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勾踐從其計。半年之中,開報美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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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

東周列國志

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

話說越王勾踐欲訪求境內美一女,獻於吳王,文種獻計曰:「願得王之近豎1百人,雜以善相人者,使挾其術,遍游國中,得有色者,而記其人地,於中選擇,何患無人?」

勾踐從其計。

半年之中,開報美一女,何止二十餘人。

勾踐更使人覆視,得尤美者二人,因圖其形以進。

那二人是誰?西施,鄭旦。

那西施乃苧蘿山下采薪者之女。

其山有東西二村,多施姓者,女在西村,故以西施別之。

鄭旦亦在西村,與施女毗鄰,臨江而居,每日相與浣紗於江。

紅顏花貌,交相映發,不啻如並蒂之芙蓉也。

勾踐命范蠡各以百金聘之。

服以綺羅之衣,乘以重帷之車,國人慕美人之名,爭欲識認,都出郊外迎候,道路為之壅塞。

范蠡乃停西施、鄭旦於別館,傳諭:「欲見美人者,先輸金錢一文。」

設櫃收錢,頃刻而滿。

美人登朱樓,憑欄而立,自下望之,飄飄乎天仙之步虛矣。

美人留郊外三日,所得金錢無算,悉輦於府庫,以充國用。

勾踐親送美人別居土城,使老樂師教之歌舞,學習步容,俟其藝成,然後敢進吳邦。

時周敬王三十一年,勾踐在位之七年也。

先一年,齊景公杵臼薨,幼子荼嗣立。

是年楚昭王軫薨,世子章嗣立。

其時楚方多故,而晉政復衰,齊自晏嬰之死,魯因孔子之去,國俱不振。

獨吳國之強,甲於天下。

夫差恃其兵力,有薦食山東之志,諸侯無不畏之。

就中單說齊景公,夫人燕姬,有子而夭,諸公子庶出者,凡六人,陽生最長,荼最幼。

荼之母鬻姒賤1而有一寵一,景公因母及子,一愛一荼特甚,號為安孺子。

景公在位五十七年,年已七十餘歲,不肯立世子,欲待安孺子長成,而後立之。

何期一病不起,乃屬世臣國夏、高張,使輔荼為君。

大夫陳乞,素與公子陽生相結,恐陽生見誅,勸使出避。

陽生遂與其子壬及家臣闞止,同奔魯國。

景公果使國、高二氏逐群公子,遷於萊邑。

景公薨,安孺子荼既立,國夏、高張左右秉政。

陳乞陽為承順,中實忌之,遂於諸大夫面前,詭言:「高國有謀,欲去舊時諸臣,改用安孺子之一黨一。」

諸大夫信之,皆就陳乞求計。

陳乞因與鮑牧倡首,率諸大夫家眾,共攻高、國,殺高張,國夏出奔莒國。

於是鮑牧為右相,陳乞為左相,立國書、高無平以繼二氏之祀。

安孺子年才數歲,言動隨人,不能自立。

陳乞有心要援立公子陽生,陰使人召之於魯。

陽生夜至齊郊,留闞止與其子壬於郊外,自己單身入城,藏於陳乞家中。

陳乞假稱祀先,請諸大夫至家,共享祭余。

諸大夫皆至。

鮑牧別飲於他所,最後方到。

陳乞候眾人坐定,乃告曰:「吾新得一精一甲,請共觀之。」

眾皆曰:「願觀。」

於是力士負巨囊自內門出,至於堂前。

陳乞手自啟囊,只見一個人,從囊中伸頭出來,視之,乃公子陽生也。

眾人一大驚。

陳乞扶陽生出,南向立,謂諸大夫曰:「『立子以長』,古今通典。

安孺子年幼,不堪為君,今奉鮑相國之命,請改事長公子。」

