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豫讓死後,無恤視衣砍處,皆有血跡,自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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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

東周列國志

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

話說趙無恤被豫讓三擊其衣,連打三個寒噤。

豫讓死後,無恤視衣砍處,皆有血跡,自此患病,逾年不痊。

無恤生有五子,因其兄伯魯為己而廢,欲以伯魯之子周為嗣,而周先死,乃立周之子浣為世子。

無恤臨終,謂世子趙浣曰:「三卿滅智氏,地土寬饒,百姓悅服。

宜乘此時,約韓、魏三分晉國,各立廟社,傳之子孫。

若遲疑數載,晉或出英主,攬權勤政,收拾民心,則趙氏之祀不保矣。」

言訖而瞑。

趙浣治喪已畢,即以遺言告於韓虎。

時周考王之四年,晉哀公薨,子柳立,是為幽公。

韓虎與魏、趙合謀,只以絳州、曲沃二邑,為幽公俸食,餘地皆三分入於三家,號曰三晉。

幽公微弱,反往三家朝見,君臣之分倒置矣。

再說齊相國田盤,聞三晉盡分公家之地,亦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都邑大夫,遣使致賀於三晉,與之通好。

自是列國交際,田、趙、韓、魏四家,自出名往來。

齊、晉之君,拱手如木偶而已。

時周考王封其弟揭於河南王城,以續周公之官職。

揭少子班,別封於鞏。

因鞏在王城之東,號曰東周公,而稱河南曰西周公,此東西二周之始。

考王薨,子午立,是為威烈王。

威烈王之世,趙浣卒,子趙籍代立。

而韓虎嗣韓,魏斯嗣魏,田和嗣田,四家相結益深,約定彼此互相推援,共成大事。

威烈王二十三年,有雷電擊周之九鼎,鼎俱搖動。

三晉之君,聞此私議曰:「九鼎乃三代傳國之重器,今忽震動,周運其將終矣。

吾等立國已久,未正名號,乘此王室衰微之際,各遣使請命於周王,求為諸侯。

彼畏吾之強,不敢不許。

如此,則名正言順,有富貴之實,而無篡奪之名,豈不美哉?」

於是各遣心腹之使,魏遣田文,趙遣公仲連,韓遣俠累,各繼金帛及土產之物,貢獻於威烈王,乞其冊命。

威烈王問於使者曰:「晉地皆入於三家乎?」

魏使田文對曰:「晉失其政,外離內叛,三家自以兵力征討叛臣,而有其地,非攘之於公家也。」

威烈王又曰:「三晉既欲為諸侯,何不自立?乃復告於朕乎?」

趙使公仲連對曰:「以三晉累世之強,自立誠有餘,所以必欲稟命者,不敢忘天子之尊耳。

王若冊封三晉之君,俾世篤忠貞,為周藩屏,於王室何不利焉?」

威烈王大悅,即命內史作策命,賜籍為趙侯,虔為韓侯,斯為魏侯,各賜黼冕圭璧全副。

田文等回報,於是趙、韓、魏三家,各以王命宣佈國中。

趙都中牟,韓都平陽,魏都安邑,立宗廟社稷。

復遣使遍告列國,列國亦多致賀。

惟秦國自棄晉附楚之後,不通中國,中國亦以夷狄待之,故獨不遣賀。

未幾,三家廢晉靖公為庶人,遷於純留,而復分其餘地。

晉自唐叔傳至靖公,凡二十九世,其祀遂絕。

髯翁有詩歎云:

六卿歸四四歸三,南面稱侯自不慚。

利器莫教輕授一柄一,許多昏主導一奸一貪。

又有詩譏周王不當從三晉之命,導人叛逆。

詩云:

王室單微似贅瘤,怎禁三晉不稱侯?

