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13回 玄武門同胞受刃 廬江王謀反被誅
卻說建成元吉,聞世民將往洛一陽一,又私自相謀道:「秦王若至洛一陽一,大權在手,勢更難制,不如留住長安,尚是一個匹夫,還可設法除他呢。」
乃密令心腹數人,迭上封事,只說是「秦王左右,得赴洛一陽一消息,無不喜躍;此去恐不復來」云云。
那時老昏顛倒的唐高祖,又為他所惑,竟將秦王鎮洛的囑言,撇置腦後。
世民以高祖一再信讒,也自覺孤危起來。
可見玄武門之禍,全是高祖激成。
元吉且想出一法,欲招誘秦府驍將,使為己用。
他平時所最畏懼的,是秦府中的尉遲敬德,敬德善用槊,又善避敵槊,每當出戰,輕騎入敵陣中,敵雖聚槊攢刺,終不至受傷,且往往奪取敵槊,還刺敵人,各將無不畏服。
元吉亦常習槊,欲與敬德角藝,敬德請元吉加刃,自己獨把刃除去,一往一來,角逐多時,元吉恨不得將敬德一槊刺死,偏敬德似生龍活虎一般,左跳右躍,無從下手,嗣經元吉覷出破綻,兜心一槊,總道他已受創,哪知敬德是賣弄手段,故意直立,令他刺來,待至槊已接近,竟用手接住,奮力一扯,把槊奪去,元吉反剩了一雙空手。
敬德復將槊給還元吉,令他再刺,元吉再刺再失,三刺三失,方不敢與敬德交手,赧顏而退。
史稱敬德善槊,一再提及,俗小說中反說他用鐵鞭,不知何據。
但心中卻很是畏忌,密勸建成與他結交,私贈金銀器一車。
敬德拜辭道:「敬德出身微賤,值天下喪亂。
久陷逆地,幸虧秦王提拔,得事聖朝,現欲酬報知遇,尚愧未遇,至於殿下前更無功效,何敢當賜?若私許殿下,便懷二心,徇利棄忠,恐殿下亦所不取呢。」
建成無詞可答,只得收回送禮。
敬德轉語世民,世民道:「公心如山嶽,雖積金至鬥,公亦不移。
但恐非自安計,還應思患預防。」
敬德受教而出。
隔了數日,果有刺客在門外探望,敬德竟把門大開,安臥不動,刺客逡巡自去。
建成元吉,復入訴高祖,誣言敬德有謀反意,高祖竟欲殺敬德,賴世民入朝固請,乃得免罪。
元吉又譖程知節,有詔出知節為康州刺史。
知節語世民道:「大王股肱羽翼,若盡被摧折,身何能久?知節誓死不去,幸早決計。」
世民尚是躊躇,忽又接到詔敕,勒令房玄齡杜如晦兩人,出秦王府,於是秦府僚佐,類皆自危。
長孫無忌,系世民妻舅,與房玄齡為莫逆交,玄齡私語無忌道:「今嫌隙已成,禍機將發,不早為謀,禍及社稷。
公與秦王誼關至戚,不若勸王為周公事,保全家國。
存亡安危,正在今日。」
無忌告知世民,世民又召問杜如晦,如晦亦勸世民從玄齡言。
他如秦府門客,無不慫恿世民,速定大計。
只李靖李世勣兩人,不發一言。
會突厥兵又來犯邊。
建成薦元吉將兵北討,高祖遂將兵事屬元吉。
元吉請調尉遲敬德為先鋒,且悉簡秦府一精一卒,同討突厥,敬德亟與長孫無忌,入白世民道:「大王尚不早決,禍在目前了。」
世民道:「同氣相關,怎忍下手?」
敬德道:「人情無不畏死,大眾願以死奉王,這是所謂天授了。
天與不取,反且受殃,王奈何沾沾小仁,不顧大局?」
世民默然不答。
忽有率更丞唐府官名。
王晊馳入,似欲有言,因見長孫尉遲兩人在側,一時又未敢遽發。
世民早已覺著,便起與王晊密談。
晊說了數語,便即退出。
世民因告無忌道:「適由王晊來報,謂齊王與太子定計,欲我與太子至昆明池,餞齊王北行,即就席前伏著勇士,置我死地,太子可入求內禪,齊王當立為太弟。」
