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92回 鎮淮南高駢縱寇 入關中黃巢稱尊
卻說李克用乘勝長驅,入雁門關,進寇忻代二州,時已為僖宗七年,新改元為廣明元年,忻代刺史,乘城拒守,倖免陷沒。
克用轉一逼一晉一陽一,攻入太谷,詔遣汝州防禦使諸葛爽,率東都防禦兵往救河東,再命太僕卿李琢為蔚朔等州招討都統。
琢系前西平王李晟孫,治軍嚴整,奉詔啟行,率兵萬人至代州,與幽州節度使李可舉,吐谷渾都督赫連鐸,共討克用,克用遣部將高文集守朔州,自率眾拒李可舉。
鐸遣辯士入朔州城,勸文集歸國。
文集被他感動,遂執克用將傅文達,與沙陀酋長李友金,同降李琢,開城延納官軍。
克用聞文集降唐,頓時大忿,即引兵還擊,可舉遣行軍司馬韓玄紹,邀擊藥兒嶺。
嶺路很是崎嶇,玄紹三伏以待,克用乘怒前來,到了嶺旁,天色將晚,將士請擇險駐營,休息一宵。
克用怒道:「我恨不得今夜踏平朔州,哪裡還有閒工夫在此休息?」
忿兵必敗。
將士不好違令,只好策馬前進。
沿途七高八低,昏黑莫辨,驀聽得一聲號炮,有一彪人馬突殺出來,衝動沙陀兵。
克用尚自恃驍勇,持著一支長槊,當先開路,左挑右撥,把官軍驅開兩旁,麾兵急進。
官兵也不緊追,但慢慢兒隨著後面。
克用不暇後顧,一味前闖,天色越昏,嶺路越仄,號炮聲接連又震,嶺上嶺下,均有官軍殺到,口口聲聲,要捉克用。
克用到此,也不禁慌亂起來,自思逃命要緊,只好易騎為步,盡把所有健馬,塞住兩旁,單剩一條血路,狂奔而去。
至官軍挑開戰馬,來殺克用,他已走得甚遠,但把他部將李盡忠程懷信等,一陣剁死,並殺斃沙陀兵萬餘人。
收拾悍騎,最好在狹路中。
克用雖逃得一性一命,人馬均已喪盡,狼狽奔至蔚州,正值李琢赫連鐸,合軍殺敗國昌,父子相見,好似啞子吃黃連,說不出的苦楚。
自知蔚州難守,索一性一棄城北走,遁往韃靼去了。
李琢李可舉等,連章告捷,有詔加可舉兼侍中,徙琢鎮河一陽一,授鐸雲州刺史,兼大同軍防禦使,白義誠為蔚州刺史,米海萬為朔州刺史。
鐸聞國昌父子,遁往韃靼,特派人入韃靼部,瘰以金帛,索交逃犯。
韃靼系靺鞨別部,素居一陰一山,專以遊獵為生,克用入韃靼後,嘗與番酋游畋,就木葉中置著馬鞭,或懸針為的,射無不中,番酋統驚為神技。
又嘗置酒共飲,飲至半酣,克用拊髀歎道:「我得罪天子,無從效忠,今黃巢擾攘中原,必為大患,若天子肯赦我罪,得與公等南向,殺賊立功,豈非一大快事?人生幾何,怎可老死沙磧,沒世無稱呢?」
此子亦有悔意麼?韃靼頗服他豪爽,且知無留意,乃謝絕鐸使,仍令他父子寓居。
事有湊巧,那大盜黃巢,由北而南,復由南而北,殺人如麻,佔奪兩都,於是亡命外域的李克用,復得遇赦歸國,為唐立功。
說來又是話長,待小子演述出來。
先是黃巢渡江南下,竄入浙東,中原稍舒盜患。
平盧節度使宋威病死,由曾元裕接任,東都亦已解嚴,只東南各道,漸漸吃緊。
鎮海節度使高駢,令部將張璘梁纘,分道討巢,連敗巢眾,收降賊將秦彥畢師鐸李罕之等;還有仙芝余一黨一曹師雄,寇掠兩浙州縣,杭州募兵使都將董昌等,隨處抵禦,昌部下有臨安人錢鏐,勇敢著名,屢摧賊一黨一,積功至兵馬使,錢鏐事始此。
兩浙少安。
巢由浙赴閩,開山路七百餘里,襲擊福州,觀察使韋岫,倉皇失措,棄城出走,眼見得一座閩城,為巢所據。
巢貽浙東觀察使崔璆,廣州節度使李迢書,求為天平節度使,二人均為奏請,朝廷不許,僖宗以巢要索無狀,深以為憂。
