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立為太子。年十七,偶游伊洛,歸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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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

東周列國志

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

話說周靈王長子名晉,字子喬,聰明天縱,好吹笙,作鳳凰鳴。

立為太子。

年十七,偶游伊洛,歸而死。

靈王甚痛之。

有人報道:「太子於緱嶺上,跨白鶴吹笙,寄語土人曰:『好謝天子,吾從浮丘公住嵩山,甚樂也!不必懷念。

』」浮丘公,古仙人也。

靈王使人發其塚,惟空棺耳,乃知其仙去矣。

至靈王二十七年,夢太子晉控1鶴來迎,既覺,猶聞笙聲在戶外。

靈王曰:「兒來迎我,我當去矣。」

遺命傳位次子貴,無疾而崩。

貴即位,是為景王。

是年,楚康王亦薨。

令尹屈建與群臣共議,立其母弟麇為王。

未幾,屈建亦卒,公子圍代為令尹。

此事敘明,且擱過一邊。

再說齊相國慶封,既專國政,益荒一婬一自縱。

一日,飲於盧蒲嫳之家。

盧蒲嫳使其妻出而獻酒,封見而悅之,遂與之通。

因以國政交付於其子慶捨。

遷其妻妾財幣於盧蒲嫳之家。

封與嫳妻同宿,嫳亦與封之妻妾相通,兩不禁忌。

有時兩家妻小,合做一處,飲酒歡謔,醉後羅皂1,左右皆掩口2。

封與嫳不以為意。

嫳請召其兄盧蒲癸於魯,慶封從之。

癸既歸齊,封使事其子慶捨。

捨膂力兼人3,癸亦有勇,且善諛,故慶捨一愛一之,以其女慶姜妻癸。

翁婿相稱,一寵一信彌篤。

癸一心只要報莊公之仇,無同心者,乃因射獵,極口誇王何之勇。

慶捨問:「王何今在何處?」

癸曰:「在莒國。」

慶捨使召之。

王何歸齊,慶捨亦一愛一之。

自崔慶造亂之後,恐人暗算,每出入,必使親近壯士執戈,先後防衛,遂以為例。

慶捨因一寵一信盧蒲癸、王何,即用二人執戈,餘人不敢近前。

舊規:公家供卿大夫每日之膳,例用雙雞。

時景公一性一愛食雞跖4,一食數千,公卿家效之,皆以雞為食中之上品。

雞價騰貴,御廚以舊額不能供一應,往慶氏請益5。

盧蒲嫳欲揚慶氏之短,勸慶捨勿益,謂御廚曰:「供膳任爾,何必雞也?」

御廚乃以鶩代之。

僕輩疑鶩非膳品,又竊食其肉。

是日,大夫高蠆字子尾,欒灶字了雅,侍食於景公。

見食品無雞,但鶩骨耳,大怒曰:「慶氏為政,刻減公膳,而慢我至此!」不食而出。

高蠆欲往責慶封,欒灶勸止之。

早有人告知慶封,慶封謂盧蒲嫳曰:「子尾、子雅怒我矣!將若之何?」

盧蒲嫳曰:「怒則殺之,何懼焉!」盧蒲嫳告其兄癸。

癸與王何謀曰:「高、欒二家,與慶氏有隙,可借助也。」

何乃夜見高蠆,詭言慶氏謀功高、欒二家。

高蠆大怒曰:「慶封實與崔杼同弒莊公。

今崔氏已滅,惟慶氏在,吾等當為先君報仇。」

王何曰:「此何之志也!大夫謀其外,何與盧蒲氏謀其內,事蔑不濟矣。」

高蠆陰與欒灶商議,伺間而發。

陳無宇、鮑國。

晏嬰等,無不知之,但惡慶氏之專橫,莫肯言者。

盧蒲癸與王何卜功慶氏,卜者獻繇詞曰:虎離一穴一,彪見血。

癸以龜兆1問於慶捨曰:「有欲功仇家者,卜得其兆,請問吉凶?」

慶捨視兆曰:「必克。

虎與彪,父子也;離而見血,何不克焉?所仇者何人?」

癸曰:「鄉里之平人耳。」

慶捨更不疑惑。

秋八月,慶封率其族人慶嗣、慶遺,往東萊田獵,亦使陳無宇同往。

無宇別其父須無,須無謂曰:「慶氏禍將及矣!同行恐與其難,何不辭之?」

無宇對曰:「辭則生疑,故不敢。

若詭以他故召我,可圖歸也。」

遂從慶封出獵。

去訖,盧蒲癸喜曰:「卜人所謂『虎離一穴一』者,此其驗矣。」

將乘嘗祭舉事。

陳須無知之,恐其子與於慶封之難,詐稱其妻有病,使人召無宇歸家。

無宇求慶封卜之,暗中禱告,卻通陳慶氏吉凶。

慶封曰:「此乃『滅身』之卦。

下克其上,卑克其尊,恐老夫人之病,未得痊也。」

無宇捧龜,涕泣不止,慶封憐之,乃遣歸。

慶嗣見無宇登車,問:「何往?」

曰:「母病不得不歸。」

言畢而馳。

慶嗣謂慶封曰:「無宇言母病,殆詐也。

國中恐有他變,夫子當速歸。」

慶封曰:「吾兒在彼何慮?」

無宇既濟河,乃發梁鑿舟,以絕慶封之歸路,封不知也。

時八月初旬將盡矣。

盧蒲癸部署家甲,忽忽有戰鬥之色。

其妻慶姜謂癸曰:「子有事而不謀於我,必不捷矣!」癸笑曰:「汝婦人也,安能為我謀哉?」

慶姜曰:「子不聞有智婦人勝於男子乎?武王有亂臣十人,邑姜與焉。

何為不可謀也?」

癸曰:「昔鄭大夫雍糾,以鄭君之密謀,洩王其妻雍姬,卒致身死君逐,為世大戒。

吾甚懼之!」慶姜曰:「婦人以夫為天,夫唱則婦隨之,況重以君命乎?雍姬惑於母言,以害其夫,此閨閫1之蝥賊,何足道哉?」

癸曰:「假如汝居雍姬之地,當若何?」

慶姜曰:「能謀則共之,即不能,亦不敢洩。」

癸曰:「今齊侯苦慶氏之專,與欒、高二大夫謀逐汝族,吾是以備之。

汝勿洩也。」

慶姜曰:「相國方出獵,時可乘矣。」

癸曰:「欲俟嘗祭之日。」

慶姜曰:「夫子剛愎自任,耽於酒色,怠於公事,無以激之,或不出,奈何?妾請往止其行,彼之出乃央矣。」

癸曰:「吾以一性一命托子,子勿效雍姬也。」

慶姜往告慶捨曰:「聞子雅、子尾將以嘗祭之隙,行不利於夫子,夫子不可出也!」慶捨怒曰:「二子者,譬如禽一獸,吾寢處之!誰敢為難?即有之,吾亦何懼!」慶姜歸報盧蒲癸,預作準備。

