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34回 累次發兵才平叛酋 借端詳夢迭獻忠忱
卻說太平公主,引入少年,陪伴武氏,這人姓張名昌宗,系故太子少傅張行成族孫。
昌宗有兄易之,曾襲蔭居官,累遷尚乘奉御,兄弟皆丰姿秀美,通曉音律。
昌宗年僅及冠,更生得眉目清揚,身材俊雅,太平公主先為說項,引得武氏動情,然後召入昌宗,衣以輕綃,傅以朱粉,浴蘭芳,含雞舌,送入武氏宮中。
武氏瞧入眼中,早已十分中意,一經侍寢,說不盡的旖旎,描不完的纏一綿,薛懷義無此風情,沈南璆亦慚形穢。
武氏生平,從未經過這般酣艷,此番天緣相湊,幸得這個妙人兒,遂不禁百體皆酥,五中俱快,綢繆竟夕,尚覺是歡娛夜短,戀戀情深。
艷語不涉猥褻。
昌宗暗想,這個老一婬一嫗,真是天下尤物,居然能通宵達旦,極樂不疲,自己還恐招架不住,遂把乃兄易之,亦推薦上去。
武氏謂恐一時無兩,昌宗道:「臣兄材力過臣,且善煉藥石,陛下若召來一試,便覺臣言非虛哩。」
棣萼多情,卻也難得。
武氏允諾,次日即召幸易之,果然枕席工夫,比乃弟尤為進步,不過柔情媚骨,似覺稍遜一籌,武氏各有取材,也與他徹夜交一歡,越宿起一床一視朝,即封昌宗為雲麾將軍,武氏專封情一夫為將軍。
豈因他肉戰勝人嗎?易之為司衛少卿,特賜甲第,並給奴婢橐駝牛馬等物,外加美錦五百匹。
嗣是二張輪流進御,大得武氏歡心,一寵一遇無比。
晉授昌宗為銀青光祿大夫,追贈二張父希爽為襄州刺史,母韋氏臧氏,並封太夫人。
臧氏系昌宗生母,年逾四十,姿色未衰,有是子應有是母。
平時嘗有外一遇,尚書李迥秀與她有私,武氏竟許為情一夫,准他來往。
推己及人,好算是特別仁恩。
二張權力日增,不到一旬,已是門無隙地,威震京都。
諸武兄弟及宗楚客等,爭謁門牆,伺候顏色,甚至親與執鞭,非常羨慕,號易之為五郎,昌宗為六郎。
惟自懷義死後,天堂明堂,仍然派人督造,越年乃成,規模比前時稍狹,華麗不減當初,易名為通天宮,又改元為萬壽通天。
即嗣聖十三年。
武氏方鋪張揚厲,粉飾太平,祀南郊,封中岳,去越古慈氏諸號,改稱天冊金輪大聖皇帝,賜酺十日,舉國若狂,不料東北警報,陸續前來,轉令武氏無暇行樂,只好遣將調兵,出御朔方。
原來營州北境,向有東胡種落,作為窟一穴一,漸漸的生齒日蕃,分設奚及契丹二部。
突厥勃興,契丹臣附突厥,奚亦間通貢使。
至唐武德年間,突厥漸衰,契丹酋長孫敖曹,乃叩關入朝。
太宗時威振四夷,契丹別帥窟哥,及奚帥可度者,並率部眾,內附唐廷,就契丹部置松漠府,即授窟哥為都督。
奚地置饒樂府,即授可度者為都督,均賜姓李氏。
太宗伐高麗,嘗發奚契丹兵從軍。
高宗顯慶時,窟哥可度者皆死,奚與契丹連叛,由定襄都督阿史德樞賓等,次第討平,仍然臣服。
至萬歲通天元年,營州都督趙文翽,殘酷不仁,虐一待契丹部眾,於是松漠都督李盡忠,及歸誠州刺史孫萬榮,共舉兵攻陷營州,殺死文翽,盡忠即窟哥孫,自稱無上可汗,萬榮即敖曹孫,為盡忠先鋒,縱兵四掠,所向殘破。
武氏聞警,亟遣左鷹揚衛大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率兵往討,並命梁王武三思為榆關道安一撫大使,納言姚璹為副,陸續出都。