鮑牧睜目言曰:「吾本無此謀,何得相誣?欺我醉耶?」

陽生向鮑牧揖曰:「廢興之事,何國無之?惟義所在。

大夫度義可否,何問謀之有無?」

陳乞不待言終,強拉鮑牧下拜。

諸大夫不得已,皆北面稽首。

陳乞同諸大夫歃血定盟。

車乘已具,齊奉陽生升車入朝,御殿即往,是為悼公。

即日遷安孺子於宮外,殺之。

悼公疑鮑牧不欲立己,訪於陳乞。

乞亦忌牧位在己上,遂陰譖牧與群公子有變,不誅牧,國終不靖。

於是悼公復誅鮑牧,立鮑息,以存鮑叔牙之祀。

陳乞獨相齊國。

國人見悼公誅殺無辜,頗有怨言。

再說悼公有妹,嫁與邾子益為夫人。

益傲慢天禮,與魯不睦。

魯上卿季孫斯言於哀公,引兵伐邾,破其國,執邾子益,囚於負瑕。

齊悼公大怒曰:「魯執邾君,是欺齊也。」

遂遣使乞師於吳,約同伐魯。

夫差喜曰:「吾欲試兵山東,今有名矣!」遂許齊出師。

魯哀公大懼,即釋放邾子益復歸其國,使人謝齊。

齊悼公使大夫公孟綽辭於吳王,言:「魯已服罪,不敢勞大王之軍旅。」

夫差怒曰:「吳師行止,一憑齊命,吳豈齊之屬國耶?寡人當視至齊國,請問前後二命之故。」

叱公孟綽使退。

魯聞吳王怒齊,遂使人送款與吳,反約吳王同伐齊國。

夫差欣然即日起師,同魯伐齊,圍其南鄙。

齊舉國驚惶,皆以悼公無端召寇,怨言益甚。

時陳乞已卒,子陳恆秉政,乘國人不順,謂鮑息曰:「子盍行大事,外解吳怨,而內以報家門之仇?」

息辭以不能。

恆曰:「吾為子行之。」

乃因悼公閱師,進鴆酒,毒殺悼公,以疾訃於吳車曰:「上國膺受天命,寡君得罪,遂遘暴疾,上天代大王行誅,幸賜矜恤,勿隕社稷,願世世服事上國。」

夫差乃班師而退,魯師亦歸。

國人皆知悼公死於非命,因畏一愛一陳氏,無敢言者。

陳恆立悼公之子壬,是為簡公,簡公欲分陳氏之權,乃以陳恆為右相,闞止為左相。

昔人論齊禍皆啟於景公。

詩曰:

從來溺一愛一智逾昏,繼統如何亂弟昆?

莫怨強臣與強寇,分明自己鑿凶門。

時越王教習美一女三年,技態盡善,飾以珠幌,坐以寶豐,所過街,香風聞於遠近,又以美婢旋波,移光……等六人為侍女,使相國范蠡進之吳國。

夫差自齊回吳,范蠡入見,再拜稽首曰:「東海賤臣勾踐,感大王之恩,不能親率妻妾,伏侍左右。

遍搜境內,得善歌舞者二人,使陪臣納之王宮,以供灑掃之役。」

夫差望見,以為神仙之下降也,魂魄俱醉。

子胥諫曰:「臣聞『夏亡以妹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

』夫美一女者,亡國之物,王不可受!」夫差曰:「好色,人之同心。

勾踐得此美一女不自用,而進於寡人,此乃盡忠於吳之證也。

相國勿疑。」

遂受之。

二女皆絕色,夫差並一寵一愛一之,而妖艷善媚,更推西旋為首。

於是西施獨奪歌舞之魁,居姑蘇之台,擅專房之一寵一,出入儀制,擬於妃後。

鄭旦居吳宮,妒西施之一寵一,鬱鬱不得志,經年而死。

夫差哀之,葬於黃茅山,立祠祀之。

此是後話。」

且說夫差一寵一幸西施,令王孫雄特建館娃宮於靈巖之上,銅溝玉檻,飾以珠玉,為美人游息之所。

建「響屜廊」。

何為響屜?屜乃鞋名,鑿空廊下之地,將大甕鋪平,覆以厚板,令西施與宮人步屜繞之,錚錚有聲,故名響屜今靈巖寺圓照塔前小斜廊,即其址也。

高啟《館娃宮》詩云:

館娃宮中館娃閣,畫棟侵雲峰頂開。

猶恨當時高未極,不能望見越兵來!

王禹偁有《響屜廊》詩云:

廊壞空留響屜名,為因西子繞廊行。

可憐伍相終一屍一諫,誰記當時曳履聲!

