。
頓時牽動後軍,連光弼也支持不住,只好返奔。
思明乘勢進擊,殺死官軍數千人,軍資器械,多被奪去。
光弼渡河,走保聞喜,河一陽一懷州,復為賊陷,唐廷聞得敗狀,上下震驚,忙增兵屯陝。
神策節度使衛伯玉,自東京敗還,到了陝城,急收集潰卒,與新軍協力固守,不到數日,即有賊兵進攻,統將就是史朝義。
伯玉引軍出擊,大破賊兵,朝義再卻再進,伯玉三戰三勝。
思明聞朝義屢敗,不禁憤憤道: 「豎子何足成大事?不如令他速死!」當下命朝義築三角城,欲貯軍糧,限一日告畢。
到了傍晚,思明親往按視,見城雖築就,尚未泥堊,更痛詈朝義,叱他延緩,並令工役立刻加泥,須臾竣事,思明乃返,還是怒氣勃勃,且行且語道:「俟克陝州,定斬此賊。」
看官!你道思明欲殺朝義,果止為攻陝一事麼?說來也有一段隱情,差不多與祿山相似。
思明除夕生,祿山元日生,兩人生年,只隔一日,又是同種同鄉,同投軍伍。
祿山漸貴,思明尚未顯達,土豪有女辛氏,尚未字人,偶見思明面目魁梧,暗生羨慕,便請諸父母,願嫁思明。
不去私奔,還算貞女。
父母以思明微賤,不欲相攸,偏該女拚生覓死,硬欲嫁他,也只得聽女自便。
思明既娶得辛女,當然歡一愛一,惟前時已有私遇,懷妊未產,未幾即生一子,取名朝義。
思明得祿山薦舉,積功至將軍,辛氏亦生子朝清,思明因自負道: 「自我得辛氏為妻,官得累擢,又慶添丁,想是我妻福命過人,所以有此幸遇哩。」
嗣是益一寵一辛氏,並一愛一朝清,漸漸的嫉視朝義。
只朝義素一性一循謹,待士有恩,朝清一婬一酗好殺,士卒多樂附朝義,怨恨朝清,所以思明僭稱帝號,已立辛氏為後,獨至建儲一事,始終未決。
及朝義攻陝屢敗,遂決議除去朝義,立朝清為太子。
三角城竣,即於次日下令,再命朝義攻陝,閱日未克,便當斬首,並在鹿橋驛待報,這令一下,朝義原是自危,就是朝義部下,亦皆恐懼。
部將駱悅蔡文景,密白朝義道: 「陝城豈一日可下?悅等與王,明日就要駢首了。」
朝義道:「奈何奈何?」
悅復道:「主子欲廢長立幼,所以借此害王,今日只好強請主子,收回成命,或可求生。」
朝義俯首不答。
悅與文景齊聲道:「王若不忍,我等將降唐去了。」
好似嚴莊之說慶緒,惟口吻卻是不同。
朝義急得沒法,不得已語二人道:「君等須好好入請,毋驚我父!」
悅等遂率部兵三百,待夜入驛,託言有要事稟報,逕入思明寢所,四顧不見思明,便叱問寢前衛士。
衛士已縮做一一團一,不敢遽答。
悅與文景,立殺數人,才有人說他如廁,指示路徑。
悅等馳入廁所,仍然不見思明,忽聞牆後有馬鈴聲,亟登牆瞭望,見有一人牽馬出廄,正在跨鞍。
悅部下周子俊,彎弓發矢,正中那人左臂,墮一落馬下。
子俊即逾垣出視,悅等亦相繼躍出,到了馬前,仔細一瞧,正是思明。
當將他兩手反剪,捆一綁起來。
隨筆敘來,確是夜景。
思明受傷未死,便問由何人倡逆。
悅大聲道:「奉懷王命!」思明道:「我早晨失言,應有此事,但為子豈可弒父?為臣豈可弒君?爾等難道未知麼?」
悅復道:「安氏子為何人所殺?況足下殺人甚多,豈無報應?」
答語妙甚。
思明太息道:「懷王懷王,乃敢殺我麼?但可惜太早,使我不得至長安。」
悅不與多言,竟牽思明至柳泉驛,令部兵守著,自還報朝義道:「大事成了。」
朝義道:「驚動我父否?」
悅答言未曾,遂令許季常往告後軍。
季常即許叔冀子,叔冀正與周摯駐軍福昌,一聞季常入報,叔冀卻不以為意,既可叛唐,何妨叛思明。
摯驚仆地上,也是個沒用傢伙。
季常馳還,悅即勸朝義道:「一不做,二不休,大義滅親,自古有的。」
弒父也足稱大義嗎?朝義已不知所為,支吾對答,悅遂至柳泉驛,縊殺思明,借氈裹一屍一,用橐駝載還東京。
