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66回 趨大梁德宗奔命 戰貝州朱滔敗還
卻說李懷光見了陸贄,力陳三害,第一害是得克京城,吐蕃縱兵大掠;第二害是吐蕃建功,必求厚賞,京城已遭寇掠,國庫如洗,何從籌給;第三害是吐蕃兵至,必先觀望,我軍勝,彼來分功,我軍敗,彼且生變,戎狄多詐,不宜輕信。
這三大害處,好似語語有理,轉令陸贄無從指駁,贄只好說是奉命來前,如不署敕,未便覆命。
懷光卻瞋目道:「何不教盧杞等署名,卻來迫我;就是汝等日侍君側,不能除一內一奸一,有什麼用處?」
贄扼了一鼻子灰,沒奈何告別回來。
懷光竟一陰一與朱泚通謀,一陽一請與李晟合軍,晟恐為所並,情願獨當一面,有詔允晟所請,晟乃自鹹一陽一還軍東渭橋,惟鄜坊節度使李建徽,神策行營節度使楊惠元,尚與懷光聯營。
陸贄自鹹一陽一還奏道:「李晟幸已分軍,李楊兩使,與懷光聯合,必不兩全,應託言李晟兵少,恐被逆泚邀擊,須由兩使策應,既免懷光生疑,且使兩軍免禍,解斗息爭,無逾此策了。」
德宗徐徐道:「卿所料甚是。
但李晟移軍,懷光已不免悵望,若更使建徽惠光東行,恐懷光因此生辭,轉難調息,且再緩數日,乃行卿計。」
你欲從緩,而人家不肯延挨,奈何?適李晟又上密奏,謂:「懷光逆跡已露,須急務嚴防,分戍蜀漢,毋令遏壅。」
德宗意尚未決,擬親總禁兵,東趨鹹一陽一,促懷光等進討朱泚。
有人探聞消息,往報懷光道:「這便是漢高游雲夢的遺策呢。」
懷光大懼,反謀益甚,表文越加跋扈。
德宗還疑是讒人離間,因有此變,乃詔加懷光太尉,頒賜鐵券。
懷光對著中使,把券擲地道:「懷光不反,今賜鐵券,是促我反了。」
中使驚懼奔還。
朔方左兵馬使張名振,當軍門大呼道:「太尉視賊不擊,待天使不敬,果欲反麼?」
懷光召語道:「我並不欲反,不過因賊勢方強,蓄銳待時,爾何故遽出訛言?且天子所居,必有城隍,須趕緊築城,方可迎駕。」
隨即命名振出令軍士,即日築城。
城已竣工,懷光卻移軍居住。
名振入問道:「太尉說是不反,為何移軍到此?今不攻長安,殺朱泚,建立大功,乃徙據此城,究是何意?」
懷光無詞可答,反覺老羞成怒,但說他是病狂,叱令左右,把名振牽出拉死。
右兵馬使石演芬,本西域胡人,懷光一愛一他智勇,養為己子,他卻把懷光密謀,使門客郜成義潛告行在。
懷光有子名璀,曾由懷光遣令扈蹕,德宗授璀為監察御史。
成義到了奉天,與璀相會,說明底細,璀作書貽父,勸父勿為逆謀,但不合將演芬情事,也敘述在內。
懷光得書,立召演芬呵責道:「我以爾為子,爾奈何欲破我家?」
演芬道:「天子以太尉為股肱,太尉以演芬為心腹,太尉既負天子,演芬怎能不負太尉?且演芬胡人,一性一本簡直,既食天子俸祿,應為天子效忠,若今日事君,明日事賊,演芬寧死,不願受此惡名。」
好演芬。
懷光大怒,命左右臠食演芬。
左右目為義士,不忍下手,演芬引頸就刃,方用刀斷喉,歎息而去。
璀聞演芬被殺,懊悔不迭,乃進白德宗道:「臣父必負陛下,願早為防備。
臣聞君父一體,恩義相同,惟臣父今日負陛下,陛下未能誅臣父,臣故不忍不言。」
德宗瞿然道:「卿系大臣一愛一子,何弗為朕委曲彌縫?」
璀答道:「臣父非不一愛一臣,臣亦非不一愛一父,但臣已力竭,無術挽回,只好為君捨父。」
