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紀事本末
○更定祀典
卷五十一
世宗嘉靖九年二月,給事中夏言請更郊祀。
洪武初,中書省臣李善長等進《郊社宗廟議》:「分祭天地於南北郊,冬至則祀昊天上帝於圜丘,以大明、夜明星、太歲從;夏至則祀地於方澤,以五嶽、
五鎮、四海、四瀆從。
德祖而下四代各為廟,廟南向,以四時孟月及歲除凡五享。
孟春特祭於各廟,孟夏、孟秋、孟冬、歲除則合祭於高祖廟。
祀社稷以春秋二仲月上戊日。」
太祖從之。
行之十年,水旱不時,多災異。
太祖曰:「天地猶父母也,泥其文而情不安,不可謂禮。」
乃以冬至合祀天地於奉天殿,列朝仍之。
至是,給事中夏言上言:「古者祀天於圜丘,祭地於方澤。
是故兆於南郊,就一陽一之義;瘞於北郊,即一陰一之象。
凡以順天地之一性一,審一陰一陽一之位也。
豈有崇樹棟宇,擬之人道者哉!至於一祖二宗之配享,諸壇之從事,不於二至而於孟春,稽之古禮,俱當有辨。
因引程、朱之論,以駁合祀之不經。」
疏入,上方以大禮恚群臣,將大有更易,得之甚悅。
賜言四品服織幣,以旌其忠。
夏四月,廷臣集議郊祀典禮。
先是,夏言疏見納,詹事霍韜嫉之,上言「分郊為紊朝政、亂祖制」。
帝置不問。
韜復為書遺言,甚言「祖宗定制不可變。
《周禮》為王莽偽書,宋儒議論皆為夢語。
東西郊之說起,自是而九廟亦可更矣」。
言飛章並其書上之,帝怒,下韜獄。
於是中允廖道南上疏,雜引《周禮》、《漢志》、《唐六典》諸書,以明我朝郊廟之禮,皆所當議。
其略曰:「我太祖高皇帝初年建圜丘鍾山之一陽一,方丘鍾山之一陰一,分祀天地。
至十年,感齋居一陰一雨之應,覽京房災異之說,始命即舊址為壇,行合祀。
夫前之分祀,酌萬世帝王之道,禮本太始者也;後之合祀,感一時災異之應,禮緣人情者也。
太宗遷都,當時未有建白,以復古制者,禮樂百年而後興,詎不信哉?至於宗廟之制,國初立四親廟,德祖居中,懿、熙、仁祖次分尤右。
昭穆有定位,有定時,視商、周七廟、九廟,其揆一也。
九年十月,改建太廟,乃比漢人同堂異室之制。
時享歲,則設累朝衣冠於神座而祀之。
於是始以功臣配享矣,恐非古先聖王尊尊親一親之道也。
《周禮大宗伯》:「兆日於東郊,兆月於西郊。」
我聖祖亦有朝日、夕月之禮,有其舉之,莫敢廢也。
且今之大祀殿,正仿古明堂之制。
宜法聖祖初制,兆圜丘於南郊以祀天,兆方丘於北郊以祀地。
尊聖祖配享,以法周人尊後稷之意。
而又宗祀太祖、太宗於大祀殿,以法周人宗祀文王於明堂之禮;兆大明於東郊,兆夜明於西郊,以法周人朝日、夕月之禮。
增太廟大之祭,正太祖南向之位,移功臣於兩廡。
庶尊尊有殺,親一親有等,而古典復。」
疏入,下禮臣議,贊善蔡■,修撰倫以訓、姚淶,祭酒許詔,學士張潮,編修歐一陽一德,給事中陳侃、趙廷瑞,御史陳講、譚■皆以合祀為宜,而淶言猶切。
夏言復疏,申明祀享之議,曰:「周人以後稷配天於郊,以文王配帝於明堂。
欲尊文王而不敢以配天者,避稷也。
今宜奉太祖配天於圜丘,所以尊太祖;奉太宗配上帝於大祀殿,所以尊太宗。」
於是復會群臣集議。
