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即位五年,娶韓女為夫人,生子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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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

東周列國志

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

話說趙武靈王身長八尺八寸,龍顏鳥噣1,廣鬢虯髯,面黑有光,胸開三尺,氣雄萬夫,志吞四海。

即位五年,娶韓女為夫人,生子日章,立為太子。

至十六年,因夢美人鼓琴,心慕其貌,次日,向群臣言之。

大夫胡廣自言其女孟姚,善於琴。

武靈王召見於大陵之台,容貌宛如夢中所見。

因使鼓琴,大悅之,納於宮中,謂之吳娃,生子日何。

及韓後薨,竟立吳娃為後,廢太子章,而立何為太子。

武靈王自念趙國北邊於燕,東邊於胡,西邊於林胡、樓煩;與趙為鄰,而秦止一河之隔;居四戰之地,恐日就2微弱。

乃身自胡服3,革帶皮靴,使民皆效胡俗,窄袖左衽,以便騎射。

國中無貴賤,莫不胡服者。

廢車乘馬,日逐射獵,兵以益強,武靈王親自帥師略地4,至於常山,西極雲中,北盡雁門,拓地數百里。

遂有吞秦之志,欲取路雲中,自九原而南,竟襲咸陽。

以諸將不可專任,不若使其子治國事,而出其身經略四方。

乃使群臣大朝於東官,傳位於太子何,是為惠王。

武靈王自號曰主父。

主父者,猶後世稱太上皇也。

使肥義為相國,李兌為太傅,公子成為司馬。

封長子章以安陽之地,號安陽君,使田不禮為之相。

此周赧王十七年事也。

主父欲窺秦之山川形勢,及觀秦王之為人,乃詐稱趙國使者趙招,繼國書來告立君於秦國。

攜工數人,一路圖其地形;竟入咸陽,來謁秦王。

昭襄王問曰:「汝王年齒幾何?」

對曰:「尚壯。」

又問曰:「既在壯年,何以傳位於子?」

對曰:「寡君以嗣位之人,多不諳事,欲及其身,使嫻習之1。

寡君雖為『主父』,然國事未嘗不主裁也。」

昭襄王曰:「汝國亦畏秦乎?」

對曰:「寡君不畏秦,不胡服習騎射矣。

今馳馬控弦之士,十倍昔年,以此待秦,或者可終徼盟好。」

昭襄王見其應對鑿鑿,甚相敬重,使者辭出就館。

昭襄王睡至中夜,忽思趙使者形貌魁梧軒偉,不似人臣之相,事有可疑,展轉不寐。

天明,傳旨宣趙招相見。

其從人答曰:「使人患病,不能入朝,請緩之。」

過三日,使者尚不出。

昭襄王怒,遣吏迫之。

吏直入捨中,不見使者,止獲從人,自稱真趙招,乃解到昭襄王面前。

王問:「汝既是真趙招,使者的系何人?」

對曰:「實吾王主父也。

主父欲睹大王威容,故詐稱使者而來,今已出咸陽三日矣。

特命臣招待罪2於此。」

昭襄王大驚,頓足曰:「主父大欺吾也!」即使涇陽君同白起領一精一兵三千,星夜追之。

至函谷關,守關將士言:「趙國使者,於三日前已出關矣。」

涇陽君等回復秦王,秦王心跳不寧者數日,乃以禮遣趙招還國。

髯翁有詩云:

分明猛虎踞咸陽,誰敢潛窺函谷關?

