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90回 斬龐勳始清叛孽 葬同昌備極奢華
卻說龐勳聞吳迥敗退,再派許佶率眾數千助攻泗州。
濠州賊將劉行及,拘殺刺史盧望回,據有濠城,亦遣一黨一羽王弘立,引兵趨會。
杜慆聞賊眾又至,告急鄰道。
鎮海節度使杜審權,遣都頭翟行約,率四千人救泗州,將抵城下,被賊迎頭邀擊,行約戰死,全部覆沒。
淮南節度使令狐綯,亦遣押牙李湘率兵往援,至洪澤湖,會同郭厚本袁公弁,進屯都梁城,與泗州隔淮相望。
賊眾既破翟行約,遂渡淮圍住都梁城,李湘揮兵出戰,為賊所敗,退入城中,門不及閉,驟被賊眾搗入,把湘擒住。
李湘前勸令狐綯,恰有先見,誰知他毫不耐戰?郭厚本亦被拿獲,只袁公弁走脫,究竟是他腳長。
許佶將郭李二人,械送徐州,龐勳大喜,進據淮口,分派一黨一羽丁從實等,南寇舒廬,北侵沂海,破沭一陽一下蔡烏江巢縣,攻陷滁州,殺刺史高錫望,又轉寇和州。
刺史崔雍,引賊入城,登樓共飲,賊乘著酒興,大掠城中,屠害兵民八百餘人。
都招討使康承訓,聞賊勢甚盛,由新興退還宋州,於是泗州孤立無援,糧又垂盡,每人每日,僅得食薄粥數碗。
義士辛讜,復願至淮浙求救,夜率敢死士十人,執長柯斧,乘小舟潛出一水門,斫入賊水寨中。
賊不意官兵猝至,紛紛自亂,讜得奪路而去。
詰旦,賊始知讜僅十人,乃水陸分追。
讜舟輕行速,急駛至三十里外,方才得脫。
至揚州見令狐綯,又至潤州見杜審權,審權乃遣押牙趙翼,率甲士二千人,與淮南輸米五千斛,鹽五百斤,往救泗州。
讜又轉趨浙西,借給兵糧去了。
徐州南面招討使戴可師,恃勇輕進,率麾下三萬人,渡淮而南,迭破淮濱諸賊壘,直薄都梁城。
城中賊少,登城再拜道:「方與都頭議出降,請王師少退,當即投誠!」可師乃退五里下寨。
及次日往探,已只剩一空城,守賊不知去向,他還道是賊眾畏己,恃勝生驕,毫不設備。
是日天適大霧,不防濠州賊將王弘立,引眾數萬,疾趨而至,縱擊官軍。
官軍不能成列,遂致大敗。
將士傷斃兵刃,及溺死淮水,約二萬餘名。
器械資糧車馬,喪失殆盡。
可師亦為賊將所殺,傳首彭城。
龐勳自謂天下無敵,縱一情一婬一樂,掠得美一婦數十人,日事荒耽。
賊幕周重進諫道:「驕滿奢逸,斷難成事,就使得亦必失,成亦必敗,況未得未成,怎宜出此?」
周重既知此理,奈何附賊?勳仍不省,安樂過冬。
次年為鹹通十年,唐廷授右威衛大將軍馬舉,繼任徐州南面招討使,又因王宴權畏敵不進,將他撤回,改任泰寧節度使曹翔,代任徐州北面招討使。
一面詔令河北諸鎮,發兵助剿。
魏博節度使何弘敬,時已去世,子全皞嗣為留後,奉詔出師,遣部將薛尤,率兵萬三千人,進駐豐蕭,與曹翔駐滕沛軍,相為犄角。
康承訓召集諸道兵馬,得七萬餘人,自宋州出屯柳子鎮,連營三十餘里。
勳一黨一分戍四境,徐城中不及數千人,勳始恟懼,日夕募民為兵,百姓不願應募,多半一穴一地潛處,冀免迫脅。
勳不勝焦灼,調回各處戍卒,保守徐州。
那時魏博軍已戰勝豐縣,賊將王敬文敗走,一陰一蓄異謀,被勳誘歸殺死。
海州壽州各路賊寇,亦多為官軍殺敗。
辛讜又借得浙西軍,到了楚州,賊眾尚水陸佈兵,鎖斷淮流,讜選耙死士數十人,作為前驅,先用米船三艘,鹽船一艘,乘風直進,冒死奮鬥,任他矢石如雨,只是有進無退。
讜督敢死士用著大斧,砍斷鐵鎖,方得越淮抵城。
城上守卒,已拚一死,忽見辛讜到來,好似絕處逢生,歡呼動地。
杜慆帶領將佐,出城相迎,握手涕泣,及入城後,登陴南望,遙見舟師張帆東來,旗上標明浙西軍號,為賊所拒,帆止不進,讜挺身再出,復率敢死士出城,駕船猛進,沖透賊陣。
賊見他來勢猛銳,恰也畏避,讜得自一由出入,迎浙西軍同入城中。
既而讜復率驍勇四百,往潤州乞糧,賊夾岸攻擊,經讜轉戰而前,力鬥百餘里,得至廣陵,過家不入,逕向潤州乞得鹽米二萬石,錢萬三千緡,還至斗山。
賊將密佈戰艦,截擊中途,兩下鏖戰,自卯至未,不分勝敗。
讜令勇士改乘小舟,分趨賊艦兩旁,用槍揭草,爇火亂投。
賊艦為火所燃,不戰自亂,讜得乘機殺出,安抵泗城。
勇哉辛讜!
