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55回 與城俱亡雙忠死義 從賊墮節六等定刑
卻說河南節度使張鎬,曾奉敕往援睢一陽一,因調集各軍,不免稍需時日。
當時嘗飛檄譙郡太守閭邱曉等,星夜往援,哪知閭邱曉等,均不奉命,坐聽睢一陽一失守,張巡許遠,先後殉義,及鎬率軍至睢一陽一城下,城已被陷三日了。
鎬召閭邱曉至軍,嚴詞詰責,捶斃杖下,當即遣使飛報鳳翔。
肅宗未免痛悼,因登程還京,一切贈恤,俟到京後再議,但遙敕鎬查明張許家屬,速即奏報。
看官欲知張許殉義情事,待小子本末敘明。
闡揚忠義,應從詳敘。
張巡南一陽一人,夙諳武略,登進士第,出為縣令。
祿山亂起,陷入河南,譙郡太守楊萬石降賊,脅巡為長史,使西迎賊軍。
巡至真源,率吏哭玄元皇帝廟中,起兵討逆,得壯士千人,西詣雍邱。
適雍邱令令狐潮出迎賊眾,遂入城拒守。
令狐潮引賊兵四萬,來奪雍邱,巡孤軍出戰,殺退賊兵。
潮與巡有舊交,屢誘巡降,巡以大義相責,始終不從。
潮連番進攻,城中矢盡,巡縛草為人,被服黑衣,夜縋城下,共計千餘。
潮因暮夜昏皇,不便出戰,但令射箭,巡將草人扯起,得矢十餘萬,得復射賊。
嗣令壯士縋城出襲,服飾如草人,賊笑不設備,竟被壯士突入,大破賊寨。
潮屢退屢進,巡使郎將雷萬春,登陴守禦,賊用飛一弩一迭射,連中雷頰,共計六箭。
雷直立不動,賊疑為木人,嘩然譟動,但聽城上大聲道:「黠賊,認得我雷將軍否?」
彷彿《三國演義》中之張翼德。
賊大驚駭。
巡乘勢殺出,擒賊將十四人,斬首百餘級,潮乃遁去。
既而河南節度使嗣虢王巨,出駐彭城,命巡為先鋒使。
巡聞寧陵圍急,移軍往援,始與睢一陽一太守許遠相見。
遠系許敬宗曾孫,天一性一忠厚,曉明吏治。
頗能為乃祖干盅。
既見巡,恍如舊識,互敘年齒,乃同年所生,遠長數月,巡因呼遠為兄,誓相援應。
還有城父令姚誾,亦與聯合,賊將楊朝宗率馬步二萬,襲擊寧陵,巡遠合軍與戰,殺賊萬餘人,投一屍一汴水,河為不流。
有詔擢巡為河南節度副使。
至德二載,祿山刺死,慶緒遣將尹子奇,帶領蕃胡各騎兵,猛撲睢一陽一。
巡率軍援遠,血戰二十餘日,銳氣不衰。
遠以材不及巡,專治軍糧戰具,一切攻守事宜,均歸巡主張。
巡連敗子奇,所獲車馬牛羊,悉分給兵士,秋毫不入私囊,詔拜巡為御史中丞,遠為侍御史,誾為吏部郎中。
子奇三戰三北,益兵進攻,巡不依古法,臨危應變,奇出不窮,嘗欲射死子奇,苦不能識,乃削蒿為矢,射入賊營。
賊以為城中矢盡,喜白子奇,子奇遂親自督攻,巡將南霽雲,覷定子奇,一抽一矢搭弓,射將下去,正中子奇左目。
子奇痛不可忍,伏鞍而逃。
巡自城中殺出,殺賊無算,餘賊保護子奇,又復遁去。
巡因將士有功,遣使白嗣虢王巨,請給賞物。
巨只給空白告身三十紙,還統是營中末職,經巡遺書責巨,巨全然不睬,且命將睢一陽一積穀,運去三萬斛,轉給濮一陽一濟一陰一。
遠遣使固爭,終不見從,反說遠不受節制,靜候嚴參。
遠拗他不過,只好眼睜睜的由他運去。
濟一陰一得糧即叛,接應子奇,子奇目創已癒,遂徵兵遠近,得悍賊數萬,再攻睢一陽一。
此次來報前恨,百方攻撲,迭用雲梯鉤車木驢等物,俱為巡破毀,毫不見效。
