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演義
第三十八回 游江南中宮截發 征緬甸大將喪軀
卻說乾隆帝郊天禮畢,回至宮中,聞報香妃已死,這一驚非同小可,忙走入香妃寢室,但見室邇人遠,淒寂異常。
便把侍過香妃的宮監,傳來問話,宮監就將太后賜香妃自盡事,說了一遍。
乾隆帝道:「可曾入殮麼?」
宮監道:「早經入殮,且已埋葬得兩日了,」乾隆帝道:「為什麼不來報知?」
宮監道:「奉太后一娘一娘一命,因聖上郊天,不准通報。」
乾隆帝頓足道:「這件事情,太后也太辣手了,」宮監道:「太后一娘一娘一,恐香妃不懷好意,所以把她賜死。」
乾隆帝道:「香妃死時,形狀如何?」
宮監道:「香妃雖死,面色如生,全不見有慘死形狀。」
乾隆帝道:「可敬,可敬,畢竟是朕沒福消受。」
乾隆帝得了香妃,未嘗強一暴,嗣聞太后賜香妃自盡,也不與太后嘔氣,這等舉動,尚是難得。
當下憑弔了一回,灑了幾點惜花的眼淚。
自此悶悶不樂,幾乎激成一種急病,還虧御醫早日調治,方能漸漸平安。
只是悲懷未釋,無從排解,偏偏皇十四子永璐,皇三子永琪,又接連病逝;正是花淒月冷,方深埋玉之悲,芝折蘭摧,又抱喪明之痛,未免有情,誰能遣此?傅恆和珅等百計替他解悶,總不能得乾隆帝歡心,還是和珅知心著意,想出重幸江南的計議來,乾隆帝頗也願意,到慈寧宮稟知太后,太后正因皇帝過傷,沒法勸慰,聞了此語,便道:「我也想出去散悶。
俗語說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蘇杭地方的風景,很是可玩。
只前次南巡,皇后未曾隨去,她已正位數年,也應叫她去玩耍一番,你意何如?」
乾隆帝不敢違命,只得答道:「聖母命她隨去,謹當遵旨!」
當下定了日子,啟蹕南巡,一切儀仗,仍照前時南巡成制,不過多備了皇后鳳輦一乘,龍舟等略加修飾,水陸起程,概如上年舊例。
各省督撫,接駕當差,格外勤謹,只山東濟寧州顏希深,下鄉賑饑,擅令開倉發粟,把供奉皇差的事情,反一律擱起。
兩宮到了濟寧州,御道上並沒有什麼供張,也不見知州迎駕。
和珅道:「哪個混帳知州,敢如此藐法麼?」
便令役從立傳知州顏希深,回報顏希深下鄉賑饑去了。
和珅大怒,方想飭拿知州家屬,適山東巡撫前來接駕,和珅向他發怒道:「你的屬官,為什麼這般糊塗?想你前時忘記下劄的緣故。」
山東巡撫道:「卑職於月前下劄,早飭他恭迓鑾輿,哪裡敢忘記一點?」
和珅道:「他下鄉賑饑,應有公文申詳,你既叫他辦差,哪裡還有工夫賑饑?這件事顯見得老兄糊塗了。」
山東巡撫道:「卑職也沒有允他賑饑,他亦沒有公事上來,真正不解。」
和珅微笑道:「一點點知州官兒,不奉撫台札飭,擅敢發倉賑饑,自來也沒有的。
老兄欺我,我去欺誰,你自己去奏明皇上罷!」寫出和珅威勢。
這句話,嚇得山東巡撫屁滾尿流,一面令僕役去拿顏希深,一面下了龍舟,跪在兩宮面前,只是磕頭,口稱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奴膝婢顏,無逾於此。
