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紀事本末》○庚戌之變:嘉靖二十九年夏六月,俺答寇大同境,潰牆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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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紀事本末》○庚戌之變

明史紀事本末

○庚戌之變

卷五十九

嘉靖二十九年夏六月,俺答寇大同境,潰牆入。

悉一精一兵伏溝壑中,而以老弱百騎往來為餌。

偵騎信之,報總兵張達。

達素以果銳敢入至大將,意輕之。

合兵,兵未合,而遽率麾下馳擊之。

伏發,

圍達數匝。

馬蹶,遂見殺。

副帥林椿聞達被圍,不介馬而馳,救達不克,亦死之。

達、椿皆驍勇善戰,俺答得二將首,輒引去。

事聞,逮總督侍郎郭宗皋、巡撫都御史陳耀下獄。

耀杖死,宗皋謫戍遼左。

贈達左都督,椿都督同知,賜祀立祠,春秋祀之。

八月,俺答入薊州塞。

初,張達敗沒,乃起復翁萬達代郭宗皋總督,趙錦代陳耀巡撫。

以仇鸞為宣大總兵。

萬達家居未至,命侍郎蘇佑攝其事。

佑抵鎮,即上疏請益兵食,未報。

而俺答、狼台吉復擁眾窺大同。

初,仇鸞坐廢,居京師邸,以賄嚴世蕃得總兵宣大。

至是,惶懼無策,廝養時義、侯榮者,說鸞曰:「主勿憂,吾為主解之。」

乃為鸞持重賂賂俺答,令移寇他塞,勿犯大同。

俺答受貨幣,遺之箭纛以為信,而與之盟,遂東去。

諜者復白敵中語,欲寇宣府東,遼左西。

兵部尚書丁汝夔謂帝厭警報,不悉以聞,但申飭薊州撫、鎮,使嚴備。

己而警報漸甚,乃發諸邊兵萬二千騎、京營兵二萬四千騎,分佈宣、薊諸關隘。

邊兵取符驗期會,未即至。

而京兵悉市井傭保子,識者知其必敗。

秋八月乙亥,俺答帥部下至古北口,以數千騎攻牆。

都御史王汝孝悉眾出,火炮矢石下攻之。

俺答乃佯督兵綴薊師,而別遣一精一騎從間道黃榆溝潰牆出師後。

京兵大驚潰,爭棄甲及馬,竄山林林莽中。

寇遂大殺掠懷柔、順義吏士無算,長驅入內地。

巡按順天御史王予聞報,度兵弱無能御者,夜草疏言:「敵兵悍若風雨,而古北口距京師僅七捨,漫衍無衛戍望。

神京陵寢,萬一蕩搖,事系非小。

請速集廷臣,議戰守策。」

而身出駐通州,召吏民給仗,聽約束。

收漕舟艤潞河西,勿使為敵用。

甫畢,而夜半敵兵果至,營河東二十里孤山、汝口諸處。

予復為疏,縋城使使來京師請援。

京師震恐,急集諸營兵城守。

少壯者已悉出邊堠敗喪,僅餘四五萬人,而老弱半之。

又半役總兵、提督、太監家,不令歸伍。

倉卒從武庫索甲仗,武庫Yan又援例需價,不時發,久之不能軍。

丁汝夔乃以聞,帝大驚,詔吏部左侍郎王邦瑞、定西侯蔣傅提督九門文武大臣,各十三人守一門。

又別遣都御史商大節督科、道官,募民間材力者,蒼頭、義軍垂四萬,及坊甲保伍,分置諸門睥睨間。

集天下應武試者千餘人,分從諸大臣策應。

檄召諸鎮兵勤王。

時寇騎一逼一通州數日,前阻水未能渡。

王予日夜乘城守,不能支,連告急,詔遣都御史王儀往援。

己卯,咸寧侯仇鸞得勤王檄,以大同兵二萬入援。

先是,寇既東行,時義、侯榮謂鸞曰:「賊騎東,公宜自請入,可以為功,而上結於天子。」