若無冊命終成竊,只怪三侯不怪周。

卻說三晉之中,惟魏文侯斯最賢,能虛心下士。

時孔子高弟卜商,字子夏,教授於西河,文侯從之受經1。

魏成薦田子方之賢,文侯與之為友。

成又言:「西河人段干木,有德行,隱居不仕。」

文侯即命駕車往見。

干木聞車駕至門,乃窬後垣而避之。

文侯歎曰:「高士也!」遂留西河一月,日日造門請見,將近其廬,即憑軾起立,不敢倨坐。

干木知其誠,不得已而見之。

文侯以安車載歸,與田子方同為王賓。

四方賢士,聞風來歸。

又有李克、翟璜、田文,任座一班謀士,濟濟在朝。

當時人才之盛,無出魏右。

秦人屢次欲加兵於魏,畏其多賢,為之寢兵。

文侯嘗與虞人期定午時,獵於郊外。

其日早朝,值天雨,寒甚,賜群臣酒。

君臣各飲,方在浹洽之際,文侯問左右曰:「時及午乎?」

答曰:「時午矣。」

文侯遽命撤酒,促輿人速速駕車適野。

左右曰:「雨,不可獵矣,何必虛此一出乎?」

文侯曰:「吾與虞人有約,彼必相候於郊;雖不獵,敢不親往以踐約哉?」

國人見文侯冒雨而出,鹹以為怪,及聞赴虞人之約,皆相顧語曰:「我君之不失信於人如此。」

於是凡有政教,朝令夕行,無敢違者。

卻說晉之東,有國名中山,姬姓,子爵,乃白狄之別種,亦號鮮虞。

自晉昭公之世,叛服不常,屢次征討。

趙簡子率師圍之,始請和,奉朝貢。

及三晉分國,無所專屬。

中山子姬窟,好為長夜之飲,以日為夜,以夜為日。

疏遠大臣,狎暱群小,黎民失業,災異屢見。

文侯謀欲伐之。

魏成進曰:「中山西近趙,而南遠於魏,若攻而得之,未易守也。」

文侯曰:「若趙得中山,則北方之勢愈重矣。」

翟璜奏曰:「臣舉一人,姓樂名羊,本國杞邱人也。

此人文武全才,可充大將之任。」

文侯曰:「何以見之?」

翟璜對曰:「樂羊嘗行路,得遺金,取之以歸。

其妻唾之曰:『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1。

此金不知來歷,奈何取之,以污素行乎?』樂羊感妻之言,乃拋金於野,別其妻而出,遊學於魯、衛。

過一年來歸,其妻方織機,問夫:『所學成否?』樂羊曰:『尚未也。」

妻取刀斷其機絲。

樂羊驚問其故。

妻曰:『學成而後可行,猶帛成而後可服。

今子學尚未成,中道而歸,何異於此機之斷乎?』樂羊感悟,復往就學,七年不返。

今此人見在本國,高自期許,不屑小仕,何不用之?」

文侯即命翟璜以輅車召樂羊,左右阻之曰:「臣聞樂羊長子樂舒,見仕中山,豈可任哉?」

翟璜曰:「樂羊,功名之士也。

子在中山,曾為其君招樂羊,羊以中山君無道不往。

主公若寄以斧鉞之任,何患不能成功乎?」

文侯從之。

樂羊隨翟璜入朝見文侯,文侯曰:「寡人欲以中山之事相委,奈卿子在彼國何?」

樂羊曰:「丈夫建功立業,各為其主,豈以私情廢公事哉?臣若不能破滅中山,甘當軍令!」文侯大喜曰:「子能自信,寡人無不信了。」

遂拜為元帥,使西門豹為先鋒,率兵五萬,往伐中山。

姬窟遣大將鼓須,屯兵楸山,以拒魏師。

樂羊屯兵於文山。

相持月餘,未分勝負。

樂羊謂西門豹曰:「吾在主公面前,任軍令狀而來,今出兵月餘,未有寸功,豈不自愧!吾視楸山多楸樹,誠得一膽勇之士,潛師而往,縱火焚林,彼兵必亂,亂而乘之,無不勝矣。」