德宗道:「卿父負罪,卿將何法自免?」
璀又答道:「臣父若敗,臣當與父俱死,此外尚有何策?假使臣賣父求生,陛下亦何所用處?」
璀既捨生取義,何不一屍一諫乃父,必待與父同盡耶?言已泣下。
德宗亦灑淚撫一慰,待璀趨出,乃申嚴門禁,暗囑從臣整裝待著,擬轉往梁州。
忽由鹹一陽一傳到急報,楊惠元被懷光殺死,李建徽走脫,懷光已擁兵謀變了。
正如贄言。
未幾,又由韓游環入見,呈上懷光密書,系約游環同反。
德宗道:「似卿忠義,豈為懷光所誘?但欲除懷光,應用何策?」
游環道:「懷光總諸道兵,因敢恃眾作亂,今邠寧有張昕,靈武有寧景璿,河中有呂鳴岳,振武有杜從政,潼關有唐朝臣,渭北有竇覦,皆受陛下詔命,分地居守,陛下若舉眾相授,各受本府指麾,一面削懷光兵權,但給高爵,那時懷光勢孤,自不足慮了。」
德宗又道:「懷光既罷兵權,將來委何人往討朱泚。」
此語又是近呆。
游環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邠府兵以萬計,若使臣為將,便足誅泚,況諸道將士,必有仗義來前,逆泚何足懼呢?」
德宗雖然點首,心下尚是狐疑。
游環乃退。
到了傍晚,渾瑊趨入報道:「懷光遣趙昇鸞到此,囑為內應。
昇鸞前來自首,恐懷光即將進攻,此處已經被寇,不堪再受蹂一躪,陛下既決幸梁州,不如即日啟行。」
德宗被他一說,又不覺慌忙起來,便命瑊速出部署。
瑊出整隊伍,尚未畢事,德宗已挈著妃嬪,逕出城西,留刺史戴休顏居守。
朝臣將士,狼狽扈從,渾瑊率兵斷後,向梁州進發。
到了駱谷,忽聞懷光遣將追來,大眾驚惶得很,渾瑊亟列陣待戰,俟車駕及扈從諸臣,統已逾谷,未見追兵到來,方放膽前進。
原來懷光聞德宗奔梁,曾遣驍將孟保惠靜壽孫福達等,邀劫車駕,行至柷厔,遇著諸軍糧料使張增,便問天子何在?增還詰道:「汝等是來護駕麼?」
三將不覺愧悟道:「彼使我為逆,我以追不及還報,不過被黜罷了。
但軍士未曾得食,奈何?」
增佯向東指道:「去此數里有佛祠,我儲有糧餉,由汝等往取罷!」三將皆喜,引兵自去。
及到了佛寺,並無糧儲,方知受絕,就從民間剽掠一番,才行返報。
懷光怒他無功,一併罷黜,擬督眾自追德宗,惟恐李晟襲擊後路,意欲先發制人,遂下令軍中,命襲李晟。
大眾面面相覷,不發一言。
懷光再三曉諭,眾仍不應,且竊竊私語道:「若擊朱泚,惟力是視,今乃教我造反,我等雖死不從。」
人孰無良,於此可見。
懷光聞知,不免加憂,因向僚佐王景略問計。
景略答道:「為公計,莫如取長安,誅朱泚,散軍還諸道,單騎詣行在,庶臣節未虧,功名還可長保哩。」
懷光倒也心動,景略復頓首懇請,甚至流涕。
偏是都虞侯閻晏等,入勸懷光,謂宜東保河中,徐圖去就。
懷光乃語景略道:「我本欲依汝計議,怎奈軍心不從,汝宜速去,毋自罹害!」景略知不可諫,便趨出軍門,回顧軍士道:「不意此軍竟陷入非義。」
說至此,淚隨聲下,慟哭移時,方馳歸良鄉原籍去了。
懷光遂召眾與語道:「今與爾等相約,且至邠州迎接家屬,共往河中。
俟春裝既辦,再攻長安,也不為遲。
況東方諸縣,多半殷實,我不禁爾擄掠,爾等可願否?」
大眾乃齊聲應諾。
見利忘義,可為一歎。
因遣使往邠州,令留後張昕,悉發所留兵萬餘人,及行營將士家屬,共至涇一陽一。