泗州既得軍糧,當然鞏固。
龐勳以泗州地扼江淮,銳意進取,屢次益兵助攻,偏偏不能如願。
徐州又為康承訓所一逼一,累與交鋒,不得一利。
承訓本是個庸帥,沒甚能耐,只朱邪赤心部下三千騎,衝鋒陷陣,無堅不摧,所以賊兵屢敗。
賊將王弘立,自淮口馳回,願率部眾破承訓。
恐無第二個戴可師。
龐勳喜甚,即令他出渡濰水,往搗鹿頭寨。
弘立夤夜進襲,潛至寨邊,一聲呼嘯,將寨圍住。
寨中固守不動,天已黎明,弘立督眾猛撲,滿擬滅此朝食,誰知寨門一開,突出沙陀鐵騎,縱橫馳驟,無人敢當,賊眾披一靡一。
寨中諸軍,又爭出奮擊,殺得賊一屍一滿地,流血成渠。
弘立單騎走免。
官軍復追至濉水,溺賊無算,共斃賊二萬餘人。
足報可師之敗,只恨失一弘立。
龐勳以弘立驕惰致敗,意欲處斬,周重代為勸解,始令他立功贖罪。
弘立收集散卒,才得數百人,請取泗州自贖。
勳乃添兵遣往,一面再括民兵,斂取盎家財帛,商旅貨賄,作為軍餉。
民不聊生,始皆怨恨。
康承訓既破弘立,進薄柳子寨,與賊將姚周,大小數十戰,周支持不住,棄寨遁宿州。
宿州守將梁丕,與周有隙,開城賺入,將周殺死。
勳聞報大驚,欲自將出戰,周重獻計道:「柳子寨地要兵一精一,姚周亦勇敢有謀,今一旦覆沒,危如累一卵一,不如速建大號,悉兵四出,決死力戰。
且崔彥曾等久禁城中,亦非良策,請一律處決,藉絕人望。」
絕計何益?許佶等亦均贊成,遂殺崔彥曾及溫庭皓,並截郭厚本李湘手足,繼示康承訓軍。
乃命城中男子,盡集球場,如匿居不出,罪至滅族。
百姓無奈趨集,由勳選得壯丁三萬名,更造旗幟,自稱為天冊將軍,授龐舉直為大司馬,與許佶等留守徐州。
舉直系是勳父,勳以父子至親,不便行禮,或說勳道:「將軍方耀兵威,不能顧及私誼。」
乃令舉直趨拜庭前。
勳據案直受,既已無君,自然無父。
待舉直受了印信,即麾眾出城,夜趨豐縣,擊敗魏博軍,更引兵西擊康承訓,直趨柳子寨。
可巧有淮南敗卒,自賊中奔詣承訓,報明賊蹤,承訓秣馬整眾,設伏待著。
勳令前隊先趨柳子,陷入伏中,四面齊起,把他擊退。
至勳率後隊到來,正遇前隊敗還,驚惶不知所措,哪禁得承訓帶著諸將,乘勝追擊,步騎踴躍,四蹙賊兵,勳部下皆系烏合,只恨爹一娘一生得腳短,不及急走,頓時自相踐踏,僵一屍一數十里。
勳即脫一去甲冑,改服布襦,倉皇遁歸彭城。
甫得喘一息,那圍攻泗州的吳迥,也狼狽奔來,報稱為招討使馬舉所敗,王弘立陣亡,自己獨力難支,只好解泗州圍,退保徐城。
勳叫苦不迭,忽又接濠州急報,馬舉由泗州圍濠,數寨被焚,請速濟師。
勳急命吳迥往救濠州,迥出城自去。
康承訓既擊走龐勳,逐路進軍,迎刃即解。
及抵宿州,環攻不克。
宿州守將梁丕,因擅殺姚周,為勳所易,改任張玄稔據守。
玄稔與一黨一人張儒、張實等,分遣城中兵數萬,出城列寨,倚水自固,似虎負隅。
張實且貽書徐州,為勳設計道:「今國兵盡在城下,西方必虛,將軍可出略宋毫,攻他後路,他必解圍西顧,將軍設伏要害,兜頭迎擊,實等出城中兵,追躡後塵,前後夾攻,定可破敵。」