鸞悅,即佯奏:「臣偵賊東犯薊鎮,誠恐京師震驚,請以便宜應援,或隨賊搏戰,或徑趨居庸為防守。」

帝壯之,詔留駐居庸關,聞警入援。

而俺答果由薊鎮攻古北口,入犯京師,帝益信鸞,詔入援。

鸞與副總兵徐玨、游擊張騰等率兵馳至,陳通州河西,帝大喜。

時保定都御史楊守謙以五千騎至,延綏副將朱楫以三千騎至,人心稍安。

己而河間、宣府、山西、遼一陽一諸將各以兵先後至,凡七鎮五萬餘人。

帝內視稍強,各賜璽書褒獎,予金帛,令躡賊。

而拜咸寧侯仇鸞為平虜大將軍,諸道兵悉屬焉。

賜襲衣玉帶上尊及千金,又賜《封記》,文曰:「朕所重唯卿一人,得密啟奏進。」

以楊守謙為兵部左侍郎,總督各路戎務,衛京師。

都督陸炳提督皇城諸門,譏察不虞。

都御史商大節督巡五城,防內釁。

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徐階奏釋故參將戴綸、歐一陽一安等系,令從軍自效。

分遣京營諸將,營於城內外各巷陌間。

京營兵素未見敵,驅之出,不敢前。

城外及近地居民擁入,連日夜不絕,多被血淋一漓至者。

都督陸炳請出太倉米,減直濟流徙老弱。

俱報可。

時變起倉卒,諸務未備。

勤王師各輕騎馳至,未繼糗糧。

制下犒師牛酒諸費,皆不知所出。

戶部文移往復越二三日,軍士始得數餅餌。

開庾發粟,則囊■■甑皆無所需索,故士卒饑疲。

都督陸炳言:「戶部臣失預計。

軍興,糧饋不支,士多餒死。」

帝怒,奪尚書李士翱以下諸官職,戴罪辦事。

俺答兵自白河東渡潞水西北行,大掠村落居民,焚燒廬舍,火日夜不絕。

郊民扶傷集門下,門閉不得入,號痛之一聲徹於西內,帝命啟而納之。

是日,俺答掠婦女,大飲演武堂上,游騎往返六門外。

仇鸞率勤王諸兵不敢擊,時時遣義、榮與之通,許貢市以自安。

辛巳,至東直門,執御廄內八人以去。

不殺,縛之見俺答,踞坐氈帳中,謂曰:「若歸見天子,好為我致書。」

自解送歸見帝,啟書多語,求入貢。

壬午,帝召大學士嚴嵩、李本,尚書徐階對於西苑,出書示之,曰:「何以應之?」

嵩曰:「此禮部事。」

階曰:「事雖在臣,唯上主之。」

帝曰:「正宜商議。」

階曰:「寇駐兵近郊,而我戰守之策一無所有,宜權許以款,第恐將來要求無厭耳。」

帝曰:「苟利社稷,皮幣珠玉皆非所一愛一。」

階曰:「止於皮幣珠玉則可,萬一有不能從,將奈何?」

帝竦然曰:「卿可謂遠慮。」

階因請以計款之,言:「其書皆漢文難信,且無臨城脅貢之禮。

可令退出大邊外,別遣使繼番文,因大同守臣為奏,事乃可從。

往返間四方援兵計皆可至,我之戰守有備矣。」

帝曰:「卿言是。」

命出集廷臣議。

日午,群臣畢集,階出俺答書,言欲以三千人入貢,許之則緩兵,否則益兵破京師。

群臣相顧莫敢發,因陳筆札,令各書所見,奏請上裁。

國子司業趙貞吉抗言曰:「此不必問,問則一奸一邪之臣必有以和說進者。

萬一許貢,則彼必入城。

三千之眾,恐烏蠻驛中莫之容也。

且彼肆深入,內外夾攻,何以御之,不幾震驚宮闕乎?不務驅遂,而畏其恐喝,迫而許之,何異城下盟!」檢討一毛一起謂:「時事孔棘,宜暫許之。

邀使出塞,而後拒之。」

貞吉力叱起,群臣俱難之,奏入乃止。

是夕,火光燭天,德勝、安定門北,人居皆毀。

上在西內,大震懼。

聞中官稍稍道貞吉語,乃馳使召入對。

給筆扎,命疏所欲言。

貞吉上言:「陛下宜御奉天門,下詔罪已。

