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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圍下宮程嬰匿孤

東周列國志

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圍下宮程嬰匿孤

話說晉兵追齊侯,行四百五十里,至一地,名袁婁,安營下寨,打點攻城。

齊頃公心慌,集諸臣問計。

國佐進曰:「臣請以紀侯之甗及玉磬1行賂於晉,而請與晉平;魯、衛二國,則以侵地還之。」

頃公曰:「如卿所言,寡人之情已盡矣。

再若不從,惟有戰耳!」國佐領命,捧著紀甗、玉磬二物,逕造晉軍。

先見韓厥,致齊侯之意。

韓厥曰:「魯、衛以齊之侵削無已,故寡君憐而拯之;寡君則何仇於齊乎?」

國佐答曰:「佐願言於寡君,返魯、衛之侵地如何?」

韓厥曰:「有中軍主帥在,厥不敢專。」

韓厥引國佐來見郤克,克盛怒以待之,國佐辭氣俱恭。

郤克曰:「汝國亡在旦夕,尚以巧言緩2我耶?倘真心請平,只依我兩件事。」

國佐曰:「敢問何事?」

郤克曰:「一來,要蕭君同叔之女為質於晉;二來,必使齊封內壟畝盡澳為東西行。

萬一齊異日背盟,殺汝質,伐汝國,車馬從西至東,可直達也。」

國佐勃然發怒曰:「元帥差矣!蕭君之女非他,乃寡君之母,以齊、晉匹敵言之,猶晉君之母也。

那有國母為質人國的道理?至於壟畝縱橫,皆順其地勢之自然,若惟1晉改易,與失國何異?元帥以此相難,想不允和議了。」

郤克曰:「便不允汝和,汝奈我何?」

國佐曰:「元帥勿欺齊太甚也!齊雖褊小,其賦2千乘;諸臣私賦,不下數百。

今偶一挫衄,未及大虧。

元帥必不允從,請收合殘兵,與元帥決戰於城下!一戰不勝,尚可再戰,再戰不勝,尚可三戰。

若三戰俱敗,舉齊國皆晉所有,何必質母東畝為哉?佐從此辭矣!委3甗、磬於地,朝上一揖,昂然出營去了。

季孫行父與孫良夫在幕後聞其言,出謂郤克曰:「齊恨我深矣,必將致死於我。

兵無常勝,不如從之。」

郤克曰:「齊使已去,奈何?」

行父曰:「可追而還也。」

乃使良馬駕車,追及十里之外,強拉國佐,復轉至晉營。

郤克他與委孫行父、孫良夫相見,乃曰:「克恐不勝其事,以獲罪於寡君,故不敢輕諾。

今魯、衛大夫合辭以請,克不能違也,克聽子矣。」

國佐曰:「元帥已俯從敝邑之請,願同盟為信。

齊認朝晉,且反4魯、衛之侵地。

晉認退師,秋毫無犯。

各立誓書。」

郤克命取牲血共歃,訂盟而別。

釋放逢丑父復歸於齊。

齊頃公進逢丑父為上卿。

晉、魯、衛、曹之師,皆歸本國。

宋儒5論此盟,謂郤克恃勝而驕,出令不恭,致觸國佐之怒,雖取成而還,殊不足以服齊人之心也。

晉師歸獻齊捷,景公嘉戰鞍之功,郤克等皆益1地。

復作新上中下三軍:以朝厥為新軍元帥,趙括佐之;鞏朔為新上軍元帥,韓穿佐之;荀騅為新下軍元帥,趙旃佐之,爵皆為卿。

自是晉有六軍。

復興伯業,司寇屠岸賈見趙氏復盛,忌之益深。

日夜搜趙氏之短,譖於景公。

又厚結欒、郤二家,以為己援。

此事且擱過一邊,表白在後。

齊頃公恥其兵敗,吊死問喪,恤民修政,志欲報仇。

晉君臣恐齊侵伐,復失伯業。

乃託言齊國恭順可嘉,使各國仍還其所侵之地。

自此諸侯以晉無信義,漸漸離心。

此是後話。