至期,齊景公行嘗祭於太廟,諸大夫皆從。

慶捨蒞事,慶繩主獻爵。

慶氏以家甲環守廟宮。

盧蒲癸、王何執寢戈,立於慶捨之左右,寸步不離。

陳、鮑二家,有圉人善為優戲,故意使在魚裡街上搬演。

慶氏有馬,驚而逸走。

軍士逐而得之,乃盡縶其馬,解甲釋兵,共往觀優。

欒、高、陳、鮑四族家丁,俱集於廟門之外,盧蒲癸託言小一便,出外約會停當,密圍太廟。

癸復入,立於慶捨之後,倒持其戟,以示高蠆。

蠆會意,使從人以闥擊門扉三聲,甲士蜂擁而入。

慶捨驚起,尚未離坐,盧蒲癸從背後刺之,刃入於脅;王何以戈擊其左肩,肩折。

慶捨目視王何曰:「為亂者乃汝曹乎?」

以右手取俎壺投王何,何立死。

盧蒲癸呼甲士先擒慶繩殺之。

慶捨傷重,負痛不能忍,只手抱廟柱搖撼之,廟脊俱為震動,大叫一聲而絕。

景公見光景利害,大驚欲走避。

晏嬰密奏曰:「群臣為君故,欲誅慶氏以安社稷,無他慮也。」

景公方才心定,脫了祭服,登車入於內宮。

盧蒲癸為首,同四姓之甲,盡滅慶氏之一黨一。

各姓分守城門,以拒慶封,防守嚴密,水洩不通。

卻說慶封田獵而回,至於中途,遇慶捨逃出家丁,前來告亂。

慶封聞其子被殺,大怒,遂還攻西門。

城中守禦嚴緊,不能攻克,卒徒漸漸逃散。

慶封懼,遂出奔魯國。

齊景公使人讓魯,不當收留叛之臣。

魯人將執慶封以畀齊人,慶封聞而懼,復奔吳國。

吳王夷昧,以朱方居之,厚其祿入,視齊加富,使伺察楚國動靜。

魯大夫子服聞之,謂叔孫豹曰:「慶封又富於吳,殆天福一婬一人乎?」

叔孫豹曰:「『善人富,謂之賞;一婬一人富,謂之殃。

』慶氏之殃至矣,又何福焉。」

慶封既奔,於是高蠆、欒灶為政,乃宣崔、慶之罪於國中,陳慶合之一屍一於朝以殉。

求崔杼之柩不得,懸賞購之:有能知柩處來獻者,賜以崔氏之拱璧。

崔之圉人貪其璧,遂出首。

於是發崔氏祖墓,得其柩斫之,見二一屍一,景公欲並陳之。

晏嬰曰:「戮及婦人,非禮也。」

乃獨陳崔杼之一屍一於市,國人聚觀,猶能識認,曰:「此真崔子矣!」諸大夫分崔慶之邑。

以慶封家財,俱在盧蒲嫳之室,責嫳以一婬一亂之罪,放之於北燕,盧蒲癸亦從之,二氏家財,悉為眾人所有。

惟陳無宇一無所取。

慶氏之莊,有木材百餘車,眾議納之陳氏。

無宇悉以施之國人,由是國人鹹頌陳氏之德。

此周景王初年事也。

其明年,欒灶卒,子欒施嗣為大夫,與高蠆同執國政。

高蠆忌高厚之子高止,以二高並立為嫌,乃逐高止。

止亦奔北燕。

止之子高豎,據盧邑以叛。

景公使大夫閭邱嬰帥師圍盧。

高豎曰:「吾非叛,懼高氏之不祀也。」

閭邱嬰許為高氏立後,高豎遂出奔晉國。

閭邱嬰覆命於景公。

景公乃立高酀以守高傒之祀。

高蠆怒曰:「本遣閭邱欲除高氏,去一人,立一人,何擇焉。」

乃譖殺閭邱嬰。

諸公子子山、子商、子周等,皆為不平,紛紛譏議。

高蠆怒,以他事悉逐之,國中側目,未幾,高蠆卒,子高強嗣為大夫。

高強年幼,未立為卿,大權悉歸於欒施矣。

此段話且擱過一邊。

是時晉楚通和,列國安息。

鄭大夫良霄字伯有,乃公子去疾之孫,公孫輒之子,時為上卿執政。

一性一汰侈,嗜酒,每飲輒通宵。

飲時惡見他人,惡聞他事。

乃窟地為室,置飲具及鐘鼓於中,為長夜之飲。

家臣來朝者,皆不得見。

日中乘醉入朝,言於鄭簡公,欲遣公孫黑往楚修聘。

公孫黑方與公孫楚爭娶徐吾犯之妹,不欲遠行,來見良霄求免。

閽人辭曰:「主公已進窟室,不敢報也。」

公孫黑大怒,遂悉起家甲,乘夜同印段圍其第,縱火焚之。

良霄已醉,眾人扶之上車,奔雍梁。

良霄方醒,聞公孫黑攻己,大怒。

居數日,家臣漸次俱到、述國中之事,言:「各族結盟,以拒良氏,惟國氏、罕氏不與盟。」

霄喜曰:「二氏助我矣!」乃還攻鄭之北門。

公孫黑使其侄駟帶,同印段率勇士拒之。

以霄戰敗,逃於屠羊之肆,為兵眾所殺,家臣盡死。

公孫僑聞良霄死,亟趨雍梁,撫良霄之一屍一而哭之曰:「兄弟相攻,天乎,何不幸也!」盡斂家臣之一屍一,與良霄同葬於斗城之村。

公孫黑怒曰:「子產乃一黨一良氏耶?」

欲攻之。

上卿罕虎止之曰:「子產加禮於死者,況生者乎?禮,國之干1也,殺有禮不祥!」黑乃不攻。

鄭簡公使罕虎為政,罕虎曰:「臣不如子產。」

乃使公孫僑為政。

時周景王之三年也。

公孫僑既執鄭政,乃使都鄙2有章,上下有服3,田有封洫4,廬井有伍。

尚忠儉,抑泰侈。

公孫黑亂政,數其罪而殺之。

又鑄《刑書》以威民5,立鄉校6以聞過。

國人乃歌詩曰:

我有子弟,子產誨之。

我有田疇,子產殖之。

子產而死,誰其嗣之?

一日,鄭人出北門,恍惚間遇見良霄,身穿介冑,提戈而行;曰:「帶與段害我,我必殺之!」其人歸述於他人,遂患病。

於是國中風吹草動,便以為良霄來矣!男一女皆奔走若狂,如避戈矛。

未幾駟帶病卒。

又數日,印段亦死。

國人一大懼,晝夜不寧。

公孫僑言於鄭君,以良霄之子良止為大夫,主良氏之祀,並立公子嘉之子公孫洩,於是國中訛言頓息。

行人游吉字子羽,問於僑曰:「立後而訛言頓息,是何故也?」

僑曰:「凡凶人惡死,其魂魄不散,皆能為厲。

若有所歸依,則不復然矣。

吾立祀為之歸也。」

游吉曰:「若然,立良氏可矣,何以並立公孫洩?豈慮子孔亦為厲乎?」

僑曰:「良霄有罪,不應立後,若因為厲而立之,國人皆惑於鬼神之說,不可以為訓。

吾託言於存七穆之絕祀,良、孔二氏並立,所以除民之惑也。」

游吉乃歎服。

再說周景王二年,蔡景公為其世子般,娶楚女羋氏為室。

景公私通於羋氏。

世子般怒曰:「父不父,則子不子矣!」乃偽為出獵,與心腹內侍數人,潛伏於內室。

景公只道其子不在,遂入東宮,逕造羋氏之室。

世子般率內侍突出,砍殺景公,以暴疾訃於諸侯,遂自立為君;是為靈公。

史臣論般以子弒父,千古大變。

然景公一婬一於子婦,自取悖逆,亦不能無罪也。

有詩歎云:

新台醜行污青史,蔡景如何復蹈之?

逆刃忽從宮內起,因思急子可憐兒!

蔡世子般雖以暴疾訃於諸侯,然弒逆之跡,終不能掩。

自本國傳揚出來,各國誰不曉得。

但是時盟主偷惰,不能行誅討之法耳!