無忌不待說畢,便道:「先發制人,後發為人制,兩語可決了。」
世民歎道:「骨肉相殘,古今大惡,我誠知禍在旦夕,但欲待他先發,然後仗義出討,方為有名。」
觀此言,可知世民亦處心積慮。
敬德在旁接入道:「大王若再不聽敬德,敬德不能留居大王左右,束手就戮,請從此辭。」
無忌復道:「王不從敬德言,無忌亦當相隨同去。」
一推一扯,不怕秦王不上此台。
世民乃再召府僚集議,大眾齊聲道:「大王以舜為何如人?」
世民笑道:「舜是古聖人,何消問得。」
眾復道:「假使舜徇父命,浚井不出,必為塗泥,完廩不下,必為灰燼,怎能澤被天下,法施後世?大王既知舜為聖人,何不權宜行一事?」
世民道:「且問諸龜卜,再決行止。」
眾乃取標為卜,突有一人進來,投龜棄地道:「卜以決疑,不疑何卜,今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難道問卜不吉,便好罷手麼?」
爽一快之至。
世民視之,乃是幕僚張公謹,便道:「如公言,事果可行麼?」
公謹道:「非但可行,且應速行。」
世民乃決。
遂令長孫無忌,密召房杜二人定計。
玄齡如晦,均謝無忌道:「敕旨令我二人,不得事王,今若私謁,必坐死罪,不敢奉教。」
無忌還報世民,世民不覺動怒,竟拔一出佩刀,持給敬德道:「玄齡如晦,怎敢叛我,公試持刀往觀,若彼二人果無來意,可用我刀殺死了他,持首回來。」
前緩後急,是前情亦寓做作。
敬德遂與無忌同行,見了房杜二人,即與語道:「王已決計,公等宜速入!」玄齡道:「我等四人同去,恐惹人注目,宜各歸各行,且我與杜公,亦須改裝方可。」
於是玄齡與如晦,皆改服方士裝,令無忌先行,兩人陸續前往,敬德獨繞道回秦府。
世民即與房杜等定下密謀,越宿照行。
是夕,太白經天,太史令傅奕,密奏太白星現秦野,秦王當有天下,高祖閱奏畢,正值世民入朝,因舉原奏示世民,世民請屏去左右,密陳建成元吉,一婬一亂後宮。
高祖大驚道:「有這般事麼?」
世民又道:「臣兒自問,無絲毫辜負兄弟,偏他二人時欲加害,謂替世充建德復仇,臣兒若果枉死,永違君親,已是可痛,且魂歸地下,亦愧見諸賊,還乞陛下恩宥!」說罷,竟嗚嗚咽咽的哭將起來。
慧兒也會撒嬌。
高祖益愕然道:「明日即當審問,汝宜早參。」
世民應聲趨退,即於夜半調兵,命長孫無忌等帶領,往伏玄武門。
未幾天曉,建成元吉,已由張婕妤密遣內侍,走報世民密奏情形。
元吉即語建成道:「今日入朝,恐防有變,不如托疾為是。」
建成道:「內有妃嬪,外有宮甲,秦王雖強,恐亦無法可施,我等不如往參,自探消息。」
乃俱乘馬入玄武門。
進至臨湖殿,聞高祖已召集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德彝宇文士及竇誕等人,臨朝會審,彷彿一出六部大審。
料知情勢不佳,立即返奔,將出玄武門,忽聞背後有人叫道:「太子齊王,何故不入朝?」
元吉回頭一顧,並非別人,就是積世冤家李世民。
他也不遑答應,便從弓袋中取出弓箭,接連三射,均被世民閃過。
似此沒用,焉能濟事?最後一箭,經世民接住,也取杯搭著,向建成射去。
建成總道是他還射元吉,毫不備防,颼的一聲,竟倒撞馬下,嗚呼哀哉!元吉不暇顧建成,三腳兩步的逃至門首,兜頭碰著尉遲敬德,又復返走。
