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義
第七十三回 戰浙東包團練死藝 克江甯洪天王覆宗
卻說李鴻章克復甦常的時候,左宗棠在浙,亦屢獲勝仗。
宗棠自克復遂安後,嚴州一帶,依次肅清。
太平侍王李世賢,率金華大股長一毛一,圍衢州,宗棠親自往援,殺敗世賢,世賢回金華。
台州為閩將林文察所復,寧波為寧紹台道史致鄂,及英將丟樂德克等所復。
惟湖州被太平堵王黃文金,輔王楊輔清攻破,一團一紳趙景賢被執,不屈死。
宗棠以浙省長一毛一,金華最眾,決計由衢州攻金華,乃遣蔣益澧等,拔龍游蘭溪,金華長一毛一,亦棄城遁去。
看官!你道金華長一毛一,為什麼不戰而潰?他因諸暨有個包立身,很是厲害,遂一齊拔營,去圍包村。
真是呆鳥!包立身世務農業,膂力過人,他幼時曾習奇門遁甲,上知天象,下知地理,他因長一毛一犯浙,聚集村人,築塞設堡,專與長一毛一相抗。
長一毛一去一千,死一千,去二千,死二千,因此長一毛一大憤,糾眾圍攻,有「寧失南京,毋失包村」的意義。
以包村抵南京,未免擬不於倫。
時蘇松兵備道吳曉帆,本系浙人,代理藩司事,聞包立身有異能,欲招致幕下,引為己助,苦無人前去致意。
適佐雜班中,有個馮仰山,自稱系立身姑表兄弟,曉帆令他蓄髮三月,備文前往。
到了包村附近,見四面都扎長一毛一營壘,馮逡巡不敢入,巧遇包村勇目,逸出村外,與仰山素識,引他繞道二百里,始得入村。
仰山單身前進,被村中巡勇捉住,疑為長一毛一細作,虧得仰山認包至戚,乃引馮入見,各道艱苦。
是時包村附近數百里居民,都搬至包村避難,倚包先生若長城,連仰山家眷,也在其內。
仰山與家族相見,不覺欣慰,便備述吳公所招意。
立身歎道:「我亦知孤村無援,勢難固守,且兵糧僅支兩月,安能持久。
只村內百姓群集,棄之不忍,欲要一同出圍,恐不容易,是以尚在躊躇。」
包先生頗具婆心。
正議論間,忽聞村外炮聲隆隆,料是長一毛一猛攻,便邀仰山登高瞭望,遙見前山上面,設有大炮,正對村施擊。
立身輪指一算道:「這炮在艮方,今日月神適犯我村,恐於我不利。」
言未已,急推仰山伏地,自己亦向地伏著。
但聽得一聲響亮,炮子簌簌然從上飛過,仰山嚇得亂抖。
立身道:「嗣後不妨,可以起來。」
立身遂脫帽散發,跣足仗劍,如道家步罡狀,選了勇目三名,衣皂隨行,自己喃喃誦咒,飛行而去。
勇目緊隨不捨,仰山猶立在高阜,只見立身出村,竟馳至前山,把劍向前一指,守炮的長一毛一,紛紛撲地。
立身即令勇目三人,將炮抬歸。
仰山即馳下迎迓,立身已在前面。
三人所抬的炮,不下四五百斤,仰山不禁奇異,便道:「弟與兄自幼同學,並未識兄有異術,後來弟赴蘇州,遠離鄉井,聞兄嘗韜晦田園,罕至城市,何時得六甲真傳,具此神妙?」
立身道:「我於二十年前,曾遇異人授我秘冊,雖非全帙,然天文地理,略知一二,此刻去取敵炮,就是六丁縮地法,可惜我所學習,還是皮一毛一,若能盡知底細,雖有千萬長一毛一,亦何足慮!」仰山又問長一毛一何時可平?立身道:「我夜觀星象,並占易數,江浙長一毛一,不久即平。
只我村恐保不住。」
兩人隨談隨走,已至營中。
立身升帳,傳集村勇,即發令道:「明日當有大雨,汝等出戰,向西殺去,定能衝破賊營,雖然不能大勝,也可殺賊數百,挫他凶鋒。」
