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紀事本末
○興復哈密
卷四十
憲宗成化九年秋九月,土魯番速檀阿力王入哈密,掠王母並金印去。
哈密,漢西域、唐伊州地也。
漢武帝置酒泉、張掖、燉煌三郡,
即令甘、涼、肅之境。
又出玉一門關通西域,置都護及戊巳校尉,以斷單于右臂,則今之哈密雲。
晉為涼州牧張實所據。
歷後魏,西域復通。
隋煬帝因裴矩進《圖記》,躬度玉一門關,置伊吾、且未鎮。
唐隸隴右道,安氏之亂,盡沒吐番。
地無水而常寒,多雪,雪銷乃得水。
元封其裔勿納失裡為威武王,居之。
明初,高皇帝定陝西、甘肅諸鎮,嘉峪關以西置不問。
永樂二年,安克帖木兒貢馬,詔封為忠順王,即其地置哈密衛。
關以西衛七:曰哈密、安定、阿瑞、赤斤蒙古、曲先、罕東、罕東左,而哈密最西。
東去肅州,西去土魯番各千五百里。
北數百里抵瓦刺,以天山為界。
授其目馬哈麻火只目等指揮,分居苦峪城,賜金印詔命,凡西域入貢,悉道哈密譯上,亦漢武遺意也。
洪熙元年,哈密貢硫黃,上曰:「哈密既有硫黃,猝遇戰鬥,須有備。」
敕邊吏知之。
正統四年,瓦刺強,數侵哈密,哈密懼,稍持兩端。
璽書諭毋背德,終不悛,至拘留漢人轉鬻,使至多暴橫。
邊吏請責,詔曲貸之。
而忠順王再傳為孛羅帖木兒,天順末,見弒,無子。
王母一弩一溫答失力署國事,為■加思蘭所破。
成化二年,兵部奏:「王母以■加思蘭侵掠,避居赤斤苦峪,今寇退,宜敕復還哈密。」
乃以把塔木兒為右都督守哈密,把塔木兒本畏兀族,故忠義王外孫也。
把塔木兒死,子罕尚嗣。
而土魯番時強盛,控弦可五萬,其速檀阿力尤雄黠。
至是,挾哈密、赤斤諸夷,王母不從,遂見掠及劫金印去。
罕慎竄苦峪城,眾或歸附居肅州,亦有隨土魯番去者。
甘肅撫臣婁良以聞,兵部尚書白圭言:「哈密為我西藩,土魯番無故凌奪,不救則赤斤諸衛盡為蠶食。
嘉峪外皆強敵,而禍中甘肅。
請集廷議恢復。」
因舉高一陽一伯李文、右通政劉文往經略之。
比至哈密,眾已潰散。
文等不敢深入,止調集罕東、赤斤諸番兵數千駐苦峪不敢進,謬言:「阿力欲乘虛搗二衛,宜還兵自為守。」
遂引還。
阿力始輕中國,益侵內屬諸衛矣。
十二年秋八月,土魯番速檀阿力遣使赤兒米郎來貢,且致書鎮巡飾罪。
稱王母已死,朝使至,即歸金印城池,然特漫語無還意。
其冬,更鑄哈密衛印賜罕慎,於苦峪立衛居之,給土田及牛具[QDXD]種。
十四年秋九月,土魯番速檀阿力死,子阿黑麻立。
甘肅撫臣王浚請乘間納罕慎。
二十年冬十一月,罕慎入哈密,嗣忠順王。
罕慎貪殘,國人觖望,西城諸貢使苦要索,亦有違言。
孝宗弘治元年冬十二月,土魯番阿黑麻殺忠順王罕慎,復據哈密。
時有一奸一回誘阿黑麻攻哈密,阿黑麻亦壯,乃曰:「罕慎非脫脫族,安得王?王故應我。」
一陽一好語罕慎聯姻,至哈密城下頂經盟,誘殺之。
亦未敢頌言據哈密,遣使入貢,請代領西域職貢。
且乞大通事往和番。
兵部尚書馬文升議:「阿黑麻與哈密各有分地,安得相並。