改李盡忠名為李盡滅,孫萬榮名為孫萬斬。
武氏專改他人姓名,不脫婦人咒詛習氣。
曹仁師等行至幽州,遇有唐兵自營州逃回,報稱前為虜寇,被縶地牢,今聞王師大至,寇已乏食,所以放還。
契丹果真乏食,何妨殺死俘囚。
乃無故釋還,顯是有詐。
張玄遇麻仁節兩人,急欲爭功,帶領部兵,兼程前進,馳至黃獐谷,又有許多老弱番兵,前來迎降,面目都含饑色。
又是一個詐降計。
兩將益以為寇兵乏糧,正好一鼓蕩平,便驅兵深入。
但見沿途一帶,羸牛瘦馬,或立或臥,越覺貪功心熾,一口氣跑至西硤石谷,這西硤石的地方,最稱險阻,兩旁山巒層疊,林箐縱橫,真個是行軍絕路,未便輕進。
兩將也不管利害,見路即行,適值夕一陽一西下,天氣一陰一沈,仄徑羊腸,蒼茫莫辨,還是不肯住腳,闖將進去。
忽聽得號炮一聲,胡哨四起,大眾才有些慌忙,免不得東張西望,哪知番眾突出,四面殺來,急切裡無從退回,已覺叫苦不迭。
偏契丹兵逐隊擁上,統是驍悍的步卒,前隊是長槍兵,專戮面部,後隊系撓索兵,專絆馬足。
唐軍都是騎士,上下不能兩顧,頓時人仰馬翻,不是被殺,就是被擒。
玄遇仁節兩將,措手不及,也被絆馬索絆倒,一併擒去。
契丹將孫萬榮,搜得兩將兵印,即詐為文牒,遣報曹仁師各軍,說是官軍大勝,仁師部將燕匪石宗懷昌等,樂得前去分功,因兼程疾進,不遑寢食,正走得人困馬乏,又被契丹伏兵,左右邀擊,害得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明明自去尋死。
敗報馳達東都,武氏再遣同州刺史建安王武攸宜,為清邊道大總管,出討契丹,且募全國系囚,及士庶家奴,有力從軍,悉令調發。
攸宜未曾出境,萬榮已進兵崇州,涼州都督許欽明兄欽寂,為龍山軍討擊副使,逆戰失利,致為所擒,萬榮移兵圍安東,令欽寂招降安東都護裴玄珪,欽寂佯為應諾。
及至城下,呼玄珪與語道:「狂賊不道,必遭天殃,滅亡便在目前,公宜厲兵堅守,毋失忠節。」
萬榮大怒,將他殺斃,即督兵攻城。
城上矢石如雨,才行退去。
欽寂弟欽明,也為突厥所虜,後亦殉難,時人稱為二忠。
既而突厥默啜可汗,表請和親,願率部眾助討契丹。
亦非善意。
武氏遂遣豹韜衛大將軍閻知微,左衛郎將署司賓卿田歸道,繼冊授默啜為遷善可汗,兼左衛大將軍。
默啜出襲松漠,適值盡忠驚死,萬榮外出,被默啜乘隙掩入,把盡忠萬榮的妻子,及所有輜重,盡行擄去。
萬榮無家可歸,索一性一專寇唐境,攻陷冀州,殺刺史陸寶積,屠吏民數千人,再驅眾攻瀛州,河北震動。
魏州刺史獨孤思莊,膽小如鼷,悉驅城外居民,入城守衛,一面飛表乞援。
武氏知他怯懦,乃起彭澤令狄仁傑,往代思莊。
仁傑遭貶,見三十二回。
仁傑抵任,遣民歸農,且與語道:「距寇尚遠,何必倉皇。
萬一寇至,我也自能支持,不勞百姓。」
大眾拜謝,歡躍而去。
唐廷再命夏官尚書王孝傑,羽林衛將軍蘇宏暉,統師十七萬,往擊孫萬榮。
行至東峽石谷,正遇契丹前鋒,立即與戰。
契丹兵略略交鋒,便即引去。
又是詐計。
孝傑縱兵追擊,宏暉繼進,途中七高八下,崎嶇難行,前面適有一大嶺,兩旁峭壁懸絕。
孝傑策馬先登,不防契丹兵回撲轉來,勢如猛虎,所當輒一靡一。
嶺上喊聲連天,宏暉尚在嶺下,竟不管孝傑死活,馬上返奔,剩得孝傑孤軍,也是立足不住,紛紛散亂。
孝傑被番眾一擠,墮崖身死,餘眾亦多半傷亡,逃脫的沒有幾人。