勳正慮承訓進一逼一,更兼曹翔部將朱玫,拔豐縣,克下邳,緊報日至,急得不知所措,鎮日間禱神飯僧,妄期冥佑。
及既得實書,乃仍使龐舉直許佶留守,自引兵出城西行,並復書返報張實。
實與張儒日御官軍,官軍縱火焚寨,儒實兩人,沒法抵禦,退保外城。
承訓督軍攻撲,城上箭如飛蝗,射死官軍數千人,承訓暫退,但遣辯士至城下,勸令降順。
儒實等哪裡肯從?唯張玄稔系徐州舊將,陷沒賊中,心常憂憤,夜召親一黨一數十人,密謀歸國,得眾贊成,乃令心腹張皋,出白承訓,約期殺賊,願為內應。
承訓大喜,厚待張皋,令返報如約。
玄稔即使部將董厚等,埋伏柳溪亭,然後邀兩張入亭宴飲。
酒未及半,擲杯為號,董厚等持刀搶入,手起刀落,將兩張揮作四段,並搜殺兩張私一黨一,城中大擾。
玄稔出諭兵民,示以逆順利害,眾心才定。
越宿開門出降,膝行至承訓前,涕泣謝罪。
承訓下座慰勞,親自扶起,即宣敕拜為御史中丞,餽賜甚厚。
玄稔乃復進策道:「今舉城歸國,四遠未知,請詐為城陷,引眾趨符離及徐州,賊一黨一不疑,定可悉數擒獲了。」
承訓允諾。
承訓本無將才,惟收降玄稔,頗得推誠相與之術。
玄稔還入城中,夜令部下負薪數千束,擲積城下,一俟天明,燃火焚薪。
九城陷伏,便率眾出趨符離,佯稱敗軍。
符離守將,開城納入,被玄稔一刀殺斃,號令兵民,勸諭歸國,眾皆聽命。
玄稔收得兵士萬人,亟趨徐州。
龐舉直許佶,已有所聞,登陴拒守。
玄稔引兵圍城,先諭守卒道:「朝廷但誅逆一黨一,不殺良民,汝等奈何為賊守城?若尚狐疑,恐盡成魚肉了。」
守卒聞言,或棄甲,或投兵,下城遁去。
崔彥曾故吏路審中,開門納官軍,龐舉直許佶,自北門出走。
玄稔亟遣兵往追,得斬舉直與佶。
周重等赴水自盡,所有前戍桂州的叛卒,一一按名收捕;無論親屬,一概誅夷,駢死至數千人,徐州乃平。
龐勳將兵二萬,自石山西出,沿途焚掠,雞犬不留。
康承訓引步騎八萬,西嚮往擊,使朱邪赤心為先鋒,追勳至亳州。
勳正大掠宋毫,猝遇沙陀騎兵,不戰而潰,遁至蘄水,官軍大集,縱擊賊眾,賊多溺死,勳亦斃命。
越數日始得勳一屍一,梟首傳示,遠近賊寨,皆自一殺守將,次第請降。
惟吳迥守住濠州,不肯歸命,馬舉屢攻未下,自夏及冬,城中食盡,甚至殺人充食,吳迥乃突圍夜出,由舉勒兵追剿,殺獲殆盡。
迥竄死昭義,一番叛亂,自是蕩平。
朝廷頒詔賞功,進康承訓同平章事,兼河東節度使,杜慆為義成節度使,張玄稔為右驍衛大將軍,辛讜為亳州刺史,朱邪赤心特別召見,賜姓名為李國昌,授左金吾上將軍,即就雲州置大同軍,賜以旌節,並處置徐州後事,乃在徐州設觀察使,統徐濠宿三州。
惟泗州置一團一練使,劃隸淮南,未幾復令在徐州置感化軍,特設節度使,以資彈壓。
康承訓為廷臣所劾,說他討龐勳時,一再逗撓,虛報功績,竟迭貶至恩州司馬,這也未免罪輕罰重了。
語淡旨永。
且說懿宗在位十年,也未立後,獨一寵一幸淑妃郭氏,氏生一女,數年不能言,忽張口說道:「今日始得活了。」
