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
第五十五回 華元登床劫子反老人結草亢杜回
話說楚莊王大集群臣,計議卻晉之事。
公子側進曰:「楚所善無如齊,而事晉之堅,無過於宋。
若我興師伐宋,晉方救宋不暇,敢與我爭鄭乎?」
莊王曰:「子策雖善,然未有隙1也。
自先君敗宋於泓,傷其君股,宋能忍之。
及厥貉之會,宋君親受服役。
其後昭公見弒,子鮑嗣立,今十八年矣,伐之當奉何名?」
公子嬰齊對曰:「是2不難。
齊君屢次來聘,尚未一答。
今宜遣使報聘於齊,竟自過宋,令勿假道,且以探之。
若彼不較3,是懼我也,君之會盟,必不拒矣。
如以無禮之故,辱我使臣,我借此為辭,何患無名哉?」
莊王曰:「何人可使?」
嬰齊對曰:「申無畏曾從厥貉之會,此人可使也。」
莊王乃命無畏如齊修聘。
無畏奏曰:「聘齊必經宋國,須有假道文書送驗,方可過關。」
莊王曰:「汝畏阻絕使臣耶?」
無畏答曰:「向者厥貉之會,諸君田於孟諸、宋君違令,臣執其僕而戮之,宋恨臣必深;此行若無假道文書,必然殺臣。」
莊王曰:「文書上與汝改名曰申舟,不用無畏舊名可矣。」
無畏猶不肯行,曰:「名可改,面不可改。」
莊王怒曰:「若殺子,我當興兵破滅其國,為子報仇!」無畏乃不敢復辭。
明日,率其子申犀,謁見莊王曰:「臣以死殉國,分也;但願王善視此子。」
莊王曰:「此寡人之事,子勿多慮。」
申舟領了出使禮物,拜辭出城。
子犀送至郊外,申舟吩咐曰:「汝父此行,必死於宋。
汝必請於君王,為我報仇,切記吾言!」父子灑淚而別。
不一日,行至睢陽,關吏知是楚國使臣,要索假道文驗。
申舟答言:「奉楚王之命,但有聘齊文書,卻沒有假道文書。」
關吏遂將申舟留住,飛報宋文公。
時華元為政,奏於文公曰:「楚,吾世仇也。
今遣使公然過宋,不循假道之禮,欺我甚麼!請殺之!」宋公曰:「殺楚使,楚必伐我,奈何?」
華元對曰:「欺我之恥,甚於受伐;況欺我,勢必伐我。
均1之受伐,且雪吾恥。」
乃使人執申舟至宋廷。
華元一見,認得就是申無畏,怒上加怒,責之曰:「汝曾戮我先公之僕,今改名,欲逃死耶?」
申舟自知必死,大罵宋鮑:「汝一奸一祖母,弒嫡侄,倖免天誅;又妄殺大國之使,楚兵一到,汝君臣為齏粉矣!」華元命先割其舌,而後殺之。
將聘齊的文書禮物,焚棄於郊外。
從人棄車而遁,回報莊王。
莊王方進午膳,聞申舟見殺,投箸於席,奮袂而起。
即拜司馬公子側為大將,申叔時副之,立刻整車,親自伐宋,使申犀為軍正,從征。
按申舟以夏四月被殺,楚兵以秋九月即造宋境,可謂速之至矣!潛淵有詩云:
明知欺宋必遭屯1,君命如天敢惜身!