以北敵之強,我屢卻款,何小蠢輒與我構,且■然王也!泵許如例入貢,請敕阿黑麻還王母及金印,歸我哈密。」
璽書下,阿黑麻怒,欲勒兵近塞,要求之。
其帥牙蘭曰:「哈密去吾土千餘里,敵國輻輳,遠出已難,況又近塞乎?今既殺其國王,番漢之心皆怒。
若合謀並進,非我利也。
不如乘勢還城印以款之,再圖後舉。」
阿黑麻以為然。
四年秋九月,遣哈密衛目寫亦虎仙繼敕諭阿黑麻。
時王母已死,阿黑麻亦悔禍,上金印及所據城。
詔褒予金幣,以寫亦虎仙為都督僉事。
五年春二月,封哈密陝巴為忠順王,遣使護歸之。
馬文升謂:
「戎俗重種類,且服元久。
哈密故有回回、畏兀兒、哈刺灰三種,而北山又有小列禿■克力相侵一逼一,必得元裔填之,可懾諸番。」
乃行求忠順近屬,得曲先安定王侄陝巴,奏令甘肅守。
再詢諸番族,立陝巴可否狀。
番族合詞稱「陝巴可立為王,主國事」。
乃遣使立之,輔以奄克孛刺、阿術郎。
未幾,諸番索陝巴犒賜不得,阿術郎更引哈刺灰夷掠土魯番牛馬。
阿黑麻怒,復構兵。
六年冬十月,土魯番復入哈密,執陝巴,支解阿術郎,掠金印去。
事聞,大學士丘浚謂馬文升曰:「哈密事重,須公一行。」
文升曰:「方隅有事,臣子豈敢辭勞。
但西域賈胡嗜利,不善騎射,古未有西域能為中國大患者,徐當靖之。」
浚復言,文升乃請行。
諸大臣言:「北寇方強,文升不當往甘、涼,委四方邊事。」
乃敕兵部侍郎張海、都督侯謙往經理之。
會阿黑麻前遣部目寫亦滿速兒等四十餘人修貢至京。
事下廷議,通事王英言:「罕東及野也克力諸部怨土魯番刺骨,撫而用之,皆吾兵也。
西域使者方扣關互市為利,我聲阿黑麻罪,謝勿與通。
令彼窮而歸怨,皆吾間也。」
而廷議皆欲命海以檄往,如土魯番歸陝巴,聽予貢;否則留前使勿遣,而絕其後使。
上從之。
海等至甘州,遣哈密人繼璽書往責阿黑麻歸陝巴,不報。
乃修嘉峪關,捕哈密一奸一回通阿黑麻者二十餘人,奏請戍廣西。
七年春三月,下張海、侯謙於獄。
張海等不候命,遽歸,上言:「西域遠方,勢難興師。
哈密存亡,不必過煩中國。」
上怒其無功,下海、謙獄,黜之。
馬文升乃請「安置寫亦滿等四十餘人於閩、廣,示懲創。
而稍用王英策,閉嘉峪關,命西域諸賈人歸怨阿黑麻,以攜其一黨一。」
從之。
乃閉嘉峪關,絕西域貢。
時西域諸胡皆言:「成化間,我入貢,皇帝先遣中貴人迓我河南,至京宴賜甚伙。
今不撫我,我泛海萬里貢獅子,謂我開海道,卻不受。
即從河西貢者,賞宴亦薄。
天朝棄絕我,相率從阿黑麻,且拒命,中國能奈我何。」
阿黑麻遂復入據哈密,自稱可汗,大掠罕東諸郡。
諜言:「土魯番用雲梯攻肅州,且躪甘州。」
文升曰:「是虛聲恫喝我耳!土魯番至哈密十數程,中經黑風川,哈密至苦峪又數程,皆絕水草,貢使往返馱水行。
我第整師旅,謹斥堠,俟彼至肅州,出奇縱擊,以逸待勞,可匹馬不返也。」
八年春正月,阿黑麻西去,留其將牙蘭與撒他兒率一精一銳二百守哈密。
牙蘭機警,驍勇絕人,能並開六弓,夜宿十徙,雖近人莫知所在。
哈密脅從者,皆懾服不敢動。
其雄黠者反從之,教以撓中國之術。