子奇乃不敢復攻,但穿壕立柵,困住甭城。
城中守兵,本來只數千人,自經子奇迭攻,或死或傷,減去十成之八,只有六百人尚能防禦。
更因積糧被巨運去,無食可依,起初每人每日,給米一勺,後來米已食盡,但食茶紙樹皮,不得已遣南霽雲等,突圍出去,或飛報行在,或告急鄰郡,時許叔冀在譙郡,尚衡在彭城,俱不肯出援。
霽雲乞師不應,憤投臨淮,御史大夫賀蘭進明,正代任河南節度使,在臨淮駐著,霽雲入見,備述睢一陽一苦況,請速濟師。
進明道:「今日睢一陽一已不知存亡,兵去何益?」
霽雲道:「睢一陽一若陷,霽雲當以死謝大夫,且睢一陽一既拔,即及臨淮,唇齒相依,怎得不救?」
進明道:「事從緩商,君遠來疲乏,姑且留宴。」
霽雲尚望進明出師,忍氣待著。
少頃,堂上陳筵,堂下奏樂,進明延霽雲入座,霽雲不禁流涕道:「睢一陽一兵士,不食月餘,霽雲何忍獨食?食亦何能下嚥?大夫坐擁強兵,不願分兵救患,忠義何存?願大夫熟察!」說至此,竟將指插一入口中,忍痛嚙下,呈示進明道:「霽雲奉命乞援,不能代伸主將苦衷,抱歉何似!願留一指示信,方可歸報。」
旁座見霽雲忠憤,也為泣下。
獨進明麻木不仁,奈何?進明道:「我亦知君忠勇,但往救睢一陽一,勢已無及,不如留在我處,徐圖立功。」
霽雲道:「霽雲若忍負張公,便是不忠不義,大夫留我何益。」
言畢,竟酹酒地上,向各座拱手,搶步下堂,上馬徑去。
路過佛寺,見浮屠矗一立,浮屠即塔。
一抽一矢射中上層磚瓦,且指誓道:「我若破賊,必滅賀蘭,這矢就是記恨哩。」
還至寧陵,與城使廉坦,同率步騎三千人,冒圍入城。
賊因霽雲突圍外出,日夜防有援兵,至是悉眾阻截,由霽雲拚死衝突,殺開一條血路,馳入睢一陽一,回顧手下,已僅得千人。
巡見霽雲,知進明等俱不肯發兵,也未免惶急,將吏無不痛哭,且議突圍東奔。
巡語許遠道:「睢一陽一為江淮保障,若棄城他去,賊必乘勝南下,是江淮將盡為賊有了。
況我眾饑羸,未能遠走,在城固死,出城亦死,我想行在雖遠,去使諒可達到,將來總有復音,不如堅守待命。」
遠亦贊成巡議,可奈滿城無糧,嗷嗷待哺,米盡食茶紙,茶紙盡食馬,馬盡食雀鼠,雀鼠又盡,至煮鎧一弩一皮以食。
巡妾霍氏,情願殺身餉士,巡聽令自刎,烹一屍一出陳,指語大眾道:「諸君累月乏食,忠憤曾不少衰,我恨不割肉啖眾,怎肯顧惜一妾,坐視士饑?」
將士等相向淚下,巡強令噉食,遠亦殺奴僮哺卒,區區數人,不足一飽,以連日餓殍枕藉,所餘只四百人,亦皆餓病不支,巡西向再拜道:「臣力竭了,生不能報陛下,死當為厲鬼殺賊。」
賊眾見城守寥寥,即四面登城,陷入城內,巡遠及姚誾南霽雲雷萬春等,陸續受擒,各被推至子奇面前。
子奇問巡道:「君每戰必眥裂齒碎,究為何意?」
巡憤然道:「我志吞逆賊,怎得不裂眥碎齒?」
子奇怒道:「你存齒幾何?」
遂用刀抉視巡齒,只存三四枚,也不覺失聲道:「可敬可敬!君能從我,當共圖富貴。」
巡罵道:「我為君父而死,死何足恨?爾等甘心附賊,賊彘不如,寧能長存人世麼?」
子奇尚欲存巡,用刀置巡項,迫令快降,巡終不屈。
又脅降南霽雲,霽雲未應。
巡呼道:「南八霽雲小字。
男兒,一死罷了,豈可為賊屈?」