世民正追元吉,不防元吉回馬撞著,兩人都墜一落馬下。
元吉先起,奪世民弓,敬德馳救世民,嚇退元吉,即扶世民至別室暫憩,又出室去追元吉。
元吉欲入武德殿,面奏高祖,偏後面弓弦一響,轉身卻顧,已是不及,恰巧箭入咽喉,立時暈倒。
敬德搶步上前,拔刀下斫,梟取首級,復回至建成一屍一旁,也將他首級梟下,驀聞玄武門外,人聲馬沸,料知外面已有戰事,因即攜了兩首,跨上了馬,跑至門前。
見張公瑾閉關拒守,便問道:「外勢如何?」
公謹道:「東宮將馮翊馮立,齊府將薛萬徹等,領著好幾千人,來攻此門,我故將門掩住,免他闖入。」
敬德道:「長孫公所領伏兵,曾否出擊?」
公謹道:「區區百騎,怎能退敵?現雲麾將軍敬君弘,在此宿衛,已領兵殺出去了。」
敬德道:「待我出兵觀戰。」
公謹乃放他出門。
敬德一馬馳出,正值守兵敗回,報稱:「敬將軍陷入敵中,已經殉難。
還有中郎將呂世衡,也經戰死,東宮齊府兩軍,移攻秦府去了。」
敬德大怒,策馬徑進;馳至秦府門首,為東宮齊府兩軍所阻,不由的瞋目怒叱道:「咄!你等試看這兩個首級,系是何人?」
說著,即將兩首級懸在槊上,擎示兩軍,且復大聲道:「奉詔誅此兩人,如爾等抗違上命,罪與兩人相類,爾等亦何苦尋死呢。
快快解散,免同受刑!」東宮齊府兩軍,見血淋淋的兩顆首級,確是建成元吉,且聽敬德說著奉詔二字,越覺心虛膽怯,便一哄而散。
薛萬徹禁遏不住,即帶了數十騎,亡奔終南山。
馮翊馮立,也各自逃去。
高祖因三子俱未朝參,還疑他是彼此避面,樂得模糊過去,再作計較,匆匆輟朝,留裴寂蕭瑀陳叔達等待命朝堂,自挈妃嬪至海池中,泛舟為樂。
外面打架,甚是熱鬧,他尚全未聞知,挈眷遊湖,也可謂莫愁天子。
忽見岸上有一個鐵甲鐵鍪的大將,持著長槊,匆匆奔來,便遙叱道:「來者何人?」
那將即下馬置槊,倒身下拜道:「臣便是尉遲恭。」
高祖道:「卿來做什麼?」
敬德答道:「秦王以太子齊王作亂,起兵誅逆,恐驚動陛下,特遣臣來宿衛。」
高祖驚詫道:「卿且起來!太子齊王現在哪裡?」
敬德起答道:「已俱授首了。」
高祖不覺失色,連侍側的妃嬪,也都玉容慘淡,戰慄異常。
高祖亟命內侍,往召裴寂蕭瑀陳叔達等人,內侍慌忙馳去;小子乘這來往的空隙,且把尉遲敬德至海池事,略行表明。
急忙補敘,不肯滲漏一筆。
敬德既嚇退宮府兩軍,復入玄武門回報世民,世民問明情由,便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入宮謝罪。」
敬德道:「且慢!上意尚未可測,容敬德先去探明。」
便將兩首級交給世民,自己馳入朝堂,晤著裴寂等人,便與他說明原委。
裴寂道:「此事如何上聞?」
敬德道:「待敬德闖入宮去,寧死敬德,毋死秦王。」
言畢,即大踏步跑入裡面,禁兵攔他不住,竟被他闖至宮前。
有內侍出阻道:「聖上幸海池泛舟。」
敬德不待說完,便轉向海池跑去。
既已謁見高祖,據實陳明,便即拱手立著,過了片刻,裴寂蕭瑀陳叔達等人,均隨內侍到來。
高祖已命攏舟泊岸,便問裴寂等道:「不圖今日竟見此事,後事將如何處置?」
蕭瑀陳叔達齊聲道:「太子齊王,自起義以來,未嘗預謀。
反一立儲貳,一封王爵,又不聞有甚麼功德,徒然離間骨肉,肇禍蕭牆。
惟秦王功蓋天下,內外歸心,為陛下計,正當乘這事變,立為太子,委以軍國重務。
陛下便可垂拱而治了。」
樂得推重秦王。
