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列傳第五十一 魏盧李杜張韓:方直有雅才,擢進士第。以著作郎修國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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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列傳第五十一 魏盧李杜張韓

新唐書

列傳第五十一 魏盧李杜張韓

魏知古,深州陸澤人。

方直有雅才,擢進士第。

以著作郎修國史,累遷衛尉少卿,檢校相王府司馬。

神龍初,為吏部侍郎,以母喪解。

服除,為晉州刺史。

睿宗立,以故屬拜黃門侍郎,兼修國史。

會造金仙、玉真觀,雖盛夏,工程嚴促,知古諫曰:「臣聞『古之君人,必時視人之所勤,人勤於食則百事廢』。

故曰『不作無益害有益』。

又曰『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

《禮》:『季夏之月,樹木方盛,無有斬伐,不可以興土功。

』此皆興化立治、為政養人之本也。

今為公主造觀,將以樹功祈福,而地皆百姓所宅,卒然迫一逼一,令其轉徙,扶老攜幼,剔椽發瓦,呼嗟道路。

乖人事,違天時,起無用之作,崇不急之務,群心震搖,眾口藉藉。

陛下為人父母,欲何以安之?且國有簡冊,君舉必記,言動之微,可不慎歟!願下明詔,順人欲,除功役,收之桑榆,其失不遠。」

不納。

復諫曰:「自陛下戡翦凶逆,保定大器,蒼生顒顒,以謂朝有新政。

今風教頹替日益甚,府藏空屈,人力勞敝,營作無涯,吏員浸增,諸司試補、員外、檢校官已贏二千,太符之帛為殫,太倉之米不支。

臣前請停金仙、玉真,訖亦未止。

今前水後旱,五穀不立,繇茲向春,必甚饑饉,陛下欲何方以賑之?又突厥於中國為患自久,其人非可以禮義誠信約也。

雖遣使請婚,恐豺狼之心,弱則順伏,強則驕逆,月滿騎肥,乘中國饑虛,講親際會,窺犯亭鄣,復何以防之?」

帝嘉其直,以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

玄宗在春一宮,又兼左庶子。

先天元年,為侍中。

從獵渭川,獻詩以諷,手制褒答,並賜物五十段。

明年,封梁國公。

竇懷貞等詭謀亂國,知古密發其一奸一,懷貞誅,賜封二百戶,物五百段。

玄宗恨前賞薄,手敕更加百戶,旌其著節。

是冬,詔知東都吏部選事,以稱職聞,優詔賜衣一副。

自是恩意尤渥,由黃門監改紫微令。

與姚元崇不協,除工部尚書,罷政事。

開元三年卒,年六十九。

宋璟聞而歎曰:「叔向古遺直,子產古遺一愛一,兼之者其魏公乎!」贈幽州都督,謚曰忠。

所薦洹水令呂太一、蒲州司功參軍齊浣、右內率騎曹參軍柳澤、密尉宋遙、左補闕袁暉、右補闕封希顏、伊闕尉陳希烈,後皆有聞於時。

文宗大和二年,求其曾孫處訥,授湘一陽一尉,與魏徵、裴冕後擢任之。

盧懷慎,滑州人,蓋范一陽一著姓。

祖悊,仕為靈昌令,遂為縣人。

懷真在童卯已不凡,父友監察御史韓思彥歎曰:「此兒器不可量!」及長,第進士,歷監察御史。

神龍中,遷侍御史。

中宗謁武後上一陽一宮,後詔帝十日一朝。

懷慎諫曰:「昔漢高帝受命,五日一朝太公於櫟一陽一宮,以起布衣登皇極,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故行此耳。

今陛下守文繼統,何所取法?況應天去提象才二里所,騎不得成列,車不得方軌,於此屢出,愚人萬有一犯屬車之塵,雖罪之何及。

臣愚謂宜遵內朝以奉溫清,無煩出入。」

不省。

遷右御史台中丞。

上疏陳時政曰:

臣聞「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

孔子稱:「苟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

故《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

昔子產相鄭,更法令,布刑書,一年人怨,思殺之,三年人德而歌之。

子產,賢者也,其為政尚累年而後成,況常材乎?比州牧、上佐、兩畿令或一二歲,或三五月即遷,曾不論以課最,使未遷者傾耳以聽,企踵以望,冒進亡廉,亦何暇為陛下宣風恤人哉?禮義不能興,戶口益以流,倉庫愈匱,百姓日敞,職為此耳。