仰山因天久不雨,疑信參半。
到了次日,村勇三千人,執五色旂,分作五隊,奉令出去。
啟行時,天色猶霽,一出村門,忽然黑雲層合,大雨滂沱,仰山瞠目良久。
約一小時,村勇已整隊回來,報稱破賊西營,得牲口器械數十具。
仰山忙問立身道:「既已得勝,何不追殺一陣?」
立身道:「賊勢猶旺,不應追殺,追殺必敗。」
俄有長一毛一入村求見,立身命他進來,長一毛一說:「奉天將令,願以紹興府城相讓,嗣後毋與天兵作對。」
立身笑道:「這明明是誘我的計策,無論浙東俱陷,孤城難守,且入城後,如入陷阱,糧草更易斷絕,將來恐無人得脫了。」
喝令立斬來使,仰山請道:「來使不要殺他,不如放他回去,叫他解圍為是。」
立身搖頭道:「他那裡就肯解圍?殺了他,免得再來嘗試。」
太屬粗莽!當下將通使的長一毛一,推出斬訖。
長一毛一酋聞了此信,越發調兵進攻,仰山未免焦急,遂請回報吳公,發兵接應,並欲挈眷同行。
立身道:「試為一卜。」
卜得吉占,便道:「老弟啟行,便在今夕。」
是夜大雨,立身命仰山束裝,攜眷出村,只飭護勇六人,仿著長一毛一服色,改裝相送。
仰山不敢多請,只與立身訂約,速定行期。
立身應允,與仰山握別。
仰山冒雨而出,黑暗中見有無數衛兵,戴著紅帽,穿著皂衣,站立兩旁。
仰山怯甚,私問護勇,勇但搖手,引仰山繞出小徑,匆匆別去。
仰山去後,長一毛一愈集愈眾,防立身有異術,遍掠民間婦女,將她們上下衣服褫去,赤身露體,驅作前隊。
婦女活活遭劫。
又用雞羊狗血,盛入噴筒,向村中亂射。
立身被他厭禳,所用法術,未免不靈,遂決計突圍。
先占一卦,大驚道:「細察卦象,惟今夜二鼓可出,若交子正,便無出圍的日子,大禍且不遠了。」
遂令一團一勇速即收拾,約黃昏啟程。
夜餐已畢,便令一團一勇四千人,分作五隊,隊各八百人,用紅旗隊作先鋒,次白旗隊,又次是青黃兩隊,皂旗殿後。
時值戌初,紅旗隊已發,遠聞金鼓震天,槍炮聲相續不絕,立身正調發白旗隊,忽見村中百姓,扶老攜幼,聚哭包門,都說包先生若去,我等從亦死,不從亦死,現在只有留住包先生,仗他保護,或可苟延一性一命。
立身出來勸慰,怎奈人聲鼎沸,連包先生的說話,沒有一人聽得清楚,只是阻住門前,不容出去。
立身頓足道:「這是天數,時將錯過,大限難逃,奈何奈何?」
因令後隊暫停不發。
這時紅旗隊已沖圍而去,白旗隊隨後繼進。
長一毛一料村人絕糧夜遁,不去追趕前隊,獨率眾搗入村中,噴筒火箭,接連射入。
頓時火光燭天,殺聲震地,村勇已無鬥志,又值難民紛擾,不戰先亂,當下被長一毛一毀門衝入,見屋便燒,逢人便刃,滿村盡被煙焰迷住,進退無路。
殺到天明,村中已雞犬不留,包先生亦不知去向,大約已死在亂軍中。
有人謂包先生已經遁去,只包先生有一妹一子,也知兵法,被長一毛一擒住,五馬分一屍一,這也不知是真是假,小子不敢妄斷。
恃術者卒以術敗。
包軍一破,蔣益澧軍已到,長一毛一已打得筋疲力盡,聞左軍到來,料知抵敵不住,霎時逃散。
有幾個逃得慢的,被蔣軍截住,沒奈何匍匐乞降,遂復諸暨。
寧波軍亦進克上虞、台州,並復紹興府城。
朝命授左宗棠為閩浙總督,兼署浙江巡撫。