投袂興師風雨至,華元應悔殺行人。
楚兵將睢陽域圍困,造樓車高與城等,四面攻城。
華元率兵民巡守,一面遣大夫樂嬰齊奔晉告急。
晉景公欲發兵救之。
謀臣伯宗諫曰:「林父以六百乘而敗於邲城,此天助楚也,往救未必有功。」
景公曰:「當今惟宋與晉親,若不救,則失宋矣。」
伯宗曰:「楚距宋二千里之遙,糧運不繼,必不能久。
今遣一使往宋,只說:「晉已起大軍來救。
』諭使堅守。
不過數月,楚師將去。
是我無敵楚之勞,而有救宋之功也。」
景公然其言,問:「誰能與我使宋國者?」
大夫解揚請行。
景公曰:「非子虎不勝此任也。」
解揚微服行及宋郊,被楚之遊兵盤詰獲住,獻於莊王。
莊王認得是晉將解揚,問曰:「汝來何事?」
解揚曰:「奉晉侯之命,來諭宋國,堅守待救。」
楚莊王曰:「原來是晉使臣!爾前者北林之役,汝為我將蔿賈所擒,寡人不殺,放汝回國;今番又來自投羅網,有何理說?」
解揚曰:「晉、楚仇敵,見殺分也,又何說乎?」
莊王搜得身邊文書,看畢,謂曰:「宋城破在旦夕矣,汝能反書中之言,說汝國中有事,『急切不能相救,恐誤你國之事,特遣我口傳相報。
』如此,則宋人絕望,必然出降,省得兩國人民屠戮之慘。
事成之日,當封你為縣公,留仕楚國。」
解揚低頭不應。
莊王曰:「不然,當斬汝矣!」解揚本欲不從,恐身死於楚軍,無人達晉君之命,乃佯許曰:「諾。」
莊王升解揚於樓車2之上,使人從旁促之。
揚遂呼宋人曰:「我晉國使臣解揚也。
被楚軍所獲,使我誘汝出降。
汝切不可!我主公親率大軍來救,不久必至矣。」
莊王聞其言,命速牽下樓車,責之曰:「爾既許寡人,而又背之,爾自無信,非寡人之過也。」
叱左右斬訖報來。
解揚全無懼色,徐聲答曰:「臣未嘗無信也。
臣若全信於楚,必然失信於晉,假使楚有臣而背其主之言,以取賂於外國,君以為信乎?不信乎?臣請就誅,以明楚國之信,在外不在內!」莊王歎曰:「『忠臣不懼死。
』子之謂矣!」縱之使歸。
宋華元因解揚之告,繕守益堅。
公子側使軍士築土埋於外,如敵樓之狀。
親自居之,以闞1城內,一舉一動皆知。
華元亦於城內築土埋以向之。
自秋九月圍起,至明年之夏五月,彼此相拒九個月頭。
睢陽城中,糧草俱盡,人多餓死。
華元但以忠義激勸其下,百姓感泣,甚至易子為食,拾骸鼻為爂,全無變志。
莊王沒奈何了。
軍吏稟道:「營中只有七日之糧矣!」莊王曰:「吾不意宋國難下如此!」乃親自登車,閱視宋城,見守陴軍士,甚是嚴整。
歎了一口氣,即召公子側議班師。
申犀哭拜於馬前曰:「臣父以死奏王之命,王乃失信於臣父乎?」
莊王面有慚色。
申叔時時為莊王執轡2在車,乃獻計曰:「宋之不降,度我不能久耳。
若使軍士築室耕田,示以長久之計,宋必懼矣。」
莊王曰:「此計甚善!」乃下令軍士,沿城一帶起建營房,即拆城外民居,並砍伐竹木為之。
每軍十名,留五名攻城,五名耕種。
十日一更番3,軍士互相傳說。
華元聞之,謂宋文公曰:「楚王無去志矣!晉救不至,奈何?臣請入楚營,面見子反,劫1之以和,或可僥倖成事也。」
宋文公曰:「社稷存亡,在此一行,小心在意!」華元探知公子側在土堙敵樓上住宿,預得其左右姓名,及奉差守宿備細。
捱至夜分,扮作謁者模樣,悄地從城上縋下,直到土堙邊。
遇巡軍擊柝2而來,華元問曰:「主帥在上乎?」
巡軍曰:「在。」
又問曰:「已睡乎?」
巡軍曰:「連日辛苦,今夜大王賜酒一樽,飲之已就枕矣。」
華元走上土堙,守堙軍士阻之。
