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96回 討河東王師敗績 走山南閹黨失機
卻說僖宗還都,已經抱病,勉強趨謁太廟,頒詔大赦,改稱光啟五年為文德元年,入宮寢臥,無力視朝,未幾即致大漸。
群臣因僖宗子幼,擬立皇弟吉王保為嗣君,獨楊復恭請立皇弟壽王傑。
傑系懿宗第七子,為懿宗後宮王氏所出,僖宗一再出奔,傑隨從左右,常見倚重。
至是由復恭倡議,奏白僖宗,僖宗約略點首,遂下詔立壽王傑為皇太弟,監軍國事。
當由中尉劉季述,率禁兵迎入壽王,居少一陽一院,召宰相孔緯杜讓能入見。
群臣見他體貌明粹,饒有英氣,亦皆私慶得人。
恐是以貌取人。
越日,僖宗駕朋,遺詔命太弟嗣位,改名為敏,僖宗在位十五年,改元五次,乾符廣明中和光啟文德。
年止二十七歲。
壽王即位柩前,是謂昭宗,追尊母王氏為皇太氏,進宰相孔緯為司空,韋昭度為中書令。
昭度初一黨一田令孜,得一寵一僖宗,竟得入相,僖宗末年,且進爵太保。
又授戶部侍郎張浚同平章事。
昭宗嗣統,各宰相依舊供職,緯與昭度,且得加封,未幾出昭度為西川節度使,兼招撫制置使。
原來西川節度使陳敬暄,庇匿田令孜,誘殺高仁厚,驕橫日甚,利州刺史王建,襲據閬州,與續任東川節度使顧彥朗,互相聯絡,潛圖敬暄。
敬暄商諸田令孜,令孜謂建系義子,可以招致,乃作書相召。
建頗喜從命,率麾下一精一兵千人與從子宗鐬等,均趨鹿頭關。
哪知敬暄覆信參謀李乂言,遣人止建,不准入關。
建不禁發怒,破關直入,逕達成都。
田令孜登樓慰諭,令他退還。
建率諸軍羅拜道:「十軍阿父,既召建來,奈何復使建去?建能進不能退,只好辭別阿父,他去作賊了。」
令孜也無詞可答,還報敬暄。
敬暄登城拒守,建向顧彥朗處乞師,得眾數千,急攻成都,三日不克,退屯漢州。
敬暄上表朝廷,乞發兵討建。
詔遣中使和解,敬暄不從,反斷絕貢賦。
王建得知消息,樂得據為口實,也上表請討敬暄,願效力贖罪,並求邛州為屯兵地。
顧彥朗亦代為申請,昭宗方恨藩鎮跋扈,欲借此伸威,遂命昭度出鎮西川,召敬暄為龍武統軍。
敬暄拒不受詔,乃割邛蜀黎雅四州,置永平軍,命建為節度使,偕昭度同討敬暄,並宣佈敬暄罪狀,削奪官階。
昭度西行,與建會師進攻,一時未能得手,只好蹉跎過去。
惟朱全忠受命討蔡,屢破秦宗權,蔡將申叢,執宗權出降,全忠將宗權械送京師,可巧昭宗改元龍紀,百官慶賀,又得把累年橫行的強寇,一旦捕誅,正是喜氣盈廷,歡騰中外。
偏宗權余一黨一孫儒,東馳西突,一騷一擾不休,秦彥畢師鐸鄭漢章等,均為所殺,且悉銳襲入廣陵。
楊行密遁至廬州,收集餘眾,往攻宣州,宣州方為趙鍠所得,不意行密猝至,急切不能抵禦,又兼糧食未備,只好倉皇出奔,中途為行密部將田頵所擒,眼見得宣州一城,為行密所據。
行密既入宣州,諸將爭取金帛,獨徐溫據囷為粥,散給饑民,人已知有大志。
徐溫事始此。
朱全忠與鍠有舊,遣人索鍠。
行密將鍠斬首,以首相遺,一面表聞朝廷,只說是為國除一奸一。
朝廷不便細問,授他為宣歙觀察使。
行密轉陷常州,刺史杜稜被擒畢命,留田頵居守。
偏孫儒自廣陵來爭常州,頵覆敗走,常州又為儒所得。
兩下轉戰不息,江淮間成為赤地。
還有朱全忠與李克用,仇怨日深,各思占拓地盤,為併吞計。