西門豹願往。

其時八月中秋,中山子姬窟,遣使繼火酒到楸山,以勞鼓須。

鼓須對月暢飲,樂而忘懷。

約至三更,西門豹率兵壯銜枚突至,每人各持長炬一根,俱枯枝紮成,內灌有引羊藥物,四下將楸木焚燒。

鼓須見軍中火起,延及營寨,帶醉率軍士救火,只見穀穀嚧嚧,遍山皆著,沒救一頭處。

軍中大亂。

鼓須知前營有魏兵,急往山後奔走,正遇樂羊親自引兵從山後襲來,中山兵大敗,鼓須死戰得脫。

奔至白羊關,魏兵緊追在後,鼓須棄關而走。

樂羊長一驅一直一入,所向皆破。

鼓須引敗兵見姬窟,言樂羊勇智難敵。

須臾,樂羊引兵圍了中山,姬窟大怒。

大夫公孫焦進曰:「樂羊者,樂舒之父,舒仕於本國,君令舒於城上說退父兵,此為上策。」

姬窟依計,謂樂舒曰:「爾父為魏將攻城,如說得退兵,當封汝大邑。」

樂舒曰:「臣父前不肯仕中山,而仕於魏,今各為其主,豈臣說之可行哉?」

姬窟強之。

樂舒不得已,只得登城大呼,請其父相見。

樂羊披掛登於輜車,一見樂舒,不等開口,遽責曰:「君子不居危國,不事亂朝。

汝貪於富貴,不識去就。

吾奉君命弔民伐罪,可勸汝君速降,尚可相見。」

樂舒曰:「降不降在君,非男所得專也。

但求父暫緩其攻,容我君臣從容計議。」

樂羊曰:「吾且休兵一月,以全父子之情,汝君臣可早早定議,勿誤大事。」

樂羊果然出令,只教軟困,不去攻城。

姬窟恃著樂羊一愛一子之心,決不急攻,且圖延緩,全無主意。

過了一月,樂羊使人討取降信。

姬窟又叫樂舒求寬,樂羊又寬一月。

如此三次,西門豹進曰:「元帥不欲下中山乎?何以久而不攻也?」

樂羊曰:「中山君不恤百姓,吾故伐之。

若攻之太急,傷民益甚。

吾之三從其請,不獨為父子之情,亦所以收民心也。」

卻說魏文侯左右見樂羊新進,驟得大用,俱有不平之意。

及聞其三次輟飽,遂譖於文侯曰:「樂羊乘屢勝之威,勢如破竹,特因樂舒一語,三月不攻,父子情深,亦可知矣。

主公若不召回,恐老師1費財,無益於事。」

文侯不應,問於翟璜。

璜曰:「此必有計,主公勿疑。

自此群臣紛紛上書,有言中山將分國之半與樂羊者,有言樂羊謀與中山,共攻魏國者,文侯俱封置篋內。

但時時遣使勞苦,預為治府第於都中,以待其歸。

樂羊心甚感激,見中山不降,遂率將士盡力攻擊。

中山城堅厚,且積糧甚多,鼓須與公孫焦晝夜巡警,拆城中木石,為捍御之備。

攻至數月,尚不能破。

惱得樂羊一性一起,與西門豹親立於矢石之下,督令四門急攻。

鼓須方指揮軍士,腦門中箭而死。

城中房屋牆垣,漸已拆盡。

公孫焦言於姬窟曰:「事已急矣!今日止有一計,可退魏兵。」

窟問:「何計?」

公孫焦曰:「樂舒三次求寬,羊俱聽之,足見其一愛一子之情矣。

今攻擊至急,可將樂舒綁縛,置於高竿,若不退師,當殺其子,使樂舒哀呼乞命,樂羊之攻,必然又緩。」

姬窟從其言。

樂舒在高竿上,大呼「父親救命!」樂羊見之,大罵曰:「不肖子!汝仕於人國,上不能出奇運策,使其主有戰勝之功;下不能見危委命,使君決行成之計;尚敢如含一乳一小兒,以哀號乞憐乎?」