霽雲笑道: 「我不欲遽死,思有所為,公素知我,我敢不死麼?」
乃與姚誾雷萬春等三十六人,同時遇害。
許遠被解送洛一陽一,洛一陽一已為唐軍所破,轉送偃師,亦以不屈見殺。
睢一陽一稱為雙忠,建祠一屍一祝,號為雙忠廟,至今尚存。
大節千秋!肅宗聞進明等,不肯出援,乃改任張鎬,兼江南節度使,閭邱曉為譙郡太守,卒以道遠不及,且為閭邱曉所誤,終致雙忠畢命,徒自流芳,這也是可悲可歎呢。
肅宗自鳳翔入西京,百姓歡躍,爭呼萬歲。
御史中丞崔器,令前時從賊諸官,均免冠徒跣,至含元殿前,頓首請罪,就是東京降賊諸官吏,如陳希烈張均張垍達奚珣等,亦均由廣平王收送西京,俱至朝堂聽候懲處,肅宗命改系獄中。
惟汲郡人甄濟,武功人蘇源明,屢經祿山脅迫,始終不受偽命,有詔特擢濟為秘書郎,源明為考功郎中,兼知制誥。
回紇太子葉護,自東京還師,入覲宣政殿,面陳軍中馬少,願留兵沙苑,自歸取馬。
再來助討范一陽一,掃清餘孽。
肅宗大喜,即封他為忠義王,所有回紇部兵,各賜錦繡繒器,並願歲給絹二萬匹,使就朔方軍領受,葉護拜辭而去。
已而廣平王俶郭子儀皆還西京,肅宗封子儀為代國公,食邑千戶,且面加慰諭道:「國家再造,皆由卿力。」
子儀頓首拜謝,詔令再往東都,經略北討。
張鎬與魯炅來瑱嗣吳王祇李嗣業李奐五節度,出略河東河南各郡縣,大半平定。
賊將嚴莊,料知無成,背了安慶緒,潛行來降。
肅宗命為司農卿。
尹子奇為張鎬所敗,敗走陳留,陳留人襲殺子奇,舉城降官軍。
肅宗很是喜慰,乃修復宗廟,整繕宮殿,專待上皇還都。
至十二月間,上皇已到鹹一陽一,由肅宗備齊法駕,帶同百官,往望賢宮迎接上皇。
上皇在宮南樓,開軒俯矚,肅宗改服紫袍,下馬趨進,拜舞樓下。
上皇降樓撫一慰,父子相對泣下,因見肅宗服紫,即向索黃袍,親披肅宗身上。
肅宗頓首固辭,何必做作。
上皇道:「天數人心,已皆歸汝,使朕得保養餘年,就是汝的孝思了,何必多辭。」
肅宗乃受,請上皇登殿,受百官朝賀畢,命尚食進膳,嘗而後進。
是夕侍宿行宮,翌晨奉上皇啟駕,肅宗親自執靷,前行數步,經上皇諭止,方乘馬前導,不敢自當馳道。
上皇顧左右道:「我為天子五十年,不足言貴,今為天子父,才算是真貴了。」
慢著!尚有張氏在內。
既至西京,御含元殿慰撫官民,尋詣長樂殿九廟神主,慟哭多時,恐是哭楊貴妃。
乃往幸興慶宮,就此居住。
肅宗再請避位,退居東宮,還要如此,多令人笑。
上皇不許,出傳國璽授與肅宗。
肅宗涕泣受寶,始出御丹鳳樓,頒詔大赦。
惟與祿山同反,及李林甫王鉷楊國忠子孫,不在免例。
立廣平王俶為楚王,加郭子儀司徒,李光弼司空,其餘扈駕立功諸臣,俱進階賜爵有差。
追贈死節諸臣,如李憕盧弈蔣清張介然顏杲卿袁履謙張巡許遠姚誾南霽雲雷萬春等,各依原官增階,子孫賜蔭。
郡縣來年租庸,三分減一。
近時所改郡名官名,一律復舊。
以蜀郡為南京,鳳翔為西京,西京為中京,冊封張良娣為淑妃,皇子南一陽一王系以下,肅宗有十四子,次子名系。
各令遷封。
拜李輔國為殿中監,晉封成國公。
時韋見素裴冕房琯等,均已罷相,改用苗晉卿為侍中,王嶼為中書侍郎,李麟同中書門下三品,內外騰驩,翕然同聲。
