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86回 信方士藥死唐武宗 立太叔竄斃李首相
卻說武宗聞澤潞已降,劉稹授首,即與李德裕等,商酌善後事宜。
德裕面奏道:「澤潞已平,邢洺磁三州,無須再置留後,但遣盧弘止宣慰三州,及成德魏博兩鎮,便可了事。」
武宗道:「郭誼應若何處置?」
德裕道:「劉稹豎子,膽敢拒命,統由郭誼等主謀,到了勢孤力竭,又賣稹求賞,如此不誅,何以懲惡?」
武宗點首道:「卿言甚是。
朕當令石雄入潞,藉應謠言便了。」
原來潞州曾有妄男子,在市喧叫道:「石雄七千人到了。」
是時劉從諫尚在,目為妖言,把他捕戮。
及劉稹逆命,德裕曾將此事奏聞,且言欲破潞州,必用石雄,所以武宗特遣石雄入潞,令帶七千人隨行。
郭誼既獻入劉稹首級,滿望朝廷封賞,即授旌節,好幾日不見命下,乃語部眾道:「大約朝廷將徙我別鎮,所以這般遲滯。」
遂閱鞍馬,治行裝,專待朝使到來,約定行止。
你亦想作劉悟麼?奈福命不及何!忽由巡卒入報道: 「河中節度使石雄,帶兵來了。」
誼頗有懼色,但此時不能再拒,只好率眾出迎。
雄與敕使張仲清,聯轡入城,誼參賀已畢,張仲清宣言道: 「郭都知告身,來日當至,此外將吏告身,俱已帶到,請晚間來牙交代。」
誼等唯唯而出。
雄即命河中七千人,環集毬場,至晚召誼等受命,一一唱名引入。
誼先進去,即由雄喝聲動手,將他拿下。
余如王協董可武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武德等,一併拘住,悉送京師。
還有劉稹部將劉公直,已將澤州降與王宰,亦由宰檻送入京。
唐廷已得稹首,懸示都門,復令石雄發從諫一屍一,暴露潞州市三日。
雄剖棺驗視,面色如生,一目尚開,經雄手刃三次,血流如瀋。
想是命數中應該斬首。
陳一屍一三日,仇人各用刀剔骨,幾無遺骸。
文士張谷張沿陳揚庭,嘗屢言古今成敗,規戒從諫。
雄頗聞文名,飭吏查訪,已被郭誼殺死,未免嗟悼。
張谷嘗納邯鄲女為侍妾,名叫新聲,曾勸谷挈族西去,且語谷道:「天子以從諫為節度,並非有攻城野戰的功勞,足以褒錄,不過因乃父挈齊十二州,歸還朝廷,方不忍奪他嗣襲。
自從諫據有澤潞,未嘗具一縷一蹄,為天子壽,左右又皆無賴徒,試想憲宗朝數鎮顛覆,大都雄才傑器,尚不能固天子恩,況從諫擢自兒女手中,以不法始,必以不法終。
大丈夫當見機而作,毋得顧一飯恩,以骨肉畀健兒噉食呢。」
言訖,悲泣嗚咽,幾不自勝。
谷終不能決,遷延至三月有餘,反恐新聲語洩,竟將她用帛縊死。
有此慧女子,卻不得令終,所遇非人,特志之以存感慨。
後來谷竟遭難,家屬駢誅。
宜哉。
從諫妻裴氏,由雄送入都中,候旨發落。
武宗因裴氏系出名門,弟裴問首先效順,不忍誅及裴氏,擬下詔免死。
偏刑部侍郎劉三復,固言不可,乃將裴氏賜死,以一屍一還問,令他殮葬。
所有郭誼王協董可武等,盡行正法。
加李德裕太尉,爵衛國公。
德裕入朝固辭,武宗道:「朕只恨無官賞卿,卿若不應得此,朕也不願授卿了。」
德裕乃拜謝而退。
昭義節度使盧鈞,馳入潞州,慰撫兵民。
鈞素寬厚一愛一人,當鎮守襄一陽一時,已是眾志鹹孚,一入天井關,昭義散卒,聞風趨附,俱蒙厚待。
至入潞城後,人情悉洽,昭義遂安。
武宗從德裕議,割澤州歸隸河一陽一,減鎩昭義軍勢力,免生後亂;且飭各道兵一律歸鎮,封賞有差。