追獎故都督周尚文之功,以勵邊帥;釋給事沈束於獄,以開言路。

輕損軍之令,重賞功之格。

飭文武百司,共為城守。

遣官宣諭諸營兵,使力戰。

且士不力戰,以主將多冒首功,今誠得首功一,即予金百,捐金不十萬,賊且盡矣。」

帝壯之,擢貞吉為左春坊左諭德兼河南道監察御史,稱詔繼五萬金,宣諭行營將士。

通政使樊深條禦寇七事,中言:「仇鸞未聞一戰,非士不用命,即主將養寇要功,乞密遣近侍詰狀。」

書奏,上大怒,黜為民。

癸未,寇由鞏華城犯諸陵,轉掠西山、良鄉以西,保定皆震。

時帝久不視朝,吏部尚書夏邦謨疏言:「人情洶洶,非上躬御正朝,廷見廷臣,不足以塞天下望,振威武。」

許之。

是日,文武大臣具服,待命闕下。

晡時,帝始出御奉天殿,降敕切責諸大臣,還宮。

群臣就午門跪聽宣敕,皆惴慄,計有處分。

迨散,門且下鍵矣。

乃敕遣官校,逮系駐守通州都御史王儀、巡撫薊遼都御史王汝孝及薊州總兵羅希韓,詣京即訊。

己而儀至,下獄,以畏懼不戰,削籍去。

汝孝以道梗不及逮。

初,儀至通州,命營兵屯戍城外,而身閉閣臥城中。

會仇鸞引兵至,敵少卻。

鸞兵往掠食諸村落,儀發兵捕執下獄,死者十數人。

鸞兵大嘩,欲甘心儀。

時巡廒御史上其狀,帝恐,故逮治之。

尋以巡按御史王予為僉都御史,代儀守通州。

甲午,執兵部尚書丁汝夔及左侍郎楊守謙下詔獄。

初,寇一逼一通州,汝夔聞警,束手無措。

遣募哨敵虛實者,出城不十數里,道遇扶傷者,輒奔還,妄言見敵某所,城中輒震。

己而言不信,汝夔不加罰,復募他卒偵之如故,城中數震。

而成國公朱希忠理京營兵,多役占,行伍不足。

恐兵少見且獲罪,乃東西調掣為掩飾計,士疲不得息,多出恚語。

而莫曉誰調,爭詈汝夔,欲魚肉之。

語稍聞禁中。

時宣府、延綏、遼一陽一、山西援兵悉集,廩餉不能給,兵饑怨望。

仇鸞大同軍尤無律,往往推髻劫掠村落中,時被逋獲,或自詭為遼一陽一軍。

遼一陽一軍者,朵顏諸部也。

先是,有傳賊中語「遼一陽一實導我來者」,故京師訛言遼一陽一軍叛。

而鸞方被一寵一遇,雖獲大同行掠者,有司不敢置之理,必以聞。

帝謂大同軍首入援,行掠亦出饑疲,令付鸞自處,鸞復置不聞。

汝夔不得已,乃下令勿捕大同軍。

大同軍益無忌,民苦之甚於賊。

大同軍既自詭為遼一陽一軍,民間不知,遂謂汝夔山東人,以鄉曲故庇遼一陽一叛軍。

及寇薄城下,汝夔益惶急,恐喪師,令諸將勿輕戰。

諸軍故匡怯不敢戰,皆誘言汝夔禁不發,民間益歸罪汝夔。

而鸞機譎,謀於大學士嵩,嵩謂「敗於邊可隱,敗於郊不可隱。

飽將自去,惟堅壁為上策」。

鸞數稱率兵往擊賊,賊實在城下,顧遠屯郊垧外不敢近,城中莫知鸞擊與否。

鸞得死賊首六級,奪馬十餘,詐謂戰得之。

守謙被命屯城下,又以兵少,故不敢一擊賊。

帝聞之,益謂鸞遠出禦敵,而守謙畏懦不出師,與汝夔並,切責之。

諸中貴園墅在城外,又多所殘毀,爭泣訴帝前,謂守謙、汝夔貳於賊。

帝時從高望城外火,已心恚諸治兵者。

聞是益奮怒,不誅一大臣亡以懲,乃捕汝夔下詔獄,就廷訊。

使使自軍前逮守謙入,下法司議罪以聞。

命王邦瑞攝兵部,艾希淳代將守謙兵。

於是刑部侍郎彭黯、左都御史屠喬、大理寺少卿沈良才等論汝夔、守謙罪當斬,而爰書冗長,錄不速竟。

帝坐齋宮趣獄具不得,謂黯等比周,將有所規免,俱逮系獄,各廷杖有差。

汝辨、守謙俱棄市,流其妻三千里外,子戍鐵嶺衛。