且說陳夏姬嫁連尹襄老,未及一年,襄老從軍於邲,夏姬遂與其子黑要烝一婬一。

及襄老戰死,黑要戀夏姬之色,不往求一屍一,國人頗有議論。

夏姬以為恥,欲借迎一屍一之名,謀歸鄭國。

申公屈巫遂賂其左右,使傳語於夏姬曰:「申公相慕甚切,若夫人朝歸鄭國,申公晚即來聘矣。」

又使人謂鄭襄公曰:「姬欲歸宗國,盍往迎之?」

鄭襄公果然遣使來迎夏姬。

楚莊王問於諸大夫曰:「鄭人迎夏姬何意?」

屈巫獨對曰:「姬欲收葬襄老之一屍一,鄭人任其事,以為可得,故使姬往迎之耳。」

莊王曰:「一屍一在晉,鄭安從得之?」

屈巫對曰:「荀罌者,荀首之一愛一子也。

罌為楚囚,首念其子甚切。

今首新佐中軍,而與鄭大夫皇戍素相交厚,其必借鄭皇戍居間,使講解於楚,而以王子及襄老之一屍一,交易荀罌。

鄭君以邲之戰,懼晉行討,亦將借此以獻媚於晉,此真情無疑矣。」

話猶未畢,夏姬入朝辭楚王,奏聞歸鄭之故。

言下淚珠如雨,曰:「若不得一屍一,妾誓不反楚!」楚莊王憐而許之。

夏姬方行,屈巫遂致書於鄭襄公,求聘夏姬為內子1。

襄公不知莊王及公子嬰齊欲娶前因,以屈巫方重用於楚,欲結為姻親,乃受其聘幣,楚人無知之者。

屈巫復使人至晉,通信於荀首,教他將二一屍一易荀罌於楚,以實其言。

荀首致書皇戍,求為居間說合。

莊王欲得其子公子谷臣之一屍一,乃歸荀罌於晉,晉亦以二一屍一畀楚。

楚人信屈巫之言為實,不疑其有他故也。

及晉師伐齊,齊頃公請救於楚,值楚新喪,未即發兵。

後聞齊師大敗,國佐已及晉盟,楚共王曰:「齊之從晉,為楚失救之故,非齊志也。

寡人當為齊伐衛、魯,以雪鞍恥。

誰能為寡人達此意於齊侯者?」

申公屈巫應聲曰:「微臣願往!」共王曰:「卿此去經由鄭國,就便約鄭師以冬十月之望,在衛境取齊2,即以此期告於齊侯可也。」

屈巫領命歸家,託言往新邑收賦,先將家屬及財帛,裝載十餘車,陸續出城。

自己乘軺車在後,星馳往鄭,致楚王師期之命。

遂與夏姬在館舍成親,二人之樂可知矣!有詩為證:

佳人原是老妖一精一,到處偷一情舊有名。

采戰一雙今作配,這回鏖戰定輸贏。

夏姬枕畔謂屈巫曰:「此事曾稟知楚王否?」

屈巫將莊王及公子嬰齊欲娶之事,訴說一遍:「下官為了夫人,費下許多心機,今日得諧魚一水,生平願足!下官不敢回楚,明日與夫人別尋安身之處,偕老百年,豈不穩便?」

夏姬曰:「原來如此。

夫君既不回楚,那使齊之命,如何消繳?」

屈巫曰:「我不往齊國去了。

方今與楚抗衡,莫如晉國,我與汝適晉可也。」

次早,修下表章一通,付與從人,寄復楚王,遂與夏姬同奔晉國。

晉景公方以兵敗於楚為恥,聞屈巫之來,喜曰:「此天以此人賜我也!」即日拜為大夫,賜邢地為之采邑。

屈巫乃去屈姓以巫為氏,名臣,至今人稱為申公巫臣。

巫臣自此安居於晉。

楚共王接得巫臣來表,拆而讀之,略雲

蒙鄭君以夏姬室臣,臣不肖,遂不能辭。

恐君王見罪,暫寓晉國。

使齊之事,望君王別遣良臣。

死罪!死罪!

共王見表大怒,召公子嬰齊、公子側使觀之。

公子側對曰:「楚晉世仇,今巫臣適晉,是反叛也,不可不討。」

公子嬰齊復曰:「黑要烝母,是亦有罪,宜並討之。」

共王從其言,乃使公子嬰齊領兵抄沒巫臣之族,使公子側領兵擒黑要而斬之。

兩族家財,盡為二將分得享用。

巫臣聞其家族被誅,乃遺書於二將,略云:

爾以貪讒事君,多殺不辜,余必使爾等疲於道路以死!