兩宮倒驚疑起來,問他何故?這時和珅已踱了進來,代奏道:「濟寧知州顏希深,目無皇上,既不來供差,又不來迎駕,奴才正問這山東撫臣哩。」
乾隆帝道:「顏希深到哪裡去了?」
和珅答道:「聞說顏希深下鄉賑饑,撫臣糊塗,佯作不知,求聖上明察!」寥寥數語,比上十款還要厲害。
乾隆帝正想親鞫山東撫臣,遙聽岸上隱隱有哭泣聲,便問和珅道:「岸上何人哭泣?」
和珅出外探望,回奏:「顏希深的老母,由山東撫役拘到,是以哭泣。」
乾隆帝怒道:「令她進來!」一聲詔諭,外面即推進一個白髮老嫗,眼淚汪汪,向前跪下,口稱臣妾何氏叩頭。
太后見她老態龍鍾,暗加憐恤,急開口問何氏道:「你是濟寧知州的母親麼?」
何氏微應道:「是。」
太后又問道:「你兒子到哪裡去?」
老嫗道:「前日河工出了險,地方紳士,環請急賑,臣妾兒子顏希深,因預備恭迓聖駕,不敢離身,怎奈難民紛紛來署,哀吁不休。
臣妾見他淒慘萬狀,令兒子希深發粟賑饑,希深因未奉省飭,不敢擅行,臣妾素仰聖母仁慈,聖上寬惠,一時愚見,竟把倉粟開發,囑子希深下鄉施賑,快去快回。
不料希深今尚未到,將供差接駕的大禮,竟致延誤,臣妾自知萬死,伏乞慈鑒!」老婦頗善口才。
太后見她應對稱旨,不禁喜形於色道:「你倒是一片婆心。
古語說道:『國無民,何有君?』就使禮節少虧,亦應赦宥。」
說到這句,便顧乾隆帝道:「赦了她罷!」不愧孝聖二字。
乾隆帝尚未回答,和珅卻見風使帆,忙道:「聖母仁恩,古今罕有。」
忽而作威,忽而貢諛,這種人最是可恨。
乾隆帝至此,自然也說出「遵旨」二字。
太后便令何氏起來,何氏謝恩起立。
這時山東巡撫,還是俯伏一旁,彷彿犬兒一般,太后也命他退出。
山東巡撫,真是蒙著皇恩大赦,連磕數頭,起身退出。
外面又稟報濟寧知州顏希深,恭請聖安,太后問道:「顏希深來了麼?」
便傳旨著令進見。
希深膝行而進,匍匐近前,急得「微臣該死」四字,都說不清楚。
太后卻笑起來道:「你不要這般驚慌!皇上已加恩赦你。
本來巡幸到此,亦沒有這般迅速,巧巧遇著順風,所以先到一二天,想你總道是來得及的,因此貽誤。」
好太后。
顏希深聞已恩赦,便放下了心,慢慢的奏道:「微臣下鄉賑饑,總道事已速了,不意饑民很多,誤了日子,微臣因胥吏放賑,恐致乾沒,不敢不親自監察,今日返署,敬聞聖駕已巡幸到此,不及恭迎,罪當萬死。
幸蒙恩赦,感激莫名!」太后道:「你的母親,亦已在此,你起來罷!」顏希深謝過了恩,慢慢起身,方見老母也站立一旁。
太后復賜何氏旁坐,問了年齡子女等情,由何氏一一奏明。
太后復道:「你回署去,須常教你兒子一愛一國一愛一民,方不失為賢母。」
何氏連聲遵旨。
太后又命宮監兩名,扶他上船,令顏希深隨母回署。
後來顏希深歷級上升,做到河南巡撫,且不必細表。
單說兩宮自濟寧啟行,一路上看山玩水,頗覺爽適,乾隆帝命先幸江寧,一面向和珅道:「江寧是個名勝的地方,前次南巡,只留駐了幾日,聞得秦淮燈舫,傳播一時,究竟不知如何?」
和珅道:「此次皇上可多留數天,奴才謹當探察。」
到了江寧,文武各官,照例迎駕,不消細說。
和珅見了江寧總督,密令他飭辦秦淮畫舫,預備遊覽。