全忠攻下洛孟諸州,克用也攻下邢磁洺諸州。
全忠又聯結雲中防禦使赫連鐸,與盧龍節度使李匡威,上表請討克用,乞朝廷速簡統帥。
昭宗正加上尊號,改龍紀二年為大順元年,既見三鎮表章,遂召宰相等集議。
杜讓能等俱言未可,台官等亦多主杜議,獨張浚獻議道:「先帝再幸山南,統是沙陀所為,臣嘗慮他與河朔相連,今得兩河藩鎮,共請聲討,這是千載一時的機會,萬不可失,願陛下假臣兵一柄一,旬月可平。」
談何容易?楊復恭出駁道:「先帝播遷,雖由藩鎮跋扈,亦因在朝大臣,措置失宜,因致乘輿再出。
今宗廟甫安,國家粗定,如何再造兵端?」
復恭雖是權Yan,足為唐禍,但此語卻是可取。
昭宗沈吟半晌,亦啟口道:「克用有興復大功,今欲乘危往討,未免不公。」
偏孔緯亦贊成浚議,竟面奏道:「陛下所言,是一時大體,張浚所言,是萬世遠利,還乞陛下俯從浚議。」
一時尚是難保,還能顧到萬世麼?昭宗因兩相同意,且正忌復恭擅權,不欲依言,乃語張浚孔緯道:「此事頗關重大,朕特付卿二人,幸勿貽羞!」隨即授浚為河東行營都招討制置使,以京兆尹孫揆為副。
且命朱全忠為南面招討使,王熔為東面招討使,李匡威為北面招討使,副以赫連鐸。
浚奉詔出師,陛辭時再白昭宗道:「俟臣先除外憂,然後為陛下除內患。」
楊復恭在外竊一聽,料知此語,與己有關,遂至長樂陂餞浚,攜酒歡飲。
浚一再固辭,復恭戲語道:「相公杖鉞專征,乃即欲作態麼?」
浚答道:「待平賊回來,作態未遲,目下尚未敢出此呢!」復恭佯笑而別。
浚出都西行,檄召宣武鎮國靜難鳳翊保大諸軍,同會晉州。
朱全忠且乘勢進圖昭義。
昭義軍節度使,本是克用從弟克修,克用嘗巡閱潞州,因克修供具不豐,橫加詬辱,克修慚病即死,弟克恭代為留後。
克恭驕暴,不習軍事,牙將安居受作亂,焚殺克恭,貽書全忠,自願歸附。
全忠遂遣河一陽一留後朱崇節,率兵往潞,到了潞州,居受已為眾所殺,別將馮霸拒戰不利,奔往克用。
崇節得入潞城,克用遣將康君立李存孝圍潞。
存孝系克用養子,驍悍異常,既至城下,與崇節交戰兩次,崇節哪裡是他的對手,殺得大敗虧輸,還城拒守,急向全忠處求援。
全忠遣驍將葛從周,率健騎千名,乘夜犯圍,入潞助守,遣別將李讜等,至澤州往攻李罕之,牽制克用,且奏促孫揆速援潞州。
張浚亦恐昭義為全忠所據,即請旨命揆為昭義節度使,促使赴鎮。
揆乃自晉州出發,建牙杖節,裒衣大蓋,擁眾而行。
至長子西谷中,忽有一彪軍突出,為首一個少年,手執鐵撾,逕至孫揆馬前,大呼道:「孫揆哪裡走!」揆急欲拔劍招架,哪知已被來將撥下,活擒而去。
揆眾欲趨前往救,盡被敵騎殺退,死傷甚眾。
看官道何人擒揆?原來就是李存孝。
存孝聞揆將至潞,率三百騎伏住長子谷,掩擊揆軍,果然將揆擒住,解送克用。
克用召揆入見,誘令降附,許為河東副使,揆奮然道:「我為天子大臣,兵敗身死,分所當然,怎能復事鎮使哩?」
克用怒起,命用鋸殺揆。
鋸不能入,揆罵道:「死狗奴,鋸人當用夾板,奈何不知?」
克用乃改用夾板鋸揆,揆至死罵不絕口,好算是唐季一位忠臣。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
克用再令存孝救澤州,直壓汴寨。
汴將鄧季筠自恃勇力,引兵出戰,存孝也出陣相迎,戰不數合,但聽存孝喝聲道著,已把季筠擒去,餘眾竄散。