惟張巡得追封揚州大都督,許遠亦追封荊州大都督。
巡子亞夫,遠子玫,一併授官。
當時頗多異議,有說巡死守睢一陽一,殺身無補,有說巡忍殘人命,與其食人,寧可全人。
不責一奸一臣,但責忠臣,是何居心?巡友李翰,乃為巡作傳,且附表上呈,略云:
巡以寡擊眾,以弱制強,保江淮以待陛下之師,師至而巡死,巡之功大矣。
而議者或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善遏惡揚,錄瑕棄功,臣竊痛之!巡所以固守者,待諸軍之救,救兵不至而食盡,食既盡而及人,乖其素志,設使巡守城之初,已有食人之計,捐數百生命以全天下,臣猶曰功過相掩,況非其素志乎?今巡死大難,不睹休明,惟有令名,是以榮祿。
若不時紀錄,恐遠而不傳,使巡生死不遇,可悲孰甚?臣敬撰《巡傳》一卷獻上,乞遍列史官,以昭忠烈而存實跡,則不勝幸甚!
此外尚有張澹李紓董南史張建封樊晃朱巨川等,亦皆為巡辯白,群議始息。
既又訾及許遠,謂遠不與巡同死,有幸生意。
巡季子去疾,亦為所惑,後來上書斥遠,謂:「遠有異心,使父巡功業隳敗,負憾九泉,臣與遠不共戴天,請追奪遠官以刷冤恥」等語。
虧得尚書省據理申駁,略言:「遠後巡死,即目為從賊,他人死在巡前,獨不可目巡為叛麼?且賊人屠城,嘗以生擒守吏為功,遠為睢一陽一守吏,賊不遽殺,便是為此,有何可疑?彼時去疾尚幼,事未詳知,乃有此議,其實兩人忠烈,皎若日星,不得妄評優劣。」
議乃得寢。
前敘兩人詳跡,此更述及當時正論,無非闡表雙忠。
這且擱下不提。
且說御史中丞崔器,既令兩京從賊諸官,請罪系獄,又與禮部尚書李峴,兵部侍郎呂諲,奉制按問。
器與諲俱主張嚴辦,上言從賊諸臣,皆應處死。
獨李峴用侍御史李棲筠為詳理判官,擬酌量輕重,分等治罪。
三人爭議累日,請旨定奪。
肅宗從李峴議,乃定罪名為六等,最重處斬,次賜自盡,次杖一百,次三等流貶。
張均張垍列在處死條內。
肅宗意欲宥此二人,轉奏上皇,擬降敕特赦。
上皇道:「均垍世受國恩,乃甘心從賊,且為賊盡力,毀我家事,怎可不誅?」
肅宗叩頭再拜道:「臣非張說父子,哪有今日,若不能保全均垍,倘他日死而有知,何面目再見張說?」
語至此,俯伏流涕。
上皇命左右扶起肅宗,復與語道:「我看汝面,饒了張垍死罪,流戍嶺外。
張均逆奴,無君無父,定不可赦,汝不必申請了。」
肅宗乃涕泣受命。
看官道肅宗何故要赦此二人?肅宗系楊良媛所出,當楊氏初孕時,正值太平公主用事,專與玄宗為仇,時張說正官侍讀,得出入東宮,玄宗密語說道:「良媛有孕,恐太平公主聞知,又要當做一樁話一柄一,說我內多嬖一寵一,在父皇前搬弄是非,不如用一藥墮胎,免得他來借口。」
張說道:「龍種豈可輕墮?」
玄宗道:「欲全一子,轉害自身,實屬不值,我意已決,幸為我覓一墮胎藥,勿洩勿忘。」
說乃趨出,自思此事實為難得很,墮了胎有損母子,不墮胎有礙儲君,現只好取藥二劑,一安胎,一墮胎,送將進去,由他取用,聽憑天數罷了。
便是他狡猾處。
計劃已定,遂挾藥二劑以入,但說統是墮胎藥。