馬文升聞之,曰:「是可襲而執也。」
召肅州指揮楊翥至計事,撫其背曰:「爾諳番情,悉西域道裡。
今欲擒斬牙蘭,策安出?」
翥言:「罕東有間道可進兵,不旬日達哈密。」
文升曰:「如若言,以罕東兵三千為前鋒,我師三千後繼,各持數日熟食,兼程襲之若何?」
翥稱善。
而甘肅巡撫都御史許進亦以方略聞,且曰:「不斬牙蘭則天威不振,土魯番終不知懼。」
文升乃即以前策屬之。
遣副總兵彭清統銳卒由南山馳至罕東,即調罕東諸番兵,乘夜倍道襲牙蘭。
冬十一月,許進及總兵劉寧抵肅州,駐師嘉峪關外。
遲罕東兵不至,乃偕彭清循大路行,以水草乏絕不得馳。
牙蘭知,乘千里馬宵遁,惟余番人八百,登台自保。
師入哈密,得陝巴妻女並牛羊三千,斬級六十。
拔哈密脅從者八百餘人還。
我士馬乏糧,多物故。
文升徒取空城,竟失牙蘭。
然西域亦自是頗憚中國。
上念邊吏冒險出塞,進等及太監陸皆以功升秩。
九年三月,阿黑麻自將撒他兒等復襲哈密,據之。
先是,王師入哈密,牙蘭遁歸。
阿黑麻方與赤斤蒙古衛相讎攻,不能大發兵。
使別將將輕騎五百,圖復哈密,復為赤斤蒙古所邀,
殺殆盡。
至是,乃自率兵下之,令撒他兒、奄克孛刺居守。
撒他兒不敢守哈密,就刺木城駐軍。
奄克孛刺密結瓦刺小列禿,襲斬撒他兒還府哈密。
阿黑麻遣兵圍之,哈密人舉火,小列禿來援,退走。
十年冬十月,阿黑麻以絕貢失互市。
又自許進撫甘肅,小列禿及■克力等部,中國撓之,窘甚。
令其兄馬黑上書,願悔過。
還陝巴及金印,易前四十餘使,予貢如故。
馬文升恐挾詐,請俟陝巴金印至甘州,始取寫亦滿等於閩、廣。
十一月,起前左都御使王越,總制甘、涼等處邊務,經略哈密。
十一年秋八月,復封陝巴為哈密忠順王。
先是,都御史王越出河西,而陝巴至甘州。
越乃令三種都督,回回則寫亦虎仙,畏兀兒則奄克孛刺,哈刺灰則拜迭力迷失,共佐
陝巴。
奄克孛刺以罕慎弟,與陝巴不協,乃妻陝巴以罕慎女結好。
遂賜陝巴蟒玉大帽,為忠順王,而釋寫亦滿等西歸。
會越卒,哈密三種人久厭兵,初以國亂,入居甘肅境上,射獵為生,不願歸哈密。
文升請留家之半肅州,往來自便。
十二年春正月,遣兵護忠順王陝巴還哈密,以都督寫亦虎仙、奄克孛刺、拜迭迷失三種輔之,主國事。
土魯番諸部許復入京朝貢,勞賜良厚。
已而陝巴嗜酒,掊克諸部,阿孛刺等鹹貳。
十七年春三月,阿孛刺一陰一構阿黑麻,迎其次子真帖木兒來王哈密,陝巴棄城走沙州。
邊吏遣指揮董傑及奄克孛刺往諭部眾,迎陝巴還,阿孛刺不從。
傑等遂擒殺阿孛刺並其一黨一六人,余怖服。
乃別令都指揮朱勒兵送陝巴復王,而以真帖木兒還土魯番。
真帖木兒時年十三,其母亦罕慎女也。
會阿黑麻死,諸子讎殺,真帖木兒懼,不敢還,願依奄克孛刺,曰:「吾外祖也。」
守臣恐與陝巴嫌,乃攜還,使居甘州。
而其兄滿速兒尋定國亂,自立。
武宗正德元年秋九月,忠順王陝巴死,子拜牙郎嗣位,一婬一虐不親政事。
八年春二月,真帖木兒還土魯番。
先是,滿速兒稱速檀朝貢,上書求真帖木兒。
兵部議質所一愛一,
不予。