李讜亦解圍遁還,存孝罕之又合軍追擊,斬獲汴軍萬人,及追至懷州,方收兵西歸。
罕之仍屯澤州,存孝復攻潞州,葛從周朱崇節等,憚存孝英勇,也棄城走還。
昭義軍歸入克用,克用命康君立為昭義留後,存孝為汾州刺史,李匡威攻蔚州,也為克用養子李嗣源擊退。
嗣源慎重廉儉,口不言功,他將多自誇戰績,嗣源獨徐徐道:「諸將喜用口擊賊,嗣源但用手擊賊哩。」
諸將始慚沮而退。
張浚聞汴軍敗走,尚不肯班師,率諸軍出一陰一地關。
克用遣存孝領兵五千,出屯趙城。
鎮國軍節度使韓建,夜率壯士三百,劫存孝營。
偏存孝先已防備,用了一個空營計,誘建殺入,待建慌忙退還,存孝卻麾兵橫擊,虧得建策馬飛奔,才算僥倖逃還。
靜難鳳翔各軍,聞建襲營失利,各生惶恐,不戰先走,禁軍亦潰。
存孝乘勝逐北,直抵晉州西門。
張浚出戰,又覆敗績,各鎮兵陸續遁去,只剩禁軍及宣武軍,共計萬人,閉城守禦,不敢再出。
存孝攻城三日,城將垂克,反號令軍中道:「張浚宰相,俘獲無益,天子禁軍,亦不宜加害。」
乃退五十里下寨。
浚與韓建,始得開城遁歸。
存孝既入晉州,復取絳州,並大掠慈隰諸州,唐廷聞張浚敗還,君臣震懼,獨楊復恭自鳴得意。
那李克用復連上二表,一再陳冤,首表尚在張浚未敗時,略云:
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龐勳,翦黃巢,黜襄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璽,未必非臣之力也。
朝廷當阽危之時,譽臣為韓彭伊呂,既安之後,罵臣為戎羯胡夷,天下握兵立功之臣,寧不畏陛下他日之罵乎?況臣果有大罪,六師征之,自有典刑,何必幸臣之弱,而後取之耶?今張浚既已出師,則臣固難束手,已集蕃漢兵五十萬,欲直抵蒲潼,與浚格鬥,若其不勝,甘從削奪,不然,輕騎叫閽,頓首丹陛,訴一奸一回於扆座,納制敕於廟廷,然後自投司敗,恭候鈇質。
第二表乃在張浚既敗以後,至大順二年正月,始達唐廷,略云:
張浚以陛下萬代之業,邀自己一時之功,知臣與朱溫深仇,私相連結,臣今身無官爵,名是罪人,不敢歸陛下藩方,且欲於河中寄寓,進退行止,伏俟指揮!
是時昭宗已加懲張浚,將他罷職,孔緯亦連坐免官,改相兵部侍郎崔昭緯,及御史中丞徐彥若,至克用二次表至,再貶絳為均州刺史,浚為連州刺史,賜克用詔,賞還官爵,令歸晉一陽一。
未幾,又加克用中書令,更貶浚為繡州司戶。
浚至藍田,轉奔華州,依附韓建,密向全忠求救。
全忠上表,代為訴冤,昭宗不得已並聽自便。
緯至商州馳還,亦寓居華州,李克用既得逞志,聲焰越盛,乃父國昌,已經早歿,這是補筆。
沙陀兵馬及代北將士,盡遍克用管轄。
克用轉攻雲州,赫連鐸敗走吐谷渾,嗣為克用追擊殺死。
克用復轉攻王熔,經李匡威出兵相救,克用方大掠而還,朱全忠欲攻克用,假道魏博,羅弘信不許,全忠遂遣丁會葛從周擊魏,自率大軍繼進,五戰皆捷。
弘信不得已乞和,全忠乃命止攻掠,歸還俘虜,還軍河上。
魏博自是附汴。
徐州節度使時溥,亦與全忠失和,屢相爭哄,南北東西,彼此逐鹿,幾不識當時天下,究竟是誰氏的天下了。
藩鎮之弊,一至於此。