高祖方轉驚為喜道:「這本是朕的素願哩。」
敬德在旁,即乘機入奏道:「陛下既願立秦王,現在外事尚未平靖,請速降手敕,令諸軍並受秦王節制。」
高祖即顧宇文士及道:「卿速去擬詔,待朕回朝發落。」
士及聞命即去。
高祖仍帶著妃嬪,乘輦入宮,敬德及裴寂等,還至朝堂候旨,既而高祖臨朝,由宇文士及呈上草詔,高祖即命士及出東上閤門,宣佈詔敕,安定眾心。
復遣黃門侍郎裴矩,赴東宮曉諭將士,一律罷歸。
隨即語敬德道:「卿去召秦王來!」敬德似飛的去了。
高祖仍復還宮,時為武德九年六月庚申日,看似閒筆,恰為承上起下,點醒眉目之文,萬不可少。
適當盛暑,高祖開襟納涼,忽見世民趨入,伏地請罪,高祖慰撫道:「近日以來,種種懷疑,幾似曾母投杼,不能自解。
今建成元吉,膽敢作亂,死有餘辜,不過事關骨肉,出此變端,可恨亦可悲呢。」
誰叫你釀成此禍。
世民仰首,見高祖露著兩一乳一,便用口一吮一他一乳一頭,眼眶中卻簌簌下淚,淋濕高祖胸前。
高祖也忍淚不住,世民益復大號。
恐是假情。
父子正在對泣,那宇文士及及裴矩等,入宮復旨,當然勸慰一番,世民乃告別出外,回入秦府。
秦府中人,復白世民道:「斬草不除根,終貽後患,建成元吉,各有子嗣數人,應一併捕誅,方可無虞。」
世民也不禁止,一聽僚佐所為。
於是建成子安陸王承道,河東王承德,武安王承訓,汝南王承明,巨鹿王承義,元吉子梁郡王承業,漁一陽一王承鸞,普安王承獎,江夏王承裕,義一陽一王承度,統行捕到,一併處死,罪人不孥,況屬猶子,謂非世民之忍,其誰信之?秦府僚佐,尚欲搜捕東宮余一黨一,列名計百餘人,世民也不加禁,還是尉遲敬德,極力諫阻道:「為罪只有二人,今已誅死,不宜再及支一黨一。
若輾轉牽連,恐反激成禍亂,何以求安?」
世民乃請旨大赦。
高祖因頒發赦文,大致謂:「凶逆大罪,止建成元吉二人,其餘一黨一與,一無所問。」
又詔立世民為皇太子,國家庶事,皆由皇太子處分。
自此詔一下,世民雖未受禪,已不啻一嗣皇帝了。
句中有刺。
太子洗馬魏征,曾勸建成早除世民,至是為世民所知,即召徵入見,征長揖不拜,世民益怒,遂呵責道:「汝何故離間我兄弟?」
征坦然道:「先太子若聽征言,何至今日受誅?從前管仲為子糾臣,曾射齊桓中鉤,人各為主,何必諱言?」
世民聽了,轉易怒為喜道:「公可謂抗直了。」
遂引為詹事主簿。
又召還王珪韋珽杜淹,命珪與征同為諫議大夫。
嗣又查得廬江王瑗,曾與建成密通書牘,謀害世民,乃令通事舍人崔敦禮,馳驛召瑗,令他入京對薄,敦禮至幽州,見瑗時,只說是促令入朝,尚未明言對簿事。
瑗已自覺心虛,亟召將軍王君廓入商。
看官聽著,廬江王瑗,系太祖孫,高祖從弟,例封王爵,曾與趙郡王孝恭,合討蕭銑,無功可述,移調洛州總管,又因劉黑闥入犯,棄城西走。
高祖顧念本支,不忍加罪,改任瑗為幽州都督,且恐他才不勝任,特令右領軍將軍王君廓輔行。
任官務求稱職,不應私及親舊,高祖此舉,也是失策。
君廓前本為盜,悍勇絕倫,降唐後積有戰功,瑗欲倚為心腹,許與結婚,聯成親屬,每有所謀,輒為商議,所以奉召入朝,亦邀他入決行止。
哪知君廓卻自有肺腸,偏視瑗為奇貨,欲借他一個頭顱,討好新太子,圖些後來的功業。
當下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便語瑗道:「事變未可逆料,大王為國家懿親,受命守邊,擁兵十萬,難道一介使來,便從他入京麼?況太子齊王,為皇上親子,尚受巨禍,大王入京,恐未必能自保呢。」