唐軍又敗。
武攸宜方至漁一陽一,聞孝傑敗死,嚇得魂魄飛揚,不敢前進。
萬榮遂進屠幽州,分兵陷瀛州屬縣,大掠而南。
孝傑記室張說,飛馬回奏,武氏也覺惶急起來,更用右金吾衛大將軍武懿宗為行軍大總管,與右豹韜衛將軍何迦密,出師援應。
諸武只能殘害朝臣,不能擊走胡虜,武氏專信母族,安得不敗。
接連又命御史大夫同平章事婁師德,為清邊道大總管,右武威衛大將軍沙吒忠義,為清邊中道前軍總管,統兵二十萬,即日北行。
懿宗軍至趙州,聞契丹兵將到冀州,便欲南遁,將士請堅壁清野,為疲賊計。
懿宗不從,遽退還相州,沿途拋棄軍械,不可勝計。
萬榮復進掠冀州,入屠趙州。
先是萬榮破王孝傑時,曾在柳城西北四百里,依險築城,留住老弱婦女,及器械輜重,留妹夫乙冤羽居守。
突厥默啜可汗,探悉情形,又發兵潛往,突入新城,擄住乙冤羽,便把全城蓄積,悉數取遍。
嗣復故意將乙冤羽縱去,令報萬榮。
萬榮已狡,默啜尤狡。
萬榮方招誘奚部,夾攻唐軍,氣焰很是鴟張。
偏由乙冤羽馳報,新城失守,害得神色沮喪,寢食不安,那部眾的眷屬,都在新城,一聞陷沒,個個恟懼,皆無鬥志。
奚部兵士,見他這般情狀,料知不能勝唐,也有變心。
唐神兵道總兵楊宏基,及清邊道前軍副總管張九節,偵知底細,便與奚人結了密約,夾擊萬榮,裡應外合,前犄後角,立將萬榮軍搗破,殺得血肉模糊,萬榮只率輕騎數千名,奪了一條血路,落荒東走。
張九節從間道馳出,截擊萬榮去路,萬榮進退兩難,回馬斜奔,趨至洛水東岸,手下已是散盡,止剩家奴數人,乃下馬憩息,淒然長歎道:「今欲歸唐,罪大難容,歸突厥亦死,歸新羅亦死,奈何奈何?」
言未已,那頭顱已應聲墜下。
看官欲問何人下手?當然是他的家奴。
奴持首獻唐軍。
還有萬榮驍將李楷固何務整,亦至幽州求降。
時狄仁傑已升任幽州都督,好言撫一慰,送往東都,並安一撫河北百姓,不妄戮一人。
獨武懿宗所至殘酷,遇有難民自拔來歸,多指為賊一黨一,刳心剖膽,窮極慘狀;及班師還朝,且奏言河北從賊諸民,應悉數夷族。
左拾遺王求禮在側,奮然出奏道:「小民素無武備,力不勝賊,只好暫時屈從,本意何嘗欲反。
懿宗擁強兵數十萬,望風退走,以至賊徒滋蔓。
今賊幸告平,反欲移罪草野,盡加屠戮,試思自己不忠,怎能責人?臣請先斬懿宗,以謝河北百姓!」快哉快哉!我應浮一大白。
懿宗無詞可辯。
武氏乃下制大赦,改萬歲通天二年為神功元年,且因默啜有功,復令閻知微田歸道同使突厥,冊默啜為特進頡跌利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
知微見了默啜,舞蹈三呼,似對著武氏一般,甚至一吮一他靴鼻,歸道獨長揖不拜。
一佞一直,相去何如。
默啜以歸道無禮,拘住不遣,但令知微南歸,求允婚約,並乞給還六州降戶,及單于都護地。
此外尚有谷種彩帛農器鐵等件,亦在要素項中。
知微唯唯從命,返見武氏,請允所求。
武氏道:「前時突厥降眾,曾分居豐勝靈夏朔代六州,目前戶口蕃息,差不多有數千帳了。
單于都護府地,由先朝百戰得來,奈何輕許?就是谷帛等物,亦應酌量賜給,不宜多與。」
鳳閣侍郎李嶠,從容接口道:「陛下聖見甚明,突厥所求,斷難輕許。
臣思戎狄無親,貪利寡信,若驟允所請,便所謂借寇兵,繼盜糧了,不如嚴兵阨守,以絕狡謀。」