懷光本兼鎮邠寧,張昕實仗他提拔,至是奉命維謹,飭軍士摒擋行李,指日起行。
湊巧韓游環自奉天馳還,來防邠州,麾下尚有八百人,遂入語張昕道:「李太尉甘棄前功,自蹈禍機,公今可自取盎貴,如不與逆賊同污,我有舊部八百騎,願為公前驅。」
昕不待說畢,便接入道:「昕本微賤,賴太尉提拔至此,不忍相負。
況太尉曾有檄文,署公為本州刺史,公亦朔方舊將,何至遽負太尉哩。」
游環暗忖道:「我來勸他,他反欲誘我,徒爭無益,不如用計除他罷。」
遂辭別回寓,托病不出,暗中卻與諸將高固楊懷賓等相結,擬舉兵殺昕。
昕亦謀殺游環,兩造尚未動手,適崔漢衡率吐蕃兵至,駐紮城南,游環潛告漢衡,請率吐蕃兵一逼一近邠城,昕懼不敢動,游環即與高固等,突入軍府,將昕殺斃,即遣楊懷賓表奏行在,一面迎漢衡入城。
漢衡偽傳詔旨,命游環知軍府事,軍中大悅。
懷光子玫在邠,由游環遣去,或問他何不殺玫?游環道:「殺玫必致怒敵,不如令他往報,俾涇軍知家屬無恙,自分德怨為是。」
果然玫至涇一陽一,懷光恐軍心變動,擬走蒲州,且貽書朱泚,商決進止。
泚正征吏募兵,自增聲焰,太子少師喬琳,本隨德宗西行,他卻托詞老病,潛應泚召,受偽命為吏部尚書,且引入失職諸吏,分掌偽職。
泚改國號漢,驕態復萌,既得懷光來書,遂召他進京輔政,公然自稱為朕,稱懷光為卿,擺出那皇帝的架子來了。
懷光接到覆文,且慚且憤,擲棄地上。
原來朱泚初結懷光,願以兄事,約分帝關中,永為鄰國,不意此次忽然變卦,哪得不令他氣沮?於是毀營復走,大掠涇一陽一等十二縣,人民四散,雞犬一空。
河中守將呂鳴岳,因兵少難支,不得已迎納懷光,懷光復分攻同坊各州,坊州已為所據,由渭北守將竇覦奪還。
同州刺史李紓,奔詣行在,幕僚裴向,權攝州事,親詣敵將趙貴先營,曉示大義。
貴先感悟,反與裴向入城協守,同州亦得保全。
德宗乃授李晟為河中節度使,兼京畿渭北鄜坊商華兵馬副元帥。
渾瑊為朔方節度使,兼朔方邠寧振武永平奉天行營兵馬副元帥,俱命同平章事,規復長安。
又授韓游環為邠寧節度使,令屯邠州,戴休顏為行營節度使,令屯奉天,駱元光屯昭應,尚可孤出藍田,各歸兩帥節制,便宜調遣。
李晟涕泣受命,號召將士,指日進行。
左右或言:「晟家百口,及神策軍家屬,俱在長安,一或進攻,恐遭毒手。」
晟太息道:「天子何在,敢顧及家室麼?」
會洪使晟吏王無忌婿,趨謁軍門,報稱晟家無恙,晟怒叱道:「爾為賊作間,罪當死。」
遂喝令左右,推出斬首。
軍士未授春衣,盛夏尚著裘褐,經晟日夕鼓勵,終無叛志。
邏騎捕得長安諜使,晟命釋縛與食,好言慰問,知系姚令言差來,即縱令回去,且囑道: 「為我謝令言等,善為賊守,毋再事賊不忠。」
冷雋有味。
乃率眾徑叩都門,賊閉門不出。
晟仍還東渭橋,籌備攻具,再行大舉。
渾瑊率諸軍出斜谷,進至邠州,崔漢衡率吐蕃兵往會,韓游環亦遣部將曹子達等,與瑊合師。
鳳翔偽節度使李楚琳,見官軍勢盛,也入貢梁州,並撥兵助瑊。
瑊進拔武功,朱泚遣將韓旻等往攻,不值一掃,孑身遁還。
瑊遂引兵屯奉天,與李晟東西相應,共一逼一長安。
長安城內,日必數驚,不由朱泚不懼,遂募能言善辯的使人,賚著金帛,往賂各軍。
涇原節度使馮河清,屢殺泚使,偏偏牙將田希鑒,被泚買通,刺殺河清,願為泚屬。
泚即命為節度使,並令他轉賂吐蕃。
吐蕃得了厚賄,也收兵回國。