說著,即佯作涕泣狀。
瑗奮然道:「公誠一愛一我,我計決了。」
死了死了。
遂拘禁敦禮,徵兵發難,並召北燕州刺史王詵,參謀軍事。
兵曹參軍王利涉進言道:「王今未奉詔敕,擅發大兵,明明是造反了。
若諸刺史不遵王令,王將如何起事?」
瑗聞言,又不禁憂懼起來,便一搓一手道:「這…這且奈何?」
實是沒用。
利涉又道:「山東豪傑,嘗為竇建德所用,今皆失職為民,不無怨望,大王若發使馳語,許他悉復舊職,他必願效馳驅,然後遣王詵外連突厥,由太原南趨蒲絳,大王自整兵入關,兩下合勢,不過旬月,可得中原了。」
瑗大喜,轉告君廓。
君廓道:「利涉所言,未免迂遠。
試思大王已拘住朝使,朝廷必發兵東來,大王尚能需緩時日,慢慢的招徠豪俊,聯結強胡麼?現乘朝廷尚未征發,即日西出,攻他不備,當可成功。
君廓不才,蒙王厚待,願作前驅。」
這一席話,又把瑗哄動過去,便道:「我今以一性一命托公,內外各兵,都付公調度便了。」
君廓索了印信,立即趨出。
利涉得知此信,慌忙入白道:「君廓一性一情反覆,萬不可靠,王宜以兵屬詵。
幸勿委任君廓。」
瑗又生起疑來,正在猶豫未決,似此庸柔,還想造反,一何可笑。
忽報君廓調動大軍,誘去王詵,將詵殺死了。
瑗驚惶失措,接連又有人入報道:「朝使敦禮,已由君廓放出獄中,現正曉示大眾,說明大王造反,將來攻殺大王呢。」
瑗愈覺驚惶。
回顧利涉,已是不知去向,轉思君廓已與己結婚,或者所報失實,就是語語是真,也可親往詰問,奈何叛我至此?遂披甲上馬,帶領左右數百人,疾馳而出。
巧值君廓過來,即欲開口質問,偏君廓已叫著道:「李瑗與王詵謀反,拘敕使擅徵兵,詵已伏誅,爾等奈何尚從逆瑗,自取夷戮?快快回頭,助我誅逆,可保富貴。」
說罷數語,瑗手下俱奔散,單剩瑗一人一騎,哪裡還能脫逃?當由君廓指揮眾士,將瑗拖落馬下,反綁了去。
瑗罵君廓道:「小人賣我,後將自及。」
君廓也不與多辯,竟將他絞死,傳首京師,有詔廢瑗為庶人,升君廓為幽州都督。
小子有詩歎廬江王道:
絕無才智敢稱戈,事事狐疑可奈何?
白刃臨頭還未悟,徒言賣我是由他。
幽州既平,太子世民,令魏征宣慰山東。
欲知魏征宣慰情狀,且看下回分解。
尉遲敬德之殺齊王,與王君廓之殺廬江王,兩相映照,彷彿一回對偶文字。
敬德雖為秦府宿將,然總不得謂非高祖臣,觀其躍馬禁中,擅殺元吉,繩以《春秋》大義,無君之罪,固已顯然。
但世民敢殺太子,敬德亦何不可殺齊王?晉趙穿弒靈公,《春秋》且歸獄趙盾,況如世民之手刃同胞,夷戮諸子乎?於敬德何尤焉?王君廓之計殺廬江王,為國除逆,較諸敬德之只知秦王,不知高祖,情狀迥殊。
但廬江王既願與為婚,倚為心腹,則先當忠告善道,格其非心。
吾料瑗一性一懦弱,當必畏而相從,萬一不然,乃聲罪致討,公私兩盡,瑗亦尚有何辭耶?狡哉君廓,陷瑗於法,借此圖功,《春秋》之律在誅心,蓋視敬德為尤忍者。
敬德小忠,不能無譏,君廓之忠似大矣,而實則大一奸一。
大一奸一似忠。
亶其然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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