右都御史汪宏、編修程文德、給事中孫應奎、御史李循義等八十二人皆主分祀。
大學士張璁、董、聞淵等八十四人亦主分祀,而謂成憲不可輕改,時詘不可更作。
尚書李瓚、編修王教、給事中魏良弼、御史傅炯、行人秦鰲、柯喬等二十六人亦主分祀,而欲以山川壇為方丘。
尚書方獻夫、李承勳,詹事霍韜、魏校,編修徐階,郎中李默、王道二百六人皆主合祀,而不以分祀為非。
英國公張侖等一百九十八人無所可否。
帝命再議。
於是張璁雜引《五經》及諸史言郊祀者,條析合祀之非,明分祀之是,名曰《郊祀考議》,上之。
又疏言:「太祖、太宗分配未當。」
帝然其郊議疏,言不報。
尚書方獻夫、詹事霍韜亦上言,前主合祀非是。
帝不問,尋復韜職。
五月,初建四郊,群臣議上,帝曰:「分祀良是。」
乃命建圜丘於南郊,其北為皇穹宇;建方丘於北郊,其南為皇祗室;作朝日壇於東郊;夕月壇於西郊。
秋七月,罷姚廣孝配享太廟,移祀於大興隆寺,從禮部尚書李時之請也。
罷列代帝王南郊從祀及南京廟祭,命立帝王廟於京師。
初立文華殿聖師之祭,奉皇帝伏羲氏、神農氏、軒轅氏、帝師
陶唐氏、有虞氏、王師夏禹王、商湯王、周文王、武王南向,左先聖周公,右先師孔子,東西向。
凡歲,春秋開講先期一日,皇帝皮弁服,拜跪行奠禮。
冬十月,正孔子祀典,易木主及釐正從祀諸賢。
洪武初,司業宋濂上《孔子廟堂議》,略曰:「世之言禮者,皆出於孔子。
不以禮祀孔子,褻祀也。
古者,主人西向,幾筵在西也。
漢章帝幸魯祠孔子,帝西向再拜。
《開元禮》:「先聖東向,先師南向,三獻官西向。」
猶古意也。
今襲開元二十七年之制,遷神南面,非神道尚右之意矣。
古者,木主棲神,天子、諸侯廟皆有主。
大夫束帛,士結茅為,無像設之事。
今因開元八年之制,摶土而肖像焉,失神而明之之義矣。
古者,灌鬯芮蕭,求神於一陰一陽一也。
今用熏薌代之,非簡乎?古者,郊廟祭饗,皆設庭燎,示嚴敬也。
今以秉炬當之,非瀆乎?古之道,有德者使教焉,死則以為樂祖,祭於瞽宗,謂之先師。
若漢,《禮》有高堂生,《樂》有制氏,《詩》有一毛一氏,《書》有伏生也。
凡始立學者,必釋奠於先聖、先師,非其師弗學,非其學弗祭。
《開元禮》:「國學祀先聖孔子,以顏子等七十二賢配。
諸州惟配顏子。」
今以荀況之言一性一惡,揚雄之事王莽,王弼之宗老、莊,賈達之忽細行,杜預之建短喪,馬融之附世家,亦廁其中,吾不知其何說也。
古者,立學以明倫,子雖齊聖,不先父食。
今回、參、坐饗堂上,而其父列食於廡間,吾不知其何說也。
古者,士見師以菜為贄,故始入學者必釋菜,以禮其先師,其學官時祭,皆釋奠。
今專用春、秋,非矣。
釋奠有樂無聲,釋菜無樂,是二釋之輕重,以樂之有無也。
今襲用漢、魏律,所制大成樂,乃先儒所謂亂世之音,可乎?古者,釋奠、釋菜,名義雖存,而儀注皆不可考。
《開元禮》彷彿《儀禮饋食篇》節文為詳,所謂三獻,獻後各飲福,即一屍一酢主人、主婦及賓之義也。
今憚其煩,惟初獻得行之,可乎?他如廟制之非宜,冕服之無章,器用雜乎雅俗,升降昧乎左右,更僕不可盡。
昔者,建安熊氏欲以伏羲為道統之宗,神農、黃帝、堯、舜、禹、湯、文、武次而列焉。