懿宗大為驚異,及年已長成,姿貌不過中人,獨得懿宗鍾一愛一,封為同昌公主。
右拾遺韋保衡,美秀而文,為郭淑妃所賞識,遂與懿宗熟商,願將同昌公主,嫁與為妻。
臨嫁時,盡出宮中珍玩,作為奩資,並在皇宮附近,賜宅一區,窗戶俱用雜寶為飾,器皿一切,非金即銀,甚至井欄藥臼,亦由金銀製成,耗費約五百萬緡,所行婚儀,備極奢華,就是從前太平安樂兩公主,與她相較,也幾乎稍遜一籌。
韋保衡得此貴婦,當然奉若天神,不敢少忤,除入朝辦事外,時常居處內宅,與公主敦伉儷歡。
郭淑妃一愛一女情深,隨時探問,或且留宴主第,深夜不歸,宮禁裡面,免不得生出一種謠諑,說是丈母女婿,也有曖一昧情事,這恐是捕風捉影,不足為憑,小子不敢妄斷,不過援據史傳,有聞必錄。
不肯諷蔑郭氏,便是下筆忠厚。
當時懿宗一愛一妃及女,一任出入自一由,毫不過問。
韋保衡得遷授翰林學士,鹹通十一年間,曹確罷相。
韋氏快婿,竟得與兵部侍郎悰,戶部侍郎劉瞻,同時入相,並握樞機。
故相高璩早卒,徐商亦已罷去,楊收坐罪竄死,只路巖尚在相位。
巖因保衡是皇親國戚,格外交一歡,遂與他串同一氣,表裡為一奸一。
一班蠅營狗苟的臣僚,樂得趨承伺候,希沐餘光,遇有反對人物,群起彈擊,時人目他為牛頭阿旁,無非說他一陰一惡可畏,與鬼相同。
但天下禍福無常,禍為福倚,福為禍伏,保衡尚主,僅及年餘,偏公主得了一種絕症,臥一床一不起,醫官二十餘人,同時診治,想不出甚麼起死回生的方法,勉強擬進一兩張藥方,配服全不濟事,奄奄數日,玉殞香消。
郭淑妃陡失一愛一女,當然痛悼,就是懿宗亦悲念不休,自製輓歌,飭群臣畢和,又令宰相以下,盡往弔祭。
追封公主為衛國公主,予謚文懿。
一面捕獲醫官二十餘人,說他用一藥錯誤,冤死公主,竟不令分辯,一併處斬。
且將醫官親族三百餘人,悉數系獄。
胡亂得很。
宰相劉瞻,召集言官,囑令勸阻,言官以天威難測,各為保全身家起見,不敢進陳。
瞻乃自草奏牘,即日進呈,略云:
修短之期,人之定分,昨公主有疾,醫官非不盡心,而禍福難移,竟成蹉跌。
械系老幼,物議沸騰,奈何以達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謗。
懿宗覽奏不悅,擱置不報。
瞻又與京兆尹溫璋等力諫,頓觸懿宗怒意,將他叱出,旋即出瞻為荊南節度使;貶璋為振州司馬。
璋歎道:「生不遇時,死何足惜?」
竟仰藥自一殺。
此人亦未免過激。
韋保衡又與路巖,共譖劉瞻,謂與醫官通謀,進投毒一藥,遂再貶瞻為康州刺史。
巖意尚未愜,閱十道圖,見驩州去都最遠,因復竄瞻為驩州司戶。
次年正月,葬同昌公主,懿宗與郭淑妃,坐延興門,目送靈轝,慟哭盡哀。
護喪儀仗,達數十里,冶金為俑,怪寶千計,此外服玩,多至百二十輿,錦繡珠玉,輝煌蔽日。
樂工李可及作歎百年曲,率數百人為地衣舞,用雜寶為首飾,絁八百匹,舞罷珠璣散地,任民拾取,所有服玩等件,悉置墓中。
這豈非暴殄天物,溺一愛一不明麼?
