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紀事本末
○太祖平夏
卷十一
元順帝至正十五年春,徐壽輝將明玉珍據成都。
玉珍,隨州人,世農家。
身長八尺,目重瞳,以信義為鄉一黨一所服。
初聞徐壽輝兵起,集鄉兵屯於青山,結柵自固。
未幾,降於壽輝,授元帥,隸倪文俊麾下,鎮沔一陽一。
與元將哈林禿戰湖中,飛矢中右目,微眇。
十四年,以兵千人,槳斗船五十,溯夔而上。
時青巾盜李喜喜聚兵苦蜀,元義兵元帥楊漢以兵五千御之,屯平西。
右丞相完者都鎮重慶,置酒飲漢,欲殺之。
漢覺,脫身走,順流下巫峽,遇玉珍,訟之,且言重慶可取狀。
玉珍未決,萬戶戴壽曰:「攻重慶,事濟據蜀,不濟歸,無損也。」
從之。
遂進克其城,完者都遁,父老迎入城。
玉珍禁侵掠,市肆晏然,降者相繼。
十八年,完者都自果州來攻重慶,屯嘉定之大佛寺,明玉珍使明三御之。
明三,黃陂人,驍勇善戰,玉珍弟畜之,後複姓名曰萬勝。
又密遣猛士夜眼陳劫烏斗山寨,搗嘉定,皆下之,惟大佛寺未下。
玉珍親濟師,旬日城潰,完者都、參政趙資、平章郎歹革皆死之,人稱「三忠」。
道出瀘州,自訪元進士劉禎,喜曰:「吾得一孔明也。」
二十一年,明玉珍稱隴蜀王。
初,玉珍謀討陳友諒,乃整兵守夔關,不與通,復立廟以祀徐壽輝。
至是,遂自稱隴蜀王。
二十二年春三月,明玉珍僭稱帝於蜀,國號大夏,改元天統。
仿周制設六卿,又置翰林院承旨學士、國子監等官,賦稅十取其一,開廷試,置雅樂供郊祀之祭,皆劉禎為也。
二十三年,明玉珍遣萬勝等三道攻雲南,梁王孛羅走金馬山,
勝入城據之。
孛羅復集眾來攻,勝敗於關灘,引還。
二十四年,萬勝攻興元,敗還。
鄒興克巴州。
二十五年九月,夏主明玉珍以萬勝、戴壽為左、右丞相。
遣參
政江儼來通好,命都事孫養浩報之。
是年,萬勝取興元。
二十六年春三月,夏主明玉珍卒,年三十六。
玉珍頗節儉,好文學,蜀人安之。
子升嗣。
升年始十歲,母彭氏同聽政,改元開熙。
其都察院張文炳用事,忌萬勝,使玉珍義子明昭矯彭氏旨殺之。
勝,夏驍將也,兵無不一當百。
勝死,夏以不競。
劉禎代為丞相。
吳友仁移檄興兵,升命戴壽討之。
友仁曰:「不誅昭,國必不安。
昭若朝誅,吾當夕解。」
壽乃奏誅昭。
友仁入朝謝罪,不問。
九月己亥,夏主明升遣使來聘,使者自言:「其國東有瞿塘三峽之險,北有劍閣棧道之阻,古人謂「一夫守之,百人莫過」。
而西控成都,沃壤千里,財富利饒,實天府之國。」
太祖笑曰:「蜀人不以修德保民為本,而恃山川之險,誇其富饒,此豈自天而降耶!」使者退,太祖因語侍臣曰:「吾平日為事,只要務實,不尚浮偽。
此人不能稱述其主之善,而但誇其國險,固失奉使之職矣。
吾常遣使四方,戒其謹於言語,勿為誇大,恐遺笑於人。
如蜀使者之謬妄,當以為戒也。」
遣參知政事蔡哲往報蜀。
哲挾畫工同往,圖其山川險易以獻。
太祖覽而嘉之,遂為取道伐蜀之張本。
太祖洪武元年冬十二月,遣使以書諭夏主明升。
二年秋八月,夏主明升遣使來貢。
王師平關陝,蜀人震恐。
戴
壽謂升曰:「大明天子遣將用兵,所向無敵,以王保保、李思齊強盛,竟莫能御,況吾蜀乎!倘一旦有警,計將安出?」