嬰、齊等秘其書,不使聞於楚王。

巫臣為晉畫策,請通好於吳國,因以車戰之法,教導吳人。

留其子狐庸仕於吳為行人1,使通晉、吳之信,往來不絕。

自此吳勢日強,兵力日盛,盡奪取楚東方之屬國。

壽夢遂僭爵為王。

楚邊境被其侵伐,無寧歲矣。

後巫臣死,狐庸復屈姓,遂留仕吳,吳用為相國,任以國政。

冬十月,楚王拜公子嬰齊為大將,同鄭師伐衛,殘破其郊。

因移師侵魯,屯於楊橋之地。

仲孫蔑請賂之。

乃括國中良匠及織女、針女各百人,獻干楚軍,請盟而退。

晉亦遣使邀魯侯同伐鄭國,魯成公復從之。

周定王二十年,鄭襄公堅薨,世子費嗣位,是為悼公。

因與許國爭田界,許君訴於楚,楚共王為許君理直1,使人責鄭。

鄭悼公怒,乃棄楚從晉。

是年,郤克以箭傷失於調養,左臂遂損,乃告老;旋卒。

欒書代為中軍元帥。

明年,楚公子嬰齊帥師伐鄭,欒書救之。

時晉景公以齊、鄭俱服,頗有矜慢之心,一寵一用屠岸賈,遊獵飲酒,復如靈公之日。

趙同、趙括與其兄趙嬰齊不睦,誣以一婬一亂之事,逐之奔齊,景公不能禁止。

時梁山無故自崩,雍塞河流,三日不通。

景公使太史卜之。

屠岸賈行賂於太史,使以「刑罰不中2」為言。

景公曰:「寡人未常過用刑罰,何為不中?」

屠岸賈奏曰:「所謂刑罰不中者,失入失出,皆不中者。

趙盾弒靈公於桃園,載在史冊,此不赦之罪,成公不加誅戮,且以國政任之。

廷及於今,逆臣子孫,佈滿朝中,何以懲戒後人乎?且臣聞趙朔、原、屏等,自恃宗族眾盛,將謀叛逆。

樓嬰欲行諫沮,被逐出奔。

欒、郤二家,畏趙氏之勢,隱忍不言。

梁山之崩,天意欲主公聲靈公之冤,正趙氏之罪耳。」

景公自戰邲時,已惡同括專橫,遂惑其言。

問於韓厥,厥對曰:「桃園之事,與趙盾何與?況趙氏自成季以來,世有大勳於晉。

主公奈何聽細人之言,而疑功臣之後乎?」

景公意未釋然。

復問於欒書、郤錡。

二人先受岸賈之囑,含糊其詞,不肯替趙氏分辨。

景公遂信岸賈之言,以為實然。

乃書趙盾之罪於版1,付岸賈曰:「汝好處分,勿驚國人!」

韓厥知岸賈之謀,夜往下宮,報知趙朔,使預先逃遁。

厥曰:「吾父抗先君之誅,遂受惡名。

今岸賈奉有君命,必欲見殺,朔何敢避?但吾妻見有身孕,已在臨月,倘生女不必說了,天幸生男,尚可延趙氏之祀。

此一點骨血,望將軍委曲保全,朔雖死猶生矣。」

韓厥泣曰:「厥受知於宣孟,以有今日,恩同父子。

今日自愧力薄,不能斷賊之頭!所命之事,敢不力任?但賊臣蓄憤已久,一時發難,玉石俱焚,厥有力亦無用處。

及今未發,何不將公主潛送公宮,脫此大難?後日公子長大,庶有報仇之日也。」

朔曰:「謹受教!」二人灑淚而別。

趙朔私與莊姬約:「生女當名日文,若生男當名日武,文人無用,武可報仇。」

獨與門客程嬰言之。

莊姬從後門上溫車,程嬰護送,逕入宮中,投其母成夫人去了。

夫妻分別之苦,自不必說。

比及天明,岸賈自率甲士,圍了下宮。

將景公所書罪版,懸於大門,聲言:「奉命討逆。」

遂將趙朔、趙同、趙括、趙旃各家老幼男一女,盡行誅戮。

旃子趙勝,時在邯鄲,獨免;後聞變,出奔於宋。

當時殺得一屍一橫堂戶,血浸庭階。

簡點人數,單單不見莊姬。

岸賈曰:「公主不打緊,但聞懷妊將產,萬一生男,留下逆種,必生後患。」

有人報說:「夜半有溫車入宮。」

岸賈曰:「此必莊姬也。」