宗棠檄蔣益澧軍,自諸暨直下,取道臨浦義橋,直趨蕭山,渡錢塘江,規取杭州。
復令水師驍將楊政謨,與益澧會楊政謨把江上敵舟,縱火燒盡,遂薄望江門。
太平守將聽王陳炳文,飛調附近各長一毛一,會援杭州,益澧遣康國器、魏喻義等,分頭堵截,自督高連陞等,屯六和塔萬松嶺,俯瞰杭城。
既而左宗棠亦自嚴州移駐富一陽一,征法國總兵德克碑,率洋槍隊攻陷富一陽一城。
宗棠進薄餘杭,命德克碑轉助益澧,這時蘇軍已克嘉興,海寧守將蔡元隆,向蔣益澧處納款請降,於是杭城餉絕援窮。
陳炳文出城死戰,自晨至暮,不能取勝,仍回城督守。
德克碑用炸炮轟鳳山門,城塌三丈。
炳文率眾堵塞,益澧不能入,再令德克碑晝夜炮擊,城中危急萬分,炳文知不可守,遂夤夜開北門出走。
杭城遂復。
餘杭守將康王汪海洋,亦棄城走德清。
宗棠乃移駐省城,與益澧經營善後事宜,全浙百姓,方漸漸蘇息。
後人有《聞見篇》四章,古節古音,不減杜少陵《哀江頭》諸作。
小子走筆至此,記將起來,不忍割一愛一,爰次第錄成,供諸君一讀。
《豬換婦》朝作牧豬奴,暮作牧豬婦,販豬過桐廬。
睦州婦人賤於肉,一婦價廉一斗粟,牧豬奴牽豬入市廛,一豬賣錢十數千,將豬賣錢錢買婦。
中婦少一婦載滿船,篷頭垢面清淚漣,我聞此語坐長吁。
就中亦有千金軀,嗟哉婦人豬不如?
《屋劈柴》屋劈柴,一斧一酸辛,昔為棟與梁,今成樵與薪。
市兒詆價苦不就,行行繞遍江之濱。
江風射人天作雪,饑腹雷鳴皮肉裂,江頭邏卒欺老人,奪柴炙火趨城闉。
老人結舌不能語,逢人但道心中苦,明朝老人無處尋,茫茫一片江如銀。
《一娘一煮草》龍游城頭梟鳥哭,飛入尋常小家屋。
攫食不得將攫人,黃面婦人抱兒伏,兒勿驚!一娘一打鳥,兒饑欲食一娘一煮草。
當食不食兒奈何?江皖居民食草多。
兒不見門前昨日方離離,今朝無復東風吹。
兒思食稻與食肉,兒胡不生太平時。
《船養姑》月彎彎,動高柳,烏篷搖出桐江口。
鄰舟有婦初駕船,亂頭粗服殊清一奸一,櫓聲時與歌聲連。
月彎彎,照沙岸,明星耿耿夜將半。
誰抱琵琶信手彈,三聲兩聲摧心肝,無窮幽怨江漫漫?或言婦本江山女,名隸江花第一部,頭亭巨艦屬官軍,兩妹亦被官軍擄,婦人無大惟有姑,有夫陷賊音信無。
富商貴胄聘不得,婦去姑老將安圖?嗚呼!熬去姑老將安圖?婦人此義羞丈夫。
浙江本是僻處東南的海疆,與全局沒甚關係,長一毛一起初並不注意,後來江寧被困,長一毛一才竄入浙省,欲分江寧圍軍的勢力,因此浙省被兵,百姓辛苦流離,已到這樣地步。
看官!你想江西、安徽的地方,三五次吃這長一毛一苦頭,比浙江的情形,更如何呢?後人還說長一毛一乃是義兵,實是革命的大人物,小子萬萬不敢贊同。
索一性一駁倒長一毛一,免得盜賊藉口。
話休煩絮,小子且要補述石達開事情。
應六十七回。
石達開自江寧出走,初至江西,與曾國藩相持;旋走湖南,被駱秉章遣將擊走;馳入廣西,又為蔣益澧等所破。
達開此時,已自張一幟,與洪秀全不通聞問。
自思湖廣一帶,無可駐足,不如竄入滇蜀,還可獨霸一方。
其時川寇藍大順、李永和,方四出劫掠,達開與他勾通,乘機入蜀。
清廷因駱秉章剿寇有功,令他移督四川。
秉章督師西上,先剿平藍、李二寇,然後專力圍攻達開。
達開生平,奔突萬餘裡,蹂一躪百餘城,專以出沒邊地,避實蹈瑕為能事。