是日兩宮登陸,駐蹕江寧,隔了一宵,和珅借觀風問俗的名目,導皇上微行。
乾隆帝早已會意,不帶隨員,只命和珅扈從前往,行到秦淮河岸邊,早泊有絕大畫舫一艘,和珅引乾隆帝登舟,舟中都是花枝招展的美人兒,一擁上前,磕頭請安。
乾隆帝與和珅,雖不道出真相,假名假姓的說了一番。
那班美人兒,統是有名的一妓一女,見多識廣,料知不是俗客,況經地方官飭他當差,定然是扈蹕南巡的著名人物,還差一著。
便格外慇勤,奉了乾隆帝上坐,大家四圍簇擁。
乾隆帝龍目四瞧,這一個綽約芳姿,那一個窈窕麗質,默默的品評了一回,隨向和珅道:「北地胭脂,究不及南朝金粉,你道如何?」
和珅應了聲:「是。」
當下擺好酒席,乾隆帝面南而坐,和珅面北而坐,君臣禮總算不亂。
東西兩旁,統是美人兒挨次坐下。
席間備極豐腆,淺斟緩酌,微逗輕顰,已而酒熱耳紅,興高采烈,一面令舟子劃入江心,一面令眾一妓一齊唱艷曲,嬌一聲婉轉,響遏行雲,耳鬢撕磨,魂消新雨。
迨至夕一陽一西下,已近黃昏,萬點燈光,蕩漾水面,彷彿此身已入仙宮,別具一番樂境。
此時乾隆帝已自醺然,免不得色迷心醉,左一擁一右一抱,玉軟香溫,和珅亦趁這機會,分嘗數臠。
好一個篾片。
到了次日,尚戀戀不捨,仍在舟中飲酒言歡,忽聞外面一片鬧聲,送入耳中,和珅即到後艙探望,見外面有一來船,船中有數人與舟夫爭鬧,和珅忙探頭艙外,向鄰船搖手,鄰船中人,見是和珅,方欲開口,和珅忙道:「知道了,你等去罷!」原來鄰船不是別人,乃是兩個侍衛及太監數名,奉太后命,來尋皇帝。
和珅早已猜著,不便與他細說,所以含糊回答。
鄰船得了消息,自然回去。
和珅入艙,與乾隆帝附耳數語,便命舟夫搖船攏岸,飲完了酒,起岸而返。
太后見皇帝已回,也不暇細究,便命起鑾至杭,乾隆帝遂傳旨明日啟蹕,次晨即自江寧啟行,直達杭州。
途次為了秦淮河事,與皇后反目起來。
皇后自正位後,沒有什麼恩遇,心中早已鬱悶,此次秦淮河事,被宮監洩漏,忍耐不住,便與乾隆帝鬥口。
乾隆帝本不一愛一這皇后,自然沒有好話,皇后氣憤不過,竟把萬縷青絲,一齊翦下。
這也未免過甚。
滿俗最忌翦發,發已翦去,連仁一愛一的太后,也不便回護。
乾隆帝大加忿怒,竟命宮監數名,將皇后送回京師,兩宮到杭,又遊覽數日。
乾隆帝因皇后挺撞,餘怒未息,也不願久留在外,便奉太后匆匆回京。
自此與皇后恩斷義絕,皇后憂憤成疾,延了一載,淚盡血枯,臨危時候,乾隆帝反奉皇太后,到木蘭秋獮去了。
皇后聞知此信,痰喘交作,霎時氣絕。
當由留京王大臣奏聞行在,乾隆帝下諭道:
據留京辦事王大臣奏:皇后於本月十四日未時薨逝。
皇后自冊立以來,尚無失德,去年春,朕恭奉皇太后巡幸江浙,正承歡洽慶之時,皇后一性一忽改常,於皇太后前,不能恪盡孝道;比至杭州,則舉動尤乖正理,跡類瘋迷,因令先程回京,在宮調攝。
經今一載余,病勢日劇,遂爾奄逝。
此實皇后福分淺薄,不能仰承聖母恩眷,長受朕恩禮所致,若論其行一事乖違,即予以廢黜,亦理所當然,朕仍存其名號,已為格外優容,但飾終典禮,不必復循孝賢皇后大事辦理,所有喪儀,止可照皇貴妃例行,交內務府大臣承辦,著將此宣諭中外知之!
