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77回 平叛逆因驕致禍 好盤遊拒諫飾非
卻說劉悟見魏氏等楚楚可憐,不忍加誅,仍令返入內室,復遣妻李氏入慰。
原來悟是前平盧節度使劉正臣孫,正臣為國殉難,叔父全諒,節度宣武,置悟為牙將,悟得罪他去,輾轉奔徙,仍入平盧。
李師古見悟狀貌,嘗語左右道:「此人必貴,但恐敗壞吾家。」
既有此識,何故重用?乃令統領後軍,並妻以從妹,欲令他誠心歸附,誰知他倒戈入鄆,果如師古所料。
悟遣妻撫一慰魏氏,姑嫂間自然歡洽。
至夜間悟入休息,魏氏復來道謝,悟很是憐一愛一,竟與魏氏小宴敘情,還有蒲袁二氏,一同旁侍。
蒲氏向稱蒲大一姊,袁氏向號袁七一娘一,兩人本為李家婢,師道見姿色可人,遂與有私,列為小星,至是入侍劉悟,做了魏氏的紅一娘一,從旁兜攬,竟勸魏氏伴悟同榻。
魏氏也沒有甚麼廉恥,樂得撐篙近舵,與悟成了好事。
蒲大一姊袁七一娘一,也沾染余潤,挨次輪流,女三成粲,悟樂可知。
不怕李氏吃醋麼?且因朝廷初下詔令,曾有賞格,謂能殺師道,率眾來降,即畀師道官爵,悟以為坐得十二州,遂補署文武將佐,更易州縣長吏,且面語僚屬道:「軍府政事,一切仍舊,我但與諸君抱子弄孫,尚復何憂?」
想是得了三美,遂思多育子孫。
過了三日,魏博行營,遣使修好,悟接待來使,開庭設宴,席間命壯士手搏,娛騁心目。
悟本多力,也搖肩攘臂,離座助勢,且顧語來使,自誇勇武。
來使面諛數語,引得悟心花怒開,連盡數大觥。
宴畢,來使辭行,乃厚贐遣歸。
看官道魏博使人,果當真修好麼?他是受了田弘正密命,來覘劉悟舉動。
弘正自得師道父子首級,即露佈告捷,因恐師道首級非真,特召夏俟澄辨認。
澄系師道麾下,受擒後歸弘正差遣,至是見師道首,長號暈絕,良久方蘇,復抱首一舐一面,慟哭不置。
弘正也為改容,目為義士。
但已見得逆首非虛,立遣人傳送京師。
憲宗大喜,命戶部侍郎楊於陵為淄青宣撫使,分十二州為三道,鄆曹濮為一道,淄青齊登萊為一道,兗海沂密為一道。
自李正己據有淄青,歷李納及師古師道,凡四世,共計五十四年,名為唐屬,實是獨霸一方,自除官吏,不供貢賦。
即如淮西成德各軍,亦皆與平盧相似,經憲宗依次略定,河南北三十餘州,乃盡遵唐廷約束,不再跋扈了。
這是憲宗得人之效。
憲宗懲前毖後,欲徙劉悟至他鎮,因恐悟不受代,復須用兵,乃密詔田弘正偵察。
弘正遂一陽一稱修好,一陰一使窺伺。
及得使人還報,不禁冷笑道:「匹夫小勇,有何能為?若聞改徙,必行無疑。」
一語道破。
當即密報憲宗。
憲宗遂徙悟為義成節度使,且令弘正帶兵入鄆,迫令交代。
劉悟正耽情酒色,樂以忘憂,忽接到移鎮詔敕,頓吃了一大驚,又聞田弘正引兵到來,更急得形神沮喪,手腳慌忙,夜間草草整裝,也不及與魏氏等歡敘,俟到天明,已有人入報道:「魏博軍無數到來,距此只數里了。」
悟倉皇出迎,李公度賈直言郭昈李存等隨著,離城二里,即與田弘正遇著,客亭相見,寒暄數語,弘正便欲入城。