秉章遂將計就計,與暮僚劉蓉定議,決一逼一達開入邊,四面兜剿,使他無路可走,自入羅網。
達開果率大隊西渡金沙江,擬向越雋廳出發。
秉章遣重兵潛躡其後,並檄邛部土司嶺承恩橫截其前。
達開避入小徑,至柴打地方,想由大渡河過去。
適值天雨如注,山水暴發,不能徑渡。
天意亡項,何由免脫。
川將唐友耕追至,達開奔老鴉游,友耕會合土兵,左右環一逼一,達開尚欲渡河,甫至半渡,為諸軍所蹙,大半溺死。
達開妻妾五人,及幼子俱沈於河。
只達開鳧水而遁,直至對岸,巧遇嶺承恩候著,乘他上來,一鼓擒住,檻送軍前。
友耕押達開至成都,對簿時猶侃侃談論,口若懸河。
自稱年三十三,凡太平天國諸將,及清軍諸帥,都加貶辭,獨推重曾國藩,說他知人善任,規畫一精一嚴,實是得未曾有的大帥。
英雄識英雄,可惜達開自誤。
後竟被磔於成都市。
嗣是洪氏所有的要地,只一江寧城,余外雖尚有一黨一羽,分擾贛皖,勢已成為一弩一末。
秀全自知窮蹙,將各處頭目,一律封王,滿望他感激圖效,誰意封王越多,紀律越亂,一切號令,轉不得行。
曾國荃聞蘇浙俱已得手,獨江寧未克,日夜獎厲諸軍,節節進攻。
李秀成領敗眾數萬,分佈丹一陽一、句容間,自率數百騎入江寧,勸秀全棄都避難。
秀全不從,秀成貽書李世賢,約他就食江西,自留江寧助守,屢出死一黨一撲國荃營。
國荃添募兵勇,先奪雨花台,次平聚寶門外石壘九座,分軍扼孝陵衛,只九洑洲為江寧對岸重鎮,長一毛一集數百戰艦,嚴行擁護,一面接應城中,一面遏截長江。
又有闌江磯,草鞋峽,七里洲,燕子磯,上關,下關諸隘,都豎長一毛一旗號,氣勢甚盛。
楊載福已改名岳斌,率水師至九洑洲,與彭玉麟分隊夾擊。
彭玉麟自草鞋峽進,楊岳斌自燕子磯進,各帶火槍火彈,隨擲隨入。
洲兩岸純是蘆荻,岳斌用油澆灌,遍地縱火,大江南北,煽成一片火光,長一毛一屯船,多被燒著。
彭玉麟率總兵成發翔,冒煙直上,先登南岸,北岸長一毛一,尚與楊岳斌死戰,總兵胡俊友中炮死,岳斌大憤,傳令洲破乃還師,否則傳餐而戰,必破此洲乃已。
部將俞俊明、王吉、任星元等,更番迭攻,戰至日暮,將士乘暗登洲,冒炮爭上,踐一屍一而過,九洑洲竟破,萬餘寇無一脫死,並獲馬三百餘匹。
自此洲破後,江寧益困,國荃乘勢攻克鍾山石壘。
這鍾山石壘,長一毛一叫作天保城,乃是江寧城外第一保障。
天父想已死了,所以保守不住。
國荃得了此隘,遂得合圍。
鮑超又攻克句容、金壇,長一毛一潰走江西,鮑超會合楊岳斌水師,同追長一毛一,向江西而去。
彭玉麟又移駐九江。
清廷恐國荃勢孤,亟令李鴻章助攻江寧。
看官!你想曾國荃自進攻江寧以後,費了無數心血,吃了無數辛苦,才得把江寧城一團一團一圍住,此時功成八九,偏有人出來分功,非但國荃不願,就是國荃部下諸將士,也是沒一個情願呢。
李鴻章本是國藩保薦,自然不欲奪國荃功勞,只推說有病在身,延久不至,將輪船經費五十萬兩,撥充國荃營餉。
國荃復鼓勵將士,攻克龍膊子山一陰一堅壘,這壘比鍾山還要堅固,長一毛一叫作地保城。
天也不保,地也不保,洪天王不死何待?地保城得手,就在城上造起炮台,日發大炮射擊城中。
可憐城中糧草早絕,饑民嗷嗷,天王府內,供給蔥韭菜菔白菜,幾與黃金同價。