王鐸入奏道:「臣久居相位,不能不分陛下憂,抱愧滋甚,願出督諸將,剿平逆賊。」
僖宗甚喜,即命鐸以宰相出鎮荊南,兼南面行營招討都統。
鐸復奏調泰寧節度使李系為副使。
系為李晟曾孫,徒具口才,實無勇略,鐸因他系出將門,特請為行營副都統,兼湖南觀察使,令率一精一兵五萬,出屯潭州,截阻嶺北要路。
巢又自己上表,乞授廣州節度使。
僖宗命大臣會議,俱未能決。
時於悰早已還都,受任為左僕射,獨上言廣州濱海,為市舶寶貨所集,豈可畀賊?乃由群臣議定,只許除巢為衛率府率,衛率府率系護衛東宮,執掌兵仗羽衛,不過一個微員。
看官試想!這野心勃勃的黃巢,豈肯降心下氣,受此微職麼?當下由朝廷頒給告身,巢擲置地上,大罵執政,且憤憤道:「唐廷不給我廣州,難道我不能往取麼?」
隨即鼓眾至廣州,四面架梯,扒城而入;執住節度使李迢,一逼一使草表,令代掌節鉞。
迢慨然道:「我世受國恩,腕可斷,表不可草。」
還算硬漢。
巢即拔刀割迢兩臂,並截迢頭,且分眾轉掠嶺南州縣。
嶺南素多瘴癘,巢眾四處侵擾,不免傳染,日死數人,徒一黨一勸巢北還,共圖大事。
巢乃自桂州編筏,順道湘江,經過衡、永二州,直抵潭州。
李系不敢出戰,嚇做一一團一,巢即日攻陷,大殺戍兵,獨系跳身走免,奔往朗州。
腳生得長,卻也是一種技藝。
巢一黨一尚讓,乘勝進一逼一江陵,眾號五十萬,江陵兵不滿萬人,王鐸料知難守,托詞至山東南道,往會節度使劉巨容,聯兵拒巢,但留部將劉漢宏居守,竟率眾趨襄一陽一。
未見一敵,即已趨避,好一個大都統。
漢宏手下,不過三千兵士,多半羸弱無用,索一性一棄官為盜,焚掠江陵,滿載而去。
一個乖似一個。
士民都逃竄山谷,天適大雪,僵一屍一滿野。
過了旬日,尚讓始至,據住江陵,漢宏籍隸兗州,歸里後復出掠中原,為各道兵所攻,始再投誠,這且休表。
且說黃巢聞尚讓得勝,王鐸北遁,遂進兵趨襄一陽一。
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與江西招討使曹全晸同至荊門御賊,巨容伏兵林中,誘賊入伏,四起奮擊,賊眾大潰,十成中傷亡七八成。
巢渡江東走,或勸巨容急追勿失,巨容歎道:「國家專事負人,事急乃不一愛一官賞,稍得安寧,即棄如敝屣,或反得罪,不若縱賊遠颺,還可使我輩圖功哩。」
負功固朝廷之咎,但既為將帥,何得縱寇殃民?巨容之言大誤。
遂按兵不追。
全晸卻不肯捨賊,渡江追擊,途次接得朝命,令泰寧都將段彥模代為招討使,於是全晸亦怏怏而還。
唐廷以王鐸無功,降為太子賓客分司,又進盧攜同平章事。
攜尚薦高駢才,說他能平黃巢,駢將張璘,屢破巢眾,僖宗以攜為知人,所以復用,且調駢為淮南節度使,兼充鹽鐵轉運使。
內官以用度不足,奏借富戶及胡商貨財,駢獨上言道:「天下盜賊蜂起,皆為饑寒所迫,只有富戶胡商,尚未至此,不宜再令饑寒,驅使為盜。」
僖宗乃止。
原來僖宗遊戲無度,賞賜無節,左拾遺侯昌業,嘗上疏極諫,且斥田令孜導上為非,將危社稷。
一番危言篤論,反惹得僖宗怒起,竟召昌業至內侍省,賜令自盡。
嗣是越加遊蕩,凡騎射劍槊法算,以及音律蒱博,皆加意研習,務求一精一妙。
最喜蹴踘鬥雞,且與諸王賭鵝,鵝一頭至值五十緡;尤善擊球,嘗語優人石野豬道:「朕若應試擊球進士,必得狀元。」
野豬答道:「若遇堯舜做禮部侍郎,恐陛下亦不免駁放。」
石優頗知譎諫。