尋逸出城,追獲之。
七年冬,始令哈密三都督送真帖木兒西還。
至哈密,奄克孛刺欲止之,寫亦虎仙、滿刺哈三不可,護至土魯番。
以國情輸滿速兒,潛誘拜牙郎叛中國。
拜牙郎一婬一暴,心怵屬部謀害,欲掩奄克孛刺往。
不從,奄克孛刺奔肅州。
八月,拜牙郎棄城叛歸土魯番,滿速兒令頭目火者他只丁與寫亦虎仙、滿刺哈三取金印,守哈密。
又令火者馬黑木等至甘州索賞。
哈密諸部乃譯書言:「拜牙郎棄國從番,乞命將守哈密。」
巡撫趙鑒謬謂:「滿速兒忠義,守城勤勞。」
命撫戎官賜之金幣。
撫戎官入哈密,滿速兒亦率眾至,分據拉木等城。
真帖木兒又言:「河南大饑,人死亡且半。
甘州城南黑河可引灌城。」
於是滿速兒及火者他只丁、牙木日夜聚謀侵甘肅矣。
九年秋八月,命右都御史彭澤總督甘肅,統延寧、固原諸鎮兵,經略土魯番。
滿速兒既據哈密,遺責鎮巡索金幣萬,贖哈密城印。
總制都御史鄧璋以聞,故有是命。
敕都督奄克孛刺、寫亦虎仙等共守哈密、赤斤等衛,如遇土番內侵,併力捍御。
十年春正月,土魯番火者他只丁寇赤斤、苦峪諸處,殺掠甚慘。
彭澤抵甘州。
復遺澤書,索金幣。
澤度滿速兒強,未易兵定,番戎
可以利啖,乃以繒綺二千,白金器,遣通事火信同寫亦虎仙入土魯番,說令和好。
滿速兒喜,許增幣歸金印土地。
澤不俟報,遽上言:「速檀滿速兒畏威悔禍,已還哈密侵地及金印。」
四月,遂召澤還京。
巡按甘肅御史馮時雍言:「澤處置失宜,講和辱國。」
兵部尚書陸完寢其奏。
滿速兒諜知兵罷,益驕,四出侵掠關外諸衛,及結瓦刺寇我河西,且遣人索所許增幣歸印。
十一年秋九月,土魯番復據哈密,侵肅州。
初,彭澤既召還,趙鑒亦去陝西,左布政使李昆代鑒巡撫甘肅。
滿速兒以金印來歸,兵備副使陳九疇語昆曰:「彭總督遇事多模稜,何面目立天地間!」昆不能違,以雜幣二百貽之,令送拜牙郎還國,質留來使虎都六、撒者兒縻其意。
滿速兒聞留二使,怒,令火者他只丁、牙木蘭復據哈密。
而身引萬騎,直犯肅州。
總兵史鏞欲自甘州來援,九疇以乏食止之。
肅州急,乃以游擊芮寧出御。
土魯番鋒銳甚,芮寧陣沒,亡七百騎。
兵迫城下,哈密降回居肅州城,頗為內應。
九疇廉得其情,收系諸回,及都督失拜煙答等。
凡衷甲者,捶殺之,嬰城守。
調屬部兵劫其老營,而潛遣使誘瓦刺搗巢一穴一,破其三城,滿速兒狼狽走。
副總兵鄭廉及奄克孛刺尾擊,敗之瓜州土魯番乃引去。
九疇遂發寫亦虎仙傾陷哈密狀。
滿速兒復請和,巡撫李昆以聞。
時方命彭澤及中使張永視師,疏至罷遣。
而滿速兒實無意和,又不歸拜牙郎。
九疇謂:「土魯番不臣,宜絕其使,勿通。」
與昆異議。
兵部尚書王瓊修卻澤,雅右昆,且忌九疇功,日媒孽河西事。
十二年夏六月,失拜煙答子米兒馬黑麻方入貢在京,覘知王瓊與彭澤卻,突入長安左門訟冤,下錦衣衛。
會兵部三法司奏行河西訊報,瓊因發澤欺罔辱國,及陳九疇輕率激變罪。
逮昆、九疇至,請定鞫。
戶部尚書石曰:「大夫出使於外,苟利社稷,專之可也。」
王瓊曰:「納幣寇廷,致貽後患,利乎不利乎?」
眾不能奪,澤幾不免。