惟韋昭度王建兩軍,奉詔西征,昭度毫無韜略,但知沿途逗撓,一切攻守事宜,俱聽王建處置。
建取得邛州,降西川將楊儒,殺刺史一毛一湘;復略定簡資嘉定四州,進一逼一成都,累攻未下。
韋昭度率諸道兵十餘萬,逗留不進,反請赦陳敬暄罪,撤歸各道兵馬。
朝廷居然下詔,依昭度議,令王建等率兵歸鎮。
建奉到詔書,慨然太息道:「大功垂成,奈何棄去?」
參謀周庠在側,便進言道:「公何不請韋公還朝,自攻成都,獨成巨業?」
建點首稱善,即表稱敬暄令孜,罪不可赦,願畢命以圖成功。
一面又勸昭度道:「關東藩鎮,互相吞噬,這是腹心大疾,相公宜早歸朝堂,與天子謀定關東,敬暄不過疥癬,但責建辦理,指日可除哩。」
昭度遲疑未決。
建竟擒昭度親吏駱保,臠割烹食,說他私盜軍糧。
昭度大懼,遂托疾東歸,將印節授建。
建與昭度別後,奮力攻城,環城烽塹,亙五十里。
陳敬暄力不能支,田令孜登城語建道:「老夫前待君甚厚,何為見一逼一如是?」
建答道:「父子至恩,建不敢忘,但朝廷命建來此,無非因陳公拒命,不得不然。
若果改圖,建復何求?」
令孜下城商諸敬暄,敬暄無法可施,只好繳出旌節,托令孜至建營交付。
建泣涕拜謝,願為父子如初。
建亦逞刁。
令孜還白敬暄,敬暄開城迎建,建率軍入城,自稱西川留後,令敬暄出居新津,給以一縣租稅,且表稱收復成都,由敬暄自甘退讓,應令他子陶為雅州刺史。
昭宗當然照準,並即授建為西川節度使。
東川節度使顧彥朗病逝,軍中推顧弟彥暉知留後,彥暉據情奏聞,也即命為節度使,敕賜旌節。
朝使宋道弼,賁詔出都,中途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所執,並發兵攻東川。
守亮姓訾,因拜楊復恭為義父,冒姓楊氏,前為扈蹕都將,後得出鎮山南,全是復恭一手提拔。
復恭總掌宿衛,獨攬大權,諸假子統出司方鎮,又養宦官子六百人,多充監軍,內外勾連,威赫莫比,昭宗母舅王瑰,求為節度使,復恭不可,瑰怒詬復恭,復恭佯為謝過,奏請王瑰為黔南節度使。
及瑰奉節至桔柏津,卻被楊守亮阻住中流,撥翻瑰舟,瑰覆水溺死。
昭宗聞耗,已疑是復恭主使,可巧天威都將李順節,也將復恭一陰一謀,入白昭宗。
詔宗大憤,出復恭為鳳翔監軍,復恭托疾不赴,自願致仕。
有昭賜官上將軍,致仕歸第。
復恭居第近玉山營,因假子守信為玉山軍使,屢往探視,且與他密謀為亂。
事為昭宗所聞,親御安喜門,命李順節等往攻復恭居第。
復恭與守信,乃挈族走興元,往依楊守亮。
守亮決計造反,所以拍住宋道弼,遣綿州刺史楊守厚,攻顧彥暉。
彥暉急求王建過援,建發兵至梓州,守厚引還。
守亮以討李順節為名,更欲自金商通道,入襲京師。
幸金州防禦使馮行襲邀擊,大破守亮,才不得逞。
守亮守厚,統是復恭假子,就是天威都將李順節,原名叫作楊守立也系復恭義兒,昭宗恐他好勇作亂,特召居左右,賜姓名李順節,令掌六軍管鑰,擢為天威都將,隱示籠絡。
順節驟得貴顯,遂與復恭爭權,所以復恭密謀,多由順節報達宮廷。
及復恭被逐,順節恃恩驕橫,出入必用兵自隨。
中尉劉景宣,及西門君遂,屢為所辱,遂入奏昭宗,請除順節,昭宗允諾。
二人誘順節入銀台門,把他殺死,百官皆奉表稱賀。
全是醜態。
昭宗亦頗喜慰,乃於大順三年正月,改元景福。
禍且日至,何福可言?
