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
列傳節義第七十五 於什門 段進 石文德 汲固 王玄威 婁提
大義重於至聞自日人。
慕之者蓋希,行之者實寡。
至於輕生蹈節,臨難如歸,殺身成仁,死而無悔,自非耿介苦心之人,郁怏激氣之士,亦何能若斯。
僉列之傳,名《節義》雲。
於簡,字什門,代人也。
太宗時為謁者,使喻馮跋。
及至和龍,住外捨不入,使人謂跋曰:「大魏皇帝有詔,須馮主出受,然後敢入。」
跋使人牽一逼一令入,見跋不拜,跋令人按其項。
什門曰:「馮主拜受詔,吾自以賓主致敬,何須苦見一逼一也!」與跋往復,聲氣厲然,初不撓屈。
既而跋止什門。
什門於群眾之中,回身背跋,被褲後襠以辱之。
既見拘留,隨身衣裳敗壤略盡,蟣虱被體。
跋遺以衣服,什門拒而不受。
和龍人皆歎曰:「雖古烈士,無以過也!」歷二十四年,後馮文通上表稱臣,乃送什門歸。
拜治書侍御史。
世祖下詔曰:「什門奉使和龍,值狂豎肆虐,勇志壯厲,不為屈節,雖昔蘇武何以加之。」
賜羊千口、帛千匹,進為上大夫,策告宗廟,頒示天下,鹹使聞也。
段進,不知何許人也。
世祖初,為白道守將。
蠕蠕大檀入塞,圍之,力屈被執。
進抗聲大罵,遂為賊殺。
世祖愍之,追贈安北將軍,賜爵顯美侯,謚曰莊。
石文德,河中蒲阪人也,有行義。
真君初,縣令黃宣在任喪亡,宣單貧無期親,文德祖父苗以家財殯葬,持服三年,奉養宣妻二十餘載。
及亡,又衰絰斂祔,率禮無闕。
自苗逮文德,刺史守令卒官者,制一服送之。
五世同一居,閨門雍睦。
又梁州上言天水白石縣人趙令安、孟蘭強等,四世同一居,行著州里。
詔並標榜門閭。
汲固,東郡梁城人也。
為兗州從事。
刺史李式坐事被收,吏民皆送至河上。
時式子憲生始滿月,式大言於眾曰:』程嬰、杵臼何如人也!」固曰:「今古豈殊。」
遂便潛還,不復回顧,逕來入城,於式婦閨抱憲歸藏之。
及捕者收憲,屬有一婢產男,母以婢兒授之。
事尋洩,固乃攜憲逃遁,遇赦始歸。
憲即為固長育至十餘歲,恆呼固夫婦為郎婆。
後高祐為兗州刺史,嘉固節義,以為主簿。
王玄威,恆農北陝人也。
顯祖崩,玄威立草廬於州城門外,衰裳疏粥,哭踴無時。
刺史苟頹以事表聞。
詔令問狀,玄威稱:「先帝統御萬國,慈澤被於蒼生,含氣之類莫不仰賴,玄威不勝悲慕,中心知此,不知禮式。」
詔問玄威欲有所訴,聽為表列。
玄威云:「聞諱悲號,竊謖臣子同例,無所求謁。」
及至百日,乃自竭家財,設四百人齊會,忌日,又設百僧供。
至大除日,詔送白紬褲褶一具,與玄威釋服,下州令表異焉。
婁提,代人也。
顯祖時為內三郎。
顯祖暴崩,提謂人曰:「聖主升遐,安用活為!」遂引佩刀自刺,幾至於死。
文明太后詔賜帛二百匹。
時有敕勒部人蛭拔寅兄地於,坐盜食官馬,依制命死。
拔寅自誣己殺,兄又雲實非弟殺,兄弟爭死,辭不能定。
高祖詔原之。
劉渴侯,不知何許人也。
稟一性一剛烈。
太和中,為徐州後軍,以力死戰,眾寡不敵,遂禽。
瞋目大罵,終不降屈。
為賊所殺。
高祖贈立忠將軍、平州刺史、上庸侯,賜絹千匹、谷千斛。
有嚴季者,亦為軍校尉,與渴侯同殿,勢窮被執,終水降屈,後得逃還。
除立節將軍,賜爵五等男。
朱長生及於提,並代人也。
高祖時,以長生為員外散騎常侍,與提俱使高車。
至其庭,高車主阿伏至羅責長生等拜,長生拒之曰:「我天子使,安肯拜下土諸侯!」阿伏至羅乃不以禮待。
長生以金銀寶器奉之,至羅既受獻,長生曰:「為臣內附,宜盡臣禮,何得口雲再拜而實不拜!」呼出帳,命眾中拜。
阿伏至羅慚其臣下,大怒曰:「帳中何不教我拜,而辱我於大眾!」奪長生等獻物,囚之叢石之中,兵脅之曰:「汝能為我臣則活,如其不降,殺汝!」長生與於提瞋目厲聲責之曰:「豈有天子使人拜汝夷,我寧為魏鬼,不為汝臣!」至羅彌怒,絕其飲食。
從行者三十人皆降,至羅乃給以肉酪,惟長生與提不從,乃各分徙之。
積三歲,乃得還。
高祖以長生等守節遠同蘇武,甚嘉之,拜長生河內太守,於提隴西太守,並賜爵五等男。