德裕復追論維州悉怛謀事,歸咎牛僧孺。
武宗但贈悉怛謀為右衛將軍,不加僧孺罪責。
德裕乃申奏道:「劉從諫據澤潞十年,太和中入朝,牛僧孺李宗閔執政,不留從諫在京,縱令還鎮,致釀成今日大禍。
且聞昭義孔目官鄭慶,曾言從諫每得二人書牘,皆自一焚燬,可見二人一陰一庇從諫,實為亂階,今幸陛下威靈,得平叛逆。
惟欲清源正本,還應譴及牛李二人。」
報復太甚,私憾何深?武宗徐徐道:「且俟再議?」
德裕意終未釋。
過了數日,復呈入河南少尹李述書,略言:僧孺聞劉稹敗死,有失聲歎恨等情。
安知非德裕架誣?當下惱動武宗,再貶僧孺為循州長史,流宗閔至封州。
德裕因率同百官,請上尊號,稱武宗為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武宗不受。
經德裕等固請,表至五上,方才允准。
於是郊天祭廟,下詔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遍宴群巨,慶賀了好幾日。
皇太后王氏即敬宗母。
得病身亡,變喜為哀,易賀為吊,免不得又有一番忙碌。
禮官上太后尊謚,乃是「恭僖」二字,袝葬光陵東園。
光陵即穆宗陵。
是時同平章事李紳,以足疾辭職,復出為淮南節度使,召淮南節度使杜悰入朝,拜右僕射,兼同平章事。
悰本岐一陽一公主夫婿,見七十四回。
文宗季年,公主已歿,悰由澧州刺史,升任鳳翔節度使,復自鳳翔徙鎮淮南。
武宗嘗聞揚州倡女,善為酒令,因飭淮南監軍,選北數人。
監軍轉告杜悰,請他同選,悰搖首道:「我不奉詔,怎得妄進倡女?」
監軍即奏悰不肯選旨,武宗歎道:「杜悰得大臣體,朕知愧了。」
遂召悰入相。
悰既受職,獨好宴飲,不甚理事,乃復出為西川節度使。
既而李紳病歿任所,悰移鎮淮南。
惟杜悰罷相時,崔鉉亦同時免職,改任戶部侍郎李回同平章事。
回系唐室宗族,頗有膽識,澤潞事起,曾奉詔宣慰河北三鎮,並促進師,三鎮無不畏服,以此為武宗所器重,特加拔擢。
但軍國重事,仍專任李德裕評議。
李回李讓夷,不過奉令承教,署名畫諾,便算盡職。
德裕以西域軍事,尚未告竣,因上言:「回鶻衰微,烏介窮蹙,應乘此蕩平回鶻,規復河湟,望遣使賜張仲武詔書,諭以鎮魏兩鎮,已平昭義,只回鶻未滅,仲武尚兼北面招討使,應早思立功,毋落人後。」
武宗依言頒詔,促仲武進一逼一烏介,仲武出兵數次,收降回鶻散卒,約數萬人。
巡邊使劉濛,亦報稱吐蕃內亂,可乘機收復河湟。
武宗擬大舉平西,偏偏志未畢償,病已纏體,遂令一位英明果斷的主子,漸漸的形神瘦弱,力不從心。
看官可知武宗即位時,年只二十七齡,改元後僅歷五年,還只三十二歲,春秋方盛,大可有為,如何疾病加身,害得支撐不住?虛設問答,較便梳櫛。
小子查考唐史,才知有一大病源,不得不從頭敘來。
唐自高祖立老子廟,尊為太上玄元皇帝,後世子孫,奉為成例,待遇方士,無不加厚,所以道教嘗盛行一時。
此外又有佛教、祅教、摩尼教、景教、回教五種,佛教自漢迄唐,愈沿愈盛,唐太宗時,僧玄奘至西域取經,攜歸佛典六百五十餘部,譯成華文,輾轉流傳,徒侶日眾。
武宗以前,全國佛寺,多至四萬餘所,僧尼達四十萬人。
祅教由波斯國傳入,敬火以表天神,亦稱拜火教,唐初已盛行中國,朝廷為立祅正袚祝等官,管轄教徒。