謫左諭德趙貞吉荔蒲縣典史。

初,貞吉廷議罷,盛氣謁嚴嵩於西苑直房。

嵩不見,貞吉怒叱門者。

通政趙文華趨入,顧曰:「公休矣,天下事當徐議之。」

貞吉怒曰:「權門犬何知天下事!」嵩聞大恨,乃佯薦貞吉出城繼銀勞軍。

方北騎充斥,征發旁午,戶、工二部官皆得罪,犒銀不時發。

諸軍分屯城外,貞吉僦民車致銀仇鸞所,鸞不受。

敵騎已稍遠,貞吉計無所出,繼敕巡城外,扁給諸營而還覆命。

嵩謂貞吉狂誕,追論其申理周尚文、沈束非是,下獄,杖九十,有是謫。

己卯,俺答引而西,前後所掠男一女畜金帛財物既滿志,捆載去。

欲西奪白羊口出塞,而留餘眾京師外,以為疑兵。

諸道兵悉屬平虜大將軍,凡十餘萬騎,相視莫敢前發一矢。

俺答至白羊口,守將厄險御,不得出,稍棄牛羊婦女等。

復擁眾東南行,至昌平北,猝與鸞兵遇。

鸞出不意,倉卒幾不能軍。

敵縱騎蹂陣而入,殺傷千餘人,幾獲鸞。

以卑將戴綸、徐仁力救,僅以身免。

乃更取平民首上之,自以為功。

寇騎遂長驅至天壽山,總兵趙國忠列陣紅門前,不敢入,奪道循潮河川由古北口故道出,京師解嚴。

九月辛卯朔,俺答悉眾出塞,疲甚。

又顧戀輜重,不能軍。

諸將故怯,兼白羊之敗,愈不敢一逼一,徐尾其後,至石匣城及張家、古北等口外而還。

其前後禦敵有功者:大同游擊王祿戰懷來,斬十七級,獲馬十二匹;山西遊擊戰昌平,奪還男婦二百四十二人;都督仇鸞戰海店,生擒四人。

既而鸞報功八十餘級,以捷聞,帝優詔慰鸞,加太保,賜金幣。

遣戶部侍郎駱顆賑撫被寇諸郡縣,掩骼埋,慰集瘡痍。

罷京營提督太監高忠、成國公朱希忠、遂安伯陳惠。

改十二一團一營為三大營:曰五軍,曰神樞,曰神機。

總三營曰戎政一府,以咸寧

侯仇鸞入理之,為制印章重其任。

以王邦瑞協理戎政,為鸞副。

邦瑞奏用兵部主事二人,給事中、御史各一人,議論多牾鸞。

主事申燧復持法不為屈,疏京營弊政,乞釐革之。

鸞怒,密陷燧出補外,乃言京營用給事中、御史不便,皆革之。

置薊遼總督大臣,以薊州、保定、遼東三鎮隸焉。

改孫會為兵部侍郎,總督薊遼。

未幾,以何棟代之。

冬十月,募諸道兵入衛京師,山東、山西、河南諸府歲集京師,

練備秋防,秋後復散去,以是為常,如踐更卒例。

復選鎊邊鎮銳卒入衛京師,以京營將分練邊兵,從咸寧侯鸞之請也。

兵部覆言:「二鎮京師之門戶。

禦寇者不於門戶,而與之格鬥於堂奧之間,鮮不危矣。」

帝不聽,第免二鎮卒不預征。

於是各邊共選六萬八千餘人班上京師,與京營兵雜練之。

塞上有警,邊將不得徵集,而京師在邊者,不任邊責,恣意削自營,人人自危矣。

仇鸞請駐師宣、大間,整飭兵甲。

俟冬月大舉,以紓華夏之氣。

乃班師入衛,以備秋防。

帝嘉之,命兵部會官集議。

兵部左侍郎史道、戶部尚書孫應奎、工部尚書胡松等上議曰:「俺答犯順,深入郊圻,震驚陵寢,荼毒元元,罪在不赦。

皇上深懷大計,欲興問罪之師。

而復有敵愾禦侮如鸞者,身任其事。

臣等僉謀,俱如鸞議。

即今整齊士馬,臣道等之職;預儲軍餉,臣應奎等之職;利一精一器械,臣松等之職。」

帝悅,從之。

十一月,仇鸞請易置三輔重臣,以大同總兵徐玨駐易州,以徐仁代守大同,而宣府、薊鎮總兵李鳳鳴、成勳互易其地。

帝命兵部從之,於是王邦瑞上言:「予奪者,朝廷之大權;命將者,天子之重一柄一。

祖宗時,總兵正副官,皆兵部會同府部大臣集議。

每上一人,恭候裁定。