悟尚擬同入,想總為了三婦。
弘正道:「天子命不可違。
鄆城事由弘正料理,倘如公以下,尚有眷屬等人,未曾挈領,自當護送前來,請勿多慮!」悟懊悵自去。
惟郭昈李存謀除李文會,先已遣使至登州,詐傳悟命,召他入鄆,途次將他刺死,及攜首回來,昈存等已隨往滑州,無從覆命,只好報知田弘正。
弘正以文會助逆,理當處死,不必再議。
此外悉除苛禁,聽民安居,所有赴滑諸將吏家屬,統遣吏護送入境。
惟師道家屬,照例應當連坐,特表請詔敕施行。
旋得詔旨下來,師道妻魏氏以下,應沒入掖庭,師古子明安,令為郎州司戶參軍,明安母裴氏,得隨子赴任,其餘宗屬,流徙遠方。
看官道憲宗此詔,何故重罪輕罰?這也是劉悟有情魏氏,特地上表陳請,詐稱魏氏是魏征後裔,應該援議賢議功兩例,免她死罪。
明安母子,與師道本不同謀,理難連坐等語,悟為明安母子營救,當是受教妻室。
所以憲宗從輕處置。
弘正依詔辦理,複查得師道簿書,有賞王士元等十六人,系為刺殺武元衡案件,遂按名索捕,盡行搜獲,解送京師,訊實正法。
其實王士元等,尚非真正兇手,他是冒功受賞,被捕後亦知難免,索一性一供認了案。
京兆尹崔元略,頗探知隱情,憲宗以為罪惡從同,也無暇辨正了。
田弘正得加授檢校司徒,兼同平章事,仍令還鎮;調義成節度使薛平,為平盧節度使,兼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使;任淄青行營供軍使王遂,為沂海兗密等州觀察使;徙淮西留後馬總,為鄆曹濮等州節度使,分鎮而治,總道是力弱易制,永遠相安,哪知王遂殘酷不仁,激成怨讟,不到半年,便被役卒王弁等拘住,責他盛暑興工,用刑刻暴等罪,亂刀砍死,弁自稱留後。
嗣經棣州刺史曹華,受命赴沂,拘送王弁,腰斬東市,余一黨一盡殲。
華繼任沂海兗密觀察使,禍亂才算敉平。
宰相裴度,曾為憲宗討平元濟,至師道授首,亦由度在朝密議,始得成功。
度又極言中官專恣,禍甚藩鎮,並與皇甫鎛程異不協。
鎛異遂潛引中人,百端構度,度竟被出為河東節度使,不過同平章事職銜,尚未撤銷。
既而程異病死,鎛薦河一陽一節度使令狐楚入相,楚與鎛為同年進士,所以引入。
河東節度使張弘靖,卸職還朝,適宣武節度使韓弘入朝,請留京師,乃命弘靖往代,進韓弘為司徒,兼中書令。
魏博節度使田弘正,也入都朝覲,情願留京,三表不許,命他兼職侍中,優詔遣歸。
弘正雖奉命還鎮,但兄弟子侄,多留官京中,憲宗皆擢居顯列,朱紫滿朝,人以為榮。
惟憲宗以兩河平定,群藩帖服,愈覺得太平無忌,功德巍巍。
皇甫鎛等獻媚貢諛,奉憲宗尊號,稱為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一班度支鹽鐵等使,隨時進奉,多多益善。
從前藩鎮未平時,進奉的名目,叫作助軍,及藩鎮已平,易助軍為助賞,至進上尊號,又改稱為賀禮,就是左右軍中尉,亦各獻錢萬緡。