摩尼教就從祅教脫胎,參入佛教景教等旨,別成一派,相傳為波斯人摩尼所創。
其實摩尼二字,就是中國高僧的意義,由波斯傳入回紇,更由回紇傳入唐朝,京都內外,多建摩尼寺,凡回紇人留居中國,常借寺中棲宿。
景教實耶穌教的一派,唐太宗時,波斯人阿羅本,繼經至長安,自稱為景教徒,取教旨光華的意義。
太宗為建波斯寺,至玄宗時,波斯為大食國所並,因改波斯寺為大秦寺,大秦即羅馬國的變稱,景教實發源羅馬,所以易名存實。
德宗時,長安大秦寺僧京靜,曾建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窮溯原委,頗稱詳明。
至回教為摩罕默德創行,摩罕默德系阿剌比亞人,阿剌比亞即今之阿剌伯。
參酌耶穌教及猶太教等,別成一教,廣集教徒,征服異域,創成一大食國。
大食即阿剌比亞,波斯人有此稱呼,所以唐廷亦呼為大食。
莫非因他蠶食四方麼?大食人來華互市,請諸唐廷,得在廣東一帶,建造會堂,廣傳教旨。
這四種宗教,統是西洋輸入,唐廷准他傳佈,不加禁止。
元元本本,殫見洽聞。
獨武宗專信道教,不准異教流行,凡國中所有大秦寺摩尼寺,一併撤毀,斥逐回紇教徒,多半道死。
京城女摩尼七十人,無從棲身,統皆自盡。
景僧祅僧二千餘人,並放還俗。
又令京都及東都,只准留佛寺二所,每寺留僧三十人,各道只留一寺,余皆毀去。
僧尼勒令歸俗,田產歸官,寺材改葺公廨驛捨,銅像鐘磬,熔作制錢,共計毀寺四千六百餘區,及招提有常住之寺。
蘭若佛徒靜室。
四萬餘間,還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收良田數千萬頃,奴婢十五萬人。
閱至此,應為稱快。
古來帝王排佛,共有三人,魏太武帝周武帝及唐武宗,釋家稱為三武之禍。
武宗排斥異教,不遺餘力,專心致志的迷信道教。
即位初年,即召入方士趙歸真,向受法菉,稱歸真為道門教授先生,即至禁中築一望仙觀,令他居住。
政躬稍暇,常至觀中聽講法典,信奉甚虔。
歸真引入徒侶,為武宗修合金丹,說是長生不老的仙藥,武宗服藥下去,自覺一精一神陡長,一陽一興甚酣,一一夜能御數女,暢快無比。
哪知情一欲日濃,元氣日耗,各種興一陽一的藥餌,多半是催命的毒物。
武宗年甫逾壯,日服此藥,漸漸的容顏憔悴,形色枯羸。
當時專一寵一的嬪御,第一位要算王才人。
才人系邯鄲人氏,家世失傳,穆宗時選入宮中,年僅十三,已善歌舞,後來賜與穎邸,一及笄年,一性一情兒很是機警,模樣兒愈覺苗條,亭亭似玉,裊裊如花。
武宗本是頎晰,王女亦頗纖長,一對璧人,天作之合,當然情投意合,我我卿卿。
及武宗即位,封王氏為才人,一寵一擅專房,武宗每畋苑中,王才人必跨馬相隨,袍服雍容,幾與武宗相似。
道旁人士,遠遠窺視,還疑有兩位至尊,相與出入。
有時也能握輕弓,發一二矢,射倒幾個小禽小獸,色藝俱工,確是難得。
武宗越加一寵一愛一,擬立她為皇后。
偏李德裕謂才人無子,家世又未曾通顯,恐貽天下譏議,武宗乃止。
但因後宮佳麗,無過王才人,寧將正宮位置,虛懸以待,不願濫竽充數。
自憲宗以降,已五代不立皇后。
及武宗有疾,王才人每諫武宗道:「陛下日服丹藥,無非希望長生,妾見陛下近日膚澤枯槁,深抱杞憂,還望陛下審慎,少服丹藥。」
武宗尚說無妨,且言趙歸真說是換骨,應該瘦損,所以愈服愈病,愈病癒服。