皋陶、伊尹、太公、周公暨稷、契、夷、益、傳說、箕子皆天子公卿之師,式宜秩祀天子之學。
若孔子,實兼祖述憲章之任,其為通祀,則自天子下達。
苟如其言,則道統益尊,三皇不淪於醫師,太公不辱於武夫矣。
昔周立四代之學,學有先聖,虞庠以舜,夏學以禹,殷學以湯,東膠以文王。
復取當時左右贊成其德業者,為之先師,以配享焉。
此天子立學之法也。」
上不喜,謫濂安遠知縣,不果用。
天順間,林鶚知蘇州。
時蘇學廟像,歲久剝落。
或欲加以修飾,鶚曰:「塑像,非古也。
我太祖於太學易以木主。
彼未壞者,猶當毀之。
幸遇其壞,易以木主,有何不可。」
或以毀聖像疑之,鄂曰:「此土耳,豈聖賢耶!孔子生佛教未入中國之前,烏識所謂像哉?」
於是並易從祀諸賢,皆為木主,然其它郡縣如故也。
至是,上因纂《祀典》議成,諭大學士張璁,「凡雲雨風雷之祀,以及先聖先師祀典,俱當以次纂入。」
璁曰奏:「孔子祀典,自唐、宋以來,未有得其正者。
臣謹采今昔儒臣議,上聖明垂覽,以為百世永遵之典。
一、謚號。
漢平帝元年,初追諡孔子曰褒成宣聖公,唐玄宗追諡為文宣王,元武宗加大成至聖文宣王。
元姚燧曰:「孔子卒,哀公誄之,子貢以為非禮。
平帝始封謚,蓋新莽以文其一奸一也。」
國初,大學士吳沈《孔子封王辨》曰:「後世之禮,有甚似而實非者。
《春秋》,列國僭王則黜之。
夫子,人臣也。
生非王爵,死而謚之,可乎?《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
師也者,君之所不得而臣者也。
故曰:「詔於天子無北面。」
所以尊師也。
彼以王爵之貴,而隆於稱師者,習俗之見也。」
布政夏寅曰:「唐玄宗開元既尊老子為玄元皇帝,尊太公為武成王,則追諡孔子不得而缺。
豈可以李林甫不學無術之謬,制為萬世程乎?」
祭酒丘浚曰:「自漢平帝追諡孔子為宣尼公,至開元加以「文」。
文者,經天緯地者也。
若夫「宣」之為言,謚法之美,不過聖善周聞而已,何足為聖人輕重哉?」
又曰:「自古謚號,未聞有喻言者。
「大成」之言,出於《孟子》,成者,樂之一終也。
加此於至聖文宣王之上,於聖德無謂也。」
一、章服。
唐玄宗開元間,詔追諡文宣王,仍出王者袞冕之服以衣之。
宋真宗祥符間,加先聖冕服桓圭一,從上公之禮,冕九旒,服九章。
徽宗崇寧間,始詔冕用十二旒,袞服九章。
金世宗大定間,大成殿聖像冠十二旒,服十二章。
朱熹曰:「宣聖之設像,非古也。」
洪武間,創南京太學,止用神主不設像。
今國子監有設像者,仍元之舊也。
丘浚曰:「塑像之設,自佛教入中國始。」
李元言:「顏子立侍。」
則像在唐前已有之矣。
嗚呼!姚燧有言:「《北史》:敢有造泥人、銅人者,門誅。」
則泥人固非祀聖人法也。
後世化其道而為之長短豐瘠,郡異縣殊,非神而明之之道也。
一、籩豆樂舞。
唐開元間,詔祀先聖,樂用九宮,舞用八佾。
宋徽宗大觀間,賜禮器一副,內籩十冪全,豆十蓋全。
國朝成化十三年,用禮部尚書周洪謨議,詔增六佾為八佾,加籩豆為十二,祭酒章懋及夏寅皆非之。
以為十二籩豆、八佾,惟太學可行,天子所自祭也。
郡縣皆行之,祭禮僭矣。
夫孔子不觀魯僭王之禮,寧自蹈非禮之祀哉!一、配享。