山上有玩花池,玩月池。

又有井,名吳王井,井泉清碧,西施或照泉而妝,夫差立於旁,親為理髮。

又有洞名西施洞,夫差與西施同坐於此。

洞外石有小陷,今俗名西施跡。

又嘗與西施鳴琴於山巔,今有琴台。

又令人種香於香山。

使西施與美人泛舟采香。

今靈巖山南望,一水直如矢,俗名箭涇,即采香涇故處。

又有採蓮涇,在郡城東南,吳王從西施採蓮處。

又於城中開鑿大濠,自南直北,作錦帆以游,號錦帆涇。

高啟詩云:

吳王在日百花開,畫船載樂洲邊來。

吳王去後百花落,歌吹無聞洲寂寞。

花開花落年年春,前後看花應幾人?

但見枝枝映流水,不知片片墮行塵。

年年風雨荒台畔,日暮黃鸝腸欲斷。

豈惟世少看花人,從來此地無花看。

又城南有長洲苑,為遊獵之所。

又有魚城養魚,鴨城畜鴨,雞陂畜雞,酒城造酒。

又嘗與西施避暑於西洞庭之南灣,灣可十餘里,三面皆山,獨南面如門闕。

吳王曰:「此地可以消夏。」

因名消夏灣。

張羽又有《蘇台歌》云:

館娃宮中百花開,西施曉上姑蘇台。

霞裙翠袂當空舉,身輕似展凌風羽。

遙望三江水一杯,兩點微茫洞庭樹。

轉而凝眸未肯回,要見君王射麋處。

城頭落日欲棲鴉,下階戲折棠梨花;