其年秋,宋宮中夜失火,夫人乃魯女伯姬也。

左右見火至,稟夫人避火。

伯姬曰:「婦人之義,傅母不在,宵1不下堂。

火勢雖迫,豈可廢義?」

比及傅母來時,伯姬已焚死矣。

國人皆為歎息。

時晉平公以宋有合成之功,憐其被火,乃大合諸侯於澶淵,各出財幣以助宋。

宋儒胡安定論此事,以為不討蔡世子弒父之罪,而謀恤宋災,輕重失其等矣。

此平公所以失霸也。

周景王四年,晉、楚以宋之盟,故將復會於虢。

時楚公子圍代屈建為令尹。

圍乃共王之庶子,年齒最長。

為人桀驁不恭,恥居人下。

恃其才器,陰畜不臣之志。

欺熊麇微弱,事多專決。

忌大夫薳掩之忠直,誣以謀叛,殺之而並其室。

交結大夫薳罷、伍舉為腹心,日謀篡逆。

嘗因出田郊外,擅用楚王旌旗,行至芋邑。

芋尹申無宇數其僭分,收其旌旗於庫,圍稍戢1。

至是,將赴虢之會,圍請先行聘於鄭,欲娶豐氏之女。

臨行,謂楚王熊麇曰:「楚已稱王位,在諸侯之上。

凡使臣乞得用諸侯之禮,庶使列國知楚之尊。」

熊麇許之。

公子圍遂僭用國君之儀,衣服器用,擬於侯伯,用二人執戈前導。

將及鄭郊,郊人疑為楚王,驚報國中。

鄭君臣俱大駭,星夜葡匐出迎,及相見,乃公子圍也。

公孫僑惡之,恐其一入國中,或生他變,乃使行人2游吉辭以城中捨館頹壞,未及修葺,乃館於城外。

公子圍使伍舉入城,議婚豐氏,鄭伯話之。

既行聘,筐篚3甚盛。

臨聚時,公子圍忽萌襲鄭之意,欲借迎女為名,盛飾車乘,乘機行一事。

公孫僑曰:「圍之心不可測,必去眾而後可。」

游吉曰:「吉請再往辭之。」

於是游吉往見公子圍曰:「聞令尹將用眾迎,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除4地於城外,以聽迎婦之命。」

公子圍曰:「君辱貺1寡大夫圍,賜以豐氏之婚,若迎於野外,何以成禮?」

游吉曰:「禮,軍容不入國,況婚姻乎?令尹若必用眾,以壯觀瞻,請去兵備。」

伍舉密言於圍曰:「鄭人知備我矣,不如去兵。」

乃使士窣窸棄弓矢,垂橐而入。

迎豐氏於館舍,遂赴會所。

晉趙武及宋、魯、齊、衛、陳、蔡、鄭、許各國大夫,俱已先在。

公子圍使人言於晉曰:「楚、晉有盟在前,今此番尋好,不必再立誓書,重複歃血。

但將盟宋舊約,表白一番,令諸君勿忘足矣。」

祁午謂趙武曰:「圍之此言,恐晉爭先也。

前番讓楚先晉,今番晉合先楚,若讀舊書2,楚常先矣。

子以為何如?」

趙武曰:「圍之在會,緝蒲為工宮,威儀與楚王無二。

其志不惟外亢3,將有內謀,不如姑且聽之,以驕其志。」

祁午曰:「雖然,前番子木衷甲赴會,幸而不發,今圍更有甚焉,吾子宜為之備。」

趙武曰:「所以尋好者,尋弭兵之約也。

武知有守信而已,不知其他。」

既登壇,公子圍請讀舊書,加於牲上。

趙武唯唯。

既畢事,公子圍遽歸。

諸大夫皆知圍之將為楚君也。

史臣有詩云:

任教貴倨4稱公子,何事威儀效楚王?