不道龍顏趙主父,竟從堂上認秦王。

次年,主父復出巡雲中,自代而西,收兵於樓煩。

築城於靈壽,以鎮中山,名趙王城。

吳娃亦於肥鄉築城,號夫人城。

是時趙之強,甲於三晉。

其年,楚懷王自秦來奔,惠王與群臣計議,恐觸秦怒,且主父遠在代地,不敢自專,遂閉關不納。

懷王計窮,欲南奔大梁。

秦兵追及之,復與涇陽君俱至咸陽。

懷王憤甚,嘔血鬥余,遂發病,未幾而薨。

秦乃歸其喪於楚。

楚人憐懷王為秦所欺,客死於外,百姓往迎喪者,無不痛哭,如悲親戚。

諸侯鹹惡秦之無道,復為「合從」以擯秦。

楚大夫屈原痛懷王之死,繇子蘭、靳尚誤之;今日二人,仍舊用事,君臣貪於苟安,絕無報秦之志。

乃屢屢進諫,勸頃襄王進賢遠佞,選將練兵,以圖雪懷王之恥。

子蘭悟其意,使靳尚言於頃襄王曰:「原自以同姓不得重用,心懷怨望,且每向人言大王忘秦仇為不孝,子蘭等不主張伐秦為不忠。」

頃襄王大怒,削屈原之職,放歸田里,原有姊名嬃,已遠嫁,聞原被放,乃歸家,訪原於夔之故宅。

見原被發垢面,形容枯槁,行吟於江畔,乃喻之曰:「楚王不聽子言,子之心已盡矣!憂思何益?幸有田畝,何不力耕自食,以終餘年乎?」

原重遵姊意,乃秉耒而耕,裡人哀原之忠者,皆為助力。

月餘,姊去,原歎曰:「楚事至此,吾不忍見宗室之亡滅!」忽一日,晨起,抱石自投汨羅江而死。

其日乃五月五日。

裡人聞原自溺,爭棹小舟,出江拯救,已無及矣。

乃為角黍1投於江中以祭之,系以彩線,恐為蛟龍所攖食2也。

又龍舟競渡之戲,亦因拯救屈原而起,至今自楚至吳,相沿成俗。

屈原所耕之田,獲米如白玉,因號曰:「玉米田」。

裡人私為原立祠,名其鄉曰姊歸鄉。

今荊州府有歸州,亦因姊歸得樂也。

至宋元豐中,封原為清烈公,兼為其姊立廟,號姊歸廟,後復加封原為忠烈王。

髯翁有過《忠烈王廟詩》云:

峨峨廟貌立江傍,香火爭趨忠烈王。

佞骨不知何處朽,龍舟歲歲吊滄一浪一。

再說趙主父出巡雲中,回至邯鄲,論功行賞,賜通國百姓酒鋪五日。

是日,群臣畢集稱賀。

主父使惠王聽朝,自己設便坐於傍,觀其行禮。

見何年幼,服兗冕南面為王,長子章魁然丈夫,反北面拜舞於下,兄屈於弟,意甚憐之。

朝既散,主父見公子勝在側,私謂曰:「汝見安陽君乎?雖隨班拜舞,似有不甘之色。

吾分趙地為二,使章為代王,與趙相並,汝以為何如?」

趙勝對曰:「王昔日已誤矣!今君臣之分已定,復生事端,恐有爭變!」主父曰:「事權在我,又何慮哉?」

主父回宮,夫人吳娃見其色變,問曰:「今日朝中有何事?」

主父曰:「吾見故太子章,以兄朝弟,於理不順,欲立為代王,勝又言其不便,吾是以躊躇而未決也。」

吳娃曰:「昔晉穆侯生二子,長日仇,弟曰成師。

穆侯薨,子仇嗣立,都於翼,封其弟成師於曲沃。

其後曲沃益強,遂盡滅仇之子孫,併吞翼國。

此主父所知也。

成師為弟,尚能戕兄,況以兄而臨弟,以長而臨少乎?吾母子且為魚肉矣!」主父惑其言,遂止。

有侍人舊曾服事故太子章於東宮者,聞知主父商議之事,乃私告於章。

章與田不禮計之。

不禮曰:「主父分王二子,出自公心,特為婦人所阻耳。

王年幼,不諳事,誠乘間以計圖之,主父亦無如何也。」

章曰:「此事惟君留意,富貴共之!」太傅李兌與肥義相善,密告曰:「安陽君強壯而驕,其一黨一甚眾,且有怨望之心。

田不禮剛狠自用,知進而不知退。

二人為一黨一,行險僥倖,其事不遠。

子任重而勢尊,禍必先及,何不稱病,傳政於公子成,可以自免。」

肥義曰:「主父以王屬2義,尊為相國,謂義可托安危也。

今未見禍形,而先自避,不為荀息所笑乎?」

李兌歎曰:「子今為忠臣,不得復為智士矣。」

因泣下,久之,別去。

肥義思李兌之言,夜不能寐,食不下嚥,展轉躊躇,未得良策,乃謂近侍高信曰:「今後若有召吾王者,必先告我。」

高信曰:「諾。」

忽一日,主父與王同游於沙邱,安陽君章亦從行。

那沙邱有台,乃商紂王所築。

有離宮二所,主父與王各居一宮,相去五六里,安陽君之館適當其中。

田不禮謂安陽君曰:「王出遊在外,其兵眾不甚集。

若假以主父之命召王,王必至。

吾伏兵於中途,要3而殺之,因奉主父以撫其眾,誰敢違者?」

章曰:「此計甚妙!」即遣心腹內侍,偽為主父使者,夜召惠王曰:「主父卒然病發,欲見王面,幸速往!」高信即走告相國肥義,義曰:「王素無病,事可疑也。」

乃入謂王曰:「義當以身先之,俟無他故,王乃可行。」

又謂高信曰:「緊閉宮門,慎勿輕啟。」

肥義與數騎隨使者先行,至中途,伏兵誤以為王,群起盡殺之。

田不禮舉火驗視,乃肥義也。

田不禮大驚曰:「事已變矣!及其機未露,宜悉眾乘夜襲王,幸或可勝。」

於是奉安陽君以攻王。

高信因肥義吩咐,已預作準備。

田不禮攻王宮不能入。

至天明,高信使從軍乘屋發矢,賊多傷死者。

矢盡,乃飛瓦下擲之。

田不禮命取巨石繫於木,以撞宮門,嘩聲如雷。

惠王正在危急,只聽得宮外喊聲大舉,兩隊軍馬殺來,賊兵大敗,紛紛而散。

原來是公子成、李兌在國中商議,恐安陽君乘機為亂,各率一枝軍前來接應。

正遇著賊圍王宮,解救了此難。

安陽君兵敗,謂田不禮曰:「今當如何?」

不禮曰:「急走主父處涕泣哀求,主父必然相庇,吾當力拒追兵。」

章從其言,乃單騎奔主父宮中,主父果然開門匿之,殊無難色。

田不禮驅殘兵再與成兌交戰,眾寡不敵,不禮被兌斬之。

兌度安陽君無處托身,必然往投主父,乃引兵前圍主父之宮。

打開宮門,李兌仗劍當先開路。

公子成在後,入見主父,叩頭曰:「安陽君反叛,法所不宥,願主父出之。」

主父曰:「彼未嘗至吾宮中,二卿可他覓也。」

兌成再四告稟,主父並不統口1。

李兌曰:「事已至此,當搜簡一番。

即不得賊,謝罪未晚。」

公子成曰:「君言是也。」

乃呼集親兵數百人,遍搜宮中,於復壁中得安陽君,牽之以出。

李兌遽拔劍擊斷其頭。

公子成曰:「何急也?」

兌曰:「若遇主父,萬一見奪,抗之則非臣禮,從之則為失賊,不如殺之。」

公子成乃服。

李兌提安陽君之首,自宮內出,聞主父泣聲,復謂公子成曰:「主父開宮納章,心已憐之矣!吾等以章故,圍主父之宮,搜章而殺之,無乃傷主父之心?事平之後,主父以圍宮加罪,吾輩族滅矣!王年幼不足與計,吾等當自決也。」

乃吩咐軍士:「不許解圍。」

使人詐傳惠王之令曰:「在宮人等,先出者免罪;後出者即系賊一黨一,夷其族!」從宮及內侍等,聞王令,爭先出宮,單單剩得主父一人。

主父呼人,無一應者,欲出,則門已下鑰矣。

一連圍了數日,主父在宮中餓甚,無從取食。

庭中樹有雀巢,乃探其一卵一生啖之,月餘餓死。

髯仙有詩歎曰:

胡服行邊靖虜塵,雄心直欲並西秦。

吳娃一脈能胎禍,夢裡琴聲解誤人。

主父既死,外人未知。

李兌等尚不敢入。

直待三月有餘,方才啟鑰入視,主父一屍一身已枯癟矣。

公子成奉惠王往沙邱宮,視殮發喪,葬於代地。

今靈邱縣,以葬武靈王得名也。

惠王回國,以公子成為相國,李兌為司寇。

未幾,公子成卒,惠王以公子勝曾阻主父分王之謀,乃用為相國,封以平原,號為平原君。

平原君亦好士,有孟嘗君之風。

既貴,益招致賓容,坐食者常數千人。

平原君之府第,有畫樓,置美人於上。

其樓俯臨民家,民家之主人有躄1疾,曉起蹣跚而出汲,美人於樓上望見,大笑。

少頃,躄者造平原君之門,請見。

公子勝揖而進之。

躄者曰:聞君之喜士,士所以不遠千里集於君之門者,以君貴士面賤色也。

臣不幸有罷癃之病,不一良於行,君之後宮,乃臨而笑臣。

臣不甘受婦人之辱,願得笑臣者之頭!」勝笑應曰:「諾。」

躄者去。

平原君笑曰:「愚哉此豎也!以一笑之故,遂欲殺吾美人乎?」

平原君門下有個常規:主客者,每月一進客籍,稽客之多少,料算錢谷出入之數,前此客有增無減,至是日漸引去,歲余客減半。

公子勝怪之,乃鳴鐘大會諸客,問曰:「勝所以待諸君者,未嘗敢失禮,乃紛紛引去,何也?」

客中一人前對曰:「君不殺笑躄之美人,眾皆咈然,以君一愛一色而賤士,所以去耳。

臣等不日亦將辭矣!」平原君大驚,引罪曰:「此勝之過也!」即解佩劍,令左右斬樓上美人之頭,自造躄者之門,長跽2請罪。

躄者乃喜。

於是門下皆稱頌平原君之賢,賓客復聚如初。

時人為三字語云:食我飽,衣我溫,息其館,游其門。

齊孟嘗,趙平原,佳公子,賢主人。

時秦昭襄王聞平原君斬美人謝躄之事,一日,與向壽述之,嗟歎其賢。

向壽曰:「尚不及齊孟嘗君之甚也!」秦王曰:「孟嘗君如何?」

向壽曰:「孟嘗君自其父田嬰存日,即使主家政,接待賓客。

賓客歸之如雲,諸侯鹹敬慕之,請於田嬰以為世子。

及嗣為薛公,賓客益盛,衣食與己無二。

供給繁費,為之破產。

士從齊來者,人人以為孟嘗君親己,無有間言1。

今平原容美人笑躄而不誅,直待賓客離心,乃斬頭以謝,不亦晚乎?」

秦王曰:「寡人安得一見孟嘗君,與之同事哉?」

向壽曰:「王如欲見孟嘗君,何不召之?」

秦王曰:「彼齊相國也。

召之安肯來乎?」

向壽曰:「王誠以親子弟為質於齊,以請孟嘗君,齊信秦,不敢不遣。

王得孟嘗君,即以為相,齊亦必相王之親子弟。

秦、齊互相,其交必合,然後共謀諸侯不難矣。」

秦王曰:「善!」乃以涇陽君悝為質於齊:「願易孟嘗君來秦,使寡人一見其面,以慰饑一渴之想。」

賓客聞秦召,皆勸孟嘗君必行。

時蘇代適為燕使於齊,謂孟嘗君曰:「今代從外來,見土偶人與木偶人相與語,木偶人謂土偶人曰:『天方雨,子必敗矣!奈何!』土偶人笑曰:『我生於土,敗則仍還於土耳。

子遭雨漂流,吾不知其所底也!』秦,虎狼之國,楚懷王猶不返,況君乎?若留君不遣,臣不知君之所終矣。」

孟嘗君乃辭秦不欲行。

匡章言於湣王曰:「秦之效質而求見孟嘗君,欲親齊也。

孟嘗君不往,失秦歡矣!雖然,留秦之質,猶為不信秦也。

王不如以禮歸涇陽君於秦,而使孟嘗君聘秦,以答秦之禮。

如是,則秦王必聽信孟嘗君,而厚於齊。」