始而米盡,繼之以豆;豆盡,繼之以麥;麥盡,繼之以熟地薏米黃一精一,或牛羊豬犬雞鴨等物。
復盡,用苧根草根,調糖蒸熟,糊成藥丸一般,取了一個美名,稱作甘露療饑丸,還想騙人。
名目雖好,無濟實事。
這班饑民,夜間私自縋城,出來就食,嗣後長一毛一也禁止不住,白日裡亦縋城而出。
到同治三年五月,洪天王挨不得苦,仰藥自盡。
洪仁發、仁達等,擁立幼主福瑱即位,年紀不過十五六齡。
國荃聞這消息,飭軍士輪流苦攻,連鑿地道三十餘一穴一,俱被城內堵住。
復由國荃部將李臣典,率吳宗國等,從敵炮極密一處,重開地道。
至六月十六日,地道告成,國荃懸不次之賞,嚴退後之誅,安放引線,用火燃著。
不到一刻,驀地火發,聲如霹靂,轟開城垣二十餘丈。
煙塵蔽空,磚石如雨,李臣典率官軍蟻附爭登,從缺口衝入,長一毛一用火藥傾盆而下,軍隊少卻。
彭毓橘、蕭孚泗等,手刃數人,弁勇皆奮,分路齊進。
王遠和、王仕益、朱洪章、羅雨春、沈鴻賓、黃潤昌、熊上珍等進擊中路,直撲天王府。
劉連捷、張詩日、譚國泰、崔文田等,進擊右路,由台城趨神策門,適朱南桂、朱惟堂、梁美材諸人,亦從神策門緣梯而入,兵力益厚,鏖戰至獅子山,奪取儀鳳門。
左路由彭毓橘、武明良等,自內城舊址,直擊至通濟門。
蕭孚泗、熊登武、蕭慶衍、蕭開印等,復分途奪取朝一陽一、洪武二門,時太平忠王李秀成,率眾巷戰,見大勢已去,擬向旱西門奪路衝出,不料清將陳湜、易良虎等,正由旱西門攻進,被他攔住,不得已折回清涼山,隱匿民房。
黃翼升率水師攻奪中關,攔江磯石壘,進薄旱西門,遂與陳湜、易良虎,奪取水西、旱西兩門,全城各門皆破。
天色已晚,只天王府尚未攻入,國荃令軍士暫行休息,惟督王遠和、王仕益、朱洪章等,夤夜搏戰。
三更時,天王府突然舉火,衝出悍一黨一千餘人,手執洋槍,向民房街巷狂奔。
官軍也不去追趕,齊入天王府內,撲滅煙焰,檢點遺一屍一,多是府內宮女,單不見秀全一屍一首,及幼主福瑱。
時已天明,國荃復下令閉城,搜殺三日夜。
斃長一毛一十餘萬人。
這也太慘。
到十九日,蕭孚泗搜獲洪仁發、李秀成等,訊得實供,方識秀全一屍一首,瘞埋宮內,幼主福瑱,乘官兵夜戰時,已由缺口遁走。
當下飛報曾國藩,由國藩主稿,推湖廣總督官文居首,連銜入告。
隨奉上諭道:
本日官文、曾國藩,由六百里加緊紅旗奏捷,克復江寧省城一折,覽奏之餘,實與天下臣民,同深嘉悅。
發逆洪秀全,自道光三十年倡亂以來,由廣西竄兩湖三江,並分股擾及直隸山東等省,逆蹤幾遍天下。
咸豐三年,占踞江寧省城,僭稱偽號,東南百姓,遭其荼毒,慘不忍言。
罪惡貫盈,神人共憤。
我皇考文宗顯皇帝,赫然震怒,恭行天罰,特命兩湖總督官文為欽差大臣,與前任湖北巡撫胡林翼,肅清楚北上游,胡林翼駐紮宿松一帶,籌辦東征;復特授曾國藩為兩江總督,並命為欽差大臣,東征江皖,號令既專,功績日著。
十一年七月,我皇考龍馭上賓,其時江浙郡縣,半就淪陷,遺詔諄切,以未能迅殄逆氛為憾。
朕以沖幼,寅紹丕基,祇承先烈,恭奉兩宮皇太后垂簾聽政,指示機宜,授曾國藩協辦大學士,節制四省軍務,以一事權。
該大臣自受任以來,即建議由上游分路剿賊,飭彭玉麟、楊岳斌、曾國荃等,水陸並進,疊克沿江城隘百餘處,斬馘外援逆匪十數萬人,合圍江寧,斷其接濟。
