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義
第076回 諫佛骨韓愈遭貶 縛逆首劉悟倒戈
卻說吳元濟見南門被毀,嚇得心膽俱裂,慌忙跪在城上,向官軍叩頭請罪。
威風掃盡。
李進誠令軍士布梯,呼他下來。
元濟不得已下城,由進誠押見李愬。
愬將元濟羈入囚車,檻送京師,一面遣使馳告裴度。
愬率軍入城,守兵俱伏地迎降,不戮一人,就是元濟所置官吏,及帳下廚廄廝役,概令仍舊,使他不疑;乃屯兵鞠場,靜待裴度。
是日申光二州,及諸鎮兵二萬餘人,一律請降。
李光顏亦馳入洄曲,所有董重質遺下部眾,均歸光顏接收。
裴度接愬捷報,先遣副使馬總,馳入蔡州,然後建旄杖節,趨至城下。
李愬具櫜鞬出迎,拜謁道旁。
度攬轡欲避,愬急說道:「蔡人頑悖,不識尊卑上下,已有好幾十年,願公本身作則,使知朝廷尊嚴,不敢玩視。」
度乃直受不辭。
愬引度入城,交卸蔡事,仍還至文城駐守。
諸將始向愬請教道:「公前敗朗山,並未加憂,戰勝吳房,仍令退兵。
遇大風雪,偏欲進行,孤軍深入,毫不畏懼,後來終得成功;事後追思,還是莫名其妙,敢請指教!」愬微笑道:「朗山失利,賊恃勝而驕,不甚加防了。
吳房本容易攻取,但我取吳房,賊眾必奔往蔡州,併力固守,如何可下?風雪一陰一霾,賊必不備,孤軍深入,人皆死戰,我豈欲諸軍畢命?但視遠不能顧近,慮大不能計細,所以終得成功。
若小勝即喜,小敗即憂,自己且不能鎮定,還想甚麼功勞呢?」
前回逐層疑一團一,至此始一一揭出。
諸將乃相率敬服。
愬自奉甚儉,待士獨豐,知賢不疑,見可即進,卒能蕩平淮蔡,稱為功首。
裴度在蔡州城,亦推誠待下,且用蔡卒為親兵。
或勸度不應輕信,度囅然道:「元惡既擒,脅從罔治。
蔡人莫非王臣,疑他甚麼?」
蔡人聽了,感泣交並。
先是吳氏父子,苛禁甚嚴,蔡人不准偶語,夜間又不准燃燭,遇有酒食饋遺,以軍法論。
度一併除去,唯盜賊斗死抵法,蔡人始知有生人樂趣。
元濟由官軍押解京師,憲宗御興安門受俘,命將元濟獻諸廟社,梟首市曹,妻沈氏沒入掖庭,二弟三男,流戍江陵,尋皆駢誅。
又封尚方劍二口,賜給監軍梁守謙,令悉誅賊將。
度最恨中官,從前諸鎮兵由中官統轄,牽制甚多,經度上表奏罷,使諸將專制號令,因得平賊。
至是守謙復奉詔到蔡,擬依旨駢戮賊將。
度堅持不可,但誅元濟親將劉協庶趙曄王仁清等十餘人,余悉上書申解,多慶更生。
乃奏留副使馬總為留後,自己啟節還朝。
憲宗進度為金紫光祿大夫,賜爵晉國公,復知政事。
李愬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賜爵涼國公,加韓弘兼侍中,李光顏烏重胤等,悉行還鎮,賞賚有差。
李祐以功授神武將軍,惟董重質雖已歸降,憲宗因他為元濟謀主,決欲加誅。
李愬已許重質不死,竭力疏救,乃貶為春州司戶,即命韓愈撰《淮西碑》文,表揚戰功。
憲宗已有侈心。
愈承製撰辭略云:
唐承天命,遂臣萬方,孰居近土?襲盜以狂。
往在玄宗,崇極而圮,河北悍驕,河南附起,四聖不宥,屢興師征。
有不能克,益戍以兵。
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為卒賜糧,外多失朝,曠不岳狩,百隸怠辟,事亡其舊。
帝時繼位,顧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斬吳蜀,旋取山東。
魏將首義,六州降從。
淮蔡不順,自以為彊,提兵叫歡,欲事故常。
始命討之,遂連一奸一鄰。
一陰一遣刺客,來賊相臣,方戰未利,內驚京師。
群公上言,莫若惠來,帝為不聞,與神為謀,及相同德,以訖天誅。
及敕顏李光顏。
胤,烏重胤。
愬李愬武韓弘子公武古李道古即曹王皋子,時代柳公綽為鄂岳觀察使。
通,壽州刺史李文通。
鹹統於弘,韓弘。
各奏汝功。
三方分攻,五萬其師。
大兵北乘,厥數倍之。
嘗兵時曲,軍士蠢蠢。
既翦凌雲,蔡卒大窘。
勝之邵陵,郾城來降。
自夏及秋,復屯相望。
兵頓不利,告功不時。
帝哀征夫,命相往厘。
士飽而歌,馬騰於槽。
試之新城,賊遇敗逃。
盡一抽一其有,聚以防我。
西師躍入,道無留者。
額額蔡城,其疆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順俟。
帝有恩言,相度來宣。
誅止其魁,釋其下人。
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