僖宗一笑而罷。
惟是本一性一難移,始終不改,更可笑的是擊球賭彩,得勝即選,簡放幾個邊疆大臣出來。
中尉田令孜,本姓陳氏,冒宦官姓為田,有兄陳敬暄,嘗業餅師,自令孜得一寵一,敬暄連類陞官,得封神策將軍。
令孜見關東群盜,勢日鴟張,一陰一為幸蜀計,特薦敬暄及私一黨一楊師立、王勖、羅元杲三人,出鎮蜀中。
僖宗令四人擊球賭勝,敬暄得第一籌,即授西川節度使;次為師立,命鎮東川;又次為勖,命鎮興元;元杲最劣,不得遷擢。
這種制度,曠古無聞。
這等擅長擊球的人物,叫他如何治民?眼見得川陝百姓,活遭晦氣。
惟任鄭從讜為河東節度使,尚算得人。
先是河東軍亂,戕殺節度使崔季康,僖宗令宰相李蔚,出鎮河東,即用吏部尚書鄭從讜,代蔚為相。
蔚戡定河東亂事,整繕軍行,朝旨又將蔚罷去,改命康傳圭接手。
傳圭闒茸無能,無術馭眾,又被軍士殺死,置帥如弈棋,安得不亂?乃派從讜為河東節度使。
從讜外和內剛,多謀善斷,遇有將士謀亂,輒能預知,先事除去。
部將張彥球,亦預亂謀,從讜一愛一他智勇,且知他事出脅從,特召入慰諭,涕泣與談。
彥球不禁感服,願為效死,乃委以兵一柄一,並奏用王調劉崇龜崇魯趙崇為參佐。
均系一時名士,時人號為小朝廷。
同平章事盧攜,因河北粗安,只有江南一帶,為巢蹂一躪,特薦高駢為諸道行營都統。
駢既接詔,乃傳檄征各道兵馬,且就近招募丁壯,得兵七萬,威望大振。
部將張璘,渡江擊賊,屢破巢軍,降賊將王重霸常宏。
巢自饒州退保信州,被璘追至城下,督兵猛攻,巢卒多死。
巢乃用金帛賂璘,且致書高駢,悔過乞降,求駢代為保奏。
駢欲誘巢前來,復稱如約。
適昭義感化義武等軍,俱至淮南,駢恐各軍分功,奏稱賊已窮蹙,即可平定,不煩諸道相助,盡將各軍遣歸。
哪知巢刁滑得很,竟向駢告絕請戰。
駢再促璘進剿,被巢用埋伏計,將璘擊死,巢勢復振,分兵陷睦婺兩州,再入宣州,自督眾渡江北趨,圍攻天長六一合,氣焰甚盛。
淮南將畢師鐸諫駢道:「朝廷倚公為安危,今黃巢率數十萬眾,乘勝長驅,若不據險邀擊,令得逾淮而東,必為大患。」
駢以張璘已死,諸道兵又復遣還,自思力未能制,不敢出兵,且上表告急。
有詔責駢誤事,駢遂稱風痺,不復出戰。
詔發河南諸道兵出戍殷水,並敕泰寧節度使齊克讓屯兵汝州,備御黃巢。
忠武節度使薛能,遣牙將秦宗權助戍蔡州,又令大將周岌,引兵赴殷水駐紮。
會徐州亦派兵三千,至殷水鎮守,道過許州,向能索餉,經能好言勸慰,並加厚待,方得免亂。
不意周岌聞亂趨還,夜至城下,襲殺徐卒,且怨能厚待外兵,索一性一入城逐能,能竟死亂兵手中,岌遂自稱留後,表稱薛能為徐卒所戕,自率兵還城靖難,朝廷亦不暇查究,即令岌繼任忠武節度使。
秦宗權到了蔡州,亦將刺史逐去,自掌州事。
周岌又表薦宗權為蔡州刺史,亦邀批准。
周岌秦宗權同惡相濟,唐廷處置憒憒,無怪亂端迭起。
齊克讓恐為岌所襲,引還兗州,諸道兵到了殷水,聞許州不靖,亦皆散去。
黃巢遂得率眾渡淮,經過穎宋徐亳一帶,沿途無犯,惟略取丁壯,充作部兵,自稱天補大將軍,移牒各道,勸他各守城寨,勿得攖鋒,本將軍將入東都,順道至京師問罪,與眾無預云云。
齊克讓得此牒文,飛章上奏,僖宗大驚,急召宰相等入議。
盧攜稱疾不至,豆盧瑑崔沅請發關內兵及神策軍守潼關,田令孜獨倡議幸蜀,且舉玄宗故事為證。
別事應從祖制,此事亦應從祖制麼?豆盧瑑亦附和一詞,僖宗不禁泣下,徐語令孜道:「卿且為朕發兵守潼關。」