隔岸行人莫倚盼,干將莫邪光粲粲。

夫差自得西施,以姑蘇台為家,四時隨意出遊,絃管相逐,流連忘返。

惟太宰嚭、王孫雄常侍左右,子胥求見,往往辭之。

越王勾踐聞吳王一寵一幸西施,日事遊樂,復與文種謀之。

文種對曰:「臣聞『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

』今歲年谷歉收,粟米將貴,君可請貸於吳,以救民饑。

天若棄吳,必許我貸。」

勾踐即命文種以重幣賄伯嚭,使引見吳王。

吳王召見於姑蘇台之宮,文種再拜請曰:「越國洿污1,水旱不調,年谷不登,人民饑困。

願從大王乞太倉之谷萬石,以救目前之餒,明年谷熟,即當奉償。」

夫差曰:「越王臣服於吳,越民之饑,即吳民之饑也。

吾何一愛一積穀,不以救之?時子胥聞越使至,亦隨至蘇台,得見吳王,及聞許其請谷,復諫曰:「不可,不可!今日之勢,非吳有越,即越有吳2。

吾觀越王之遣使者,非真饑困而乞糴也,將以空吳之粟也。

與之不加親,不與未成仇,王不如辭之。」

吳王曰:「勾踐囚於吾國,卻行馬前,諸侯莫不聞知。

今吾復其社稷,恩若再生,貢獻不絕,豈復有背叛之虞乎?」

子胥曰:「吾聞越王早朝晏罷,恤民養士,志在報吳。

大王又輸粟以助之,臣恐麋鹿將游於姑蘇之台矣。」

吳王曰:「勾踐業已稱臣,烏有1臣而伐君者?」

子胥曰:「湯伐桀,武王伐紂,非臣伐君乎?」

伯嚭從旁叱之曰:「相國出言太甚,吾王豈桀、紂之比耶?」

因奏曰:「臣聞葵邱之盟,遏糴有禁,為恤鄰也。

況越,吾貢獻之所自出乎?明歲谷熟,責其如數相償,無損於吳,而有德於越,何憚而不為也?」

夫差乃與越粟萬石,謂文種曰:「寡人逆群臣之議,而輸粟於越,年豐必償,不可失信!」文種再拜稽首曰:「大王哀越而救其饑餒,敢不如約。」

文種領谷萬石,歸越,越王大喜,群臣皆呼「萬歲!」勾踐即以粟賜國中之貧民,百姓無不頌德。

次年,越國大熟。

越王問於文種曰:「寡人不償吳粟,則失信;若償之,則損越而利吳矣。

奈何?」

文種對曰:「宜擇一精一粟,蒸而與之,彼一愛一吾粟,而用以布種,吾計乃得矣。」

越王用其計,以熟谷還吳,如其斗斛之數。

吳王歎曰:「越王真信人也!」又見其谷粗一大異常,謂伯嚭曰:「越地肥沃,其種甚嘉,可散與吾民植之。」

於是國中皆用越之粟種。

不復發生,吳民大饑。

夫差猶認以為地土不同,不知粟種之蒸熟也。

文種之計亦毒矣!此周敬王三十六年事也。

越王聞吳國饑困,便欲興兵伐吳。

文種諫曰:「時未至也,其忠臣尚在。」

越王又問於范蠡,蠡對曰:「時不遠矣!願王益習戰以待之。」

越王曰:「攻戰之具,尚未備乎?」

蠡對曰:「善戰者,必有一精一卒,一精一卒必有兼人之技,大者劍戟,小者弓一弩一,非得明師教習,不得盡善。

臣訪得南林有處一女,一精一於劍戟;又有楚人陳音,善於弓矢,王其聘之。」

越王分遣二使,持重幣往聘處一女及陳音。

單說處一女不知名姓,生於深林之中,長於無人之野,不由師傅,自然工於擊刺。

使者至南林,致越王之命,處一女即隨使北行。

至山陰道中,遇一白鬚老翁,立於車前,問曰:「來者莫非南林處一女乎?有何劍術,敢受越王之聘?願請試之!」處一女曰:「妾不敢自隱,惟公指教!」老翁即挽林內之竹,如摘腐草,欲以刺處一女。

竹折,未墮於地,處一女即接取竹末,以刺老翁。

老翁忽飛上樹,化為白猿,長嘯一聲而去。

使者異之。

處一女見越王,越王賜坐,問以擊刺之道。

處一女曰:「內實一精一神,外示安佚,見之如好婦,奪之似猛虎。

布形候氣,與神俱往。

捷若騰兔,追形還影,縱橫往來,目不及瞬。

得吾道者,一人當百,百人當萬。

大王不信,願得試之。」

越王命勇士百人,攢戟以刺處一女。

處一女連接其戟而投之。

越王乃服。

使教習軍士,軍士受其教者三千人。

歲余,處一女辭歸南林,越王再使人請之,已不在矣。

或曰:「天欲興越亡吳,故遣神女一下授劍術,以助越也。」

再說楚人陳音,以殺人避仇於越。

蠡見其射必命中,言於越王,聘為射師。

王問音曰:「請聞弓一弩一何所而始?」

陳音對曰:「臣聞一弩一生於弓,弓生於彈,彈生於古之孝子。

古者人民樸實,饑食鳥獸,渴飲霧露。

死則裹以白茅,投於中野。

有孝子不忍見其父母為禽一獸所食,故作彈以守之。

時為之歌曰:『斷木續竹,飛土逐肉。

』至神農皇帝興,弦木為弧,剡木為矢,以立威於四方。

有弧案者,生於楚之荊山,生不見父母,自為兒時,習用弓矢,所射無脫。

以其道傳於羿,羿傳於逢蒙,逢蒙傳於琴氏。

琴氏以為諸侯相伐,弓矢不能制一服,乃橫弓著臂,施機設樞,加之以力,其名曰一弩一。

琴氏傳之楚三侯,楚由是世世以桃弓棘矢,備御鄰國。

臣之前人,受其道於楚,五世於茲矣。

一弩一之所向,鳥不及飛,獸不及走。

惟王試之!」越王亦遣士三千,使音教習於北郊之外。

音授以連一弩一之法,三矢連續而去,人不能防。

三月盡其巧1。

陳音病死,越王厚葬之,名其山曰陳音山。

此是後話。

髯仙詩云:

擊劍彎弓總為吳,臥薪嘗膽淚幾枯。

蘇台歌舞方如沸,遑問2鄰邦事有無。

子胥聞越王習武之事,乃求見夫差,流涕而言曰:「大王信越之臣順,今越用范蠡,日夜訓練士卒,劍戟弓矢之藝,無不一精一良。

一旦乘吾間而入,吾國禍不支矣。

王如不信,何不使人察之?」

夫差果使人探聽越國,備知處一女、陳音之事,回報夫差。

夫差謂伯嚭曰:「越已服矣,復治兵欲何為乎?」

嚭對曰:「越蒙大王賜地,非兵莫守。

夫治兵,乃守國之常事,王何疑焉?」

夫差終不釋然,遂有興兵伐越之意。

話分兩頭。

再說齊國陳氏,世得民心,久懷擅國之志。

及陳恆嗣位,逆謀愈急,憚高國之一黨一尚眾,思盡去之,乃奏於簡公曰:「魯鄰國而共吳伐齊,此仇不可忘也。」

簡公信其言。

恆因薦國書為大將,高無平、宗樓副之,大夫公孫夏、公孫揮、閭丘明等皆從。

悉車千乘,陳恆親送其師。

屯於汶水之上,誓欲滅魯方還。

時孔子在魯,刪述《詩》、《書》。

一日,門人琴牢字子張,自齊至魯,來見其師。

孔子問及齊事,知齊兵在境上,大驚曰:「魯乃父母一之國,今被兵,不可不救!」因問群弟子:「誰能為某出使於齊,以止伐魯之兵者?」

子張、子石俱願往,孔子不許。

子貢離席而問曰:「賜1可以去乎?」

孔子曰:「可矣。」

子貢即日辭行,至汶上,求見陳恆,恆知子貢乃孔門高弟,此來必有遊說之語,乃預作色以待之。

子貢坦然而入,旁若無人。

恆迎入相見,坐定,問曰:「先生此來,為魯作說客耶?」

子貢曰:「賜之來,為齊非為魯也。

夫魯,難伐之國,相國何為伐之?」

陳恆曰:「魯何難伐也?」

子貢曰:「其城薄以卑,其池狹以淺;其君弱;大臣無能;士不習戰,故曰『難伐』。

為相國計,不如伐吳。

吳城高而池廣,兵甲一精一利,又有良將為守,此易攻耳。」

恆勃然曰:「子所言難易,顛倒不情2,恆所不解。」

子貢曰:「請屏左右,為相國解之。」

恆乃屏去從人,前席請教。

子貢曰:「賜聞『憂在外者攻其弱,憂在內者攻其強。

』賜竊窺相國之勢,非能與諸大臣共事者也。

今破弱魯以為諸大臣之功,而相國無與焉,諸大臣之勢日盛,而相國危矣!若移師於吳,大臣外困於強敵,而相國專制齊國,豈非計之最便乎?」

陳恆色頓解,欣然問曰:「先生之言,徹恆肺腑。

然兵已在汶上,若移而向吳,人將疑我,奈何?」

子貢曰:「但按兵勿動,賜請南見吳王,使救魯而伐齊,如是而戰吳,不患無詞。」

陳恆大悅,乃謂國書曰:「吾聞吳將伐齊,吾兵姑駐此,未可輕動,打探吳人動靜,須先敗吳兵,然後伐魯。」

國書領諾,陳恆遂歸齊國。

再說子貢星夜行至東吳,來見吳王夫差,說曰:「吳、魯連兵伐齊,齊恨入骨髓。

今其兵已在汶上,將以伐魯,其次必及吳。

大王何不伐齊以救魯?夫敗萬乘之齊,而收千乘之魯,威加強晉,吳遂霸矣。」

夫差曰:「前者齊許世世服事吳國,寡人以此班師。

今朝聘不至,寡人正欲往問其罪。

但聞越君勤政訓武,有謀吳之心。

寡人欲先伐越國,然後及齊未晚。」

子貢曰:「不可!越弱而齊強,伐越之利小,而縱齊之患大。

夫畏弱越而避強齊,非勇也;逐小利而忘大患,非智也;智勇俱失,何以爭霸?大王必慮越國,臣請為大王東見越王,使親橐鞬以從下吏何如?」

夫差大悅曰:「誠如此,孤之願也。」

子貢辭了吳王,東行至越。

越王勾踐聞子貢將至,使侯人預為除道,郊迎三十里,館之上捨,鞠躬而問曰:「敝邑僻處東海,何煩高賢遠辱?」

子貢曰:「特來吊君!」勾踐再拜稽首曰:「孤聞『禍與福為鄰。

』先生下吊,孤之福矣,請聞其說。」

子貢曰:「臣今者見吳王,說以救魯而伐齊,吳王疑越謀之,其意欲先加誅於越。

夫無報人之志,而使人疑之者,拙也;有報人之志,而使人知之者,危也。」

勾跋愕然長跪曰:「先生何以救我?」

子貢曰:「吳王驕而好佞,宰嚭專而善讒。

君以重器悅其心,以卑辭盡其禮。

親率一軍,從於伐齊。

彼戰而不勝,吳自此削矣;若戰而勝,必侈然有霸諸侯之心,將以兵臨強晉。

如此,則吳國有間,而越可乘也。」

勾踐再拜曰:「先生之來,實出天賜。

如起死人而肉白骨,孤敢不奉教!」乃贈子貢以黃金百鎰,寶劍一口,良馬二匹。

子貢固辭不受。

還見吳王,報曰:「越王感大王生全之德,聞大王有疑,意甚悚懼,旦暮遣使來謝矣。」

夫差使子貢就館,留五日,越果遣文種至吳,叩首於吳王之前曰:「東海賤臣勾踐,蒙大王不殺之恩,得奉宗祀,雖肝腦塗地,未能為報!今聞大王興大義,誅強救弱,故使下臣種,貢上前王所藏一精一甲二十領,『屈盧』之矛,『步光』之劍,以賀軍吏。

勾踐請問師期,將悉四境之內,選士三千人,以從下吏。

勾踐願披堅執銳,親受矢石,死無所懼。

夫差大悅,乃召子貢謂曰:「勾踐果信義人也。

欲率選士三千,以從伐齊之役,先生以為可否?」

子貢曰:「不可。

夫用人之眾,又役及其君,亦太過矣。

不如許其師而辭其君。

夫差從之。

子貢辭吳,復北往晉國,見晉定公,說曰:「臣聞『無遠慮者,必有近憂。

』今吳之戰齊有日矣。

戰而勝,必與晉爭伯,君宜修兵休卒以待之。」

晉侯曰:「謹受教。」

比及子貢反1魯,齊兵已為吳所敗矣。

不知吳如何敗齊,再看下回分解。

註解:

1近豎:親近僕人。

1賤:出身低微。

1洿污,地低而積水。

2此句之意,為吳、越勢不兩立。

1烏有:那有。

1巧:技藝。

2遑問:無暇理會。

1賜:子貢名賜。

2不情:不合情理。

1反:返。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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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
第一回 周宣王聞謠輕殺杜大夫化厲鳴冤第二回 褒人贖罪獻美女幽王烽火戲諸侯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周平王東遷洛邑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鄭莊公掘地見母第五回 寵虢公周鄭交質助衛逆魯宋興兵第六回 衛石碏大義滅親鄭莊公假命伐宋第七回 公孫閼爭車射考叔公子翬獻謅賊隱公第八回 立新君華督行賂敗戎兵鄭忽辭婚第九回 齊侯送文姜婚魯祝聃射周王中肩第十回 楚熊通僭號稱王鄭祭足被脅立庶第十一回 宋莊公貪賂搆兵鄭祭足殺婿逐主第十二回 衛宣公築台納媳高渠彌乘間易君第十三回 魯桓公夫婦如齊鄭子亹君臣為戮第十四回 衛侯朔抗王入國齊襄公出獵遇鬼第十五回 雍大夫計殺無知魯莊公乾時大戰第十六回 釋檻囚鮑叔薦仲戰長勺曹劌敗齊第十七回 宋國納賂誅長萬楚王杯酒虜息媯第十八回 曹沫手劍劫齊侯桓公舉火爵寧戚第十九回 擒傅瑕厲公復國殺子頹惠王反正第二十回 晉獻公違卜立驪姬楚成王平亂相子文第二十一回 管夷吾智辨俞兒齊桓公兵定孤竹第二十二回 公子友兩定魯君齊皇子獨對委蛇第二十三回 衛懿公好鶴亡國齊桓公興兵伐楚第二十四回 盟召陵禮款楚大夫會葵邱義戴周天子第二十五回 智荀息假途滅虢窮百里飼牛拜相第二十六回 歌扊扅百里認妻獲陳寶穆公證夢第二十七回 驪姬巧計殺申生獻公臨終囑荀息第二十八回 裡克兩弒孤主穆公一平晉亂第二十九回 晉惠公大誅群臣管夷吾病榻論相第三十回 秦晉大戰龍門山穆姬登台要大赦第三十一回 晉惠公怒殺慶鄭介子推割股啖君第三十二回 晏蛾兒逾牆殉節群公子大鬧朝堂第三十三回 宋公伐齊納子昭楚人伏兵劫盟主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眾齊姜氏乘醉遣夫第三十五回 晉重耳周遊列國秦懷嬴重婚公子第三十六回 晉呂卻夜焚公宮秦穆公再平晉亂第三十七回 介子推守志焚綿上太叔帶怙寵入宮中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亂居鄭晉文公守信降原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晉文公伐衛破曹第四十回 先軫詭謀激子玉晉楚城濮大交兵第四十一回 連谷城子玉自殺踐土壇晉侯主盟第四十二回 周襄王河陽受覲衛元咺公館對獄第四十三回 智寧俞假鴆復衛老燭武縋城說秦第四十四回 叔詹據鼎抗晉侯弦高假命犒秦軍第四十五回 晉襄公墨縗敗秦先元帥免胄殉翟第四十六回 楚商臣宮中弒父秦穆公殽谷封屍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簫雙跨鳳趙盾背秦立靈公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召士會壽余紿秦第四十九回 公子鮑厚施買國齊懿公竹池遇變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趙宣子桃園強諫第五十一回 責趙盾董狐直筆誅斗椒絕纓大會第五十二回 公子宋嘗黿構逆陳靈公袒服戲朝第五十三回 楚莊王納諫復陳晉景公出師救鄭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縱屬亡師孟侏儒托優悟主第五十五回 華元登床劫子反老人結草亢杜回第五十六回 