吳友仁曰:「蜀地非中原比,設有緩急,據險可守。
為今之計,莫若外假交好以緩敵,內修武事以自強。」
升從其言,遣使修貢。
上賜璽書答之,曰:「朕歷觀古有蜀者,如公孫述、李特、王建、孟知祥輩,皆能乘機取,而善守之道未聞,今足下必圖所以善守可也。
朕連年出師,所向克捷,皆諸將用命,故能成功。
遠勞致禮,益見厚意,因使者還,姑以此復。」
冬十月壬戌,遣平章楊諭明升奉國入覲。
升牽於群議不能決。
將還,復以書曉之,曰:「古者同力度德,同德度義。
無可度焉,則為順圖。
足下自謂瞿塘、劍閣,一夫負戈,萬卒誰何,此皆不達時變相謬誤。
足下自度,孰與劉備、諸葛孔明,然僅僅能自保。
足下疆場,南不過播州,北不過興元。
王師一至,所為足下謀者,各自為計,足下奉老母安歸乎?足下即沖幼,當亦痛心老母。
順逆之圖,度之而已。」
升不能從。
三年夏五月,大將軍徐達既出安定,走王保保,乃遣左副將軍鄧愈招撫土番,而自帥所部攻興元。
以傅友德為前鋒,自秦州南出一百八渡至略一陽一,擒故元平章蔡琳,遂入沔州。
分遣卑將金興旺等由鳳翔入連雲棧,合攻興元。
興元守將劉思忠、知院金慶祥迎降。
留金興旺、張龍守之,達還軍西安。
秋七月,蜀將吳友仁寇興元,守將金興旺、張龍出兵擊卻之。
明日,友仁復來攻,興旺與戰,面中流矢,拔矢再戰,斬首數百。
時城中守兵才三千,友仁兵三萬,興旺以眾寡不敵,斂兵入城,遣使間道走寶雞請援兵。
友仁圍城,決濠填塹,攻益急。
興旺嬰城拒守,發巨炮擂石,敵兵多死傷。
時徐達在西安得報,即帥師還屯益門鎮。
先遣傅友德領兵三千,逕趨黑龍江,夜襲木槽關,攻斗山砦。
友德令軍中人持十炬燃■上,友仁軍望見大驚,乘夜遁。
四年春正月丁亥,上親祀上下神祇,告伐明升。
命中山侯湯和為征西將軍,江夏侯周德興為左副將軍,德慶侯廖永忠為右副將軍,滎一陽一侯楊、都督僉事葉升等率京衛、荊、湘舟師,由瞿塘趨重慶,穎川侯傅友德為前將軍,濟寧侯顧時為左副將軍,都督僉事何文輝等率河南、陝西■騎,由秦、隴趨成都。
上諭和等曰:「今天下大定,四海奠安,惟川蜀未平耳。
朕以明玉珍嘗遣使修好,存事大之禮,憫明升稚弱,不忍加兵,數遣賜開諭,冀其覺悟。
升乃惑於群議,反以兵犯吾興元,不可不討。
今命卿等率水陸大軍,分道並進,首尾攻之,使彼疲於奔命,勢當必克。
但師行之際,在肅行伍,嚴紀律,以懷降附,無肆殺掠。
昔王全斌之事,可以為戒,卿等慎之!」諸將陛辭,上復密諭傅友德曰:「蜀人聞吾西伐,必悉其一精一銳東守瞿塘,北阻金牛,以拒我師。
彼謂地險,吾兵難至。
若出其意外,直搗階、文,門戶既隳,腹心自潰。
兵貴神速,但患卿等不勇耳。」
友德頓首受命。
仍命宋國公馮宗異往陝西修城池,衛國公鄧愈往襄一陽一訓練軍馬,運糧餉以給征蜀軍士。
二月,江夏侯周德興、指揮胡海等進兵,取蜀之龍伏隘,進奪覃、溫一陽一關。
中山侯湯和率師克歸州李逢春烽火山寨。
分遣南雄侯趙庸、宣寧侯曹良臣帥兵取桑植容美洞,會周德興合攻茅岡、覃寨,克之。
三月,平章楊進次瞿塘,不利。
先是,蜀人自謂瞿塘天險,其平章莫仁壽守之,以鐵索橫斷關口。