湣王以為然。

謂涇陽君曰:「寡人行將遣相國文,行聘於上國,以候秦王之顏色,豈敢煩貴人為質?」

即備車乘送涇陽君還秦,而使孟嘗君行聘於秦。

孟嘗君同賓客千餘人,車騎百餘乘,西入咸陽,謁見秦王。

秦王降階迎之,握手為歡,道平生相慕之意。

孟嘗君有白狐襲,一毛一深二寸,其白如雪,價值千金,天下無雙。

以此為私禮,獻於秦王。

秦王服此裘入宮,誇於所幸燕姬。

燕姬曰:「此裘亦常有,何以足貴?」

秦王曰:「狐非數千歲色不白。

今之白裘,皆取狐腋下一片,補綴而成。

此乃純白之皮,所以貴重,真無價之珍也。

齊乃山東大國,故有此珍服耳。」

時天氣尚暖,秦王解裘付主藏吏,吩咐珍藏,以俟進御。

擇日將立孟嘗君為丞相。

樗裡疾忌孟嘗君見用,恐奪其相權,乃使其客公孫奭說秦王曰:「田文,齊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後秦。

夫以孟嘗君之賢,其籌事無不中,又加以賓客之眾,而借秦權以陰為齊謀,秦其危矣!」秦王以其言問於樗裡疾。

疾對曰:「爽言是也。」

秦王曰:「然則遣之乎?」

疾對曰:「孟嘗君居秦月餘,其賓客千人,盡已得秦鉅細之事,若遣之歸齊,終為秦害,不如殺之。」

秦王惑其言,命幽孟嘗君於館舍。

涇陽君在齊時,孟嘗君待之甚厚,日具飲食。

臨行,復饋以寶器數事,涇陽君甚德之。

至是,聞秦王之謀,私見孟嘗君言其事。

孟嘗君懼而問計。

涇陽君曰:「王計尚未決也。

宮中有燕姬者,最得王心,所言必從。

君攜有重器,吾為君獻於燕姬,求其一言,放君還國,則禍可免矣。」

孟嘗君以白璧二雙,托涇陽君進於燕姬求解1。

燕姬曰:「妾甚一愛一白狐裘,聞山東大國有之,若有此裘,妾不惜一言,不願得璧也。」

涇陽君回報孟嘗君。

孟嘗君曰:「只有一裘,已獻秦王,何可復得?」

遍問賓客:「有能復得白狐裘者否?」

眾皆束手莫對。

最下坐有一客,自言:「臣能得之。」

孟嘗君曰:「子有何計得裘?」

客曰:「臣能為狗盜。」

孟嘗君笑而遣之。

客是夜裝束如狗,從竇中潛入秦宮庫藏,為狗吠聲。

主藏吏以為守狗,不疑。

客伺吏睡熟,取身邊所藏鑰匙,逗1開藏櫃,果得白狐裘,遂盜之以出,獻於孟嘗君。

孟嘗君使涇陽君轉獻燕姬,燕姬大悅。

值與王夜飲方難,遂進言曰:「妾聞齊有孟嘗君,天下之大賢也!孟嘗君方為齊相,不欲來秦,秦請而致之,不用則已矣,乃欲加誅?夫請人國之相,而無故誅之,又有戮賢之名,妾恐天下賢士,將裹足而避秦也!」秦王曰:「善。」

明日御殿,即命具車馬,給驛券,放孟嘗君還齊。

孟嘗君曰:「吾僥倖燕姬之一言,得脫虎口,萬一秦王中悔,吾命休矣。」

客有善為偽券2者,為孟嘗君易券中名姓,星馳而去。

至函谷關,夜方半,關門下鑰已久。

孟嘗君慮追者或至,急欲出關。

關開閉,俱有常期,人定3即閉,雞鳴始開。

孟嘗君與賓客鹹擁聚關內,心甚惶迫。

忽聞雞鳴聲自客隊中出。

孟嘗君怪而視之,乃下客一人,能效雞聲者。

於是群雞盡鳴。

關吏以為天且曉,即起驗券開關。

孟嘗君之眾,復星馳而去。

謂二客曰:「吾之得脫虎口,乃狗盜雞鳴之力也!」眾賓客自愧無功,從此不敢怠慢下坐之客。

髯翁有贊曰:

明珠彈雀,不如泥丸;白璧療饑,不如壺餐。

狗吠裘得,雞鳴關啟;雖為聖賢,不如彼鄙。

細流納海,累塵成岡;用人惟器1,匆陋2孟嘗。

樗裡疾聞孟嘗君得放歸國,即趨入朝,見昭襄王曰:「王即不殺田文,亦宜留以為質,奈何遣之?」

秦王大悔,即使人馳急傳追孟嘗君。

至函谷關,索出客籍閱之,無齊使田文姓名。

使者曰:「得無從間道,尚未至乎?」

候半日,杳無影響。

乃言孟嘗君狀貌及賓客車馬之數。

關吏曰:「若然,則今早出關者是矣。」

使者曰:「還可追否?」

關吏曰:「其馳如盡,今已去百里之遠,不可追也。」

使者乃還報秦王。

王歎曰:「孟嘗君有鬼神不測之機,果天下賢士也!」後秦王索狐白襲於主藏吏不得,及見燕姬服之,因叩其故,知其為孟嘗君之客所盜,復歎曰:「孟嘗君門下,如通都之市,無物不有。

吾秦國未有其比!」竟以裘賜燕姬,不罪主藏吏。

不知孟嘗君歸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註解:

1噣:鳥嘴。

2就:趨,漸。

3自:穿。

胡服:西北少數民族服裝,便於騎馬射箭。

為改革之一。

4略地:侵佔地區。

1此句意為使新君能得到鍛煉、培養。

2待罪:等待處理。

1角黍:粽子。

2攖:迫近。

攖食:搶食。

2屬:托。

3要:邀;中途攬擊。

1統口:讓路,閉住通道。

1躄:拐子。

2跽:跪。

1間言:嫌棄之言。

1解:消除。

1逗:投。

2券:憑證。

3人定:夜深人靜。

1器:才能。

2陋:鄙視。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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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
第一回 周宣王聞謠輕殺杜大夫化厲鳴冤第二回 褒人贖罪獻美女幽王烽火戲諸侯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周平王東遷洛邑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鄭莊公掘地見母第五回 寵虢公周鄭交質助衛逆魯宋興兵第六回 衛石碏大義滅親鄭莊公假命伐宋第七回 公孫閼爭車射考叔公子翬獻謅賊隱公第八回 立新君華督行賂敗戎兵鄭忽辭婚第九回 齊侯送文姜婚魯祝聃射周王中肩第十回 楚熊通僭號稱王鄭祭足被脅立庶第十一回 宋莊公貪賂搆兵鄭祭足殺婿逐主第十二回 衛宣公築台納媳高渠彌乘間易君第十三回 魯桓公夫婦如齊鄭子亹君臣為戮第十四回 衛侯朔抗王入國齊襄公出獵遇鬼第十五回 雍大夫計殺無知魯莊公乾時大戰第十六回 釋檻囚鮑叔薦仲戰長勺曹劌敗齊第十七回 宋國納賂誅長萬楚王杯酒虜息媯第十八回 曹沫手劍劫齊侯桓公舉火爵寧戚第十九回 擒傅瑕厲公復國殺子頹惠王反正第二十回 晉獻公違卜立驪姬楚成王平亂相子文第二十一回 管夷吾智辨俞兒齊桓公兵定孤竹第二十二回 公子友兩定魯君齊皇子獨對委蛇第二十三回 衛懿公好鶴亡國齊桓公興兵伐楚第二十四回 盟召陵禮款楚大夫會葵邱義戴周天子第二十五回 智荀息假途滅虢窮百里飼牛拜相第二十六回 歌扊扅百里認妻獲陳寶穆公證夢第二十七回 驪姬巧計殺申生獻公臨終囑荀息第二十八回 裡克兩弒孤主穆公一平晉亂第二十九回 晉惠公大誅群臣管夷吾病榻論相第三十回 秦晉大戰龍門山穆姬登台要大赦第三十一回 晉惠公怒殺慶鄭介子推割股啖君第三十二回 晏蛾兒逾牆殉節群公子大鬧朝堂第三十三回 宋公伐齊納子昭楚人伏兵劫盟主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眾齊姜氏乘醉遣夫第三十五回 晉重耳周遊列國秦懷嬴重婚公子第三十六回 晉呂卻夜焚公宮秦穆公再平晉亂第三十七回 介子推守志焚綿上太叔帶怙寵入宮中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亂居鄭晉文公守信降原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晉文公伐衛破曹第四十回 先軫詭謀激子玉晉楚城濮大交兵第四十一回 連谷城子玉自殺踐土壇晉侯主盟第四十二回 周襄王河陽受覲衛元咺公館對獄第四十三回 智寧俞假鴆復衛老燭武縋城說秦第四十四回 叔詹據鼎抗晉侯弦高假命犒秦軍第四十五回 晉襄公墨縗敗秦先元帥免胄殉翟第四十六回 楚商臣宮中弒父秦穆公殽谷封屍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簫雙跨鳳趙盾背秦立靈公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召士會壽余紿秦第四十九回 