言畢,架弓搭矢,欲射樂舒。

舒叫苦下城,見姬窟曰:「吾父志在為國,不念父子之情。

主公自謀戰守,臣請死於君前,以明不能退兵之罪。」

公孫焦曰:「其父攻城,其子不能無罪,合當賜死。」

姬窟曰:「非樂舒之過也。」

公孫焦曰:「樂舒死,臣便有退兵之計。」

姬窟遂以劍授舒,舒自剄則亡。

公孫焦曰:「人情莫親於父子,今將樂舒烹羹以遺樂羊,羊見羹必然不忍。

乘其哀泣之際,無心攻城,主公引一軍殺出,大戰一場。

幸而得勝,再作計較。」

姬窟不得已而從之。

命將樂舒之肉烹羹,並其首送於樂羊曰:「寡君以小將軍不能退師,已殺而烹之,謹獻其羹。

小將軍尚有妻孥,元帥若再攻城,即當盡行誅戮。」

樂羊認得是其子首,大罵曰:「不肖子!事無道昏君,固宜取死。」

即取剝對使者食之,盡一器。

謂使者曰:「蒙汝君饋剝,破城日面謝。

吾軍中亦有鼎鑊,以待汝君也。」

使者還報。

姬窟見樂羊全無痛子之心,攻城愈急,恐城破見辱,遂入後宮自縊。

公孫焦開門出降,樂羊數其讒諂敗國之罪,斬之。

撫一慰居民已畢,留兵五千,使西門豹居守,盡收中山府藏寶玉,班師回魏。

魏文侯聞樂羊成功,親自出城迎勞曰:「將軍為國喪子,實孤之過也。」

樂羊頓首曰:「臣義不敢顧私情,以負主公斧鉞之寄1。」

樂羊朝見畢,呈上中山地圖及寶貨之數。

群臣稱賀。

文侯設宴於內台之上,親捧觴以賜樂羊。

羊受觴飲之,足高氣揚,大有矜功之色。

宴畢,文侯命左右挈二篋,封識甚固,送樂羊歸第。

左右將二篋交割,樂羊想道:「篋內必是珍珠金玉之類。

主公恐群臣相妒,故封識贈我。」

命家人抬進中堂,啟篋視之,俱是群臣奏本,本內盡說樂羊反叛之事。

樂羊大驚曰:「原來朝中如此造謗!若非吾君相信之深,不為所惑,怎得成功?」

次日,入朝謝恩,文侯議加上賞。

樂羊再拜辭曰:「中山之滅,全賴主公力持於內。

臣在外稍效犬馬,何力之有?」

文侯曰:「非寡人不能任卿,非卿亦不能副寡人之任也。

然將軍勞矣。

盍就封安食乎?」

即以靈壽封羊,稱為靈壽君,罷其兵權。

翟璜進曰:「君既知樂羊之能,奈何不使將兵備邊,而縱其安閒乎?」

文侯笑而不答。

璜出朝以問李克,克曰:「樂羊不一愛一其子,況他人哉?此管仲所以疑易牙也。」

翟璜乃悟。

文侯思中山地遠,必得親信之人為守,乃保無虞。

乃使其世子擊為中山君,擊受命而出,遇田子方乘敝車而來。

擊慌忙下車,拱立道旁致敬。

田子方驅車直過,傲然不顧。

擊心懷不平,乃使人牽其車索,上前曰:「擊有問於子,富貴者驕人乎?貧賤者驕人乎?」

子方笑曰:「自古以來,只有貧賤驕人,那有富貴驕人之理?國君而驕人,則不保社稷,大夫而驕人,則不保宗廟。

楚靈王以驕亡其國,智伯瑤以驕亡其家,富貴之不足恃明矣。

若夫貧賤之士,食不過藜藿,衣不過布褐,無求於人,無慾於世,惟好事之主,自樂而就之,言聽計合,勉為之留。

不然,則浩然長往,誰能禁焉?武王能誅萬乘之紂,而不能屈首陽之二士,蓋貧賤之足貴如此。」

太子擊大慚,謝罪而去。

文侯聞子方不屈於世子,益加敬禮。

時鄴都缺守,翟璜曰:「鄴介於上一黨一、邯鄲之間,與韓、趙為鄰,必得強明之士以守之,非西門豹不可。」

文侯即用西門豹為鄴都守。

豹至鄴城,見閭裡蕭條,人民稀少,召父老至前,問其所苦。