及聞王師臨境,又遣左丞戴壽、平章鄒興、副樞飛天張等益兵為固守計。
壽等於鐵索外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寨,鑿兩岸壁,引纜為飛橋三,平以木板,置炮石木竿鐵銃其上,傍橋兩岸,復置炮以拒王師。
至是,師次夔州大溪口,遣指揮韋權率兵出赤甲山,以一逼一夔州。
指揮李某出白鹽山下,一逼一夔府南岸,以攻南城寨。
與都督僉事王簡出犬溪口,進攻瞿塘扼江之眾。
戰不利,赤甲、白鹽之師亦退還歸州。
穎川侯傅友德受命馳至陝,集諸道兵,揚言出金牛,而使人潛覘,知青州、果一陽一空虛,階、文雖有兵壘而守備單弱。
於是引兵趨陳倉,選一精一銳五千為前鋒,攀援山谷,晝夜兼行,大軍繼之。
夏四月丙戌,直抵階州。
蜀守將平章丁世真率眾來拒,友德擊敗之,生擒其將雙刀王等十八人。
世真遁去,遂克階州。
進至文州,距城三十里,蜀人斷白龍江橋以阻我師。
友德督兵修橋以渡,至五里關。
蜀平章丁世真復集兵據險,都督同知汪興祖躍馬直前,中飛石死。
友德怒,奮兵急擊,破之。
世真僅以數騎遁去,遂拔文州。
庚寅,上以湯和、傅友德等伐蜀三月,未得捷報,命永嘉侯朱亮祖為右副將軍,帥師助之。
丁酉,傅友德下青州果一陽一,留指揮潘忠守之,進兵徇江油、彰明二縣,下之,癸卯,遂趨綿州。
友德選一精一銳鼓行而前,別遣都督僉事藍玉夜襲其壘。
蜀守將向大亨軍驚擾達旦,友德麾兵乘之,俄大風起,諸軍乘風縱擊,蜀兵大敗,遂克綿州。
龍驤衛指揮史鑒死之,大亨走保漢州。
友德至漢州,阻水不得渡,乃命軍中造戰艦百餘艘。
時蜀人雖失階、文,猶恃漢水自固,及聞我師造舟進取,乃益震恐。
五月己卯,戰艦成友。
德將進兵漢州,欲以軍事達湯和,而山川懸隔。
適江水暴一漲,乃以木牌數千,大書克階、文、綿州日月,投漢江順流而下,蜀守者見之,為之解體。
初,蜀人命丞相戴壽、太尉吳友仁等悉眾守瞿塘,以扼三峽之險。
及聞友德破階、文,搗江油,壽等乃與友仁分瞿塘守兵還援漢州,以保成都。
未至,而友德舟師已一逼一漢州,向大亨悉兵陣於城下,友德選驍騎擊敗之。
既而壽等兵至,友德下令諸將曰:「彼勞師遠來,聞向大亨新敗,必洶洶,可一戰克也。」
乃親帥師迎擊壽等,大敗之。
六月壬午,遂拔漢州,壽與大亨走成都,臨江侯陳德追擊,又敗之,獲其卒三千餘人,馬三百匹,友仁走古城。
友德乃以濟寧侯顧時守漢州,自將擊古城,又大敗其眾,殺獲二千餘人,並擒宣慰胡孔彰等,獲馬騾五百餘匹。
友仁自古城遁還保寧。
時湯和兵發歸州,進攻瞿塘關,以江水暴一漲,不得進,乃駐師大溪口,欲俟水稍平。
上聞之,恐其逗遛緩事,而傅友德捷書適至,乃詔和曰:「傅將軍率一精一銳,冒險深入,克階、文及青州、果一陽一、白水江之地。
兵既越險,次於平川,蜀人無險可恃,正當水陸並進,使彼首尾受敵,疲於奔命。
平蜀之機,正在今日。
朕前日所以語爾者,獨不記憶乎?何怯之甚也!」詔至,廖永忠遂率所部先進,和猶遲疑不決。
會得友德木牌於江流,乃進兵,自白鹽山伐木開道,由紙牌坊溪趨夔州。
永忠兵先至舊夔州,蜀平章鄒興、副樞飛天張等出兵拒戰。
戊子,永忠分軍為前後陣,軍既交,出後軍兩翼夾擊之,興等大敗。