唐貞觀間,始詔顏回配享。
曾參、孔,俱宋鹹淳間配享。
孟軻,元豐間配享。
宋洪邁曰:「自唐以來,以顏淵至子夏為十哲,坐祀廟堂上。
其後升顏子配享,則進曾子於堂,居子夏次。
然顏子之父路,曾子之父點,乃在廡下從祀之列。
子雖齊聖,不先父食,其何以安?」
熊禾曰:「宜別設一室,以齊國公叔梁紇居中南面,杞國公顏無由、萊蕪侯曾點、泗水侯孔鯉、邾國公孟孫氏侑食西向。」
弘治時,謝鐸、程敏政俱是之。
敏政又以程子之父向、朱子之父松請。
向不附王安石新法,松不附秦檜和議,其歷官行已足述也。
一、從祀。
程敏政疏曰:「唐貞觀三十一年,始以左丘明等二十七人從祀孔子廟庭,而並及馬融等。
臣考歷代正史,馬融初應鄧騭之召為秘書,歷官南郡太守,以貪濁免,髡徙朔方。
又為梁冀草奏殺李固,作《西第頌》美之。
劉向初以獻賦進,喜誦神仙方術。
嘗上言黃金可成,鑄作不驗,下吏當死。
所著《洪範五行傳》,流為一陰一陽一術家之小技。
賈逵以獻頌為郎,附會圖讖,致通顯,不修小節,蓋左道亂正之人也。
王弼、何晏倡清談,所注《易》,專祖老、莊。
而范寧追究晉室之亂,以為王、何之罪,深於桀、紂。
何休則止有《春秋解詁》一書,黜周王魯,又注《風角》等書,班之於《孝經》、《論語》,蓋異端邪說之流也。
戴聖為九江守,多不法,何武劾之而免。
及為博士,毀武於朝。
子賓客為盜系獄,武平心決之,得不死,則又造武謝。
王肅仕魏封蘭陵侯,乃以女適司馬昭。
又為司馬師畫策計文欽、毋丘儉,濟其惡。
杜預守襄一陽一,數饋遺洛中貴要。
伐吳,因斫癭之議,盡殺江陵人。
以吏則不廉,以將則不義。
凡此諸人,皆當罷黜。
而議者謂能守其遺經,轉相授受。
臣竊以為不然。
夫守其遺經,若左丘明、公羊高、[QDXD]梁赤之於《春秋》,伏勝、孔安國之於《書》,一毛一萇之於《詩》,高堂生之於《儀禮》,後蒼之於《禮記》,杜子春之於《周禮》,可以當之。
融等不過訓詁釋章句而已。
至於鄭眾、盧植、鄭玄、服虔、范寧五人,雖若無過,然所行未能窺聖門,所著未能明聖學也。
臣愚,乞罷戴聖等八人祀、鄭眾等五人祀於鄉。
後蒼在漢初說《禮》數萬言,號《後氏曲台禮》,《禮記》賴以傳。
乞加封爵與左丘明等。
至孔子弟子見於《家語》者,顏回而下六十六人。
而司馬遷《史記》所載,多公伯寮、秦冉、顏何三人;文翁成都廟所畫,多蘧瑗、林放、申棖三人。
臣考宋邢《論語註疏》,申棖,孔子弟子,在《家》語作「申續」,《史記》作「申一黨一」,其實一也。
今朝廷從祀,申棖封文登侯,在東廡;申一黨一,封淄川侯在西廡,甚無謂。
且公伯寮乃聖門之蟊,而孔子稱瑗為夫子。
《家語》、《史記》,林放俱不在弟子之列。
秦冉、顏何,疑亦字畫相近之誤。
臣愚以為:申棖、申一黨一位號,宜存其一;公伯寮等五人,宜罷其祀;而瑗、放者,各祀於其鄉。
又洪武三十九年,行人司副楊砥請黜揚雄,進董仲舒。
高皇帝納其言,行之。
然荀況、揚雄,實相伯仲,而況以一性一為惡,以《禮》為偽,以子思、孟子為亂天下,宜並況黜之。
其尚可議者:則隋之王通、宋之胡瑗也。
先儒以通為僭經,而瑗亦少論著。
程子曰:「王通,隱德君子也。」
其粹處,殆非荀、揚所及。