這是乾隆二十九年八月內的諭旨。
乾隆帝罷獵回京,滿大臣力爭後儀,只是留中不報,自是乾隆帝竟不立後,到乾隆六十年,禪位嘉慶帝,其時嘉慶帝生母魏佳氏,已經病歿,乃追封為孝儀皇后。
這且慢表。
且說中國南徼的緬甸國,自執獻永歷後,與中國毫無往來,不臣不貢。
至乾隆十八年,雲南石屏州民吳尚賢,赴緬東卡瓦部開礦,立了一個茂隆銀廠。
尚賢運動部酋,請將礦稅入貢。
中國復勸緬王莽達喇上表稱藩,緬王遂遣使進貢,呈上馴象數匹,塗金塔一座,乾隆帝也頗加賞賚。
不料雲南大吏,誘尚賢回國,說他中飽廠課,拘入獄中。
尚賢一片一愛一國心,被疆吏無端誣陷,有冤莫訴,憤極而亡。
滇吏可殺。
茂隆銀廠,當即閉歇。
嗣後緬甸內亂,木疏地方的土司,名叫雍藉牙,率眾入緬,殺平亂一黨一,自立為緬甸王,稱新緬甸國,緬都無人反對,只桂家木邦兩土司,不肯服他,聯兵進攻。
雍藉牙命子莽紀瑞率兵迎戰,把桂家木邦部眾,盡行殺敗。
木邦土司罕底莽被殺,桂家土司宮裡雁,竄入滇邊。
桂家本明桂王官屬後裔,嘗設波龍銀廠,很有資財,雲南總督吳達善,聞他巨富,令他傾囊以獻。
貪一官可殺。
宮裡雁不允,吳達善命邊吏驅逐出境。
宮裡雁沒法,走入孟連土司。
這孟連土司刁派春,素與吳達善交通,聞知宮裡雁入境,潛率部眾,邀擊宮裡雁。
宮裡雁不及防備,被他擒住,並將宮裡雁妻孥金銀,一併拿去。
刁派春將宮裡雁縛獻雲南,復將宮裡雁的金銀,一半分送吳達善,一半留作自用。
只宮裡雁妻囊占,頗有三分姿色,他卻不忍割一愛一,想她做小老婆,不愧姓刁。
遂於夜間召囊占入室,一逼一她同寢。
囊占不從,他竟想用強一暴手段,急得囊占路絕計生,佯言願侍巾櫛,但須釋放僕役,並擇吉行禮,方好從命。
刁派春中了她計,遂將僕役放出,令仍侍囊占,又命大設筵宴,與囊占成婚。
囊占裝出柔媚一態度,侍刁派春飲酒。
刁派春樂的要不得,由囊占接連代斟,灌得酩酊大醉。
囊占召齊故僕,將刁派春剁作幾段,刁派春算刁,誰知別人比他更刁。
遂命故僕引導,啟戶竄去。
此時孟連部眾,因吃了喜酒,都已睡熟,哪個去管他這種閒帳。
到了次日,始知頭目被殺,急忙去追囊占。
誰知她早已逃入孟艮土司去了。
囊佔到了孟艮,探聞丈夫已被吳達善殺死,哭得死去活來;好一個智女,好一個烈女。
既怨緬甸,復怨中國,遂籲請孟艮土司,要他入犯滇邊,為夫報仇。
孟艮部酋,見她悲慘,也不論什麼強弱,便入侵滇邊。
總督吳達善只知搜括金銀,此外毫無本領,聞報滇邊不靖,忙遣人到京運動調任。
俗語道:「錢可通神。」
用了幾萬金銀,便奉旨調任川陝,令湖北巡撫劉藻,往督雲南。
劉藻到任,令總兵劉得成,參將何瓊詔,游擊明洪等,三路防剿,沒有一路不敗。
劉藻束手無策,朝旨嚴行詰責,並命大學士楊應琚往滇督師。
楊應琚到雲南,劉藻恐他前來查辦,憂懼交並,自刎而死。
這是乾隆三十年間事。
會滇邊瘴癘大作,孟艮士兵退去,楊應琚乘間派兵進攻孟艮,孟艮兵多半病死,不能抵禦,一半逃去,一半迎降。
應琚見事機順手,欲進取緬甸,騰越副將趙宏榜且言:「緬酋新立,木邦蠻莫諸土司,統願內附,應乘勝急進。」
應琚即上疏奏聞,極陳緬甸可取狀。
一面移檄緬甸,號稱天兵五十萬,大炮千門,將深入緬境,如該酋畏威知懼,速即投降,免致塗炭。
大言何益?一面分遣譯人到孟密木邦蠻莫景線各土司,誘使獻土納貢,並為具表代陳。
其時緬酋雍藉牙早死,再傳至次子孟駿,他見了應琚檄文,毫不畏懼,反率眾略邊。
各土司又首鼠兩端,並不是誠心內附,於是趙宏榜領兵五百,由騰越出鐵壁關,襲據蠻莫土司的新街。
新街系中緬交通要道,緬兵不肯干休,水陸並進。
陸兵攻陷木邦景線,水軍進攻新銜,趙宏榜聞緬兵突至,急拋了器械,燒了輜重,走還鐵壁關。
慣說大話的人,最是沒用。
緬兵尾追宏榜,直至關外。
應琚得了敗耗,又驚又悔,頓時痰喘交作,飛章告病。
清廷急令兩廣總督楊廷璋赴滇襄辦,又遣侍衛傅靈安,帶了御醫,往視應琚疾,並察軍事。