明日,復並兵攻之,擒其元帥龔興,殺溺死者甚眾。
辛卯,永忠進兵瞿塘關。
永忠以山峻水急,而蜀人設鐵索飛橋,橫據關口,我舟不得上,乃密遣壯士數百人,舁小舟俞山度關,出其上流,人持糗糧帶水筒以御饑一渴。
山多草木,令將士皆衣青蓑衣,魚貫山岩石間,蜀人不覺也。
度已至,乃率一精一銳出黑葉渡,分為兩道。
夜五鼓,以一軍攻其陸寨,一軍攻其水寨。
攻水寨將士,皆以鐵裹船頭,置火器而前。
黎明,蜀人盡銳來拒,永忠先破其陸寨。
既而將士舁舟出江者,一時俱發上流,揚旗鼓噪而下,蜀人出不意,大駭,而下流之師亦擁舟急擊,發火炮火筒夾攻,大破之,鄒興中火箭死。
遂焚其三橋,斷其橫江索,擒同僉蔣達等八十餘人,斬首千餘級,溺死者無算,飛天張、鐵頭張等皆遁去。
永忠入夔州。
明日,湯和兵始至,永忠乃與分道並進。
和率步騎,永忠率舟師,約會於重慶。
戊戌,蜀平章丁世真陷文州。
先是,傅友德克文州,留指揮朱顯忠守之。
世真合番寇數萬來攻,顯忠拒卻之。
其趙元帥復與世真合兵攻城,城中食且盡,外援不至,部下皆曰:「與其陷死地,孰若出城求生路乎?」
顯忠厲聲曰:「為將守城,城存與存,城亡與亡,豈有求活將軍邪!」詰旦,世真攻益急,顯早出東門拒戰,而世真復攻西門。
日且暮,顯忠被創,裹瘡決戰,力不支,城破,死之。
千戶王均諒被執不屈,蜀人磔之於文州東門。
初,顯忠領士卒七百人,及城破,僅百餘人。
既而友德調丘來援,世真棄城走。
事聞,恤顯忠、均諒家。
夏守金州九龍山寨平間愈思忠率官屬軍民二千三百餘人,詣友德軍門降,獻良馬千匹。
友德遣人送思忠至京,上命還其馬,賜第居京師。
世真復率余一黨一寇秦州,攻圍五十餘日,城中食盡,括牛畜以食軍。
友德調兵來援,擊走之。
世真逃竄山巖,自以拒敵官軍,殺傷者多,懼不敢出,夜宿梓潼廟中,為帳下小校所殺。
及蜀平,小校赴京言狀,上曰:「小校殺本官,非義也。」
不賞。
廖永忠帥舟師自夔州乘勝抵重慶,沿江州縣望風奔附。
次銅鑼峽,明升與右丞劉仁等大懼。
仁勸明升奔成都,其母彭氏泣曰:「事勢如此,縱往成都,不過延命旦夕,何益!」仁曰:「然則奈何?」
彭氏曰:「大軍入蜀,勢如破竹。
今城中軍民雖數萬,皆膽破心怖,豈能效力。
若驅之出戰,死傷必多,亦終不免也。
不如早降,以免生靈於鋒鏑。」
明升遂遣使詣永忠軍,全城納款。
永忠以湯和軍未至,辭不受。
癸卯,湯和至重慶,會永忠以兵駐朝天門外。
是日,明升面縛銜璧,與母彭氏及其右丞劉仁等奉表詣軍門。
和受璧,永忠解縛,承製撫一慰。
下令將士不得侵掠,撫諭戴壽、向大亨等家令其子弟持書往成都招諭。
遣指揮萬德送明升等並降表於京師。
朱亮祖兵亦至。
秋七月,傅友德兵圍成都,戴壽、向大亨等出戰,以象載甲士列於陣前。
友德命前鋒以火器沖之,像卻走,壽兵躪藉死者甚眾。
會湯和遣人報重慶之捷,壽等亦得家書,聞重慶已降,而室家皆完,乃籍府庫倉廩,遣其子詣軍門納款,友德許之。
翼日庚申,壽率其屬降,友德整眾自東門入,得士馬三萬。
分兵會朱亮祖,徇州縣之未附者。
壬戌,崇慶知州尹善清拒戰,擊敗,斬之,判官王桂華率父老降。
壽、大亨既降,至夔峽皆鑿舟自沈死。