蕭夫人登台笑客逢丑父易服免君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圍下宮程嬰匿孤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第五十九回 寵胥童晉國火亂誅岸賈趙氏復興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軍肆敵逼陽城三將鬥力第六十一回 晉悼公駕楚會蕭魚孫林父因歌逐獻公第六十二回 諸侯同心圍齊國晉臣合計逐欒盈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小范鞅智劫魏舒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欒盈滅族且於門杞梁死戰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納衛衎寧喜擅政第六十六回 殺寧喜子鱄出奔戮崔杼慶封獨相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第六十八回 賀虒祁師曠辨新聲散家財陳氏買齊國第六十九回 楚靈王挾詐滅陳蔡晏平仲巧辯服荊蠻第七十回 殺三兄楚平王即位劫齊魯晉昭公尋盟第七十一回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楚平王娶媳逐世子第七十二回 棠公尚捐軀奔父難伍子胥微服過昭關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專諸進炙刺王僚第七十四回 囊瓦懼謗誅無極要離貪名刺慶忌第七十五回 孫武子演陣斬美姬蔡昭侯納質乞吳師第七十六回 楚昭王棄郢西奔伍子胥掘墓鞭屍第七十七回 泣秦庭申包胥借兵退吳師楚昭王返國第七十八回 會夾谷孔子卻齊墮三都聞人伏法第八十回 夫差違諫釋越勾踐竭力事吳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納蒯瞶子路結纓第八十三回 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第八十四回 智伯決水灌晉陽豫讓擊衣報襄子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第八十六回 吳起殺妻求將騶忌鼓琴取相第八十七回 說秦君衛鞅變法辭鬼谷孫臏下山第八十八回 孫臏佯狂脫禍龐涓兵敗桂陵第八十九回 馬陵道萬弩射龐涓咸陽市五牛分商鞅第九十回 蘇秦合從相六國張儀被激往秦邦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偽獻地張儀欺楚第九十二回 賽舉鼎秦武王絕蒍莽赴會楚懷王陷秦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第九十四回 馮諼彈鋏客孟嘗齊王糾兵伐桀宋第九十五回 說四國樂毅滅齊驅火牛田單破燕第九十六回 藺相如兩屈秦王馬服君單解韓國第九十七回 死范睢計逃秦國假張祿延辱魏使第九十八回 質平原秦王索魏齊敗長平白起坑趙卒第九十九回 武安君含冤死杜郵呂不韋巧計歸異人第一百回 魯仲連不肯帝秦信陵君竊符救趙第一百一回 秦王滅周遷九鼎廉頗敗燕殺二將第一百二回 華陰道信陵敗蒙驁胡盧河龐煖斬劇辛第一百三回 李國舅爭權除黃歇樊於期傳檄討秦王第一百四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嫪毐偽腐亂秦宮第一百五回 茅焦解衣諫秦王李牧堅壁卻桓齮第一百六回 王敖反間殺李牧田光刎頸薦荊軻第一百七回 獻地圖荊軻鬧秦庭論兵法王翦代李信第一百八回 兼六國混一輿圖號始皇建立郡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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