蔡人告饑,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
始時蔡人,禁不往來,今相從戲,裡門夜開。
始時蔡人,進戰退戮,今眠而起,左餐右粥,為之擇人。
以收余憊,選吏賜牛,教而不稅。
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為。
蔡人有言,天子明聖,不順族誅,順保一性一命。
汝不吾信,視此蔡方。
孰為不順?往斧其吭。
凡叛有數,聲勢相倚,吾強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長,而父而兄,奔走偕來,同我太平!淮蔡為亂,天子伐之,既伐而饑,天子活之。
始議伐蔡,卿士莫隨,既伐四年,小大並疑。
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
四語扼要。
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以治之。
原文有一序,因限於篇幅,故從略。
碑文大意,是歸功君相,少述將功。
李愬以功居第一,未免不愜。
愬妻系唐安公主女,唐安公主系德宗長女。
出入禁中,為訴愈文不實。
憲宗將愈文磨去,更命段文昌另撰。
文昌已入都為翰林學士,隱承上意,歸美李愬,愬乃無言。
有功不伐,原是難能。
當裴度在淮西時,布衣柏耆,入謁韓愈,謂:「元濟就擒,王承宗定然膽落,願得丞相書,勸令悔過投誠。」
愈轉達裴度,度作書給耆,遣諭承宗。
承宗頗有懼意,乃向田弘正乞憐,請送二子入質,及獻德棣二州。
弘正代為奏請,憲宗尚未肯許,繼思六道兵馬,往討成德,迄無功效;更因義武節度使渾鎬,吃一敗仗,喪失無算。
昭義橫海兩軍,亦多退歸,劉總又屯兵不進,應前回。
眼見得不易討平,乃從弘正言,赦承宗罪。
承宗送子知感知信,及德棣二州圖印至京師,於是復承宗官爵,仍令鎮成德軍。
李師道聞淮西告平,也覺驚心。
判官李公度,牙將李英曇等,勸師道遣子入侍,獻沂密海三州以自贖。
師道勉強允諾,依言上表。
憲宗因遣左散騎常侍李遜,至鄆州宣慰,不意師道竟盛兵相見,語多倨傲。
遜正辭駁詰,願得要言奏天子。
師道含糊相答,口中雖說是遵約,實不過敷衍目前,並無誠意。
遜返奏憲宗,憲宗調李光顏為義成節度使,會同武寧節度使李願,宣武節度使韓弘,魏博節度使田弘正,橫海節度使程權,同討師道。
程權即程執恭,賜名為權,權不欲再膺節鉞,表請舉族入朝。
憲宗乃命華州刺史鄭權代任。
程權卸職入都,詔授檢校司空,嗣復出為邠寧節度使,卒得考終。
憲宗自淮西平後,侈心漸起,修麟德殿,浚龍首池,築承暉殿,大興土木。
判度支皇甫鎛,鹽鐵使程異,迎一合上意,屢進羨餘。
憲宗很是一寵一幸,竟令兩人同平章事,詔敕傳宣,中外駭愕。
裴度崔群,連疏進諫,終不見從。
皇甫鎛用李道古言,薦入方士柳泌,浮屠大通,謂能合長生藥。
憲宗召泌入見,泌奏稱天台山多靈草,可以采服延年。
憲宗即命泌權知台州刺史。
言官紛紛進諫,略言:「歷代君主,或喜用方士,從未有使他臨民。」
憲宗不悅,且面諭諫臣道:「只煩一州民力,能令人主致長生,臣子亦何一愛一呢?」
群臣知無可挽回,樂得閉口不宣,虛糜祿位。
至元和十四年正月,鳳翔法門寺塔,謠傳有佛指骨留存,憲宗遣僧徒往迎佛骨,奉入禁中,供養三日,乃送入佛寺。
王公大臣,瞻仰佈施,惟恐不及。
韓愈已遷任刑部侍郎,獨慨切上諫道: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始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
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皞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其後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史不言其壽,推其年數,當不減百歲。
周文王年九十七,武王年九十三,穆王在位百年,當其時佛法未至中國,非因事佛使然也。
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
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