父老皆曰:「苦為河伯娶婦。」

豹曰:「怪事!敝事!河伯如何娶婦?汝為我詳言之。」

父老曰:「漳水自沾嶺而來,由沙城而東,經於鄴,為漳河。

河伯即清漳之神也。

其神好美一婦,歲納一夫人。

若擇婦嫁之,常保年豐歲稔,雨水調均。

不然,神怒,致水波泛溢,漂溺人家。」

豹曰:「此事誰人倡始?」

父老曰:「此邑之巫覡1所言也。

俗畏水患,不敢不從。

每年裡豪2及廷掾3,與巫覡共計,賦民錢數百萬,用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之費,其餘則共分用之。」

豹問曰:「百姓任其瓜分,寧無一言乎?」

父老曰:「巫覡主祝禱之事,三老、廷掾有科斂奔走之勞,分用公費,固所甘心。

更有至苦,當春初布種,巫覡遍訪人家女子,有幾分顏色者,即云『此女當為河伯夫人。

』不願者,多將財帛買免,別覓他女。

有貧民不能買免,只得將女與之。

巫覡治齋宮於河上,絳帷一床一席,鋪設一新,將此女沐浴包衣,居於齋宮之內。

卜一吉日,編葦為舟,使女登之,浮於河,流數十里乃滅。

人家苦此煩費;又有一愛一女者,恐為河伯所娶,攜女遠竄,所以城中益空。」

豹曰:「汝邑曾受漂溺之患否?」

父老曰:「賴歲歲娶婦,不曾觸河神之怒,但漂溺雖免,奈本邑土高路遠,河水難達,每逢歲旱,又有乾枯之患。」

豹曰:「神既有靈,當嫁女時,吾亦欲往送,當為汝禱之。」

及期,父老果然來稟。

西門豹具衣冠親往河上。

凡邑中官屬,三老、豪戶、里長、父老,莫不畢集,百姓遠近皆會,聚觀者數千人。

三老、里長等,引大巫來見,其貌甚倨1。

豹觀之,乃一老女子也。

小巫女弟子二十餘人,衣裳楚楚,悉持巾櫛爐香之類,隨侍其後。

豹曰:「勞苦大巫,煩呼河伯婦來,我欲視之。」

老巫顧弟子使喚至。

豹視女子,鮮衣素襪,顏色中等。

豹謂巫嫗及三老眾人曰:「河伯貴神,女必有殊色,方才相稱。

此女不佳,煩大巫為我入報河伯,但傳太守之語:『更當別求好女,於後日送之。

』」即使吏卒數人,共抱老巫,投之於河,左右莫不驚駭失色。

豹靜立侯之,良久曰:「嫗年老不幹事,去河中許久,尚不回話,弟子為我催之。」

復使吏卒抱弟子一人,投於河中。

少頃,又曰:「弟子去何久也?」

復使弟子一人催之。

又嫌其遲,更投一人。

凡投弟子三人,入水即沒。

豹曰:「是皆女子之流,傳語不明,煩三老入河,明白言之。」

三老方欲辭。

豹喝:「快去,即取回覆。」

吏卒左牽右拽,不由分說,又推河中,逐波而去。

旁觀者皆為吐舌。

豹簪筆鞠躬,向河恭敬以待。

約莫又一個時辰,豹曰:「三老年高,亦復不濟。

須得廷掾、豪長者往告。」

那廷掾、裡豪,嚇得面如土色,流汗浹背,一齊皆叩頭求哀,流血滿面,堅不肯起。

西門豹曰:「且俟須臾。」

眾人戰戰兢兢,又過一刻,西門豹曰:「河水滔滔,去而不返,河伯安在?枉殺民間女子,汝曹罪當償命!」眾人復叩頭謝曰:「從來都被巫嫗所欺,非某等之罪也。」

豹曰:「巫嫗已死,今後再有言河伯娶婦者,即令其人為媒,往報河伯。」

於是廷掾、裡豪、三老,干沒1財賦,悉追出散還民間。

又使父老即於百姓中,詢其年長無妻者,以女弟子嫁之,巫風遂絕。

百姓逃避者,復還鄉里。

有詩為證:

河伯何曾見娶妻?愚民無識被巫欺。

一從賢令除疑網,女子安眠不受虧。

豹又相度地形,視漳水可通處,發民鑿渠,各十二處,引漳水入渠,既殺河勢,又腹內2田畝,得渠水浸灌,無旱干之患,禾稼倍收,百姓樂業。

今臨漳縣有西門渠,即豹所鑿也。

文侯謂翟璜曰:「寡人聽子之言,使樂羊伐中山,使西門豹治鄴,皆勝其任,寡人賴之。

今西河在魏西鄙,為秦人犯魏之道,卿思何人可以為守?」

翟璜沉思半晌,答曰:「臣舉一人,姓吳名起,此人一大有將才,今自魯奔魏,主公速召而用之。

若遲,則又他適矣。」

文侯曰:「起非殺妻以求為魯將者乎?聞此人貪財好色,一性一復殘忍,豈可托以重任哉?」

翟璜曰:「臣所舉者,取其能為君成一日之功,若素行不足計也。」

文侯曰:「試為寡人召之。」

不知吳起如何在魏立功,且看下回分解。

註解:

1經:孔子著作。

1嗟來之食:施捨之吃食。

1老師:疲勞軍隊。

1斧鉞之寄:元帥之任。

1巫覡:覡:男巫;巫:神婆。

2里豪:豪紳。

3廷掾:小吏。

1倨:傲慢。

1干沒:侵吞。

2腹內:渠內。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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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
第一回 周宣王聞謠輕殺杜大夫化厲鳴冤第二回 褒人贖罪獻美女幽王烽火戲諸侯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周平王東遷洛邑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鄭莊公掘地見母第五回 寵虢公周鄭交質助衛逆魯宋興兵第六回 衛石碏大義滅親鄭莊公假命伐宋第七回 公孫閼爭車射考叔公子翬獻謅賊隱公第八回 立新君華督行賂敗戎兵鄭忽辭婚第九回 齊侯送文姜婚魯祝聃射周王中肩第十回 楚熊通僭號稱王鄭祭足被脅立庶第十一回 宋莊公貪賂搆兵鄭祭足殺婿逐主第十二回 衛宣公築台納媳高渠彌乘間易君第十三回 魯桓公夫婦如齊鄭子亹君臣為戮第十四回 衛侯朔抗王入國齊襄公出獵遇鬼第十五回 雍大夫計殺無知魯莊公乾時大戰第十六回 釋檻囚鮑叔薦仲戰長勺曹劌敗齊第十七回 宋國納賂誅長萬楚王杯酒虜息媯第十八回 曹沫手劍劫齊侯桓公舉火爵寧戚第十九回 擒傅瑕厲公復國殺子頹惠王反正第二十回 晉獻公違卜立驪姬楚成王平亂相子文第二十一回 管夷吾智辨俞兒齊桓公兵定孤竹第二十二回 公子友兩定魯君齊皇子獨對委蛇第二十三回 衛懿公好鶴亡國齊桓公興兵伐楚第二十四回 盟召陵禮款楚大夫會葵邱義戴周天子第二十五回 智荀息假途滅虢窮百里飼牛拜相第二十六回 歌扊扅百里認妻獲陳寶穆公證夢第二十七回 驪姬巧計殺申生獻公臨終囑荀息第二十八回 裡克兩弒孤主穆公一平晉亂第二十九回 晉惠公大誅群臣管夷吾病榻論相第三十回 秦晉大戰龍門山穆姬登台要大赦第三十一回 晉惠公怒殺慶鄭介子推割股啖君第三十二回 晏蛾兒逾牆殉節群公子大鬧朝堂第三十三回 宋公伐齊納子昭楚人伏兵劫盟主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眾齊姜氏乘醉遣夫第三十五回 晉重耳周遊列國秦懷嬴重婚公子第三十六回 晉呂卻夜焚公宮秦穆公再平晉亂第三十七回 介子推守志焚綿上太叔帶怙寵入宮中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亂居鄭晉文公守信降原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晉文公伐衛破曹第四十回 先軫詭謀激子玉晉楚城濮大交兵第四十一回 連谷城子玉自殺踐土壇晉侯主盟第四十二回 周襄王河陽受覲衛元咺公館對獄第四十三回 智寧俞假鴆復衛老燭武縋城說秦第四十四回 叔詹據鼎抗晉侯弦高假命犒秦軍第四十五回 晉襄公墨縗敗秦先元帥免胄殉翟第四十六回 楚商臣宮中弒父秦穆公殽谷封屍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簫雙跨鳳趙盾背秦立靈公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召士會壽余紿秦第四十九回 公子鮑厚施買國齊懿公竹池遇變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趙宣子桃園強諫第五十一回 