列國盡知成跋扈,郟敖燕雀尚怡5堂。

趙武心中,終以讀舊書先楚為恥。

恐人議論,將守信之語,向各國大夫再三分剖,說了又說。

及還過鄭,魯大夫叔孫豹同行,武復言之。

豹曰:「相君謂弭兵之約,可終守乎?」

武曰:「吾等偷食1,朝夕圖安,何暇問久遠?」

豹退謂鄭大夫罕虎曰:「趙孟將死矣!其語偷,不為遠計,且年未五十,而諄諄焉如八九十歲老人,其能久乎?」

未幾,趙武卒,韓起代之為政。

不在話下。

再說楚公子圍歸國,值熊麇抱病在宮,圍入宮問疾,託言有密事啟奏,遣開嬪侍,解冠纓加熊麇之頸,須臾而死。

麇有二子,曰幕,曰平夏,聞變,挺劍來殺公子圍,勇力不敵,俱為圍所殺。

麇弟右尹熊比字子干,宮廄尹熊黑肱字子晰,聞楚王父子被殺,懼禍,比出奔晉,黑肱出奔鄭。

公子圍訃於諸侯曰:「寡君麇不祿即世,寡大夫圍應為後。」

伍舉更其辭曰:「共王之子圍為長。」

圍於是嗣即王位,改名熊虔,是為靈王。

以薳罷為令尹,鄭丹為右尹,伍舉為左尹,鬥成然為郊尹。

太宰伯州犁有公事在郟,楚王慮其不服,使人殺之。

因葬楚王麇於郟,謂之郟敖。

以薳啟疆代為太宰。

立長子祿為世子。

靈王既得志,愈加驕恣,有獨霸中原之意。

使伍舉求諸侯於晉;又以豐氏女族微,不堪為夫人,並求婚於晉侯。

晉平公新喪趙武,懼楚之強,不敢違抗,一一聽之。

周景王六年,為楚靈王之二年,冬十二月,鄭簡公、許悼公如楚,楚靈王留之,以待伍舉之報。

伍舉還楚覆命,言:「晉侯二事俱諾。」

靈王大悅,遣使大征會於諸侯,約以明年春三月為會於申。

鄭簡公請先往申地,迎待諸侯。

靈王許之。

至次年之春,諸國赴會者,接踵不絕。

惟魯、衛托故不至,宋遣大夫向戍代行。

其他蔡、陳、徐、滕、頓、胡、沈、小邾等國君,俱親身赴會。

楚靈王大率兵車,來至申地,諸侯俱來相見。

右尹伍舉進曰:「臣聞欲圖霸者,必先得諸侯;欲得諸侯者,必先慎禮。

今吾王始求諸侯於晉,宋向戍,鄭公孫僑,皆大夫之良,號為知禮者,不可不慎也。」

靈王曰:「古者合諸侯之禮何如?」

伍舉曰:「夏啟有鈞台之享,商湯有景毫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王有岐陽之蒐,康王有酆宮之朝,穆王有塗山之會,齊桓公有召陵之師,晉文公有踐土之盟。

此六王二公所以合諸侯者,莫不有禮,惟君所擇。」

靈王曰:「寡人欲霸諸侯,當用齊桓公召陵之禮,但不知其禮如何?」

伍舉對曰:「夫六王二公之禮,臣聞其名,實未之習也。

以所聞齊桓公伐楚,退師召陵,楚使先大夫屈完如齊師,桓公大陳八國車乘,以眾強誇示屈完,然後合諸侯與屈完盟會。

今諸侯新服,吾王亦惟示以眾強之勢,使其怖畏,然後征會討貳,不敢不從矣。」

靈王曰:「寡人欲用兵諸侯,效桓公伐楚之事,誰當先者?」

伍舉對曰:「齊慶封弒其君,逃於吳國,吳不討其罪,又加一寵一焉,處以朱方之地,聚族而居,富於其舊,齊人憤怨。

夫吳,我之仇也。

若用兵伐吳,以誅慶封為名,則一舉而兩得矣。」

靈王曰:「善。」

於是盛陳車乘,以恐脅諸侯,即申地為會盟。

以徐君是吳姬所出,疑其附吳,系之三日,徐子願為伐吳嚮導,乃釋之。

使大夫屈申,率諸侯之師伐吳,圍朱方,執齊慶封,盡滅其族。

屈申聞吳人有備,遂班師,以慶封獻功。

靈王欲戮慶封,以徇於諸侯。

伍舉諫曰:「臣聞『無瑕者,可以戮人。

』若戮慶封,恐其反脣而稽也。」

靈王不聽,乃負慶封以斧鋮,綁示軍前,以刀按其頸,迫使自言其罪曰:「各國大夫聽者:無或如齊慶封弒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

慶封遂大聲叫曰:「各國大夫聽者:無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圍,弒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諸侯。」

觀者皆掩口而笑。

靈王大慚,使速殺之。

胡曾先生詠史詩云:

亂賊還將亂賊誅,雖然勢屈肯心輸。

楚虔空自誇天討,不及莊王戮夏舒。

靈王自申歸楚,怪屈申從朱方班師,不肯深入,疑其有貳心於吳,殺之。

以屈生代為大夫。

薳罷如晉,迎夫人姬氏以歸,薳罷遂為令尹。

是年冬,吳王夷昧帥師伐楚,入棘、櫟、麻,以報朱方之役。

楚靈王大怒,復起諸侯之師伐吳。

越君允常恨吳侵掠,亦使大夫常壽過帥師來會。

楚將薳啟疆為先鋒,引舟師先至鵲岸,為吳人所敗。

楚靈王自引大兵,至於羅汭。

吳王夷昧,使其宗弟蹶繇犒師。

靈王怒而執之,將殺其血、以釁1軍鼓。

先使人問曰:「汝來時曾卜吉凶否?」

蹶繇對曰:「卜之甚吉!」使者曰:「君王將取汝血以釁軍鼓,何吉之有?」

蹶繇對曰:「吳所卜,乃社稷之事,豈為一人吉凶哉?寡君之遣繇犒師,蓋以察王怒之疾徐,而為守禦之緩急。

君若歡焉,好迎使臣,使敝邑忘於做備,亡無日矣。

若以使臣釁鼓,敝邑知君之震怒,而修其武備,於以御楚有餘矣。

吉孰大焉!」靈王曰:「此賢士也!」乃赦之歸。

楚兵至吳界,吳設守甚嚴,不能攻入而還。

靈王乃歎曰:「向乃枉殺屈申矣!」靈王既歸,恥其無功,乃大興土木,欲以物力制度,誇示諸侯。

築一宮名曰章華,廣袤四十里,中築高台,以望四方,台高三十仞,曰章華台,亦名三休台。

以其高峻,凡登台必三次休息,始陟其顛也。

其中宮室亭榭,極其壯麗,環以民居。

凡有罪而逃亡者,皆召使歸國,以實其宮。

宮成,遣使徵召四方諸侯,同來落成1。

不知諸侯幾位到來,且看下回分解。

註解:

1控:控制,騎。

1羅皂:吵鬧。

2掩口:笑。

3膂力:體力;兼人:超過人。

4跖:腳。

5益:增加。

1龜兆:以龜板卜凶吉。

1閨閫:婦女。

蝥,動物之足鉗。

1干:不得冒犯。

2都鄙:城鄉。

章:條理。

3服:事。

4洫:水溝。

封洫:範圍。

5威民:畏民,讓民怕。

6鄉校:農村官吏。

1宵:夜。

1戢:收斂。

2行人:官名。

主持禮儀接待等。

3篚:盛物竹器。

4除:修。

1貺:賞給。

2舊書:舊約。

3亢:抗。

4倨:傲慢。

5怡:安居。

1偷食:苟且偷安。

1釁:塗血以祭。

1落成:祭禮。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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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
第一回 周宣王聞謠輕殺杜大夫化厲鳴冤第二回 褒人贖罪獻美女幽王烽火戲諸侯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周平王東遷洛邑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鄭莊公掘地見母第五回 寵虢公周鄭交質助衛逆魯宋興兵第六回 衛石碏大義滅親鄭莊公假命伐宋第七回 公孫閼爭車射考叔公子翬獻謅賊隱公第八回 立新君華督行賂敗戎兵鄭忽辭婚第九回 齊侯送文姜婚魯祝聃射周王中肩第十回 楚熊通僭號稱王鄭祭足被脅立庶第十一回 宋莊公貪賂搆兵鄭祭足殺婿逐主第十二回 衛宣公築台納媳高渠彌乘間易君第十三回 魯桓公夫婦如齊鄭子亹君臣為戮第十四回 衛侯朔抗王入國齊襄公出獵遇鬼第十五回 雍大夫計殺無知魯莊公乾時大戰第十六回 釋檻囚鮑叔薦仲戰長勺曹劌敗齊第十七回 宋國納賂誅長萬楚王杯酒虜息媯第十八回 曹沫手劍劫齊侯桓公舉火爵寧戚第十九回 擒傅瑕厲公復國殺子頹惠王反正第二十回 晉獻公違卜立驪姬楚成王平亂相子文第二十一回 管夷吾智辨俞兒齊桓公兵定孤竹第二十二回 公子友兩定魯君齊皇子獨對委蛇第二十三回 衛懿公好鶴亡國齊桓公興兵伐楚第二十四回 盟召陵禮款楚大夫會葵邱義戴周天子第二十五回 智荀息假途滅虢窮百里飼牛拜相第二十六回 歌扊扅百里認妻獲陳寶穆公證夢第二十七回 驪姬巧計殺申生獻公臨終囑荀息第二十八回 裡克兩弒孤主穆公一平晉亂第二十九回 晉惠公大誅群臣管夷吾病榻論相第三十回 秦晉大戰龍門山穆姬登台要大赦第三十一回 晉惠公怒殺慶鄭介子推割股啖君第三十二回 晏蛾兒逾牆殉節群公子大鬧朝堂第三十三回 宋公伐齊納子昭楚人伏兵劫盟主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眾齊姜氏乘醉遣夫第三十五回 晉重耳周遊列國秦懷嬴重婚公子第三十六回 晉呂卻夜焚公宮秦穆公再平晉亂第三十七回 介子推守志焚綿上太叔帶怙寵入宮中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亂居鄭晉文公守信降原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晉文公伐衛破曹第四十回 先軫詭謀激子玉晉楚城濮大交兵第四十一回 連谷城子玉自殺踐土壇晉侯主盟第四十二回 周襄王河陽受覲衛元咺公館對獄第四十三回 智寧俞假鴆復衛老燭武縋城說秦第四十四回 叔詹據鼎抗晉侯弦高假命犒秦軍第四十五回 晉襄公墨縗敗秦先元帥免胄殉翟第四十六回 楚商臣宮中弒父秦穆公殽谷封屍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簫雙跨鳳趙盾背秦立靈公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召士會壽余紿秦第四十九回 公子鮑厚施買國齊懿公竹池遇變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趙宣子桃園強諫第五十一回 責趙盾董狐直筆誅斗椒絕纓大會第五十二回 公子宋嘗黿構逆陳靈公袒服戲朝第五十三回 