大學士楊廷和善澤,得與九疇並削籍,昆謫浙江副使。
已刑部會訊,並脫寫亦虎仙死。
上幸會同館,寫亦虎仙以秘術干進,得賜國姓,隨上南征。
十六年夏四月,帝崩,世宗踐祚。
六月,逮兵尚尚書王瓊下獄,謫戍榆林。
言官劾其忌功,陷彭澤、陳九疇也。
遂起彭澤兵部尚書,九疇僉都御史巡撫甘肅。
寫亦虎仙論斬,死獄中。
世宗嘉靖元年秋八月,土魯番滿速兒大舉入寇,以二萬騎入甘州。
都御史陳九疇率眾先登,力戰,解甘州圍。
滿速兒走肅州,九疇乘夜倍道間抵肅州,夾擊破之。
殺其驍將火者他只丁,眾嘩,滿速兒中流矢死,遂以聞。
時上以河西危急,方遣兵部尚書金獻民、都督杭雄濟師,至蘭州,聞捷。
用九疇議,遷其使,閉關絕貢,而滿速兒故無恙也。
滿速兒歸,路遇亦不刺兵,復邀擊之,大創去。
四年春二月,土魯番牙木蘭復據哈密,率眾入沙州,侵及肅州。
五年春三月,命尚書王憲提督陝西邊務。
先是,起楊一清提督軍務,一清聽羈縻土魯番還城印。
未幾,召入閣,以憲代。
憲盡出
平涼羈留貢使,往諭土魯番。
令悔過伏罪,歸我哈密。
七年春正月,起王瓊為兵部尚書,兼右都御史,提督陝西軍務。
初,哈密二種避讎內徙,一居肅州東關,一居金塔寺諸處。
陳
九疇議移肅州北境棄地,以杜後患。
大學士楊一清以各部一旦外徙,不北合瓦刺,必西連察台,徒足召釁。
議遂寢。
尋王憲為提督,復遣使往諭之,土魯番亦未肯服。
而楊廷和坐議禮罷,彭澤亦去職。
張璁、桂萼等用事,方讎廷和。
知王瓊故怨之,言:「哈密不靖由彭澤,澤以廷和曲庇。
惟急用瓊,西鄙乃可寧也。」
至是,遂以瓊代憲總督。
瓊被用,即上書論澤、九疇事,言:「滿速兒實不死。」
按驗九疇誣罔,璁、萼擬坐斬,並罪廷和。
刑部尚書胡世寧力爭,「九疇雖上首功失實,然其人忠勇,再保河西有功,為土魯番所忌」。
得不死,戍邊。
澤、金獻民歸里,廷和得免。
十二月,牙木蘭率眾來歸。
牙木蘭者,本曲先人。
幼為土魯番所掠,黠而善兵,滿速兒倚之。
與寫亦虎仙等專伺我虛實,且數盜邊。
至是滿速兒令牙木蘭據沙州,索羈留貢使,且率帖木哥土巴攻肅州。
以遲回欲殺之,牙木蘭懼,率■帳二千、老稚萬人奔肅州降,乞白城山、金塔寺住牧。
未報。
滿速兒以討牙木蘭為辭,糾瓦哈寇肅州,副使趙載、游擊彭浚等拒卻之。
八年春二月,置哈密諸部於肅州。
滿速兒以牙木蘭叛,乃遣人貢獅子,因繼譯書,言:「願歸哈密城及原掠人口,求牙木蘭。」
王瓊上言:「哈密既歸,乞令失拜煙答子米兒馬黑麻守之。
其所歸各番貢使千餘人,宜散置沙州。
土巴帖木哥部落五千四百人,置白城山。
哈密都督■吉孛刺部落置肅州東部。
赤斤都督刺南東置肅州北山金塔寺。
罕東都指揮枝丹置甘州南山。」
且欲縛牙木蘭予之。
下兵部議,廷臣頗言哈密難守,詹事霍韜力言:「置哈密者,離西北之交,以屏藩內郡。
或難其守,遂欲棄之。
將甘肅難守,亦棄不守乎?太宗之立哈密,因元遺孽力能自立,借虛名以享實利。
今嗣王絕矣,天之所廢,誰能興之!惟於諸戎中求雄傑能守城印戢部落者,因而立之,毋規規忠順後可也。」