說至此,又有兩人進言道:「欲取泵予,也是對外的良策,況默啜為國立功,正應羈縻勿絕。
歸道又被他留質,若一律拒斥,彼必戕我天使,發兵寇邊,契丹余一黨一,均為所用,恐邊境又無寧日了。」
武氏視之,乃是納言姚璹,及鸞台侍郎楊再思,當下沉吟半晌,方徐徐答道:「二卿所言亦是,朕當酌給便了。」
越宿下制,竟撥還六州降戶數千帳,並給谷種四萬斛,雜彩五萬段,農器三千具,鐵四萬斤。
且指令默啜女為親王妃,約期親迎。
惟單于都護府地,未曾提及,此制頒到突厥,默啜乃遣還歸道。
歸道入朝,與閻知微爭論廷前,知微謂和親可恃,歸道謂和親不可恃。
武氏有左袒知微意,歸道歎息而出。
武承嗣子淮一陽一王延秀,年少翩翩,尚未娶妻,武氏令娶默啜女為妃,約於來歲行親迎禮。
預備金帛億萬,作為聘儀,屆期乃發。
承嗣老且漁色,羅致美一女,充入後房。
右司郎中喬知之,有妾名碧玉,秀艷絕倫,通文字,善歌舞,知之非常一寵一愛一,視若奇珍,偏被承嗣聞知,竟令女媼至知之宅,佯言由姬妾所遣,邀碧玉往教妝梳。
知之不好拒絕,只得令碧玉赴承嗣第。
一去數日,未見回來。
知之一再探問,均被門吏所阻,且加以譏笑,氣得知之無法可施,歸作綠珠怨一首,令女僕輾轉投遞,方得繳與碧玉。
碧玉正為承嗣所一逼一,勉強羈留,既得知之來箋,立即展覽,詞云:
石家金谷重新聲,明珠十斛買娉婷。
此日可憐偏如許,此時歌舞得人情。
君家閨閣不曾觀,好將歌舞借人看。
意氣雄豪非分理,驕矜勢力橫相干。
辭君去君終不忍,徒勞掩袂傷鉛粉。
百代離恨在高樓,一代紅顏為君盡。
碧玉覽畢,暗暗泣下,明知詩中寓意,叫她自盡,遂將詩系裙帶間,拚了一命,往投井中。
不愧綠珠。
及承嗣令人搶救,已是無及,徒撈得一個芳骸,不能復一活,惟裙帶間詩跡尚留,由承嗣檢視,知是知之所貽,遂諷酷吏羅告知之,把他下獄處死,籍沒全家。
不意石崇之後,復有喬知之。
自時李昭德來俊臣兩人,均已起用,昭德入為監察御史,俊臣入為司僕少卿,兩人俱不改舊一性一,一個是鋒芒未斂,一個是暴縱自如。
明堂尉吉頊,聞箕州刺史劉思禮,與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一陰一結朝士,謀為不軌,遂入白俊臣。
俊臣令上書告變,武氏即使武懿宗窮治,輾轉牽連,殺死同平章事李元素孫元亨等三十六人,親舊連坐,或貶或竄,多至千餘家。
俊臣欲專為己功,復羅告吉頊,虧得吉頊入訴武氏,自陳心跡,才得免禍。
俊臣又復得一寵一,也百計鉤致美姝,甚至矯敕奪人一妻女,諸武本與他有舊,任他所為,此外無人敢捋虎鬚。
獨李昭德素來嫉視,擬羅列俊臣罪惡,痛奏一本。
奏尚未上,俊臣已誣他謀反,先被下獄。
自是俊臣愈加恣肆,自言才比石勒,一陰一蓄異圖,意欲將皇嗣廬陵王太平公主,及武承嗣三思以下諸王,一古腦兒列入反案,統行捽去,好教他獨攬朝綱。
古人說得好,「眾怒難犯,專欲難成。」
俊臣想把滿朝權貴,一併陷死,難道別人果沒有知覺,受他侮弄麼!當下由諸武及太平公主,共發俊臣罪狀,也將他拘繫獄中。
刑官嚴訊得實,請立處極刑。
奏上三日不報。
吉頊已升任中丞,從武氏游苑中,代為執轡,武氏問及外事,頊答道:「外人惟怪陛下不殺來俊臣。」
武氏道:「俊臣有功國家,朕不忍遽置死地。」