黃白物究屬有靈。
泚又召弟滔趨洛一陽一,滔遣使至回紇乞師,回紇許發騎兵三千人,入塞助滔。
看官閱過前文,應知回紇與郭子儀聯盟,已經兩國結好,為何此時轉助朱滔呢?原來德宗初年,回紇可汗移地健,唐曾封為英義建功可汗。
為從兄頓莫賀所弒,自立為合骨咄祿毗伽可汗,遣使朝唐。
德宗曾冊頓莫賀為武義成功可汗。
可汗有女嫁奚王,奚王被亂眾刺死,女得脫歸,道出平盧,滔盛設供帳,錦繡夾道,待回紇女到來,慇勤款待,且微露求婚意。
女見他禮意周到,狀貌偉岸,遂願委身相事,隨滔入府,成為夫婦。
嗣是滔通使回紇,修子婚禮。
回紇甚喜,報以名馬重寶。
及滔欲入洛,因向回紇乞師,翁婿相關,求無不應。
滔又遣約同田悅,共取河洛。
悅方與王武俊等,上表謝罪,仍受唐封,當然不肯從行。
滔遂與回紇兵攻掠悅境,奪去館陶平恩諸縣,置束而去。
悅閉城自守,不敢出兵。
會德宗遣孔巢父為魏博宣慰使,巢父至魏州,為眾申陳利害,悅及將士皆喜。
田承嗣子緒,任魏博兵馬使,素一性一凶險,嘗遭杖責,免不得與悅有嫌。
悅宴巢父,夜醉歸寢,緒與左右密穿後垣,入室殺悅,並悅母妻等十餘人,當下假傳悅命,召行軍司馬扈萼,判官許士則,都虞侯蔣濟議事。
濟與士則,不知有變,聞召即入,統被砍死。
緒率左右出門,遇悅親將劉忠信,領眾巡邏,緒即大呼道:「劉忠信與扈萼謀反,刺殺主帥!」眾不禁大嘩,忠信方欲自辯,已是飲刀而斃。
扈萼聞亂,方招諭將士,共謀殺緒。
緒登城呼眾道:「緒系先相公子,諸君受先相公恩,若能立緒,賞二千緡,大將減半,士卒百緡,限五日取辦。」
將士貪利僥功,竟殺了扈萼,統願歸緒。
軍府已定,乃至客館語孔巢父,巢父不假細問,便命緒權知軍事,自還梁州。
直至過了數日,魏博將士,方知緒實殺兄,但木已成舟,也只好將錯便錯,領取賞銀,暫顧目前富貴罷了。
誤人畢竟是金錢。
滔聞悅死,喜為天假,自率兵攻貝州,遣部將馬寔等攻魏州,一面使人誘緒,許為本道節度使。
緒正躊躇莫決,適李抱真王武俊等,也遣使白緒,願如前約,有急相援。
緒乃上表行在,守城待命。
至德宗授緒為魏博節度使,緒遂壹意拒滔,並向李抱真王武俊處乞援。
抱真因再遣賈林,往說武俊道:「朱滔志吞貝魏,倘不往救,魏博必為滔有了。
魏博一下,張孝忠必轉為滔屬,滔率三道兵進臨常山,益以回紇兵士,明公尚能保全宗族麼?不若乘魏博未下,與昭義軍連合往援,戮力破滔,滔既破亡;朱泚勢孤,必為王師所滅,鑾輿反正,天下太平,首功當專歸明公了。」
賈林兩次說下武俊,功名不亞魯仲連。
武俊甚喜,即使賈林返報抱真,約會南宮。
抱真得報,即自臨洺往會武俊,武俊已至南宮東南,與抱真相距十里。
兩軍尚有疑意,抱真欲徑詣破俊營,賓佐相率勸阻,抱真不從,且囑行軍司馬盧俊卿道:「今日一行,關係天下安危,若不得還,領軍事以聽朝命,惟汝是望,勵將士以雪仇恥,亦惟汝是望。」
俊卿奮然允諾。
抱真遂率數騎徑行,至武俊營,武俊盛軍出迎。
抱真下馬,握武俊手,慨然與語道:「朱泚李希烈,僭竊帝號,滔又進攻貝魏,反抗朝廷,足下明達,難道捨九葉天子,不願臣事,反向叛徒屈膝麼?況國家禍難,天子播越,公食唐祿,寧忍安心?」
說至此,淚下交頤。
武俊亦不禁感泣,左右相率淚下,莫能仰視。
武俊邀抱真入帳,開筵相待,抱真即與武俊約為兄弟,誓同滅賊。