朱子小學書,亦備載瑗事。
以為自秦、漢以來,師道之立,未有過瑗者。
亦宜加封爵,使得從祀學官。」
臣按:敏政所奏,率多正論可采,而弘治初,禮官沮格不行。
同時,謝鐸請祀楊時,罷吳澄。
舉人桂萼亦請祀蔡元定,以為《律呂》、《大衍》諸書,俱有功於一性一理。
又授其子《皇極范數》,此亦眾論之公也。
臣又按:歐一陽一修所著《本論》,有翊道之功。
蘇軾曰:「自漢以來,道術不出孔子。
五百餘年而得韓愈,愈之後三百餘年而得歐一陽一子。」
夫韓愈既以從祀,歐一陽一修豈可缺哉!」疏入,上命禮部會翰林諸臣議,編修徐階上言:「天子王祀孔子,承襲已久。
一日不王,眾人愚昧,將妄加臆度,以為陛下奪孔子王爵,易惑難曉。
且天子像祀孔子,袞冕章服,然王度,苟去王號,勢必撤毀。
臣聞一愛一其人者,杖履猶加珍惜,況先聖之遺像乎!一柄一家廟祀孔子,宮牆之制,下天子一等。
樂舞籩豆,與天子同。
今八佾、十籩,蓋猶諸侯之禮。
苟去王號,將復司寇之舊。
彝宮殺樂,以應禮文,恐妨太祖之初制矣。」
帝覽疏,不懌,出階為延平府推官。
帝乃自著《正孔子祀典說》,頒賜群臣。
璁復為《孔子祀典或問》上之,上嘉焉,眾議乃定。
於是改大成至聖文宣王為至聖先師孔子。
其配享四子,仍稱復聖、宗聖、述聖、亞聖。
從祀弟子稱先賢,左丘明以下稱先儒,俱罷公、侯、伯爵,撤像題主祀之。
申棖、申一黨一二人,存棖去一黨一。
罷公伯寮、秦冉、顏何、荀況、戴聖、劉向、賈逵、馬融、何休、王肅、王弼、杜預、吳澄十三人。
林放、蘧瑗、鄭玄、盧植、鄭眾、服虔、范寧祀於其鄉。
進後蒼、王通、胡瑗、歐一陽一修。
又以行人薛侃議,並進陸九淵從祀,而別祀啟聖公叔梁紇,以顏無由、曾點、孔鯉、孟孫氏、程向、朱松、蔡元定從祀焉。
改稱大成殿為先師廟。
十二月已酉,初有事於南郊。
先是,上命制圓丘祀器,金爐、玉爵、錦幕、圭璧及鍾、磬、賁鼓諸樂器。
既成,陳於文華殿,召大學士張璁閱視。
是日,帝親祀於圜丘,奉太祖西向配,各犢一,用璧三,獻九,奏樂,舞用八佾。
從祀四:大明、夜各牛一,恆星、五曜、群星及雲、雨、風、雷師各牛一、羊一、豕一。
明日,布詔天下,頒恩錫於庶官,布寬恤於小民。
大學士張璁言:「頃者,生員李時揚疏請舉祀郊之禮,以祈聖嗣。
夫古後稷之生,祈於;孔子之生,亦禱於尼山。
《大雅既醉》之詩曰:「公一屍一嘉告。」
曰:「君子萬年,未錫祚胤。」
曰:「厘爾女士,從以孫子。」
夫公一屍一之告,皆祖考之錫福也。
臣願當茲慎選淑女之時,以廣求嗣續之誠,告於太廟、世廟,以祈祖考之祜,慰聖母一之心。」
上嘉其請,擇十二月二十四日行禮,夏言充祈嗣醮壇監禮使。
十年春正月乙未,特享太廟,正太祖南向位。
初,太祖立四親廟,德、懿、熙、仁同宮異廟,各南向。
孟春特享於群廟,三時各祭於德祖廟,序用昭穆。
後改建太廟,同堂異室,亦各南向。
四孟及歲除俱各祭於中室,仍序昭穆如初,罷特享禮。
至英宗升,九室悉備。
憲宗將,用禮官儀,祧懿祖。
孝宗,祧熙祖。
武宗,祧仁祖。
獨德祖不祧。
時享,則太祖、太宗以下,俱東西向。
至是,帝諭張孚敬曰:「朕欲自今春享,奉太祖居中,太宗而下,各居一室,行特享禮。