無非導君以侈。
看官試想!天下有幾個毀家紓難的大忠臣,所有進奉諸官吏,哪個不是刻剝百姓,吸了民間的膏血,移作媚上的資本?庫部員外郎李渤,出使陳許,還言:「渭南諸縣,民多流亡,弊由計臣聚斂,剝下媚上,以致如此。」
皇甫鎛等恨他多言,伺隙圖渤。
渤卻見機謝病,辭職告歸,他本號為少室山人,前因朝廷迭召,無奈就征,此次見忌當道,他當然不應戀棧,一官敝屣,還我本來,才不愧為高士呢。
闡表清一操一。
台州刺史柳泌,奉旨蒞任,日驅吏民採藥,歲余不得一仙草,自恐得罪,逃匿山中。
浙東觀察使捕泌送京,皇甫鎛李道古等,代為庇護,泌竟免罪,反得待詔翰林。
又令他合藥進供,憲宗取服以後,日加燥渴。
起居舍人裴璘上言:「藥止療疾,不應常服。
況金石酷熱有毒,益以火氣,更非臟腑所能勝受。
古語有云:『君飲藥,臣先嘗。
』請令泌先餌一年,試驗利害,然後再服不遲。」
憲宗不但不從,反貶璘為江陵令。
同平章事崔群,為皇甫鎛所排擠,出為湖南觀察使。
知制誥武儒衡,系故相元衡從弟,抗直敢言,又為令狐楚所嫉忌,特想出一法,薦用狄兼謨為左拾遺。
兼謨為狄仁傑族曾孫,嘗登進士第,辟襄一陽一府使,剛正有祖風,舉為言官,本是材足稱職,但觀令狐楚薦牘,內言:「天後竊位,諸武專橫,賴狄仁傑保佑中宗,克復明辟,兼謨為功臣後裔,更且才行優長,亟宜錄用」云云。
看他文字,似與武儒衡沒甚關係,其實指斥武氏,便是影射儒衡。
儒衡知他言外有意,忙泣訴憲宗道:「臣祖平一,當天後朝,遁跡嵩山,並未在位……,」憲宗不待說完,便點首道:「朕知道了。」
武平一不見前文,便是高隱之故。
儒衡乃退。
未幾,遷中書舍人,左軍中尉。
吐突承璀自淮南還都後,仍然得一寵一,輾轉援引,一黨一類甚繁。
後來一黨一派分裂,內侍王守澄陳弘志等,與承璀勢力相當,互為傾軋,蕭牆裡面,早已隱伏戈矛。
憲宗誤服金石,致多暴躁,左右宦官,往往獲罪致死,因此人人自危,時虞不測。
承璀嘗與憲宗次子澧王惲友善,從前太子寧病歿時,勸憲宗立惲為儲,憲宗因惲母微賤,特立遂王恆為太子,至是憲宗有疾,承璀復謀立惲,太子恆得知消息,密遣人問諸司農卿郭釗,釗系太子母舅,囑使傳語道:「殿下但應孝謹,靜俟天命,幸勿他謀。」
郭氏子弟,始終盡禮。
太子才耐心靜待。
到了元和十五年元日,憲宗因寢疾罷朝,群臣惶恐,會義成節度使劉悟來朝,賜對麟德殿,及悟趨出,語群臣道:「主體平安,保毋他慮。」
群臣聽了悟言,總道是易危為安,放心歸第,不料過了一宵,宮中竟傳出駭聞,說是聖駕賓天,宰相以下,倉猝入臨,趨至中和殿,就是御寢所在,但見殿門外面,已由中尉梁守謙,帶兵環衛,裡面寢室,為王守澄陳弘志及諸宦官馬進潭劉承韋元素等把守,不准群臣趨進龍一床一。
陳弘志且揚言道:「皇上誤服金丹,毒發暴崩,真是出人意料,幸留有遺詔,命太子嗣位,授司空兼中書令韓弘,攝行塚宰,太子現在寢室,應即日正位,然後治喪便了。」
別人不言,獨讓陳弘志出頭,明明是賊膽心虛,自欲洗清逆案。