公子鮑厚施買國齊懿公竹池遇變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趙宣子桃園強諫第五十一回 責趙盾董狐直筆誅斗椒絕纓大會第五十二回 公子宋嘗黿構逆陳靈公袒服戲朝第五十三回 楚莊王納諫復陳晉景公出師救鄭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縱屬亡師孟侏儒托優悟主第五十五回 華元登床劫子反老人結草亢杜回第五十六回 蕭夫人登台笑客逢丑父易服免君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圍下宮程嬰匿孤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第五十九回 寵胥童晉國火亂誅岸賈趙氏復興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軍肆敵逼陽城三將鬥力第六十一回 晉悼公駕楚會蕭魚孫林父因歌逐獻公第六十二回 諸侯同心圍齊國晉臣合計逐欒盈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小范鞅智劫魏舒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欒盈滅族且於門杞梁死戰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納衛衎寧喜擅政第六十六回 殺寧喜子鱄出奔戮崔杼慶封獨相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第六十八回 賀虒祁師曠辨新聲散家財陳氏買齊國第六十九回 楚靈王挾詐滅陳蔡晏平仲巧辯服荊蠻第七十回 殺三兄楚平王即位劫齊魯晉昭公尋盟第七十一回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楚平王娶媳逐世子第七十二回 棠公尚捐軀奔父難伍子胥微服過昭關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專諸進炙刺王僚第七十四回 囊瓦懼謗誅無極要離貪名刺慶忌第七十五回 孫武子演陣斬美姬蔡昭侯納質乞吳師第七十六回 楚昭王棄郢西奔伍子胥掘墓鞭屍第七十七回 泣秦庭申包胥借兵退吳師楚昭王返國第七十八回 會夾谷孔子卻齊墮三都聞人伏法第八十回 夫差違諫釋越勾踐竭力事吳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納蒯瞶子路結纓第八十三回 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第八十四回 智伯決水灌晉陽豫讓擊衣報襄子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第八十六回 吳起殺妻求將騶忌鼓琴取相第八十七回 說秦君衛鞅變法辭鬼谷孫臏下山第八十八回 孫臏佯狂脫禍龐涓兵敗桂陵第八十九回 馬陵道萬弩射龐涓咸陽市五牛分商鞅第九十回 蘇秦合從相六國張儀被激往秦邦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偽獻地張儀欺楚第九十二回 賽舉鼎秦武王絕蒍莽赴會楚懷王陷秦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第九十四回 馮諼彈鋏客孟嘗齊王糾兵伐桀宋第九十五回 說四國樂毅滅齊驅火牛田單破燕第九十六回 藺相如兩屈秦王馬服君單解韓國第九十七回 死范睢計逃秦國假張祿延辱魏使第九十八回 質平原秦王索魏齊敗長平白起坑趙卒第九十九回 武安君含冤死杜郵呂不韋巧計歸異人第一百回 魯仲連不肯帝秦信陵君竊符救趙第一百一回 秦王滅周遷九鼎廉頗敗燕殺二將第一百二回 華陰道信陵敗蒙驁胡盧河龐煖斬劇辛第一百三回 李國舅爭權除黃歇樊於期傳檄討秦王第一百四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嫪毐偽腐亂秦宮第一百五回 茅焦解衣諫秦王李牧堅壁卻桓齮第一百六回 王敖反間殺李牧田光刎頸薦荊軻第一百七回 獻地圖荊軻鬧秦庭論兵法王翦代李信第一百八回 兼六國混一輿圖號始皇建立郡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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