又召入衡山道士劉玄靜,令為崇玄館學士,還是玄靜有些見識,固辭還山。
好算明哲保身。
武宗尚是未悟,一陰一精一日鑠,一性一加躁急,往往喜怒無常,嘗問德裕道:「近來外事如何?」
德裕道:「陛下威斷不測,外人頗加驚懼,現在四境承平,願陛下寬待吏民,務使為善不驚,得罪無怨,然後中外鹹安?」
武宗默然不答,返入內寢。
德裕自退。
原來德裕專一政有年,才高量淺,所有恩怨,無不報復。
方士趙歸真得一寵一,德裕再三指斥,引為深恨。
澤潞一役,又由德裕奏明武宗,不准宦官預事。
內如中尉樞密,外如各道監軍,無從掣肘,因得成功。
但內外Yan豎,視德裕如眼中釘,常欲把他攆逐,因此勾結方士,日夕進讒。
武宗也滋不悅,惟表面上仍敷衍過去。
德裕雖上疏乞休,也不見許。
給事中韋弘質,上言宰相權重,為德裕所駁斥,貶令出外。
德裕又嘗言省事不如省辟,省辟不如省吏,因請罷郡縣吏約二千餘員。
在德裕的意思,原是為國除弊,顧不得甚麼仇怨,無如內外怨聲,已是叢集,只因主眷未衰,一時動彈他不得。
至會昌五年殘臘,武宗抱病已劇,詔罷來年正旦朝會,到了六年正月,並不見武宗視朝,德裕除叩閽問安外,專理朝廷政務,無暇顧及宮禁。
哪知左神策中尉馬元贄等,已密佈心腹,定策禁中,竟傳出一道詔旨,立光王怡為皇太叔,權勾當軍國政事。
皇太弟後,又出一位皇太叔,正是聞所未聞。
先是李錡伏誅,家屬沒入掖廷,見七十二回。
有妾鄭氏,生有美色,為憲宗所一愛一幸,納入後宮,幾度春風,得產一子,取名為怡,排行在第十三。
憲宗有子二十人。
幼時即寡言笑,宮中統目為癡兒。
少長,受封光王,益自韜晦,雖群居游處,未嘗出言。
至武宗疾篤,旬日不頒一諭,馬元贄等乘此生心,擬擇嗣統,好做一班佐命功臣。
武宗本有五子,長名峻,封杞王,次名峴,封益王,三名岐,封兗王,四名嶧,封德王,五名嵯,封昌王。
不過年皆幼弱,未識大政,宮內一班宦豎,更以為子承父統,乃是尋常舊例,就是擁立起來,也沒甚功績可言,不若迎戴光王,較為得計。
如見肺肝。
於是遂擅傳詔命,但說皇子年幼,令皇太叔處分國事。
李德裕等未知詭謀,總道是武宗親命,不敢對駁。
哪知武宗已死多活少,連人事尚且不省,還顧甚麼傳統不傳統呢?會昌六年六月甲子日,武宗疾已大漸,王才人侍立榻旁,武宗瞪視良久,好容易說出一語道:「我要與汝長別了。」
王才人忍著淚道:「陛下大福未艾,怎得出此不祥語?」
武宗再想發言,偏喉中已是痰塞,不能再語,只好用手指口,兩目卻注視不瞬。
王才人已揣透意旨,便道:「陛下萬歲後,妾願以身殉。」
武宗方略有歡容,模模糊糊的說了一個「好」字,嗣是遂不復言。
承統問題,全不提及,徒望王才人殉節,戀戀私情,何足道哉?未幾駕崩,在位六年,止三十三歲。
王才人悉取貯遺,分給左右,遂哭拜榻前道:「陛下英靈,契妾同去,妾謹遵前約了。」
遂解一帶自盡榻下。
不愧烈婦。
馬元贄等奉光王怡即位,改名為忱,是為宣宗,命李德裕攝行塚宰事,奉上冊寶。
宣宗朝見百官,哀戚滿容,及裁決庶務,獨一操一剛斷,宮廷內外,才知他有隱德,並不是全然愚柔。
即位禮成,宣宗顧左右道:「適才奉冊的大臣,就是李太尉麼?他每顧我,使我一毛一發洒淅,不寒而慄呢。」
德裕貶死,伏此數語。
當下尊生母鄭氏為皇太后,追贈王才人為賢妃。
閱數月,安葬武宗,告窆端陵,並將王賢妃附葬陵旁。