路過福昌,托思明命,召周摯出見,摯還疑思明未死,貿然出迎,甫至悅軍中,即由悅指麾部兵,把他拿下,一刀兩段。
當下遣使奉迎朝義,共至東京。
朝義即日稱帝,改元顯聖,令部將向貢阿史那玉,率數百騎往范一陽一,令圖朝清。
朝清尚未知思明死耗,既見貢玉,便問及思明安否?貢偽說道:「聞主上將立王為太子,特令貢等促王入侍,請王即日啟行!」朝清大喜,即命治裝。
貢與玉退出後,密令步騎入牙城,專俟朝清出來,便好動手。
偏朝清得微察密謀,竟擐甲登城樓,召貢詰問。
貢潛伏隱處,但遣玉陳兵樓下,與相辯答。
朝清怒起,拈弓在手,射斃玉軍數人,玉返馬佯奔,那朝清不識好歹,下樓出追,才經百餘步,貢在朝清背後,驟馬發箭,立將朝清射倒。
玉還馬再戰,殺退朝清左右,便將朝清擒住,復與貢突入城中,揭示朝義檄文,一面搜獲朝清母辛氏,與朝清一併殺訖。
辛氏願嫁思明得為皇后,當時似具慧眼,哪知卻如是收場。
朝清本不得志,見了朝義榜示,及貢玉各軍,或俯首迎降,或袖手避去。
獨張通儒聞變,召集部下,前來拒戰,終因士卒離心,為亂軍所殺,范一陽一乃定。
朝義遣部將李懷仙為幽州節度使,留守燕京。
但朝義所部節度使,多系祿山舊將,思明僭號時,已多是一陽一奉一陰一違,此次朝義嗣立,更不願受命,眼見得勢處孤危,不久將滅了。
肅宗仍令各道節度使,進攻朝義,且加李輔國為兵部尚書,執掌全國軍務。
看官!你想國家軍政,何等重大?豈可為Yan奴所玩一弄嗎?那肅宗還是昏憒糊塗,在大明宮建設道場,諷經禱福,號宮人為佛菩薩,北門武士為金剛神王,召大臣膜拜圍繞,一面去尊號及年號,以建子月為歲首,子月朔日,受百官朝賀,如元日儀。
會張後生一嬰女,肅宗非常鍾一愛一,暇輒懷抱。
山人李唐入見,肅宗正抱弄幼一女,顧語唐道:「朕頗一愛一此女,願卿勿怪!」唐答道:「太上皇思見陛下,想亦似陛下垂一愛一公主呢。」
因機諷諫,唐頗懷忠。
肅宗不覺泣下,但尚憚著張後,不敢詣西內,直至殘臘相近,方往朝一次。
越年,河東軍亂,殺死節度使鄧景山,自推兵馬使辛雲京為節度使。
未幾,絳州行營又亂,前鋒將王元振,又殺死都統李國貞。
鎮西北庭行營兵,復殺死節度使荔非元禮,自推裨將白孝德為統帥。
警報絡繹不絕,肅宗乃封郭子儀為汾一陽一王,知諸道節度行營,兼興平定國等副元帥。
子儀奉命至絳州,召入王元振,數罪正法。
辛雲京聞風生畏,也查出亂首數十人,一併按誅,河東諸鎮始皆奉法。
肅宗得子儀奏報,心下稍慰,但為張後李輔國所使,反害得無權無一柄一,一切舉動,不得自一由,免不得抑鬱寡歡,時患不豫。
上皇寂居西內,種種悵觸,尤覺得少樂多憂,淒然欲盡。
曾記上皇嘗自吟道:
刻木牽絲作老翁,雞皮鶴髮與真同。
須臾舞罷寂無事,還似人生一世中。
是時上皇已七十八歲了,年力衰邁,禁不住憂病相侵。
忽有一方士從西方來,自言能覓楊太真,欲知他如何覓法,且至下回再表。
先聖有言,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此實千古不易之至論,試證諸本回而益恍然矣。
玄宗納子婦為妃,便生出許多禍亂,後來且受制於子婦,不能修身齊家者,寧能治國平天下乎?肅宗嬖悍妻,任權Yan,為子不孝,為夫不義,為君不明,是亦一不能修齊,即不能平治之明證也。
即如安史之亡,雖由逆報昭彰,萬不能避,然安祿山之死,死於婦人,史思明之死,亦未始不死於婦人。
廢長立幼之議起,而揕胸擊頸之禍作。
身不修,家不齊,必至殺身覆家而後止,遑問治國平天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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