華元曰:「我謁者庸僚也。
大王有緊要機密事吩咐主帥。
因適才賜酒,恐其辭臥,特遣我來當面叮囑,立等回復。」
軍士認以為真,讓華元登堙。
堙內燈燭尚明,公子側和衣睡倒。
華元逕上其一床一,輕輕的以手推之。
公子側醒來,要轉動時,兩袖被華元坐住了。
急問:「汝是何人?」
華元低聲答曰:「元帥勿驚,吾乃宋國右師華元也。
奉主公之命,特地夜至求和。
元帥若見從,當世從盟好;若還不允,元與元帥之命,俱盡於今夜矣!」言畢,左手按住臥席,右手於袖中掣出雪白一一柄一匕首,燈光之下,晃上兩晃。
公子側慌忙答曰:「有事大家商量,不須粗鹵。」
華元收了匕首,謝曰:「死罪勿怪!情勢已急,不得從容也。」
公子側曰:「子國中如何光景?」
華元曰:「易子而食,拾骨而爂,已十分狼狽矣。」
公子側驚曰:「宋之困敝,一至此乎?吾聞軍事『虛者實之,實者虛之。
』子奈何以實情告我?」
華元曰:「『君子矜3人之厄,小人利人之危。
』元帥乃君子,非小人,元是以不敢匿情。」
公子側曰:「然則何以不降?」
華元曰:「國有已困之形,人有不困之志。
君民效死,與城俱碎,豈肯為城下之盟哉?倘蒙矜厄之仁,退師三十里,寡君願以國從,誓無二志!」公子側曰:「我不相欺,軍中亦止有七日之糧矣。
若過七日,城不下,亦將班師。
築室耕田之令,聊以相恐耳。
明日我當奏知楚王,退軍一捨;爾君臣亦不可失信。」
華元曰:「元情願以身為質,與元帥共立誓詞,各無反悔。」
二人設誓已畢,公子側遂與華元結為兄弟,將令箭一枝付與華元,吩咐速行。
華元有了令箭,公然行走,直到城下,口中一個暗號,城上便放下兜子,將華元吊上城堙去了。
華元連夜回復宋公,歡歡喜喜,專等明日退軍消息。
次早天明,公子側將夜來華元所言,告於莊王,言:「臣之一命,幾喪於匕首。
幸華元仁心,將國情實告於我,哀懇退師;臣已許之。
乞我王降旨!」莊王曰:「宋困憊如此,寡人當取此而歸。」
公子側頓首曰:「我軍止有七日之糧,臣已告之矣。」
莊王勃然怒曰:「子何為以實情輸敵?」
公子側對曰:「區區弱宋,尚有不欺人之臣;豈堂堂大楚,而反無之?臣故不敢隱諱。」
莊王顏色頓霽1曰:「司馬之言是也!」即降旨退軍,屯於三十里之外。
申犀見軍令已出,不敢復阻,捶胸大哭。
莊王使人安慰之曰:「子勿悲,終當成汝之孝。」
楚軍安營已定,華元先到楚軍,致宋公之命,請受盟約。
公子側隨華元入城,與宋文公歃血為誓。
宋公遣華元送申舟之棺於楚營,即留身為質。
莊王班師歸楚,厚葬申舟,舉朝皆往送葬。
葬畢,使申犀嗣為大夫。
華元在楚,因公子側又結交公子嬰齊,與嬰齊相善。
一日,聚會之間,論及時事,公子嬰齊歎曰:「今晉、楚分爭,日尋干戈,天下何時得太平耶?」
華元曰:「以愚觀之,晉、楚互為雌雄,不相上下,誠得一人合二國之成,各朝其屬,息兵修好,生民免於塗炭,誠為世道之大幸。」
嬰齊曰:「此事子能任之乎?」
華元曰:「元與晉將欒書相善,向年聘晉時,亦曾言及於此。
奈無人從中聯合耳。」
明日,嬰齊以華元之言,告於公子側。
側曰:「二國尚未厭兵1。
此事殆未可輕議也。」
華元留楚凡六年,至周定王十八年,宋文公鮑卒,子共公固立,華元請歸奔喪,始返宋國。
此是後話。
卻說晉景公聞楚人圍宋,經年不解,謂伯宗曰:「宋之城守倦矣。
寡人不可失信於宋,當往救之。」
正欲發兵,忽報:「潞國有密書送到。」
按潞國乃赤狄別種,隗姓,子爵,與黎國為鄰。
周平王時,潞君逐黎侯而有其地,於是赤狄益強。