鳳翔節度使李茂貞,靜難節度使王行瑜,鎮國節度使韓建,同州節度使王行約,秦州節度使李茂莊,相繼上表,謂楊守亮容匿叛臣楊復恭,請即出兵加討。
王行瑜等並乞加茂貞為山南西道招討使。
昭宗接覽各表,便令群臣集議,大眾謂茂貞若得山南,不可複製,不如下詔和解為是。
全靠和解,亦非政體。
昭宗頒詔慰諭,五節度無一受命。
茂貞行瑜,竟擅舉兵擊興元,一面由茂貞上表,自求招討使職銜,且貽杜讓能及西門君遂手書,有怨謗朝廷等語。
昭宗亦忍耐不住,再召群臣入商,宰相等多面面相覷,不敢發言。
獨給事中牛徽道:「先朝多難,茂貞有翼衛功,諸楊阻兵,亟出攻討,未始非有心嫉惡,不過未奉詔命,太覺專擅。
近聞他兵過山南,殺傷甚多,陛下倘尚靳節麾,不授他為招討使,恐山南百姓,盡被屠滅了。」
昭宗不得已授茂貞為招討使。
茂貞遂進取興元,楊復恭及守亮等均奔往閬州,茂貞乃自請鎮守興元。
朝廷特改任茂貞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將他鳳翔節度使職任撤銷。
偏茂貞又不肯奉詔,累得昭宗無法對付,且模模糊糊的延宕過去。
是時成德節度使王熔,為李克用所攻,盧龍節度使李匡威,率兵救熔,擊退克用。
匡威引還,誰知行至半途,乃弟匡籌,竟佔據軍府,自稱留後,不欲匡威還鎮,且用兵符追還行營兵。
匡威部眾,聞風離散。
那時匡威歸路已斷,沒奈何返奔鎮州,這也是匡威自作自受,所以遭此劇變呢。
原來匡籌妻有美色,匡威很是艷羨,只因匡籌同在軍中,沒法下手,望梅不能止渴,已不知滴了多少饞涎。
至出救盧龍時,家人會別,闔室暢飲,匡籌夫婦,不覺多飲幾杯,統皆醉倒。
匡威卻是有心,趁他弟一婦醉臥一床一間,竟去做了一個采一花使者,了卻生平夙願。
及匡籌妻醒悟轉來,才知著了道兒,悔已無及,當下泣訴匡籌。
匡籌因此恨兄,乃把匡威拒絕。
匡威奔往鎮州,王熔事他如父,非常恭敬,偏匡威又欲圖熔,鎮人不服,攻殺匡威。
該死久矣。
匡籌聞報甚喜,遂得安據幽州。
可惜綠頭巾終難洗爭。
幽州將劉仁恭,前由匡威遣戍蔚州,過期未代,至是聞匡籌擅立,自為軍帥,還攻幽州,不利而去,投奔河東,依附李克用。
此外如楊行密攻殺孫儒,得封淮南節度使,朱全忠攻拔徐州,感化節度使時溥,登燕子樓,舉族自一焚。
王建殺死陳敬暄田令孜,只說敬暄謀亂,令孜私通鳳翔,當令判官馮涓草表,中有切要語云: 「開柙出虎,孔宣父不責他人,當路斬蛇,孫叔敖蓋非利己。
專殺不行於閫外,先機恐失於彀中。」
國家失刑,故得令強藩借口。
昭宗也無可奈何,置諸不問。
福建觀察使陳巖病歿,都將范暉自稱留後,暉驕侈不法,被王潮攻死。
潮代任觀察使,尋且進職節度使,群雄角逐,寰宇分崩,到了景福二年秋季,李茂貞抗表不遜,公然責備昭宗,與敵國相去無二。
昭宗惱羞成怒,擲置來表,再擬興師。
正是:
河東覆轍方宜戒,京右來車又妄行。
欲知茂貞是否被討,且至下回再詳。
李克用功罪參半,不必討而反欲討之,楊復恭有罪無功,應討而反不欲討,此已可見昭宗之不明,其他可無論已。
或謂昭宗固不欲討克用,迫於張浚孔緯之力請,乃有招討制置使之命,然試思君主時代,國家大事,究竟由誰主持耶?一擊不勝,喪師無算,轉不得不屈體調停,上替下凌,因此益甚。
楊復恭已走興元,雖有若干義兒,實皆朝秦暮楚之流,不足一試,即如楊守立楊守亮等,匹夫徒勇,亦寧足成大事?為昭宗計,正可遣師進討,借伸主威,況有五節度使之聯表上請乎?乃遲回不決,轉令李茂貞等擅自興師,一再脅迫,不得已授以兵一柄一,於是朝廷日加退讓,而方鎮即日加跋扈矣。
要之無主之國,非亂即亡,唐至昭宗之季,有主與無主等,雖欲不亂,烏得而不亂?雖欲不亡,亦烏得而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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