頊又答道:「俊臣誣殺忠良,罪惡如山,乃是國家的大蠹,若處他死刑,外人必稱陛下聖明,陛下奈何尚惜此賊哩。」
武氏點首,及回宮後,竟批令昭德俊臣,一併棄市,時人都為昭德呼冤,為俊臣稱快。
俊臣受誅,仇家皆抉目摘肝,剖心割肉,頃刻即盡。
道旁爭相賀道:「從今以後,夜間始得安眠了。」
世人亦何苦為酷吏。
武氏自俊臣死後,也悔從前聽信蜚言,殺人過甚,乃進徐有功為殿中侍御史,擢姚元崇為夏官侍郎,召魏元忠為肅政中丞,並征狄仁傑為鸞台侍郎,同平章事,愁霾一陰一氣,漸漸銷融。
惟武承嗣三思等,尚謀奪儲位,屢次營求,狄仁傑嘗以為憂,苦未得言。
越年,復改元聖潛,即嗣聖十五年,是年中宗還宮。
武氏為三思所惑,欲立他為太子,乘著酺宴期內,召問相臣。
眾莫敢對,獨仁傑從容奏陳道:「從前太宗皇帝,櫛風沐雨,手定天下,傳諸子孫,先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乃欲移歸他族,恐先靈未愜,反啟危機。
且姑侄與母子,孰親孰疏?陛下立子,千秋萬歲後,配食太廟,倘或立侄,臣未聞有袝姑宗廟呢。」
武氏道:「這是朕的家事,卿不必預聞。」
你也學李勣語麼?仁傑道:「天子以四海為家,四海以內,何一非陛下家事?況元首股肱,義同一體,臣備位宰相,怎得不預聞呢?」
武氏道:「據卿說來,仍立豫王為是。」
仁傑復道:「弟不可先兄,廬陵王並無大過,應該召還廬陵,待廬陵百年後,兄終弟及,未始不可。」
武氏稍稍感悟,總還躊躇未決。
是夕,夢見鸚鵡飛入,自折兩翼,醒來甚覺奇異。
曾與二張同夢否?翌晨臨朝,顧語仁傑道:「朕昨夢大鸚鵡,兩翼皆折,這是何兆?」
仁傑道:「陛下姓武,鸚鵡就是寓音,兩翼便是兩子,陛下將二子保全,兩翼自然復振了。」
借夢諷諫,可謂善言。
武氏不覺稱善,乃把冊立諸武意,擱起不提。
二張兄弟,與吉頊友善,常相過從,頊從容進言道:「公兄弟貴一寵一逾恆,天下側目,不立大功,恐難自全。」
二人惶恐問計,頊遂答道:「天下未忘唐德,都想迎立廬陵王,主上春秋日高,大統總須付託。
武氏諸王,非所屬意,公等何不勸立廬陵?既慰眾望,且建巨勳,不但可以免禍,並且可長保富貴了。」
二張齊聲道:「敬受明教!」嗣是入宮值班,與武氏喁喁私語時,即以頊言為請。
一床一頭語容易動人,遂令武氏幡然變計,決擬召還廬陵王。
小子有詩詠道:
敢將嗣主錮房州,十四年來久被幽。
幸有良臣圖反正,從容數語脫羈囚。
究竟廬陵王是否還都,容待下回說明。
契丹入寇,武氏三次出師,迭用諸武為統帥,武三思偷安榆關,武攸宜逗留漁一陽一,武懿宗退保相州,無一有用材。
卒至塞外喪師,至再至三,乃徒改萬榮為萬斬,盡忠為盡滅,犬雞之誼,何當撻伐。
彼盡忠之死,萬榮之誅,亦賴天心之不欲絕唐,而因出一默啜以牽制之耳。
豈武氏之威靈乎哉?武氏知諸武之無用,固未敢易嗣,而來俊臣之惡貫滿盈,自速其死,酷吏去而賢臣進,然後唐室方有轉機,鸚鵡入夢,諷諫有人,狄公以外,復有吉頊,天之有意扶唐,於此益見。
故本回事跡,乃反周為唐之一大關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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