此時潞子名嬰兒,娶晉景公之娣伯姬為夫人。
嬰兒微弱,其國相酆舒,專權用事。
先時,狐射姑奔在彼國,他是晉國勳臣,識多才廣,酆舒還怕他三分,不敢放恣。
自射姑死後,酆舒益無忌憚,欲潞子絕晉之好,誣伯姬以罪,一逼一其君使縊殺之。
又與潞子出獵郊外,醉後君臣打彈為戲,賭彈飛鳥。
酆舒放彈,誤傷潞子之目,投弓於地,笑曰:「彈得不准,臣當罰酒一卮!」潞子不堪其虐,力不能制,遂寫密書送晉,求晉起兵來討酆舒之罪。
謀臣伯宗進曰:「苦戮酆舒,兼併潞地,因及旁國,盡有狄土,則西南之疆益拓,而晉之兵賦益充,此機不可失也。」
景公亦怒潞子嬰兒不能庇其妻,乃命荀林父為大將,魏顆副之,出車三百乘伐潞。
酆舒率兵拒於曲梁,戰敗奔衛。
衛穆公速方與晉睦,囚酆舒以獻於晉軍。
荀林父令縛至絳都,殺之。
晉師長一驅一直一入潞城,路子嬰兒迎於馬首,林父數其誣殺伯姬之罪,並執以歸。
託言曰:「黎人思其君久矣。」
乃訪黎侯之裔,割五百家,築城以居之,名為復黎,實則滅潞也。
嬰兒痛其國亡,自刎而死。
潞人哀之,為之立祠。
今黎城南十五里,有潞祠山是也。
晉景公恐林父未能成功,自率大軍屯於稷山。
林父先至稷山獻捷,留副將魏顆,略定赤狄之地。
還至輔氏之澤,忽見塵頭蔽日,喊殺連天,晉兵不知為誰。
前哨飛報:「秦國遣大將杜回起兵來到。」
按秦康公薨於周匡王之四年,子共公稻立,因趙穿侵崇起釁,秦兵圍焦無功,遂厚結酆舒,共圖晉國。
共公立四年薨,子桓公榮立。
此時乃秦桓公之十一年,聞晉伐酆舒,方欲起兵來救;又聞晉已殺酆舒,執潞子,遂遣杜回引兵來爭潞地。
那杜回是秦國有名的力士,生得牙張銀鑿1,眼突金睛,拳似銅錘,臉如鐵缽,虯鬚卷髮,身長一丈有餘。
力舉千鈞,慣使一一柄一開山大斧,重一百二十斤。
本白翟人氏。
曾於青眉山,一日拳打五虎,皆剝其皮以歸。
秦桓公聞其勇,聘為車右將軍。
又以三百人破嵯峨山賊寇萬餘,威名大振,遂為大將。
魏顆排開陣勢,等待交鋒。
杜回卻不用車馬,手執大斧,領著慣戰殺手三百人,大踏步直衝入陣來。
下砍馬足,上劈甲將,分明是天降下神煞一般!晉兵從來未見此凶狠,遮攔不住,大敗一陣。
魏顆下令,紮住營壘,且莫出戰。
杜回領著一隊刀斧手,在營外跳躍叫罵,一連三日,魏顆不敢出應。
忽報本國有兵來到,其將乃顆弟魏錡也。
錡曰:「主公恐赤狄之一黨一,結連秦國生變,特遣弟來幫助。」
魏顆述秦將杜回,如此恁般,勇不可當,正欲遣人請兵。
魏錡不信,曰:「彼草寇何能為?來日弟當見陣,管取勝之。」
至明日,杜回又來挑戰,魏錡忿然欲出,魏顆止之,不聽。
當下領著新來甲士,驅車直進。
秦兵卻四散奔走,魏錡分車逐之。
忽然呼哨一聲,三百個殺手,復合為一,都跟著杜回,大刀闊斧,下砍馬足,上劈甲將。
北邊步卒隨車行轉,格車不便轉折,被他左右前後,覷便就砍,魏錡大敗。
虧著魏顆引兵接應,回營去了。
是夜,魏顆在營中悶坐,左思右想,沒有良策。
坐至三更睏倦,朦朧睡去,耳邊似有人言「青草坡」三字,醒來不解其義;再睡,仍復如前。
乃向魏錡言之。
魏錡曰:「輔氏左去十里,有個大坡,名為青草坡,或者秦軍合敗於此地也。
弟先引一軍往彼埋伏,兄誘敵軍至此,左右夾攻,可以取勝。」
魏錡自去行埋伏之事。
魏顆傳令:「拔寨都起。」
揚言:「且回黎城。」
杜回果然來追,魏顆略斗數合,回車就走,漸漸引近青草坡來。
一聲炮響,魏錡伏兵俱起。
魏顆復身轉來,將杜回一團一團一圍住,兩下夾攻。