即時來奏晉侯,言:「逆臣一門,俱已誅絕,只有公主走入宮中。

伏乞主裁!」景公曰:「吾如乃母夫人所一愛一,不可問也。」

岸賈又奉曰:「公主懷妊將產,萬一生男,留下逆種,異日長大,必然報仇,復有桃園之事,主公不可不慮!」景公曰:「生男則除之。」

岸賈乃日夜使人探伺莊姬生產消息。

數日後,莊姬果然生下一男。

成夫人吩咐宮中,假說生女。

屠岸賈不信,欲使家中一乳一媼入宮驗之。

莊姬情慌,與其母成夫人商議,推說所生女已死。

此時景公耽於一婬一樂,國事全托於岸賈,恣其所為。

岸賈亦疑所生非女,且未死,乃親率女僕,遍索宮中。

莊姬乃將狐兒置於褲中,對天祝告曰:天若滅絕趙宗,兒當啼;若趙氏還有一脈之延,兒則無聲。」

及女僕牽出莊姬,搜其宮,一無所見,褲中絕不聞啼號之一聲。

岸賈當時雖然出宮去了,心中到底狐疑。

或言:「狐兒已寄出宮門去了。」

岸賈遂懸賞於門:「有人首告狐兒真信,與之千金;知情不言,與窩藏反賊一例,全家處斬。」

又吩咐宮門上出入盤詰。

卻說趙盾有兩個心腹門客,一個是公孫杵臼,一個是程嬰。

先前聞屠岸賈圍了下宮,公孫杵臼約程嬰同赴其難。

嬰曰:「彼假托君命,布詞討賊,我等與之俱死,何益於趙氏?」

杵臼曰:「明知無益。

但恩主有難,不敢逃死耳!」嬰曰:「姬氏有孕,若男也,吾與爾共奉之;不幸生女,死猶未晚。」

及聞莊姬生女,杵臼泣曰:「天果絕趙乎!」程嬰曰:「未可信也,吾當察之。」

乃厚賂宮人,使通信於莊姬。

莊姬知程嬰忠義,密書一「武」字遞出。

程嬰私喜曰:「公主果生男矣!」及岸賈搜索宮中子得,程嬰謁杵臼曰:「趙氏孤在宮中,索之不得,此天幸也!但可瞞過一時耳。

後日事洩,屠賊又將搜索。

必須用計,偷出宮門,藏於遠地,方保無虞。」

杵臼沉吟了半日,問嬰曰:「立孤與死難,二者孰難?」

嬰曰:「死易耳,立孤難也。」

杵臼曰:「子任其難,我任其易,何如?」

嬰曰:「計將安出?」

杵臼曰:「誠得他人嬰兒詐稱趙孤,吾抱往首陽山中,汝當出首1,說孤兒藏處。

屠賊得偽孤,則真孤可免矣。」

程嬰曰:「嬰兒易得也。

必須竊得真孤出宮,方可保全。」

杵臼曰:「諸將中惟韓厥受趙氏恩最深,可以竊孤之事托之。」

程嬰曰:「吾新生一兒,與孤兒誕期相近,可以代之。

然子既有藏孤之罪,必當並誅,子先我而死,我心何忍?」

因泣下不止。

杵臼怒曰:「此大事,亦美事,何以泣為?」

嬰乃收淚而去。

夜半,抱其子付於杵臼之手。

即往見韓厥,先以「武」字示之,然後言及杵臼之謀。

韓厥曰:姬氏方有疾,命我求醫。

汝若哄得屠賊親往首陽山,吾自有出孤之計。」

程嬰乃揚言於眾曰:「屠司寇欲得趙孤乎,曷為2索之宮中?」

屠氏門客聞之,問曰:汝知趙氏孤所在乎?」

嬰曰:果與我千金,當告汝。」

門客引見岸賈,岸賈叩其姓氏。

對曰:「程氏名嬰,與公孫杵臼同事趙氏。

公主生下孤兒,即遣婦人抱出宮門,托吾兩人藏匿,嬰恐日後事露,有人出首,彼獲千金之賞,我受全家之戮,是以告之。」

岸賈曰:「孤在何處?」

嬰曰:「請屏左右,乃敢言。」

岸賈即命左右退避。

嬰告曰:「在首陽山深處,急往可得,不久當奔秦國矣,然須大夫自往。

他人多與趙氏有舊,勿輕托也。」

岸賈曰:「汝但隨吾往,實則重賞,虛則死罪。」