楚莊王納諫復陳晉景公出師救鄭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縱屬亡師孟侏儒托優悟主第五十五回 華元登床劫子反老人結草亢杜回第五十六回 蕭夫人登台笑客逢丑父易服免君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圍下宮程嬰匿孤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第五十九回 寵胥童晉國火亂誅岸賈趙氏復興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軍肆敵逼陽城三將鬥力第六十一回 晉悼公駕楚會蕭魚孫林父因歌逐獻公第六十二回 諸侯同心圍齊國晉臣合計逐欒盈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小范鞅智劫魏舒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欒盈滅族且於門杞梁死戰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納衛衎寧喜擅政第六十六回 殺寧喜子鱄出奔戮崔杼慶封獨相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第六十八回 賀虒祁師曠辨新聲散家財陳氏買齊國第六十九回 楚靈王挾詐滅陳蔡晏平仲巧辯服荊蠻第七十回 殺三兄楚平王即位劫齊魯晉昭公尋盟第七十一回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楚平王娶媳逐世子第七十二回 棠公尚捐軀奔父難伍子胥微服過昭關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專諸進炙刺王僚第七十四回 囊瓦懼謗誅無極要離貪名刺慶忌第七十五回 孫武子演陣斬美姬蔡昭侯納質乞吳師第七十六回 楚昭王棄郢西奔伍子胥掘墓鞭屍第七十七回 泣秦庭申包胥借兵退吳師楚昭王返國第七十八回 會夾谷孔子卻齊墮三都聞人伏法第八十回 夫差違諫釋越勾踐竭力事吳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納蒯瞶子路結纓第八十三回 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第八十四回 智伯決水灌晉陽豫讓擊衣報襄子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第八十六回 吳起殺妻求將騶忌鼓琴取相第八十七回 說秦君衛鞅變法辭鬼谷孫臏下山第八十八回 孫臏佯狂脫禍龐涓兵敗桂陵第八十九回 馬陵道萬弩射龐涓咸陽市五牛分商鞅第九十回 蘇秦合從相六國張儀被激往秦邦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偽獻地張儀欺楚第九十二回 賽舉鼎秦武王絕蒍莽赴會楚懷王陷秦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第九十四回 馮諼彈鋏客孟嘗齊王糾兵伐桀宋第九十五回 說四國樂毅滅齊驅火牛田單破燕第九十六回 藺相如兩屈秦王馬服君單解韓國第九十七回 死范睢計逃秦國假張祿延辱魏使第九十八回 質平原秦王索魏齊敗長平白起坑趙卒第九十九回 武安君含冤死杜郵呂不韋巧計歸異人第一百回 魯仲連不肯帝秦信陵君竊符救趙第一百一回 秦王滅周遷九鼎廉頗敗燕殺二將第一百二回 華陰道信陵敗蒙驁胡盧河龐煖斬劇辛第一百三回 李國舅爭權除黃歇樊於期傳檄討秦王第一百四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嫪毐偽腐亂秦宮第一百五回 茅焦解衣諫秦王李牧堅壁卻桓齮第一百六回 王敖反間殺李牧田光刎頸薦荊軻第一百七回 獻地圖荊軻鬧秦庭論兵法王翦代李信第一百八回 兼六國混一輿圖號始皇建立郡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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