兵部尚書胡世寧言:「先朝不惜棄大寧、交趾,何有於哈密。
哈密,非大寧、交趾比也。
忠順自罕慎以來,狎比土魯番,且邀索我矣。
國初,封元孽和寧、順寧、安定俱為王。
安定又在哈密之內,近我甘肅。
今存亡不可知,一切不問,而議者獨言哈密何也?臣愚謂宜專守河西,謝哈密,無煩中國便。」
又言:「牙木蘭本屬部歸正,非叛者,不宜遣還。
唐悉怛謀之事可鑒也。」
張璁等不聽,力主王瓊議,安置諸戎於肅州境內。
獨留牙木蘭不遣,如世寧言。
九年冬,滿速兒遣虎力一奶一翁及天方諸使貢方物,復索牙木蘭。
不予。
滿速兒欲伺一奶一翁歸,即率諸戎寇肅州。
會虎力一奶一翁歸道死,瓦刺又攻其北鄙,我稍息肩。
來降人言:「土魯番欲以哈密城與失拜煙答妻。」
兵部因請許土魯番貢,令三年或五年為期,使十二人入京,余留塞上。
是後名存哈密,而金印遂失,忠順王拜牙郎終不可復。
無何,哈密竟為土魯番所據。
諸戎部落皆為薦食,失故土,雲翔河西塞。
而北寇窟西海,瓦刺巢北山,河西三面,並居寇盜。
守臣頻歲備羌戎,無暇及關外事矣。
谷應泰曰:環西北鄙部落百千,非叩邊而臣,即仰關而攻也。
漢武帝開河西四郡,以隔絕南羌,收三十六國,以斷單于右臂。
殫財隕兵,浮河抵漠,其與蒲桃天馬,妄事異域者殊矣。
高帝開置甘、肅二鎮,勢甚孤危。
成祖乃設立哈密七衛,西出肅州千五百里,北抵天山,所謂斷右臂隔西羌也。
取不亡矢遺鏃,守不留兵屯戍,百年逋寇,扼其吭而有之,為國西藩,計誠盛哉。
英宗即位,土魯番始盛,控弦數萬,奄有哈密,劫其王母。
夫晉、楚勢鈞,猶爭新鄭;蜀、吳通好,必取荊州。
以世守西藩,不能出一旅相存活,僅鑄哈密衛印,更賜罕慎,棄地損威,端先見矣。
其後乘喪納主,盡非長策,阿黑麻既壯,復修夙釁,再殺罕慎,孝宗仍聽其款,更立陝巴。
至七年,陝巴就執,張海見欺。
朝議方主用兵,許進上方略,楊翥議乘間。
夫定遠以一介使者,決機俄頃。
猶然橫行絕塞,諸部怵息。
至甘英抵條支,歷安息,臨西海。
而進等策召罕東,罕東不赴;計斬牙蘭,牙蘭宵遁。
兵不遇敵,死亡略盡,僅得空城,為世口實,中國長技,蓋可見矣。
自此以後,賀蘭以外,不見漢室旌旗;成紀以西,無復李家部曲。
然土魯猶心憚中國,蒲伏納土。
自武宗時,忠順王拜牙郎棄城抱印遍番。
而番長乘釁移書邊將,責取金幣贖還城印。
巡撫彭澤復私許繒幣,邀功恢復,罪過王恢,辱浮便利。
自西方用兵,幾四十年,土番未嘗一矢及關也。
自此心輕中國,逕薄笆、肅,中國稍稍被兵焉。
封疆之寇未除,中朝之鬥旋作。
左袒彭澤者輔臣,力排彭澤者司馬。
訟大禮者,又借封疆為赤幟;修小隙者,還假通敵為兵端。
嫉輔臣之激,始許彭澤之欺;發主帥之謀,並陷九疇之罔。
去年對簿,今歲賜環;暮入軍門,朝流荒徼。
置大帥如弈棋,視巖疆如孤注。
而河西以外,拱手授之他人。
若夫天府金湯,棄同敝屣,而西藩甌脫,又當罪從末減矣。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