韋保衡座師王鐸,是王播從子,前在禮部校文,擢保衡進士及第。
保衡因薦他入相,繼劉瞻後任。
鐸卻輕視保衡,議政時常有齟齬。
路巖本與保衡聯絡,嗣因彼此爭權,凶終隙末,遂被保衡進讒,出巖為西川節度使。
巖出城時,路人爭以瓦礫相投,忍不住動起忿來。
適值權京兆尹薛能,前來送行,他不禁冷笑道:「京兆百姓,勞君撫治,今日我奉命西行,百姓卻以瓦石相餞,可謂治績昭彰了。」
薛能答道:「宰相出鎮,不一而足,府司從未發人防護,人民亦從無瓦礫相加,奈何今日公行,演此惡劇?這還當由公自問,究竟為何取怨人民?」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薛能可謂善言。
巖被他一詰,反覺滿面懷慚,踉蹌而去。
及行抵任所,幸值南詔退兵,闔境粗安,還得僥倖無事。
先是南詔主酋龍,因安南敗退,轉寇成都,陷入嘉黎雅三州,成都戒嚴,虧得西川節度使盧耽,與東川節度使顏慶復,聯兵戰守,擊敗蠻兵,將軍宋威,復奉詔往援,殺死蠻兵無算,殘眾夜燒攻具,遁出境外。
成都舊無濠塹,顏慶復始築壅門,掘長濠,植鹿角,設營寨,守備既固,蠻人始不敢進窺。
朝廷欲處置路巖,因將盧耽他調,令巖接任。
巖好游宴,耽聲色,一切政務,俱委任親吏邊鹹郭籌。
兩人相倚為一奸一,先行後申。
巖至都場閱一操一,邊郭侍側,有所建白,輒默書相示,閱畢焚去,軍中相率驚疑,恟恟不安。
事為朝廷所聞,乃徒巖改鎮荊南。
自巖出鎮,由禮部尚書劉鄴繼任,既而於悰復為韋保衡所譖,貶為韶州刺史。
悰妻廣德公主,系懿宗親妹,至是隨悰赴韶,行必肩輿相並,坐即執住悰帶,悰才得保全。
悰去後,改用刑部侍郎趙隱為相,上下因循,一年挨過一年,到了鹹通十四年正月,懿宗遣敕使詣法門寺,奉迎佛骨,言官多半諫阻,甚且謂憲宗迎入佛骨,遂至宴駕。
懿宗道:「朕得見佛骨,死亦何恨?」
呆極。
自春至夏,佛骨始迎至京師,懿宗膜拜甚虔,宰相以下,競施金帛,乃將佛骨入禁供養,頒詔大赦。
過了兩月,懿宗竟至患病,服藥無效,數日大漸,乃立皇儲。
未幾駕崩,享壽四十一歲,共計在位十四年。
小子有詩歎道:
奢一婬一適啟敗亡憂,況復流連未肯休。
十四年來渾一夢,令終還是迓天庥。
欲知何人嗣統,試看下回便知。
龐勳以戍卒八百人猝起為亂,徐淮一帶,多遭屠毒,迭經唐廷發兵,先後不下十萬人,始得蕩平叛逆,再見廓清,雖曰成功,唐威已所餘無幾矣。
康承訓之將略,原無足稱,但奏調朱邪赤心自隨,戰勝逆寇,不可謂非明於知人。
復能招用張玄稔,以盜攻盜,不可謂非善於因敵。
徐亂之平,承訓之功居多,乃路巖韋保衡,妒功進讒,貶竄恩州,亦曷怪志士灰心,功臣懈體乎?韋保衡本乏相才,徒以尚主隆恩,驟登揆席,懿宗之溺一愛一不明,已可概見。
至同昌一死,慘戮諸醫,株連親族,當時相臣劉瞻,尚為庸中佼佼,乃因一再進諫,致為所誣,流戍萬里,冤乎不冤?及葬同昌時,糜費無算,朽骨無知,飾終何監?而一寵一幸保衡,猶然未衰,妹倩可貶,女夫不可黜,甚至死期將至,猶迎佛骨入都,何其昏愚若是也?史稱懿宗在位十四年,無一善可紀,誠哉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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