武俊稱抱真為十兄,且泫然道:「十兄名高四海,前蒙開諭,令武俊棄逆效順,得免死罪,已是感激萬分。
今又不嫌武俊為胡人,辱為兄弟,武俊將何以為報呢?惟十兄為國效忠,武俊願執戈前驅,力破逆賊,報國家便是報十兄了。」
抱真見武俊意誠,很是欣慰,暢飲了數巨觥,饒有醉意,便入武俊帳後,酣寢多時。
並非真醉。
武俊越加感激,至抱真醒悟,出來相見,款待益恭,且指心對天道:「此身已許十兄死了。」
不枉十兄一行。
抱真告別回營,兩下裡拔營同進,共救貝州。
朱滔聞兩軍將至,急令馬寔解魏州圍,合兵抵敵。
寔兼程至貝州,人馬勞頓,請休息三日,然後出戰。
滔遲疑未決。
會回紇部酋達干,引兵到來,入帳與滔語道:「回紇與鄰國戰,嘗用五百騎破敵數千騎,與風掃落葉相似,今受大王金帛牛酒,前後無算,願為大王立效,明日請大王立馬高邱,看回紇兵翦滅敵騎,務使他匹馬不返哩。」
番酋亦喜說大話耶?滔部下有常侍楊布,及將軍蔡雄亦在旁進言道:「大王武略蓋世,親率燕薊全軍,銳然南向,勢將掃河洛,入關中,今見小敵,尚不急擊,如何能定霸中原?況內外合力,將士同心,難道尚不能破敵麼?」
又是兩個一性一急鬼。
滔被他激動,決計出戰,翌日晨刻,鼓角一鳴,全軍齊出。
回紇驟馬先進,直撲武俊抱真軍營,武俊抱真,已列陣待著,武俊軍在前,抱真軍在後。
回紇部酋達干,毫不在意,驅著番兵,殺入武俊陣內。
武俊並不攔阻,反麾兵分趨兩旁,讓他過來。
回紇兵喜躍而前,穿過武俊壘中,迫抱真軍。
抱真卻堅壁不動,回紇兵正擬衝突,不防武俊軍又復趨合,左右夾擊,殺死回紇兵無算。
回紇酋達干,料不可支,只好勒兵退還。
武俊把他驅出陣外,停馬不追。
回紇兵放心回去,趨過桑林,猛聽得鼓聲一響,又是一彪軍殺出,將回紇兵沖作兩截。
看官道這支伏兵,從何而來?原來是王武俊預先佈置,遣兵馬使趙琳,率五百騎伏著,此次乘勢橫擊,掩他不備,好殺得一個爽一快。
回紇兵馬大亂,滔正率軍趨救,那武俊抱真兩軍,卻相繼殺來,勢如泰山壓一卵一,所當輒碎。
更被那回紇亂兵,沒命竄入,遂致隊伍錯亂,自相踐踏,慌忙收軍還營。
奈一時無從部勒,一半戰死,一半逃散,只剩了數千人,入營堅守。
會日暮天昏,一陰一霧四塞,武俊抱真不便再戰,就在滔營附近,擇地下寨,守至夜半,忽見滔營中火光熊熊,照徹遠近,料知他是毀營遁去了。
小子有詩詠道:
兩將連鑣逐寇氛,十兄義略冠三軍。
貝州一戰梟雄遁,好挈河山報大君。
滔既北遁,兩軍曾否追擊,且看下文便知。
李懷光未戰即奔,朱滔一戰即敗,此皆唐室中葉,人心未去,故懷光與滔,終不能大逞所欲耳。
懷光欲反,贊助乏人,石演芬,懷光之養子也,璀且為懷光之親子,骨肉尚不相從,遑論將士?河中之奔,已知其無能為矣。
滔為四國盟主,又有兄泚,僭號長安,勢力較懷光為盛,然田悅李納王武俊遍國,而外援失,李晟渾瑊進討朱泚,而內援又失,貝州一役,雖由李抱真之善結武俊,得以破滔,然非由滔之勢已孤危,武俊豈敢反顏相向乎?故德宗之不亡,賴有人心,而諸將之功次之,於德宗實無與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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