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捨身施佛,宗廟祭不用牲牢,盡日一食,止於菜果,後為侯景所一逼一,餓死台城,國亦浸滅。
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識見不遠,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
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又令諸寺遞加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
但以豐年之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如陛下,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信佛,皆雲天子大聖,猶一心信向,百姓微賤,豈宜更惜身命?遂至灼頂燔指,十百為群,解一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倣傚,唯恐後時,老幼奔波,棄其生業,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
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
佛本夷狄,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使其身尚在,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眾也。
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豈宜以入宮禁?乞付有司,投諸水火,斷天下之疑,絕前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固出於尋常萬萬也。
佛如有靈,能作禍崇,凡有殃咎,悉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
憲宗覽到此奏,不禁大怒,持示宰相,欲加愈死罪。
裴度崔群並上言道:「愈語雖近狂,心實忠懇,宜寬容以開言路。」
憲宗道:「愈言我奉佛太過,尚或可容,至謂東漢以後諸天子,年皆夭促,這豈非妄加謗刺麼?愈為人臣,如此狂妄,罪實難恕。」
群與度又再三乞免,乃貶愈為潮州刺史。
愈至潮州,問民疾苦,皆言惡溪有鱷魚,屢食畜產,大為民害。
愈即往巡視,且命屢吏秦濟,用一羊一豚,投入溪水,自撰祭文數百言,向溪宣讀,備極感慨,限期督徙。
果然夜間疾風震電,起自溪中,溪水逐漸乾涸,鱷竟西徙,潮州遂無鱷魚患。
信及豚魚,奈不能感格君心,殊為可歎。
愈又上表吁誠,憲宗頗自感悔,意欲召還。
皇甫額素忌愈直,奏言愈終疏狂,只可酌量內移,因命愈改刺袁州。
袁人多質押男一女,過期不贖,便沒為奴僕,愈令計傭贖身,得歸還七百餘人,且與立禁約,此後不准鬻良為賤。
袁人歌頌不衰,不沒政績。
後文再表。
且說李師道本欲歸命,遣子入質,因為妻魏氏所阻,遂有悔意。
魏氏更連接婢妾蒲氏袁氏,家奴胡惟堪楊自溫,及孔目官王再升,進語師道,略謂:「先司徒撫有十二州,如何無端割獻?現計境內兵士,約數十萬,不獻三州,不過以兵相加,若力戰不勝,獻地未遲。」
力戰不勝,恐要汝等首級,豈獻地所能免麼?師道遂決計抗命。
至朝旨已調兵進討,他尚推在軍士身上。
謂眾情不願納質割地,臣亦不便專主等語。
憲宗越覺氣忿,下詔宣佈師道罪狀。
又以李願多病,鄭權新任,未便戰陣,特調李愬為武寧節度使。
願系愬兄,召入為刑部尚書,再徙烏重胤為橫海節度使,令鄭權移鎮邠寧。
愬既代兄任,與魏博節度使田弘正,進一逼一平盧,累戰皆捷,獲得平盧兵馬使李澄等四十七人,悉送入都。
憲宗概令免誅,各發遣行營,效力贖罪。
且遙命行營諸將道:「所遣諸徒,如家有父母,意欲歸省,僅可給貲遣回,朕惟誅師道,余皆不問。」
此詔一下,平盧士卒,相繼來降。
師道素信判官李文會及孔目官林英,所有舊吏高沐郭昈李存等,俱為文會等所譖,沐被殺,昈存被囚。
又有幕僚賈直言,冒刃諫師道二次,輿櫬諫師道一次,並繪檻車囚系妻孥圖上獻,也被師道囚住,連前時勸他歸命的李公度,並羈入獄中。