三時仍聚群廟於太祖之室,昭穆相向,行時禮。
季冬中旬,並享太廟,親王、功臣配食兩廡,以存太祖當代之制。
歲暮節祭,行於奉先殿。
世廟止行四時之享,歲暮祭於崇先殿。
庶祭義明而萬世可行也,邪論勿惑。
即會李時議上,或咨夏言以助之。」
孚敬唯唯如諭。
議聞,帝從之。
乃命祠官於廟中設如九廟狀,奉太祖南向,群宗■遷就室,各南向,特享之。
始退德祖於祧殿,不復預時享矣。
祈[QDXD]於大祀殿。
初,帝以孟春上辛,行祈[QDXD]於大祀殿,祭皇天上帝,用犢一、蒼玉一、三獻九奏,樂舞八佾,奉太祖、太宗配享。
夏言建議:二郊奉太祖配,祈[QDXD]奉太宗配。
張孚敬以為不可,留中不下。
言又疏請,帝謂群臣「違君悖禮」。
切責之。
乃命祈[QDXD],太祖、太宗並配,二郊專奉太祖焉。
已而驚蟄,始祈[QDXD]。
命議祭、大雩、秋報諸禮。
帝既正太祖位向,欲復古祭。
乃命輔臣及禮官集議。
已而兼問大雩、秋報諸禮,命五品官亦與議焉。
侍讀學士夏言上言:「惟天子有,故立始祖之廟。
則有世系可考者,十世猶將立之。
然則又以何者為始祖自出之帝,而祀之始祖之廟乎?我祖宗之有天下,以德祖為始祖,百有六十餘年,尊享太廟之祭。
今又定為大,統群廟之主矣。
然則王之祭,又可復尊祖德乎?身為始祖,而又為始祖之自出,恐無是禮也。
三代而下,必欲如夏、商之黃帝、帝嚳則無所考。
若強求其人,如李唐之祖聃,又非孝子慈孫之所忍為也。
臣愚以為:宜設先祖虛位,而以太祖配享。
蓋太祖始有天下,實始祖也。」
疏入,帝深然之。
時中允廖道南上言:「皇姓為顓頊之後,宜顓頊。」
太學士孚敬曰:「言虛位者失之幻,言顓頊者失之誣,惟德祖為當。」
李承勳等皆以為然。
夏言復抗疏折其非是。
已而帝竟從言議,定以丙、辛年孟夏行大禮於太廟。
凡祭,先一日,令中書官書神牌於太廟,曰「皇初始帝」。
神南向。
太祖配,位西向。
帝又欲於奉天殿行秋報禮,中陛行大雩禮。
夏言言:「秋報宜於大祀殿,奉文皇帝配。
大雩宜於郊兆,傍為壇,孟夏後雩祭。」
帝謂:「孟春上辛,既行祥[QDXD]禮。
若春夏雨以時,則雩祭代攝,否則躬祀。
秋報禮姑寢不一舉。」
二月庚辰,初朝日。
是日春分,初行朝日禮於東郊,太牢一,用玉禮三獻,樂七奏,舞八佾。
三月,建大神殿於南郊。
初,南郊撤屋為壇祭之,奉上帝神牌
圜丘上,配以太祖。
既祭,而神牌莫知所藏,帝命建大神殿以藏之。
帝又念舊存齋宮在圜丘北是踞視圜丘也,欲改建於丘之東南。
夏言言:「向者大神殿之建,乃陛下竭誠事天,此制為可。
若更起齋宮圜丘之傍,似於古人掃地之意,未為允協。
且秦、漢以來,並無營室者。
質誠尊天,不自封樹,以明謙恭之意。
故惟大次之設,為合古典。
陛下前日考據一精一詳,豈今偶未之思耶?伏望齋宮寢建,以仰太靈。」
帝報可。
建土[QDXD]祗、先蠶壇於西苑。
初議皇后親蠶於北郊,自夏言首發之。
至是,帝召張孚敬、李時詣西苑相地,建土[QDXD]壇。
乃並建先蠶壇於神壽宮側,而毀北郊蠶室焉。
五月壬子,初有事於北郊。
是日夏至,帝祀地於方澤,用牛一,黃琮一,三獻九奏,樂舞八佾,太祖西向配,牛一。