皇甫鎛令狐楚等,本來是沒甚氣節,且見寢殿內外,已被一班Yan豎,佔了先著,盤踞牢固,料知不便抗爭,只好唯唯從命。
陳弘志手段甚辣,密遣心腹伺諸道旁,俟吐突承璀及澧王惲奔喪,竟出其不意,將他殺死,外人亦不知為誰氏所遣,宮廷中且未悉兩人死耗,專辦太子即位禮儀,及料理喪具等事。
太子恆即位太極殿東序,是謂穆宗,賜左右神策軍錢,每人五十緡。
皇甫鎛已畢朝賀,退回私第,翌晨復擬入朝,忽由中使頒到詔敕,數責罪狀,謫竄崖州,令為司戶參軍。
鎛不覺淚下,待中使出去,與家人敘別,免不得相對悽惶,繼且自歎道:「王守澄陳弘志等謀逆,我身為宰相,不能討叛,罪固當死,若說我薦引方士,藥死皇上,這卻未免冤枉哩。」
自知頗明,然已遲了。
乃出都南行,後來竟死崖州,中外稱賀。
左金吾將軍李道古,亦坐貶循州司馬,杖死方士柳泌,及浮屠大通。
中尉梁守謙以下,都進官有差。
弒君逆一黨一,反得蒙賞,唐事可知。
進任御史中丞蕭俛,及翰林學士段文昌同平章事,尊生母郭貴妃為皇太后,追贈太后父曖為太尉,母為齊國大長公主,兄釗晉授刑部尚書,鏦為金吾大將軍。
太后移居興慶宮,朔望三朝,穆宗每率百官詣宮門上壽,或歲時慶問燕饗,後宮戚里,暨內外命婦,聯襼入宮,車騎雜沓,環珮鏗鏘,豪華烜赫,備極一時。
迭應七十四回。
穆宗務為奢侈,尤好嬉游,即位未幾,御丹鳳門,宣詔大赦,召入教坊倡優,令演雜戲,縱觀恣樂。
越數日,又至左神策軍,觀角牴戲,即手搏戲。
監察御史楊虞卿等,上疏諫阻,穆宗一陽一為優答,仍然未改。
柳公綽弟公權,書法遒勁,得邀主賞,召入為翰林侍書學士。
穆宗嘗問道:「卿書何這般佳妙?」
公權答道:「用筆在心,心正筆自正。」
穆宗亦悚然動容,知他借筆作諫;但江山可改,本一性一難移,更兼左右宵小,逢君為惡,日加從恿,單靠著兩三直臣,幾句正話,哪能挽回主聽,驟改前非?一薛居州其如宋王何?江陵士曹元稹,具有文才,善作歌曲,嘗與監軍崔潭峻交遊。
潭峻錄稹舊作,歸白宮中,宮人多喜歌誦,宛轉悠揚,曲盡妙趣。
穆宗問為何人所制?當由潭峻報明姓氏,並盛稱稹才可用,遂召他入都,命為知制誥。
中書舍人武儒衡,瞧他不起,會當溽暑,與同僚食瓜閣下,稹亦在座,儒衡見瓜上有蠅,用扇揮去,且語道:「適從何來?遽集於此。」
同僚大半失色,儒衡意氣自如,稹懷慚而退。
稹字微之,憲宗時曾為左拾遺,奏議頗多,尋為監察御史,輒出外按獄。
少年喜事,日遭詬病,遂被當道參劾,貶為江陵士曹參軍。
武儒衡因他交通中官,復得干進,所以格外奚落。
若論他文才詩思,與白居易實相伯仲,所傳歌詞,天下稱頌,時號為《元和體》,往往播諸樂府,宮中呼為元才子。
不過出處未慎,身名兩敗,可見才德兩字,是缺一不可呢。
為有才者作一棒喝。
是年六月,葬憲宗於景陵。
憲宗在位十四年,享年四十二歲,史稱憲宗志平僭叛,所向有功,好算一中興主,可惜晚節不終,致為宦官王守澄陳弘志等所弒,這正是一代公評。