嬰曰:「吾亦自山中來此,腹餒甚,幸賜一飯。」

岸賈與之酒食。

嬰食畢,又催岸賈速行。

岸賈自率家甲三千,使程嬰前導,逕往首陽山。

紆回數里,路極幽僻,見臨溪有草莊數間,柴門雙掩。

嬰指曰:「此即杵臼孤兒處也。」

嬰先叩門,杵臼出迎,見甲士甚眾,為倉皇走匿之狀。

嬰喝曰:「汝勿走,司寇已知孤兒在此,親自來取,速速獻出可也。」

言未畢,甲士縛杵臼來見岸賈。

岸賈問:「孤兒何在?」

杵臼賴曰:「無有。」

岸賈命搜其家,見壁室有鎖甚固。

甲士去鎖,入其室,室頗暗。

彷彿竹一床一之上,聞有小兒驚啼之一聲。

抱之以出,錦繃繡褓,儼如貴家兒。

杵臼一見,即欲奪之,被縛不得前。

乃大罵曰:』小人哉,程嬰也!昔下宮之難,我約汝同死,汝說:公主有孕,若死,誰作保孤之人!』今公主將孤兒付我二人,匿於此山,汝與我同謀做事;卻又貪了千金之賞,私行出首。

我死不足惜,何以報趙宣孟之恩乎?」

千小人,萬小人,罵一個不住。

程嬰羞慚滿面,謂岸賈曰:「何不殺之?」

岸賈喝令:「將公孫杵臼斬首!」自取甭兒擲之於地,一聲啼哭,化為肉餅,哀哉!髯翁有詩云:

一線宮中趙氏危,寧將血胤代孤兒。

屠一奸一縱有彌天網,誰料公孫已售欺?

屠岸賈起身往首陽山擒捉孤兒,城中那一處不傳遍,也有替屠家歡喜的,也有替趙家歎息的,那宮門盤詰,就怠慢了。

韓厥卻教心腹門客,假作草澤1醫人,入宮看病,將程嬰所傳「武」字,粘於藥囊之上。

莊姬看見,已會其意。

診脈已畢,講幾句胎前產後的套語。

莊姬見左右宮人,俱是心腹,即以孤兒裹置藥囊之中。

那孩子啼哭起來,莊姬手撫藥囊祝曰:「趙武,趙武!我一門百口冤仇,在你一點血泡身上,出宮之時,切莫啼哭!」吩咐已畢,孤兒啼聲頓止,走出宮門,亦無人盤問。

韓厥得了孤兒,如獲至寶,藏於深室,使一乳一婦育之,雖家人亦無知其事者。

屠岸賈回府,將千金賞賜程嬰。

程嬰辭不願賞。

岸賈曰:「汝原為邀賞出首,如何又辭?」

程嬰曰:「小人為趙氏門客已久,今殺孤兒以自脫,已屬非義,況敢利多金乎?倘念小人微勞,願以此金收葬趙氏一門之一屍一,亦表小人門下之情於萬一也。」

岸賈大喜曰:「子真信義之士也!趙氏遺一屍一,聽汝收取不禁。

即以此金為汝營葬之資。」

程嬰乃拜而受之。

盡收各家骸鼻,棺木盛殮,分別葬於趙盾墓側。

事畢,復往謝岸賈。

岸賈欲留用之,嬰流涕言曰:「小人一時貪生怕死,作此不義之事,無面目復見晉人,從此將餬口遠方矣。」

程嬰辭了岸賈,往見韓厥。

厥將一乳一婦及孤兒交付程嬰。

嬰撫為己子,攜之潛入盂山藏匿。

後人因名其山日藏山,以藏孤得名也。

後三年,晉景公游於新田,見其土沃水甘,因遷其國,謂之新絳。

以故都為故絳。

百官朝賀,景公設宴於內宮,款待群臣。

日色過晡,左右將治燭。

忽然怪風一陣,捲入堂中,寒氣一逼一人,在座者無不驚顫。

須臾,風過,景公獨見一逢頭大鬼,身長丈餘,披髮及地,自戶外而入,攘臂大罵曰:「天乎!我子孫何罪,而汝殺之?我已訴聞於上帝,來取汝命!」言畢,將銅錘來打景公。

景公大叫:「群臣救我!」拔佩劍欲斬其鬼,誤劈自己之指。

群臣不知為何,慌忙搶劍。

景公口吐鮮血,悶倒在地,不省人事。

未知一性一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註解:

1磬:炊器,玉磬:樂器。

2緩:延遲。

1惟:以,因為。

2賦:戰車。

3委:丟。

4反:返,還。

5宋儒:宋朝的知識分子。

1益:加。

1內子:嫡妻。

2取齊:集中。

1行人:官名,負責傳遞文書,接待賓客。

1理直:申冤。

2中,不偏不倚。

不中,不公正。

1版:木片。

當時無紙。

1出首:檢舉、告發。

2曷為:何必。

1草澤:民間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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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志
第一回 周宣王聞謠輕殺杜大夫化厲鳴冤第二回 褒人贖罪獻美女幽王烽火戲諸侯第三回 犬戎主大鬧鎬京周平王東遷洛邑第四回 秦文公郊天應夢鄭莊公掘地見母第五回 寵虢公周鄭交質助衛逆魯宋興兵第六回 衛石碏大義滅親鄭莊公假命伐宋第七回 公孫閼爭車射考叔公子翬獻謅賊隱公第八回 立新君華督行賂敗戎兵鄭忽辭婚第九回 齊侯送文姜婚魯祝聃射周王中肩第十回 楚熊通僭號稱王鄭祭足被脅立庶第十一回 宋莊公貪賂搆兵鄭祭足殺婿逐主第十二回 衛宣公築台納媳高渠彌乘間易君第十三回 魯桓公夫婦如齊鄭子亹君臣為戮第十四回 衛侯朔抗王入國齊襄公出獵遇鬼第十五回 雍大夫計殺無知魯莊公乾時大戰第十六回 釋檻囚鮑叔薦仲戰長勺曹劌敗齊第十七回 宋國納賂誅長萬楚王杯酒虜息媯第十八回 曹沫手劍劫齊侯桓公舉火爵寧戚第十九回 擒傅瑕厲公復國殺子頹惠王反正第二十回 晉獻公違卜立驪姬楚成王平亂相子文第二十一回 管夷吾智辨俞兒齊桓公兵定孤竹第二十二回 公子友兩定魯君齊皇子獨對委蛇第二十三回 衛懿公好鶴亡國齊桓公興兵伐楚第二十四回 盟召陵禮款楚大夫會葵邱義戴周天子第二十五回 智荀息假途滅虢窮百里飼牛拜相第二十六回 歌扊扅百里認妻獲陳寶穆公證夢第二十七回 驪姬巧計殺申生獻公臨終囑荀息第二十八回 裡克兩弒孤主穆公一平晉亂第二十九回 晉惠公大誅群臣管夷吾病榻論相第三十回 秦晉大戰龍門山穆姬登台要大赦第三十一回 晉惠公怒殺慶鄭介子推割股啖君第三十二回 晏蛾兒逾牆殉節群公子大鬧朝堂第三十三回 宋公伐齊納子昭楚人伏兵劫盟主第三十四回 宋襄公假仁失眾齊姜氏乘醉遣夫第三十五回 晉重耳周遊列國秦懷嬴重婚公子第三十六回 晉呂卻夜焚公宮秦穆公再平晉亂第三十七回 介子推守志焚綿上太叔帶怙寵入宮中第三十八回 周襄王避亂居鄭晉文公守信降原第三十九回 柳下惠授詞卻敵晉文公伐衛破曹第四十回 先軫詭謀激子玉晉楚城濮大交兵第四十一回 連谷城子玉自殺踐土壇晉侯主盟第四十二回 周襄王河陽受覲衛元咺公館對獄第四十三回 智寧俞假鴆復衛老燭武縋城說秦第四十四回 叔詹據鼎抗晉侯弦高假命犒秦軍第四十五回 晉襄公墨縗敗秦先元帥免胄殉翟第四十六回 楚商臣宮中弒父秦穆公殽谷封屍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簫雙跨鳳趙盾背秦立靈公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召士會壽余紿秦第四十九回 公子鮑厚施買國齊懿公竹池遇變第五十回 