從祀四壇、五嶽及基運翊聖神烈山為一,五鎮及天壽紀德山為一,四海四瀆為二,各太牢一。
八月癸未,初夕月祭於西郊,如朝日禮。
十一年夏四月,初營九廟。
帝御文華殿東室,召大學士李時、翟鑾,禮部尚書夏言,議復古七廟制。
其太廟寢祧,俱存舊弗撤,
惟度地分建群廟,不決而退。
廖道南疏請建九廟,並獻《大祀禮成感雪賦》及御札曾及其名者三。
帝悅,下禮臣議。
夏言上言:「昔唐、虞五廟,夏後因之。
殷、周皆七廟。
而《祭法王制》與劉歆宗說,又各不同。
朱熹《古今廟制》引《王制》:天子七廟,外為都宮,內敘昭穆。
漢不考古,諸帝異廟異地,不合都宮,不敘昭穆。
明帝遵儉自抑,遺命勿別為廟,遂有同堂異室之制。
魏、晉、唐、宋皆然。
我太祖初立四親廟,始為近古。
後改建太廟,又用明帝之制。
皇上大厘祀典,於廟制不能無疑,形諸翰札召論者屢矣。
第太廟南近宮牆,東邇世廟,西阻前廟,地勢有限。
垣外隙地,不盈數十丈。
若依古制列六廟,即盡辟其地,猶不能容。
欲稍減規制,則太廟嵬然,而群廟湫隘,於義未安。
即使廟成,皇上冠冕佩玉,循紆曲之途,遍列群廟而奠獻之,日亦不足矣。
議者謂:「群廟可攝。」
皇上仁孝誠敬,可終歲舉祭,止對越太祖,而不一至群廟乎?丘浚謂:「宜間日祭一廟,自十四日而遍。」
此蓋無據而強為之說也。
馬端臨曰:「後世失禮,豈獨廟制。
漢儒以來,講究非不詳明,而卒不能復古者,以昭穆難定故也。」
蓋昭穆必父子繼世而後可。
兄弟相及則紊矣。
故東都以來,同堂異室,未可盡非也。」
帝曰:「朕於天地百神祀典,俱已釐正。
獨太廟之禮,未能復古可乎?今太廟堂寢,俱有定制,不必更移。
其昭穆廟次,即會官相度地勢奏聞。」
於是言惶懼謝罪,請「先詣太廟旁,量定地勢,審度方位以聞」,帝從之。
乃撤故廟,改建新宮。
太祖居中,昭穆各三廟。
成祖廟在六廟之上,諸廟合為都宮。
廟各有殿,殿後有寢,藏主太廟。
寢後別有祧寢藏祧主。
太廟門殿皆南向,群廟門東西相向,內門殿寢皆南向。
十三年三月,帝視太學,釋奠先師。
帝以孔子改稱「先師」,服皮弁服謁拜。
用特牲奠帛行釋奠禮,樂三奏,文舞八佾。
從祀及啟聖分奠,用酒脯。
已,視學,進諸生橫經布講。
仍諭令敦本尚實,勿徒事辭章。
六月,南京太廟災,夏言上言:「京師宗廟,行將復古,而南京太廟遽罹回祿。
陛下建德之意,聖祖啟後之靈,不可不默會於昭昭之表也。」
帝喜,令亟起新廟,南京太廟不復建,遺址築周垣焉。
時祀併入南京奉先殿,蓋失鎬、洛遺意矣。
十四年二月,初建九廟。
先是,夏言請定七廟額,謂:「陛下復古廟制,正太祖南向位,則太廟之名,實符周典。
太宗功德隆赫,特建百世不遷之廟,宜曰文祖世室,在三昭上;仁宗、宣宗各為昭穆第一廟;英宗、憲宗為昭穆第二廟;孝宗、武宗為昭穆第三廟,則萬世不刊之制也。」
帝從之。
十五年二月,纂修《祀儀》成,自天地日月、神祇、帝王、社稷及、先師、先農諸祀,悉為分類成書。
首冠祀壇圖制及宸諭詩歌;中書禮儀、禮器、樂舞、樂章;末附諸王表箋、群臣疏頌。
於是侍讀學士廖道南撰《頌九章》以獻。
五月,建慈慶、慈寧宮,黜禁中佛像。
時帝欲除去禁中釋殿,以其地奉建慈慶、慈寧二宮,命廷臣議,僉以為可,帝即命撤之。