令孜薦左軍騎將張承范,右軍步將王師會,左軍兵馬使趙珂,材可大用。
僖宗召見三人,即授承范為兵馬先鋒使,兼把截潼關制置使,師會為制置關塞糧料使,珂為勾當寨柵使。
三人拜謝出朝,僖宗復特簡令孜為左右神策軍內外八鎮,及諸道兵馬都指揮制置招討等使,阿父原宜重用,可惜斷送祖基。
以飛龍使楊復恭為副。
兵尚未出,東都已陷,原來東都留守劉允章,並不拒戰,一俟黃巢入境,即派人恭迎,開城出謁。
巢喜溢眉宇,入城勞問,恰也假仁假義,揭榜安民,禁止部下擄掠,閭裡晏然。
齊克讓忙上表告急,奏稱黃巢已入東都,臣收軍退守潼關,乞速發資糧及援兵。
僖宗亟命張承范等,挑選兩神策軍弓一弩一手,得二千八百人,率赴潼關。
看官試想兩神策軍,多是富家子弟,厚賂宦官,隸名軍籍,平時鮮衣怒馬,從未經過戰仗,一聞出征命令,害得父子聚泣,妻妾牽襟,沒奈何取出私資,專雇坊市貧民,頂替出去。
這種受雇的人夫,曉得甚麼戰鬥?只為了若干銀錢,勉強充選。
承范點齊兵數,入朝辭行,僖宗御章信門樓,親自一慰遣。
承范進言道:「黃巢擁數十萬眾,鼓行西來,鋒不可當,齊克讓只率饑卒萬人,依托關下,今遣臣率二千餘人,往屯關上,兵力未足,饋餉不繼,臣實覺寒心,還望陛下速促諸道一精一兵,指日來援,或尚可勉強保守哩。」
承范不足為將,但語恰甚是。
僖宗道:「卿等且行!朕自當促兵進援。」
承范與師會出赴潼關,偕齊克讓駐軍數日,未見餉運到來,援兵亦無一至,很是焦急。
那黃巢軍卻漫山遍野,疾驅而來,呼喊聲達數十里。
克讓出軍接戰,倒也拚命相爭,自午至酉,士卒饑甚,枵腹如何殺賊;頓時潰散。
克讓走入關中,關左有谷,平時禁人往來,專榷徵稅,叫作禁阬,官軍倉猝忘守,潰兵自谷趨入,賊亦隨進,夾攻潼關。
承范盡散輜囊,分給士卒,令他拒守,一面飛表告急,催兵及餉,且有諫阻西巡等語。
怎奈兵餉未來,賊眾猛撲,勉力固守一日,箭已射盡,賊不少卻。
且驅民填塹,積一屍一塹間,由賊踐一屍一逾越,縱火焚關,樓俱被毀。
承范所率二千餘人,本是不耐久一戰,況經此眉急,自然棄械逃生。
有一日可支,還是難得。
師會自一殺,承范易服走還,克讓早已遠去。
黃巢入潼關,轉陷華州,留一黨一目喬鈴居守,自率眾趨長安。
唐廷迭接警報,非常驚惶,不得已頒下詔敕,授巢為天平節度使,令他即日蒞鎮。
此時巢已癡心為帝,哪裡還肯受命,當然拒絕。
僖宗急得沒法,日召宰相等議事。
盧攜屢次不赴,乃貶攜為太子賓客分司,另授尚書左丞王徽,戶部侍郎裴澈,同平章事。
會承范逃回都中,報稱潼關失守狀,田令孜恐僖宗見責,獨歸咎盧攜,攜仰藥自一殺。
僖宗至南郊祈天,默求神祐。
何必如此,還是擊球有趣。
及還朝議政,忽由田令孜入報道:「賊眾來了,陛下不如幸蜀罷!」僖宗大驚道:「有這般事麼?」
令孜又道:「臣已召集神策兵五百人護駕,請陛下趕即啟行。」
僖宗被他一嚇,慌忙返宮,但挈得妃嬪三人,與福穆潭壽四王,壽王即昭宗,余俱無考。
踉蹌趨出,當由令孜接著,指麾神策兵五百名,擁駕西行,出金光門而去。
看官道賊眾入京,如何這般迅速?原來令孜召募新軍,統是裘馬鮮明,適有鳳翔博野援兵,來至渭橋,見新軍如此華麗,不禁大怒道:「若輩有甚功勞,反令我輩凍餒?」
遂掠奪新軍衣服,出為賊眾嚮導,亟趨京師。
京中無主,軍士及坊市人民,競入府庫,盜取金帛。
百官始知車駕西行,有幾個出城追去,余多手足失措,不知所為。