從者皆為令長。
馬八龍,武邑武強人也。
輕財重義。
友人武遂縣尹靈哲在軍喪亡,八龍聞即奔赴,負一屍一而歸,以家財殯葬,為制緦服。
撫其孤遺,恩如所生。
州郡表列,詔表門閭。
門文一愛一,汲郡山一陽一人也。
早孤,供養伯父母以孝謹聞。
伯父亡,服未終,伯母又亡。
文一愛一居喪,持服六年,哀毀骨立。
鄉人魏中賢等相與標其孝義。
晁清,遼東人也。
祖暉,濟州刺史、穎川公。
清襲祖爵,例降為伯。
為梁城戍將。
蕭衍攻圍,糧盡城陷,清抗節不屈,為賊所殺。
世宗褒美,贈樂陵太守,謚曰忠。
子榮賓襲。
劉侯仁,豫州人也。
城人白早生殺刺史司馬悅,據城南叛。
悅息朏,走投侯仁。
賊雖重加購募,又嚴其捶撻,侯仁終無漏洩,朏遂免禍。
事寧,有司奏其一操一行,請免府籍,敘一小縣,詔可。
石祖興,常山九門人也。
太守田文彪、縣令和真等喪亡,祖興自出家絹二百餘匹,營護喪事。
州郡表列,高祖嘉之,賜爵二級,為上造。
後拜寧陵令,卒。
吏部尚書李韶奏其節義,請加贈謚,以獎來者,靈太后令如所奏。
有司謚曰恭。
邵洪哲,上谷沮一陽一人也。
縣令范道榮先自眴城歸款以除縣令,道榮鄉人徐孔明,妄經公府,訟道榮非勳,道榮坐除名。
羈旅孤貧,不能自理。
洪哲不勝義憤,遂代道榮詣京師,明申曲直。
經歷寒暑,不憚劬勞,道榮卒得復雪。
又北鎮反亂,道榮孤單,無所歸附。
洪哲兄伯川復率鄉人來相迎接,送達幽州。
道榮感其誠節,訴省申聞。
詔下州郡,標其里閭。
王榮世,一陽一平館陶人也。
為三城戍主、方城縣子。
蕭衍攻圍,力窮知不可全,乃先焚府庫,後殺妻妾。
及賊陷城,與戍副鄧元興等俱以不屈被害。
肅宗下詔褒美忠節,進榮世爵為伯,贈齊州刺史;元興開國子,贈洛州刺史。
胡小虎,河南河一陰一人也。
少有武氣。
正光末,為統軍於晉壽。
孝昌中,蕭衍將樊文熾等寇邊,益州刺史邴虯遣長史和安固守小劍,文熾圍之。
虯命小虎與統軍崔珍寶同往防拒。
文職掩襲小虎、珍寶,並擒之。
文熾攻小劍未陷,乃將珍寶至城下,使謂和安曰:「南軍強盛,北救不來,豈若歸款,取其富貴。」
和安命射之,乃退。
復一逼一小虎與和安交言,小虎乃慷慨謂安曰:「我柵不防,為賊所虜。
觀其兵士,勢不足言,努力堅守。
魏行台梁州遣將已至。」
賊以刀毆擊,言不得終,遂害之。
三軍無不歎其壯節,哀其死亡。
賊尋奔敗,禽其次將蕭世澄、陳文緒等一十一人。
行台魏子建壯其氣概,啟以世澄購其一屍一柩,乃獲骸鼻歸葬。
孫道登,彭城呂縣人也。
永安初,為蕭衍將韋休等所虜,而縛臨刃,巡遠村塢,令其招降鄉曲。
道登厲聲唱呼:「但當努力,賊無所能。」
賊遂屠戮之。
又荊州被圍,行台宗靈恩遣使宗女等四人入城曉喻,為賊將所獲,執女等巡城,令其改辭。
女等大言:「天軍垂至,堅守莫降。」
賊忿,各刳其腹,然後斬首。
二州表其節義,道登等並賜五品郡、五等子爵,聽子弟承襲。
遣使詣所在弔祭。
李幾,博陵安平人也。
七世共居同財,家有二十二房,一百九十八口,長幼濟濟,風禮著聞,至於作役,卑幼競進。
鄉里嗟美,標其門閭。
張安祖,河一陽一人也。
襲世爵山北侯。
時有元承貴,曾為何一陽一令,家貧,且赴尚書求選,逢天寒甚,遂凍死路側。
一子年幼,停一屍一門巷,棺斂無托。
安祖悲哭盡禮,買木為棺,手自營作,斂殯周給。
朝野嘉歎。
尚書聞奏,標其門閭。
王閭,北海密人也。
數世同一居,有百口。
又太山劉業興四世同一居,魯郡蓋雋六世同一居,並共財產,家門雍睦。
鄉里敬異。
有司申奏,皆標門閭。
史臣曰:於什門等或臨危不撓,視死如歸;或赴險如夷,惟義所在。
其大則光國隆家,其小則損己利物。
故其盛烈所著,與河海而爭流;峻節所標,其松柏而俱茂。
並蹈履之所致,身歿名立,豈徒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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