惟穆宗既葬憲宗,益事游畋,趁著秋涼天氣,帶了後宮佳麗,游魚澡宮,浚池競渡,賜與無節。
且欲開重一陽一大宴,拾遺李玨,與同僚上疏道:「元朔未改,山陵尚新,雖陛下俯從人欲,以月易年,究竟三年心喪,禮不可紊,合宴內廷,究應從緩為宜。」
穆宗不聽。
到了九月九日,宴集百官,格外豐腆,足足暢飲了一天,既而群臣入閣,諫議大夫鄭覃崔郾等五人進言,略謂:「陛下宴樂過多,游幸無度,日夕與近習倡優,互相狎暱,究非正理。
就是一切賞賜,亦當從節。
金帛皆百姓膏血,非有功不可與,雖然內藏有餘,總望陛下一愛一惜,留備急需!」穆宗自踐位後,久不聞閣中論事,此次忽聞閣議,便問宰相道:「此輩何人?」
宰相等答是諫官。
穆宗乃令宰相傳語道:「當如卿言。」
宰相傳諭畢,相率稱賀。
哪知穆宗口是心非,不過表面敷衍,何曾肯實心改過?嘗語給事中丁鮑著道:「聞外間人多宴樂,想是民和年豐,所以得此佳象,良慰朕懷。」
公著道:「這非佳事,恐漸勞聖慮。」
穆宗驚問何因?公著道:「自天寶以來,公卿大夫,競為游宴,沈酣晝夜,猱雜子女,照此過去,百職皆廢,陛下能無憂勞麼?願少加禁止,庶足為朝廷致福。」
穆宗似信非信,遷延了事。
未幾,已是仲冬,又擬出幸華清宮。
此時韓弘已罷,令狐楚亦因掊克免相,累貶至衡州刺史,另用御史中丞崔植同平章事。
植與蕭段文昌,率兩省暴奉官,詣延英門,三上表切諫,且言御駕出巡,臣等應設扈從,乞賜面對。
穆宗並不御殿,也無復音。
諫官等又俯伏門下,自午至暮,仍然沒有音響,不得已陸續散歸,約俟翌晨再諫。
不料次日進謁,探得宮中消息,車駕已從復道出城,往華清宮,只公主駙馬及中尉神策六軍使,率禁兵千餘人,扈從而去,群臣統皆歎息。
好容易待到日暮,方聞車駕已經還宮,大眾才安心退回。
小子有詩歎道:
為臣不易為君難,勤政從虞國未安。
寧有廟堂新嗣統,遨遊終日樂盤桓?
內政叢脞,外事亦不免相因,欲悉詳情,請看下回續敘。
古人有言:「外寧必有內憂。」
夫外既寧矣;內憂胡自而至?蓋自來好大喜功之主,當其從事外攘,非不剛且果也,一經得志,驕侈必萌,背臣媚子,畢集宮廷,近則不遜,遠之則怨,未有不釀成禍亂者。
如憲宗之信方士,任宦官,好進奉,都自削平外患而來,卒之身陷大禍,死於非命,史官猶第書暴崩,不明言遭弒,本編依史演述,雖未直書弒逆,而首惡有歸,情事已躍然紙上,豈必待顯揭乎哉?況穆宗為宦官所立,已為晚唐開一大弊,即位後又不討賊,專事嬉游,甚且舉亂臣賊子而封賞之,然則弒父與君穆宗應為首逆,許世子不嘗藥,《春秋》猶書弒君,況如穆宗之狎暱亂賊乎?故王守澄陳弘志之弒君,可書而不書,穆宗之無父無君,雖不書與直書等,皮裡一陽一秋,明眼人自能瞧破,此即所謂微而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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