本年六月十六日,曾國荃率諸將克復江寧,多年悍賊,經各將士於十七八日,搜殺淨盡。
三日之內,斃賊十餘萬人,偽王偽主將偽天將,及三千餘名,無一得脫者。
此皆仰賴昊蒼眷佑,列聖垂庥,兩宮皇太后孜孜求治,識拔人材,用能內外一心,將士用命,成此大功。
上慰皇考在天之靈,下孚溥海人民之望。
自維藐躬涼德,何以堪此?追思先皇未竟之志,不克親見成功,悲愴之懷,何能自已?此次洪逆倡亂粵西,於今十有五載,竊踞金陵,亦十有二年,蹂一躪十數省,淪陷百餘城,卒能次第蕩平,殄除元惡,該領兵大臣等,櫛風沐雨,艱苦備嘗,允宜特沛殊恩,用酬勞勛。
欽差大臣協辦大學士兩江總督曾國藩,自咸豐三年,在湖南首倡一團一練,創立舟師,與塔齊布、羅澤南等,屢建殊功,保全湖南郡縣,克復武漢等城,肅清江西全郡,東征以來,由宿松克潛山太湖,進駐祁門,疊復徽州郡縣,遂拔安慶省城,以為根本,分檄水陸將士,規復下游州郡。
茲幸大功告蕆,逆首誅鋤,實由該大臣籌策無遺,謀勇兼備,知人善任,調度得宜。
曾國藩著賞加太子太保銜,錫封一等候爵,世襲罔替,並賞戴雙眼花翎。
浙江巡撫曾國荃,以諸生從戎,隨同曾國藩剿賊數省,功績頗著。
咸豐十年,由湘募勇,克復安慶省城。
同治元二年,連克巢縣、含山、和州等處,率水陸各營,進一逼一金陵,駐紮雨花台,攻拔偽城,賊眾圍營,苦守數月,奮力擊退。
本年正月,克鍾山石壘,遂合江寧之圍,督率將士鏖戰,開挖地道,躬冒矢石,半月之久,未經撤隊,克復全城,殄除首惡,實屬堅忍耐苦,公忠體國。
曾國荃著賞太子少保銜,錫封一等伯爵,並賞戴雙眼花翎。
記名提督李臣典,於槍炮叢中,開挖地道,誓死滅賊,從倒口首先衝入,眾即隨之,因而得手,實屬謀勇過人,著加恩錫封一等子爵,並著賞穿黃馬褂,戴雙眼花翎。
蕭孚泗督辦炮台,首先奪門而入,並搜獲李秀成、洪仁發,實屬勳勞卓著,加恩錫封一等男爵,並賞戴雙眼花翎。
欽此。
其餘文武一百二十餘員,亦論功進秩有差,一場大亂,總算從此結束。
曾國藩由安慶至江寧,始發掘洪秀全一屍一首,遍體統用繡龍黃緞包裹,頭禿無發,須已閒白,遵尚異教,不用棺木。
國藩令即戮一屍一,焚骨揚灰,並將洪仁發、李秀成等處死。
只洪福瑱不知下落,國藩奏稱大約已死,其實洪福瑱已出走廣德,轉入湖州去了。
小子又有一詩道:
覆巢自古無完一卵一,密網由來少漏魚;
為語暴徒應反省,天心彰癉果何如?
畢竟洪福瑱能逃出一性一命否,容下回續敘詳情。
包立身以一隅一團一勇,抗數十萬勁寇,事雖不成,亦足自豪。
然天下惟正可以勝邪,斷未有以邪克邪者。
後世以異術推包立身,吾謂包之敗,正坐此異術之害也。
獨怪長一毛一不圖挽大局,徒甘心於寸土,不勝為笑,勝之不武。
死一包立身,若九牛亡一一毛一,於官軍無損,於洪氏無益,何其愚頑若此?洪氏至死不悟,尚欲以苧麻草根,取名甘露療饑丸,令民間如法泡製。
百姓無長物久矣,即有草根,何處得蔗漿?「天下饑,何不食肉糜」,自古有此笑語,洪氏子亦其流亞也。
江寧一陷,斃長一毛一十數萬眾,殺戮固未免太過,抑亦長一毛一冥頑不靈,自致死地,強梁者不得其死,觀此益信。
分類:史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