所以慎重,防杜其漸,示臣下不敢專也。

今鸞坐名擬任,更易四將,則九邊握兵一柄一者,有不目屬心向,妄生覬覦者乎?皇上聖明,推心賢帥,何所不可。

臣愚以為國家典制,關係非輕。

聖人舉動,萬世作則。

臣待罪本兵,不敢不言。」

帝曰:「戎政初修,忠賢是托。

況朕有密咨,非鸞專權。

爾兵部若隨事效忠,用無不當,不待更易,矧勞朕心耶!一籌未發而攻毀之,謀國之忠,固若是乎?」

復諭廷臣曰:「昔吾太祖兵一柄一,多委任諸大將,未有作謗者。

邦瑞以敵退未受加擢,故為是言,是翟鵬之怨上也。

夫破格舉事,而盡忠者乃不能容,倘敵再至,其效汝夔之誤國乎?」

邦瑞聞諭,莫知所措。

仇鸞帥諸鎮兵出宣、大,聲言搗巢,歷久不擊。

乃稍出近塞,夜襲敵營,斬老弱數級而還。

鸞自劾無功,上不問。

乃復請廣集兵糧,以明年大舉北征。

命戶部遣使盡括南都及各省布政司貯積,且督歷年逋賦。

時鸞恃一寵一作威福,所上疏,既自內批行之,不下兵部議。

王邦瑞屢疏辯之,鸞擠之,遂落職去。

禮部尚書徐階極言北征事難以成功,且後患有不可測,議乃稍寢。

谷應泰曰:明制內立京營,外列邊戍。

邊卒屯守要害,蕃衛神京;京營羽翼王室,填撫中夏。

有事不相徵調,無事不忘訓習,制甚周也。

嘉靖時,坐營大帥,半出勳臣。

敖以耳貴,括讀奢書。

兼以勃制閫,魚朝觀軍。

戎伍貔貅,入侯門之廝養;羽林組練,參中貴之蒼頭。

游手市■,不一操一寸刃;廁身兵籍,濫食數丁。

於是京營一制,幾同贅疣矣。

庚戌之事,主邊兵者仇鸞,主京兵者丁汝夔也。

逆鸞私盟俺答,賄路避兵。

鄭牛私犒,用伐秦謀;晉馬入陳,故假虞道。

弦高、荀息,果如是乎?汝夔選懦,素不知兵,驟聞邊警,悉遣禁卒,倉皇就道,莫知適從。

而敵騎已蹂一躪內地,王師外潰於潼關,烽火內達於甘泉矣。

然後索虎旅於空營,求兵仗於武庫。

楚軍不戰,皆化蟲沙;晉國先聲,愈搖風鶴。

傳檄召募,命曰「義軍」。

編列市人,驅之城堡。

京營至此,尚可問乎?至於邊軍雲集九門,敵騎長驅都下,便當四面合擊,只輪不反。

而乃懷光便橋,屯兵不進;宏淵靈璧,搖扇清涼。

楚兵皆屬冠軍,邯鄲全恃晉鄙。

長戟不施,長鎩不刺。

邊軍亦復至此,國家武備,真無可恃矣。

乃始親御午門,召問百官。

時無樊噲,僅有終生。

急散陳平之金,親叩亞夫之壘。

宋義堅不渡河,魏將虛名救趙。

惟有亟斬丁鮑,先除元振。

奈何守謙無兵而使戰,仇鸞不戰而陳俘。

賞加元惡,戮出無名。

當時俺答實無志中國,縱掠而歸。

不然,幸則奉天、梁州,變且晉愍、宋欽矣。

前車既覆,後軫方遒。

汝夔出京兵以防邊,仇鸞召邊卒以實京。

揚水之卒,圻父以卒召當誅;涇一陽一之兵,德宗又以未雨失算。

殛罪酬功,國是全非;焦頭曲突,人謀兩誤。

嗟乎!已無澶淵之賀,尚思衛、霍之功,上表出師,鸞欲誰欺乎?百官明知其詐,謬為陳請,以逭上譴。

蓋世宗所惡者直言,而不必其忠;所喜者殺戮,而不必其當。

朝有直言,則損其明;朝有殺戮,則損其武。

究之嵩本賄敗當褫,鸞已家居失職,必欲強予將相之位,成其亂賊之名,身誅族滅,為世指笑。

吾故曰:嚴嵩、仇鸞亦無死道,其死也,世宗殺之也。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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