楊廷璋馳入滇境,遣雲南提督李時升,率兵萬四千人,進防鐵壁關,時升又分道出兵,遣總兵烏爾登額出木邦,朱侖出新街。
緬酋聞清兵分出,率眾佯退,遣使乞和。
時升信為真情,停止兩路進兵,與緬人議款。
楊應琚聞了議和消息,喜歡起來,病也漸癒,遂與時升聯銜奏捷。
又要做假戲文了。
楊廷璋知緬事難了,樂得退職,遂奏言應琚病痊,臣謹歸粵,得旨召還京師。
應琚也巴不得廷璋離滇,省得窺破隱情。
廷璋去後,忽聞緬兵繞入萬仞關,縱掠騰越邊境,應琚又惶急萬分,飛檄烏爾登額,及總兵劉得成赴援。
緬兵見有援軍,向鐵壁關退走,鐵壁關本由李時升等把守,不敢截擊,由他殺出,應琚反匿不上聞。
會傅靈安密奏趙宏榜朱崙失地退守,李時升臨敵畏避,未親行陣,於是清廷始悉軍情,嚴旨詰責應琚。
應琚反盡推到烏爾登額劉得成身上,得旨一併逮問,令伊犁將軍明瑞,移督雲、貴,明瑞未至時,由巡撫鄂寧代理。
鄂寧奏稱應琚貪功啟釁,掩敗為勝,欺君罔上各情形,乾隆帝大怒,立逮應琚到京,迫他自盡。
此時楊應琚不知作何狀。
及明瑞到滇,先後調滿洲兵三千,雲、貴四川兵二萬餘名,大舉征緬,令參贊額爾景額,及提督譚五格,率兵九千名出北路,由新街進行,自率兵萬餘人,由木邦南下,約會於緬都阿瓦。
啟行時,連旬一婬一雨,泥濘難行,明瑞只得緩緩前進,自夏至冬,始至木邦。
木邦守兵,聞風早遁,明瑞留兵五千駐守,使通餉道,自率軍渡錫箔江,進攻蠻結,連破緬兵十二壘,軍威大振。
乾隆帝聞報捷音,封明瑞誠勇嘉毅公。
明瑞越加感奮,向緬都進發;途次險峻異常,馬乏草,牛踣途,緬人又堅壁清野,無糧可掠。
走入絕路。
將士請結營駐守,俟北路軍有消息,再定進止,明瑞不允,仍督兵前趨。
這時嚮導乏人,屢次迷路,旋繞了好幾日,方到象孔,部兵疲憊已極,北路軍仍無音信。
像孔距緬都尚有七十里,明瑞因兵勞食盡,料知難達,乃回兵至猛籠,得了敵糧少許,留駐數日,待北路軍;北路軍仍舊不至,乃擬由原路退歸,不防緬酋率眾來追,聲勢浩大,明瑞且戰且行,令部將觀音保哈國興等,更番殿後,步步為營,每日只行三十里。
緬兵雖不敢圍攻,奈總尾追不捨,每晨聽清軍吹角起行,他也起身追逐,行至蠻化,山路叢雜,明瑞令部兵紮營山頂,緬兵亦紮營山腰。
明瑞傳集諸將道:「敵兵藐我太甚,須殺他一陣方好。」
觀音保哈國興等,唯唯聽命。
當下明瑞令觀音保等分頭埋伏,次日五鼓,命兵士接連吹角,嗚嗚之一聲,震徹山谷。
緬兵只道清兵啟行,爭上山追逐,忽遇伏兵突出,萬槍齊發,那時連忙奔逃,走得快的,失足隕崖,走得慢的,中槍倒斃,趾頂相藉,坑谷皆滿。
小勝不足喜。
自是緬兵不敢近一逼一,每夜必遙屯二十里外。
明瑞飭將士休息數日,徐徐退回。
到了小猛育,已與木邦相近,猛聽得胡哨齊起,四面敵兵蝟集,約有好幾萬人,明瑞大驚道:「罷了!罷了!」正是: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中亡。
未知明瑞一性一命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高宗南巡,皇后截發,當時史官諱惡,只載跡類瘋迷之諭,實則伏有原因,中宮固非無端瘋迷也。
著書人把賞花飲酒諸事,顯為揭櫫,雖或言之過甚,然亦出自故老傳聞,未嘗憑空蜮射。
且多歸罪和珅,和珅固導帝微行者,不得謂事無左證也。
下半回敘征緬事,與上文不相關涉,乃是從編年體裁,接連敘下。
吳達善、劉藻、楊應琚等,無一勝任,賕帥當道,蠹吏盈邊,清室蓋中衰矣。
明瑞猛將,孤軍征緬,徒自喪軀,可為太息。
高宗不悟,猶以好大喜功為事,其亦可以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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