杜回全不畏懼,輪著一百二十斤的開山大斧,橫劈豎劈,當者輒死,雖然眾殺手頗有損傷,不能取勝。
二魏督率眾軍,力戰杜回不退。
看看殺至青草坡中間,杜回忽然一步一跌,如油靴踏著層冰,立腳不住,軍中發起喊來。
魏顆舉眼看時,遙見一老人,布袍芒履,似莊家之狀,將青草一路挽結,以攀杜回之足。
魏顆、魏錡雙車碾到,二戟並舉,把杜回搠倒在地,活捉過來。
眾殺手見主將被擒,四散逃奔,俱為晉兵追而獲之,三百人逃不得四五十人。
魏顆問杜回曰:「汝自逞英雄,何以見擒?」
杜回曰:「吾雙足似有物攀住,不能展動,乃天絕我命,非力不及也。」
魏顆暗暗稱奇。
魏錡曰:「彼既有絕力,留於軍中,恐有他變。」
魏顆曰:「吾意正慮及此。」
即時將杜回斬首,解往稷山請功。
是夜,魏顆始得安睡,夢日間所見老人,前來致揖曰:「將軍知杜回所以獲乎?是老漢結草以御之,所以顛躓1被獲耳。」
魏顆大驚曰:「素不識叟面,乃蒙相助,何以奉酬?」
老人曰:「我乃祖姬之父也。
爾用先人之治命2善嫁吾女,老漢九泉之下,感子活女之命,特效微力,助將軍成此軍功。
將軍勉之,後當世世榮顯,子孫貴為王侯,無忘吾言。」
原來魏顆之父魏,有一一愛一妾,名曰祖姬。
犨病每出征,必囑魏顆曰:「吾若戰死沙場,汝當為我選擇良配,以嫁此女,勿令失所,吾死亦瞑目矣。」
及魏犨病篤之時,又囑顆曰:「此女吾所一愛一惜,必用以殉吾葬,使吾泉下有伴也。」
言訖而卒。
魏顆營葬其父,並不用祖姬為殉。
魏錡曰:「不記父臨終之囑乎?」
顆曰:「父平日吩咐必嫁此女,臨終乃昏亂之言。
孝子從治命,不從亂命。」
葬事畢,遂擇士人而嫁之。
有此陰德,所以老人有結草之報。
魏顆夢覺,述於魏錡曰:「吾當時曲體親心,不殺此女,不意女父銜恩地下如此。」
魏錡歎息不已。
髯仙有詩云:
結草何人亢杜回?夢中明說報恩來。
勸人廣積陰功事,理順心安福自該1。
秦國敗兵,回到雍州,知杜回戰死,君臣喪氣。
晉景公嘉魏顆之功,封以令狐之地。
復鑄大鐘,以紀其事,備載年月。
後人因晉景公所鑄,因名曰「景鍾」。
晉景公復遣士會領兵攻滅赤狄余種,共滅三國:曰甲氏,曰留吁,及留吁之屬國曰鐸辰。
自是赤狄之土,盡遍於晉。
時晉國歲饑,盜賊蜂起,荀林父訪國中之能察盜者,得一人,乃卻氏之族,名雍。
此人善於億逆2,嘗游市井間,忽指一人為盜,使人拘而審之,果真盜也。
林父問:「何以知之?」
卻雍曰:「吾察其眉睫之間,見市中之物有貪色,見市中之人有愧色,聞吾之至,而有懼色,是以知之。」
卻雍每日獲盜數十人,市井悚懼,而盜賊愈多。
大夫羊舌職謂林父曰:「元帥任卻雍以獲盜也。
盜未盡獲,而卻雍之死期至矣。」
林父驚問:「何故?」
不知羊舌職說出甚話來,且看下回分解。
註解:
1隙:機會。
2是:這。
3不較:不計較。
1均:衡量,比較。
1屯:難。
2樓車:用來望敵城樓,偵察敵人用的戰車。
1闞:望。
2執轡:駕馭車馬。
3更番:更換,輪流。
1劫:威一逼一。
2擊柝:敲更。
3矜:可憐,同情。
1霽:晴。
形容臉上怒氣頓時消失。
1厭兵:厭惡戰爭。
1牙張銀鑿:牙齒突出如白色鑿子。
1顛躓:絆倒。
2治命:治理、政令。
命,命令。
亂命:錯誤命令。
政策。
1該:應該,應當。
2億:臆,揣度。
逆:盜。
億逆,識別盜賊。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