牙將李英曇,且遭勒斃。
及官軍四臨平盧,兵勢日蹙,將士嘩然。
師道不得已釋放囚犯,令還幕府,出李文會攝登州刺史。
但勢已無及,屢戰屢敗。
李愬進拔金鄉,韓弘進克考城,楚州刺史李聽,又由淮南節度使李夷簡差遣,趨海州,下沐一陽一朐山,進戍東海;田弘正進戰東阿一陽一谷,連破戍卒;李光顏攻濮一陽一,進收斗門杜莊二屯,彷彿四面楚歌,同時趨集,嚇得師道腳忙手亂,憂悸成疾。
至李愬破魚台,入丞縣,鄆州益危。
師道募民夫修治城塹,整繕守備,男子不足,役及婦人,鄆城恟恟,怨言蜂起。
都知兵馬使劉悟,曾由師道遣守一陽一谷,拒田弘正。
悟務為寬惠,頗得上心,軍中號為劉父,但與魏博軍接仗,往往敗績。
有人入白師道,謂:「悟不修軍法,專收眾心,後必為患,亟應除去。」
師道乃潛遣二使,繼帖授行營副使張暹,令乘便殺悟。
暹與悟善,懷帖相示,悟即使人潛執二使,立刻殺死。
悟召諸將與語道:「悟與公等不顧死亡,出抗官軍,自思原不負司空,今司空過信讒言,來取悟首,悟死,諸公恐亦不免了。
今官軍奉天子命,只誅司空一人,我輩何為隨他族滅?不若卷旂束甲,同還鄆城,奉行朝命,剷除逆首,非但可免危亡,富貴且可立致呢。」
兵馬副使趙垂棘,當先立著,半晌才答道: 「事果濟否?」
悟應聲叱道:「汝與司空合謀為逆麼?」
便即拔一出佩刀,將趙剁斃,且復宣言道:「今當赴鄆,違令立斬!」將士尚未敢遽應,又被悟殺死三十餘人。
餘眾股慄,乃皆戰聲道:「惟都頭命!」軍中稱都將為都頭。
悟又下令道:「入鄆城後,每人賞錢百緡,惟不得擅取軍帑,逆一黨一與仇家,任令掠取。」
軍皆允諾,遂令士卒飽食執兵,夜半即行。
人銜枚,馬縛口,悄悄的進薄鄆城。
及至城下,天尚未明,先遣十人叩門,但說劉都頭接奉密帖,連夜馳歸,門吏尚未知有變,開城出見,請俟入報師道,然後迎入。
十人拔刀相向,門吏竄去。
悟引軍趨至,直入外城,內城守卒,亦開門納悟,只有牙城還是鍵閉,不肯遽啟。
悟督軍縱火,劈開城門,牙兵不滿五百,起初尚發矢相拒,嗣見悟軍如潮湧至,料知不支,俱執弓投地,一哄而散。
悟勒兵升廳,使捕索師道,師道方才起一床一,驚悉巨變,忙入白師古妻裴氏道:「嫂!……劉悟已反,奈何奈何?」
何不求教一床一頭人,乃與嫂言何益?裴氏是個女流,有甚麼方法,但以淚珠兒相報。
師道越加惶急,即退出嫂室,聞外面已洶洶搜捕,急覓得二子弘方,走匿廁所。
不意廁旁有隙,竟被悟兵瞧著,大踏步走了進來,七手八腳,把師道父子抓去,牽至廳前。
悟不欲見師道,但使人傳語道:「悟奉密詔,送司空歸闕,但司空尚有何顏,往見天子?」
師道尚流涕乞憐。
弘方二子,卻慨然道:「事已至此,速死為幸。」
雖是與父同盡,卻還有些氣節。
當下由悟傳令,推出師道父子,至牙門外隙地,一併斬首。
悟再命兩都虞侯巡行城市,禁止擄掠,自卯至午,全城安定。
又經悟大集兵民,親自一慰諭,但將逆一黨一二十餘人,按罪伏誅,余皆令照舊辦事。
文武將吏,且懼且喜,聯翩入賀。
悟見李公度賈直言兩人,下座與語,握手唏噓,遂引入幕府,令為參佐。
一面函師道父子三首,遣使送魏博軍田弘正營,一面搜得師道妻魏氏,及奴妾蒲氏袁氏等,一一審訊。
魏氏本有三分姿色,更兼伶牙俐齒,宛轉動人,就是蒲袁二氏,也是鄆城尤物,已經牽到案前,匍伏乞哀,個個是顰眉淚眼,楚楚可憐,那倒戈逞志的劉悟,本也是個屠狗英雄,偏遇了這幾個長舌婦人,不由的易威為一愛一,化剛成柔。
小子有詩歎道:
到底蛾眉善盅人,未經洞一口已迷津。
任他鐵石心腸似,不及紅顏一笑顰。
欲知劉悟如何處置,且至下回分解。
韓退之一生學術,以《諫佛骨》一疏,為最著名之條件,其次莫如《淮西碑》文。
《淮西碑》歸美君相,並非虛諛,乃以婦人一訴,遂令剷滅,憲宗已不能無失,佛骨何物?不必論其真偽,試問其有何用處,乃欲虔誠奉迎乎?疏中結末一段,最為削切,而憲宗不悟,反欲置諸死地,是何蒙昧,一至於此?其能平淮西,下淄青,實屬一時之幸事,憲宗固非真中興主也。
吳元濟本非梟雄,李師道尤為懦怯,良言不用,反受教於妻妾臧獲,謀及婦人,宜其死也,何足怪乎?劉悟一入而全州瓦解,父子授首,左右之芒刃,嚴於朝廷之斧鉞,徒致身亡家沒,貽穢千秋。
師道之愚,固較元濟為尤甚歟?然憲宗亦志滿意驕,因是速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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