到了日晡,黃巢前鋒將柴存入都,金吾將軍張直方,與群臣迎賊灞上,巢乘黃金輿,戎服兜鍪,昂然直入。
徒一黨一皆華幘繡袍,乘著銅輿,隨在後面。
騎士數十萬,多半被發執兵,緊緊跟著。
所有輜重,自東都至京師,千里相屬,都民夾道聚觀,賊眾見他衣衫襤褸,便分給金帛。
且由尚讓曉示道:「黃王起兵,本為百姓,非為李唐不一愛一爾曹,爾曹但安居無恐!」人民頗相率歡呼。
及巢入春明門,升太極殿,有宮女數千人迎謁,拜稱黃王。
這是濁亂宮闈之報。
巢大喜道:「這真是天意了。」
遂派一黨一目守住爆廷,自己出居田令孜宅,還不過自稱將軍,申明軍律,約束徒眾。
過了數日,賊一黨一漸漸恣肆,四出一騷一擾,既而焚掠都市,殺人滿街,見有富家貴閥,越覺逞情搜掠,任意一婬一戮。
做官發財者其聽之。
巢亦不能禁止,嗣見勸進文牘,聯翩遞入,索一性一一不做,二不休,大殺唐家宗室,至無噍類。
於是挈眷入宮,自稱大齊皇帝,即位含元殿,畫皂繒為袞衣,擊戰鼓數百,權代樂音,列長劍大刀為衛,大赦天下,改元金統。
凡唐官三品以上,悉令罷職,四品以下守官如故。
因自陳符命,謂:「廣明二字,隱兆瑞讖,唐去丑口,易一黃字,見得黃當代唐,明字是日月相拼,黃家日月,一覽可知。」
又黃為土金所生,因號金統,立妻曹氏為皇后,拜尚讓趙璋崔璆楊希古為宰相,鄭漢璋為御史中丞,李儔黃諤尚儒為尚書,孟楷蓋洪為左右僕射,王播為京兆尹,許建米實劉塘朱溫張全彭攢季逵等為諸將軍。
朱溫碭山人,少孤且貧,與兄存昱依蕭縣劉崇家,崇嘗加侮辱,崇母獨申戒道:「朱三非常人,汝等宜優待為是。」
後來溫入巢一黨一,遂為巢將,朱溫將篡唐為帝,故特別表明。
巢命溫屯東渭橋,守禦唐師。
又徵召唐室大臣,令詣趙璋處報名,仍復原官。
大臣多不敢出報,乃大索里閭。
宰相豆盧瑑崔沅等,避匿張直方家,直方已為巢臣,惟友情尚篤,所以容納公卿,藏匿復壁,不料被巢察覺,發兵攻入,搜得豆盧瑑崔沅等數人,一併梟斬,連直方亦被誅夷。
誰叫他首先迎賊。
將作監鄭綦,庫部郎中鄭系,義不從賊,舉家自一殺。
賊發盧攜一屍一,戮諸市曹。
左僕射於悰,右僕射劉鄴,太子少師裴諗,御史中丞趙濛,刑部侍郎李湯,匿居民間,都被搜斬。
於悰妻廣德公主,見悰被殺,執住賊刃,慨然道:「我是唐室女,誓與於僕射同死。」
賊不加詰問,一抽一刀砍去,可憐一位賢德公主,也隨於駙馬同逝黃泉。
小子有詩讚道:
巾幗猶知不惜生,殉夫殉國兩成名。
長安不少名門女,誰及當時公主貞?
巢既僭號長安,且遣尚讓等寇鳳翔,追趕僖宗。
欲知僖宗蒙塵情狀,待至下回再詳。
黃巢渡江而南,中原已經解嚴,北方可稍紓寇患,所賴高駢一人,鎮守淮南,截住寇蹤。
駢將張璘,勇冠一時,屢破賊眾,假使巢在饒信時,駢率諸道兵,戮力攻巢,則巢易就擒,大盜可立平矣。
奈何墮巢詭計,兼起私心,遣歸外兵,致喪良將,後且逍遙河上,任賊長驅,故劉巨容之縱寇,已不勝誅,駢身膺都統,誤國若是,罪不較巨容為尤甚乎?巢渡淮入關,如入無人之境,僖宗但恃一田令孜,而令孜尤為誤國大蠹,倡議幸蜀,倉皇出走,卒致逆巢入都,僣號稱尊,宗室無噍類,都市成灰燼,誰為厲階,釀成此劫乎?故觀於黃巢之亂,而益歎僖宗之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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