玄宗接藥後,趁那夜靜無人的時候,在密室親自取煎,給楊氏服了下去,腹中毫無動靜,反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宵,次日也不見什麼變動,原來所服的是那劑安胎藥了。
玄宗哪裡曉得,只道是一劑無效,須進二劑,因再照昨夜辦法,仍在夜間密煎。
他因連夜辛苦,就隱幾假寐,朦朧睡去,忽見有一金甲神,就藥爐前環繞一周,用戈撥倒藥爐,不由的突然驚寤,急起身看時,藥爐果已傾翻,炭火亦已澆滅,益覺驚異不置。
次日又密告張說,說拜賀道:「這便是天神呵護哩!臣原說龍種不宜輕墮,只恐有妨尊命,因特呈進二藥,取決天命,不瞞殿下說,一劑是安胎藥,一劑是墮胎藥,想前日所服的是安胎藥了。
昨夜所煎的是墮胎藥,天意不使墮胎,乃遣神明撥傾此藥。
殿下能順天而行,不特免禍,且足獲福呢。」
玄宗乃止。
果然肅宗生後,太平公主以謀逆賜死,玄宗即得受禪。
楊良媛進位貴嬪,復生一女,即寧親公主。
及年已長成,下嫁說子張垍,這便是肅宗母子,暗中報德的意思。
肅宗生平所最恨的是李林甫,所最親的是張說父子,即位後嘗欲發林甫墓,焚骨揚灰,還是李泌極諫,謂恐上皇疑及韋妃絕婚,特地修怨,反滋不安,肅宗方才罷議。
補敘張說父子關係,因插一入李林甫事,筆法聰明。
獨想念均垍兄弟,嘗欲拔一出賊中,仍令復官,且追痛生母已歿,只遺自己及女弟二人,女弟寧親公主,既嫁與張垍,越應該設法保全,俾得夫婦完聚,可巧玄宗在蜀,已稱上皇,並令百官共議楊貴嬪尊稱,得追冊為元獻皇后。
肅宗生母,得冊為後,亦就此補敘。
肅宗因上皇顧念生母,勢必兼及張氏一家,所以均垍擬辟,特向上皇前從寬,偏是上皇不許,但只赦張垍一人,仍然長流,那時一愛一莫能助,只好付諸一歎罷了。
後來垍死流所,寧親公主竟改嫁裴穎,唐朝家法,原是不管名節,毋庸細表。
單說當時從賊諸官,罪名已定,斬達奚珣等十八人,賜陳希烈等七人自盡,張均列入在內。
此外或杖或流貶,分別處分,一班寡廉鮮恥的官吏,至此才知懊悔,但已是無及了。
嗣有人從賊中自拔來降,謂安慶緒奔鄴郡,尚有唐室故吏隨著,初聞陳希烈等遇赦,統自恨失一身賊庭,及聞希烈等被誅,乃決計從賊,不敢歸唐。
肅宗聽說,悔歎不已。
後儒以為背主事賊,行同梟獍,不殺何待,有什麼可悔呢?小子有詩歎道:
犬馬猶存報主恩,胡為人面反無知?
大廷賞罰應持正,怎得拘拘顧爾私。
肅宗既核定賞罰,再擬調兵討賊,忽報賊將史思明高秀巖等,遣使奉表,情願挈眾投誠,究竟是否真降?容小子下回續敘。
張巡許遠,為唐室一代忠臣,不得不詳敘事實,為後世之為人臣者勸。
南霽雲雷萬春等,皆忠義士,一經演述,鬚眉活現,所謂附驥尾而名益顯者歟?張均張垍,喪心附逆,死有餘辜,此而不誅,何以對死事諸臣於地下乎?玄宗不許末減,尚知彰善癉惡之義,而肅宗乃以張說私恩,必欲保全均垍,為私廢公,殊不足取。
況均垍為唐室叛臣,即不啻為張說逆子,說不忠唐則已,說而忠唐,即起地下而問之,亦以為必殺無赦。
信賞必罰,乃可圖功,為國者可以知所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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