責趙盾董狐直筆誅斗椒絕纓大會第五十二回 公子宋嘗黿構逆陳靈公袒服戲朝第五十三回 楚莊王納諫復陳晉景公出師救鄭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縱屬亡師孟侏儒托優悟主第五十五回 華元登床劫子反老人結草亢杜回第五十六回 蕭夫人登台笑客逢丑父易服免君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圍下宮程嬰匿孤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第五十九回 寵胥童晉國火亂誅岸賈趙氏復興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軍肆敵逼陽城三將鬥力第六十一回 晉悼公駕楚會蕭魚孫林父因歌逐獻公第六十二回 諸侯同心圍齊國晉臣合計逐欒盈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小范鞅智劫魏舒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欒盈滅族且於門杞梁死戰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納衛衎寧喜擅政第六十六回 殺寧喜子鱄出奔戮崔杼慶封獨相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第六十八回 賀虒祁師曠辨新聲散家財陳氏買齊國第六十九回 楚靈王挾詐滅陳蔡晏平仲巧辯服荊蠻第七十回 殺三兄楚平王即位劫齊魯晉昭公尋盟第七十一回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楚平王娶媳逐世子第七十二回 棠公尚捐軀奔父難伍子胥微服過昭關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專諸進炙刺王僚第七十四回 囊瓦懼謗誅無極要離貪名刺慶忌第七十五回 孫武子演陣斬美姬蔡昭侯納質乞吳師第七十六回 楚昭王棄郢西奔伍子胥掘墓鞭屍第七十七回 泣秦庭申包胥借兵退吳師楚昭王返國第七十八回 會夾谷孔子卻齊墮三都聞人伏法第八十回 夫差違諫釋越勾踐竭力事吳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納蒯瞶子路結纓第八十三回 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第八十四回 智伯決水灌晉陽豫讓擊衣報襄子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第八十六回 吳起殺妻求將騶忌鼓琴取相第八十七回 說秦君衛鞅變法辭鬼谷孫臏下山第八十八回 孫臏佯狂脫禍龐涓兵敗桂陵第八十九回 馬陵道萬弩射龐涓咸陽市五牛分商鞅第九十回 蘇秦合從相六國張儀被激往秦邦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偽獻地張儀欺楚第九十二回 賽舉鼎秦武王絕蒍莽赴會楚懷王陷秦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第九十四回 馮諼彈鋏客孟嘗齊王糾兵伐桀宋第九十五回 說四國樂毅滅齊驅火牛田單破燕第九十六回 藺相如兩屈秦王馬服君單解韓國第九十七回 死范睢計逃秦國假張祿延辱魏使第九十八回 質平原秦王索魏齊敗長平白起坑趙卒第九十九回 武安君含冤死杜郵呂不韋巧計歸異人第一百回 魯仲連不肯帝秦信陵君竊符救趙第一百一回 秦王滅周遷九鼎廉頗敗燕殺二將第一百二回 華陰道信陵敗蒙驁胡盧河龐煖斬劇辛第一百三回 李國舅爭權除黃歇樊於期傳檄討秦王第一百四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嫪毐偽腐亂秦宮第一百五回 茅焦解衣諫秦王李牧堅壁卻桓齮第一百六回 王敖反間殺李牧田光刎頸薦荊軻第一百七回 獻地圖荊軻鬧秦庭論兵法王翦代李信第一百八回 兼六國混一輿圖號始皇建立郡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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