東門遂援立子倭趙宣子桃園強諫第五十一回 責趙盾董狐直筆誅斗椒絕纓大會第五十二回 公子宋嘗黿構逆陳靈公袒服戲朝第五十三回 楚莊王納諫復陳晉景公出師救鄭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縱屬亡師孟侏儒托優悟主第五十五回 華元登床劫子反老人結草亢杜回第五十六回 蕭夫人登台笑客逢丑父易服免君第五十七回 娶夏姬巫臣逃晉圍下宮程嬰匿孤第五十八回 說秦伯魏相迎醫報魏錡養叔獻藝第五十九回 寵胥童晉國火亂誅岸賈趙氏復興第六十回 智武子分軍肆敵逼陽城三將鬥力第六十一回 晉悼公駕楚會蕭魚孫林父因歌逐獻公第六十二回 諸侯同心圍齊國晉臣合計逐欒盈第六十三回 老祁奚力救羊舌小范鞅智劫魏舒第六十四回 曲沃城欒盈滅族且於門杞梁死戰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納衛衎寧喜擅政第六十六回 殺寧喜子鱄出奔戮崔杼慶封獨相第六十七回 盧蒲癸計逐慶封楚靈王大合諸侯第六十八回 賀虒祁師曠辨新聲散家財陳氏買齊國第六十九回 楚靈王挾詐滅陳蔡晏平仲巧辯服荊蠻第七十回 殺三兄楚平王即位劫齊魯晉昭公尋盟第七十一回 晏平仲二桃殺三士楚平王娶媳逐世子第七十二回 棠公尚捐軀奔父難伍子胥微服過昭關第七十三回 伍員吹簫乞吳市專諸進炙刺王僚第七十四回 囊瓦懼謗誅無極要離貪名刺慶忌第七十五回 孫武子演陣斬美姬蔡昭侯納質乞吳師第七十六回 楚昭王棄郢西奔伍子胥掘墓鞭屍第七十七回 泣秦庭申包胥借兵退吳師楚昭王返國第七十八回 會夾谷孔子卻齊墮三都聞人伏法第八十回 夫差違諫釋越勾踐竭力事吳第八十一回 美人計吳宮寵西施言語科子貢說列國第八十二回 殺子胥夫差爭歃納蒯瞶子路結纓第八十三回 誅羋勝葉公定楚滅夫差越王稱霸第八十四回 智伯決水灌晉陽豫讓擊衣報襄子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西門豹喬送河伯婦第八十六回 吳起殺妻求將騶忌鼓琴取相第八十七回 說秦君衛鞅變法辭鬼谷孫臏下山第八十八回 孫臏佯狂脫禍龐涓兵敗桂陵第八十九回 馬陵道萬弩射龐涓咸陽市五牛分商鞅第九十回 蘇秦合從相六國張儀被激往秦邦第九十一回 學讓國燕噲召兵偽獻地張儀欺楚第九十二回 賽舉鼎秦武王絕蒍莽赴會楚懷王陷秦第九十三回 趙主父餓死沙邱宮孟嘗君偷過函谷關第九十四回 馮諼彈鋏客孟嘗齊王糾兵伐桀宋第九十五回 說四國樂毅滅齊驅火牛田單破燕第九十六回 藺相如兩屈秦王馬服君單解韓國第九十七回 死范睢計逃秦國假張祿延辱魏使第九十八回 質平原秦王索魏齊敗長平白起坑趙卒第九十九回 武安君含冤死杜郵呂不韋巧計歸異人第一百回 魯仲連不肯帝秦信陵君竊符救趙第一百一回 秦王滅周遷九鼎廉頗敗燕殺二將第一百二回 華陰道信陵敗蒙驁胡盧河龐煖斬劇辛第一百三回 李國舅爭權除黃歇樊於期傳檄討秦王第一百四回 甘羅童年取高位嫪毐偽腐亂秦宮第一百五回 茅焦解衣諫秦王李牧堅壁卻桓齮第一百六回 王敖反間殺李牧田光刎頸薦荊軻第一百七回 獻地圖荊軻鬧秦庭論兵法王翦代李信第一百八回 兼六國混一輿圖號始皇建立郡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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