八月,上遣使諭湯和等曰:「為將貴審機而重料敵。
今全蜀已下,惟吳友仁尚據保寧,偷旦久之命,乘機而取之,此破竹之勢,無不克者。
將軍徘徊不進何也?吾付將軍以大任,而臨事往往逗撓如此,何以總軍政寄國事乎!」和聞詔,遣周德興會傅友德克其城,執友仁送京師,誅之,蜀地悉平。
明升至京師,廷臣上言:「宋干德間孟昶降,有叩頭伏罪禮。」
上曰:「昶奢一婬一自恣。
升幼,孽自臣下,可免其伏地禮。」
封升為歸義侯,居第京師。
已而,投升於高麗。
命曹國公李文忠經理四川,文忠以成都舊城卑隘,增築新城,高壘深池,規制略備。
時時傅友德駐兵保寧,湯和駐兵重慶,各遣人招輯番、漢人民及明氏潰亡士卒來歸者,因籍其壯丁。
丙子,置成都右、中、前、後四衛分隸之。
復置保寧守禦千戶所,調濠、梁等衛官軍守之。
十二月辛卯,賞平蜀將士,傅友德、廖永忠各白金二百五十兩,綵緞二十表。
滎一陽一侯楊、南雄侯趙庸、永嘉侯朱亮祖不與賞。
上親制《平西蜀文》,紀傅、廖二將之功。
谷應泰曰:聞之名山大川,不封諸侯,王公設險,用守厥國。
而周都雒一陽一,則曰南望三塗,北望岳鄙。
有德易以王,無德易以亡。
蓋古者賢明之主,在德不在險也。
夫中國之得地險者,宜無過巴、蜀,棧道揭其北,瀘水阻其西,表岷、峨之天闕,帶二江之雙流,勇夫重閉,幾乎斗絕矣。
而自古及今,敗亡相繼,俘縶入臣,罕有全者,則蜀之地險,固不足恃也。
方夫元運垂終,群雄並起,明玉珍以隨州布衣,結寨青山,為徐壽輝之外臣,倪文俊之守將。
及文俊見殺於友諒,而遂奄有三巴,盜竊名一器,比之劉宗下輦而自王,公孫躍馬而稱帝,功尤易易也。
玉珍不以此時北趨子午,入叩關、隴,南下夷陵,先窺漢、沔,而但固守夔門,改元稱制,偏隅自割,坐待滅亡,此策之最下者。
是則東之自守者無過士誠,而西之自守者無過玉珍也。
方太祖之初,逐鹿中原,未遑外討,答書通聘,以待隗囂,厚禮卑辭,以驕李密。
而使者乃以張裔之口舌,誇蠶叢之形勝,井蛙坐大,斯為過矣。
至於元都已沒,秦、晉悉平,蜀道一隅,勢如黑子,乃始命鄒興、莫仁壽等瞿塘阻水,鐵鎖橫關,丸泥墨守,不已晚乎?
若夫太祖之伐蜀也,以湯和等舟師入峽,疾趨重慶,此正兵也;而傅友德一軍,揚言發金牛,潛師取階、文者,此奇兵也。
夫鄧艾縋入一陰一平,則綿竹之師不摧而潰,吳漢襲至廣都,則城市之橋可燒而斷,宜乎劉仁表詣軍門,明升面縛銜璧,而彭氏以為縱走成都,不過延命旦夕也。
乃知桓溫既入,李勢告亡,全斌濟師,孟昶不祀,此張載勒銘於劍閣,左思致誡於蜀都,玉壘銅梁,險無足據矣。
從此冉ζ效順,邛笮景從,■醬出於番禺,竹杖來於大夏,版圖之盛,固不必言。
獨是功紀傅、廖,文皆御制,楊以無績而不敘,小校以非義而輟賞,勸懲斯在,又非特平蜀之規耳。
若夫明升者,封侯歸義,居第京師,要領克全,母子相保,雖劉禪樂魏,身不生還,而望帝歸魂,死猶啼血。
嗚呼!方西川僭號時,其為寄生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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