妃生前得專房一寵一,後宮嬪媛,多懷顧忌,至殉節捐軀,大義凜然,宮人都為感動,把舊怨一齊蠲釋,相率送葬,同聲一哭,這可見公道猶存,無德不報哩。
一再稱揚,無非風世。
宣宗既一陰一忌德裕,踐阼才經數日,即罷德裕為檢校司徒,出任荊南節度使。
迅雷不及掩耳,非但德裕所不料,就是中外吏民,亦覺是意外奇聞。
接連又將李讓夷罷相,改任翰林學士白敏中,及兵部侍郎盧商,同平章事,且命牛僧孺李宗閔崔珙楊嗣復李玨五人,一併內遷。
惟宗閔未及啟行,病死封州。
趙歸真誅死,仍度僧尼,京中增置八寺,嗣且令各處寺址,盡行修復。
盡澳舊政,太覺無謂。
惟聞劉玄靜道術高深,前曾辭歸衡山,不與俗伍,應非趙歸真可比,乃復徵聘入都,由宣宗親受三洞法菉。
更可不必。
既而臘鼓催殘,改元期屆,元旦,朝獻太清宮。
越日,朝享太廟。
又越日,至南郊祭天,改稱大中元年,受百官朝賀,大赦天下。
會值天旱,自正月至二月不雨,宣宗避殿減膳,理京師囚,罷太常教坊習樂,出宮女五百人,放五坊鷹犬,停飛龍廄馬粟,果然甘霖下降,沛澤如膏,朝野都稱頌皇恩。
同平章事白敏中,本由李德裕引入翰苑,至德裕失勢,敏中入相,獨希承上旨,令一黨一與頌德裕罪,遂貶德裕為太子少保,分司東都。
過了半年,廷臣尚交構德裕,冊貶為端州司馬。
越年,又貶為崖州司戶參軍,德裕竟病死貶所,年六十三,怨家多半稱快。
惟右補闕丁柔立,前遭德裕擯斥,至是獨上疏訟德裕冤,又被謫為南一陽一尉。
宣宗嘗問白敏中道:「朕昔送憲宗安葬,道遇風雨,百官皆散,惟山陵使身長多髯,攀住靈輿,冒雨不避,這是何人?」
敏中答是令狐楚,現已去世了。
宣宗問有無子嗣?敏中謂:「有子名綯,頗有才能。」
宣宗即召令狐綯入見,問及元和政事。
綯奏對甚詳,遂得擢為知制誥,尋升授翰林學士。
綯夜夢見德裕,與語道:「公幸哀我,使得歸葬。」
綯夢中允諾。
翌晨起一床一,長子滈入問起居,綯即與語夢中情形,滈惶然道:「執政皆蓄憾李公,如何發言?」
綯亦猶豫未決。
不意是夕又復入夢,那前任太尉後貶司戶的李文饒,目光炯炯,竟來責他負約。
綯正無詞可對,突聞雞聲一叫,才得驚醒,早起復語子滈道:「衛公一精一爽,確是可畏,我若不言,禍將及我。」
乃冠帶入朝,請許德裕歸葬。
宣宗方向用令狐綯,勉允所請。
後至懿宗即位,用左拾遺劉鄴言,追復德裕太子少保衛國公官爵,賜尚書左僕射。
敘及後事,寓善善從長之意。
小子有詩詠李德裕道:
漢代乘驂霍子孟,唐廷奉冊李文饒。
假使功成身早退,禍機寧致及身招。
大中元年,文宗母蕭太后崩,追諡貞獻。
越年太皇太后郭氏暴崩,外人頗有異言,欲知隱情,試至下回再閱。
憲宗服丹藥而崩,穆宗亦然,武宗豈未聞及,乃亦誤信趙歸真,餌服金丹,以致速死。
俗語有言:「做了皇帝想登仙」,豈非愚甚?且彌留之際,專為一愛一妃顧慮,而於後嗣問題,全未提及,何其戀私情而忘大局耶?王才人以身殉主,節義可風,但於武宗實多慚德,褒王才人,實隱刺武宗,書法固微而顯歟。
太叔承統,古今罕聞;李德裕以一代功臣,驟遭貶死,雖德裕未得為完人,究無竄殛之罪,直書竄死,所以甚宣宗之失也。
德裕死而托夢令狐綯,冤魂其果未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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