召李時、夏言入視大善殿,見金范佛像不下千百,俱命銷毀。
其几案懸鍍金函藏貯,尚多佛骨、佛牙諸物。
言退上疏,力請焚瘞。
帝從之,於是禁中邪穢,迸斥殆盡。
六月,敕祀姜原、後稷於武功。
十一月,詔天下臣民得祀始祖,夏言據程頤議為請也。
十二月,九廟成,詔天下。
帝乃定五年一,祀皇初祖於太廟,
以太祖配。
每立春特享祖宗於群廟,三時合享於太廟。
季冬大於太廟。
皇考獻皇帝止舉時祀。
十七年秋九月,奉太宗文皇帝為成祖,皇考獻皇帝為睿宗,配
上帝。
十一月,薦大號於天,改昊天上帝稱皇天上帝。
二十年夏四月辛酉,九廟災。
二十四年夏六月,撤元世祖廟祀及其侑饗木黎華等五人,從給
事中陳裴議也。
秋七月,太廟成,復同堂異室之制。
穆宗隆慶元年,禮官言:「先農之祭,即祈[QDXD]遺意。
今二祀並行於仲春,不無煩數。
宜罷祈[QDXD],於先農壇行一事。
大享禮亦宜罷。」
詔可,惟四郊如舊。
谷應泰曰:漢制近古,然禮制缺焉。
唐祖李聃,宋祀靈應,禮官式微,愈彰誣褻。
明初,宋濂諸臣講禮戎行,頗多釐正。
高祖喜簡易,不見采擇,豈禮樂必百年後興歟!後世謹守故府,學士大夫莫敢辨難。
世宗自大禮議,既然有更定製作之思,而諸臣紛紛言祀事矣。
嘉靖九年二月,議郊社禮。
冬十月,議孔子禮。
十一月,有事南郊。
十年春正月,享太廟議祧禮。
二月,祈[QDXD]議,行朝日禮,建土[QDXD]、先蠶壇。
五月,有事北郊。
八月,行夕月禮。
十三年四月,視太學,行釋奠禮。
十四年二月,建九廟。
十七年五月,議明堂秋饗禮。
九月,獻皇帝,加睿宗,配祀上帝。
嗚呼,盛哉!
至尊莫大於天地,至親莫大於祖宗,教天下莫大於孔子,養天下莫大於土[QDXD]。
尊天地,故有郊社。
郊壇於南,社壇於北,本其氣也。
日月風雷、山海岳瀆隨焉,從其類也。
配以太祖、明受命也。
秋復饗於玄極殿,報其功也。
秋則配於太宗,告成功也。
晚易睿宗,暱於私已。
親祖宗故有太廟。
太廟七,太祖、三昭、三穆也。
文世室一,別祀成祖,不敢祧也。
立春特享,三時合享,勤時祭也。
季冬大,萃渙也。
五年一,設皇初祖主,配於太祖,追本報遠也。
德祖祧矣,宜用德祖焉。
虛設皇初祖位,泥古而誣者也。
黜德祖若群帝然,嫌高帝已。
教天下,故祀孔子。
孔子加封,自漢平帝始也。
王拜於帝,僭已。
稱先師,禮也。
廟祀設像,自唐開元始也。
其褻已甚,易木主,禮也。
八佾十二豆籩,自宋徽宗始也。
祭用生祿,太學仍之,郡國減等,禮也。
帝釋奠,舞六佾,謬已。
從祀四聖、七十二賢矣,曾點、顏路,退食廡下,子先父食,改附啟聖,禮也。
刪申一黨一,黜公伯寮等十三人,改蘧瑗等七人,進後蒼等五人,考證班班,勿僭勿黷,禮也。
養天下,故祀土[QDXD]。
祈[QDXD]於太祀殿,用人道也。
配以太祖、太宗,有天下之主也。
遷蠶室於西苑,申內禁也。
土[QDXD]壇亦遷焉,非其類已。
帝采稽典聞,一精一思祀,進退群心,斟酌美備,庶幾一代之典,亦十世可知之故也。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