人知吏之不久,不率其教;吏知遷之不遙,不究其力。

媮處爵位,以養資望,雖明主有勤勞天下之志,然僥倖路啟,上下相蒙,寧盡至公乎?此國病也。

賈誼所謂蹠盩,乃小小者耳。

此而不革,雖和、緩將不能為。

漢宣帝綜核名寶,興治致化,黃霸良二千石也,加秩賜金,就旌其能,終不肯遷。

故古之為吏,至長子孫。

臣請都督、刺史、上佐、畿令任未四考,不得遷。

若治有尤異,或加賜車裘祿秩,降使臨問,璽書慰勉,須公卿闕,則擢之以勵能者。

其不職或貪暴,免歸田里,以明賞罰之信。

昔唐、虞稽古,建官惟百。

夏、商官倍,亦克用軿。

此省辟也。

故曰「官不必備,惟其才」,「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

此擇人也。

今京諸司員外官數十倍,近古未有。

謂不必備,則為有餘,求其代工,乃多不厘務,而奉稟之費,歲巨億萬,徙竭府藏,豈致治意哉」今民力敞極,河、渭廣漕,不給京師,公私耗損,邊隅未靜。

儻炎成沴,租稅減入,疆場有警,賑救無年,何以濟之?「毋輕人事,惟艱;毋安闕位,惟危。」

此慎微也。

原員外之官,皆一時良干,擢以才不申其用,尊以名不任其力,自昔用人,豈其然歟?臣請才堪牧宰上佐,並以遷授,使宣力四方,責以治狀。

有老病若不任職者,一廢省之,使賢不肖確然殊貫,此切務也。

夫冒於一寵一賂,侮於鰥寡,為政之蠹也。

竊見內外官有賕餉狼藉,劓剝蒸人,雖坐流黜,俄而遷復,還為牧宰,任以江、淮、嶺、磧,粗示懲貶,內懷自棄,徇貨掊貲,訖無悛心。

明主之於萬物,平分而無偏施,以罪吏牧遐方,是謂惠一奸一而遺遠。

遠州陬邑,何負聖化,而獨受其惡政乎?邊徼之地,夷夏雜處,憑險擾而難安;官非其才,則黎庶流亡,起為盜賊。

由此言之,不可用凡才,況猾吏乎?臣請以贓論廢者,削跡不數十年,不賜收齒。

《書》曰「旌別淑慝」,即其誼也。

疏奏,不報。

遷黃門侍郎、漁一陽一縣伯。

與魏知古分領東都選。

開元元年,進同紫微黃門平章事。

三年,改黃門監。

薛王舅王仙童暴百姓,憲司按得其罪,業為申列,有詔紫微,黃門覆實。

懷慎與姚崇執奏「仙童罪狀明甚,若御史可疑,則它人何可信?」

由是獄決。

懷慎自以才不及崇,故事皆推而不專,時譏為「伴食宰相」。

又兼吏部尚書,以疾乞骸鼻,許之。

卒,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文成。

遺言薦宋璟、李傑、李朝隱、盧從願,帝悼歎之。

懷慎清儉不營產,服器無金玉文綺之飾,雖貴而妻子猶寒饑,所得祿賜,於故人親戚無所計惜,隨散輒盡。

赴東都掌選,奉身之具,止一布囊。

既屬疾,宋璟、盧從願候之,見敞簀單藉,門不施箔。

會風雨至,舉席自障。

日晏設食,蒸豆兩器、菜數桮而已。

臨別,執二人手曰:「上求治切,然享國久,稍倦於勤,將有憸人乘間而進矣。

公第志之!」及治喪,家無留儲。

帝時將幸東都,四門博士張晏上言:「懷慎忠清,以直道始終,不加優錫,無以勸善。」

乃下制賜其家物百段,米粟二百斛。

帝后還京,因校獵、杜間,望懷慎家,環堵庳陋,家人若有所營者,馳使問焉,還白懷慎大祥,帝即以縑帛賜之,為罷獵。

經其墓,碑表未立,停蹕臨視,泫然流涕,詔官為立碑,令中書侍郎蘇頲為之文,帝自書。

子奐、弈。

奐,早修整,為吏有清白稱。

歷御史中丞,出為陝州刺史。

開元二十四年,帝西還,次陝,嘉其美政,題贊於聽事曰:「專城之重,分陝之雄,亦既利物,內存匪躬,斯為國寶,不墜家風。」

尋召為兵部侍郎。

天寶初,為南海太守。

南海兼水陸都會,物產瑰怪,前守劉巨鱗、彭杲皆以贓敗,故以奐代之。

污吏斂手,中人之市舶者亦不敢干其法,遠俗為安。

時謂自開元後四十年,治廣有清節者,宋璟、李朝隱、奐三人而已。

終尚書右丞。

弈見《忠義傳》。

李元紘,字大綱,其先滑州人,後世占京兆萬年,本姓丙氏。

曾祖粲,仕隋為屯衛大將軍,煬帝使督京師之西二十四郡盜賊,善撫循,能得士心。

高祖與之厚,及兵入關,以眾歸,授宗正卿、應國公,賜姓李。

後為左監門大將軍,以其老,聽乘馬按視宮禁。

年八十餘卒,謚曰明。

祖寬,高宗時為太常卿、隴西公。

父道廣,武後時為汴州刺史,有善政。

突厥、契丹寇河北,議發河南兵擊之,百姓震擾,道廣悉心撫定,人無離散。

遷殿中監、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封金城侯。

卒,贈秦州都督,謚曰成。

元紘,早修謹,仕為雍州司戶參軍。

時太平公主勢震天下,百司順望風指,嘗與民競碾磑,元紘還之民。

長史竇懷貞大驚,趣改之,元紘大署判後曰:「南山可移,判不可搖也。」

改好畤令,遷潤州司馬,以辦治得名。

開元初,為萬年令,賦役稱平,擢京兆少尹。

詔決三輔渠,時王、主、權家皆旁渠立磑,瀦堨爭利,元紘敕吏盡毀之,分溉渠下田,民賴其恩。

三遷吏部侍郎。

會戶部楊瑒、白知慎坐支調失宜,貶刺史,帝求可代者,公卿多薦元紘。

帝欲擢為尚書,宰相以資薄,乃為戶部侍郎。

條陳利害及政得失,帝才之,謂可丞輔,賜衣一稱、絹二百匹。

明年,遂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清水縣男。

元紘當國,務峻涯檢,抑奔競,誇進者憚之。

五月五日,宴武成殿,賜群臣襲衣,特以紫服、金魚錫元紘及蕭嵩,群臣無與比。

是時,廢京司職田,議者欲置屯田。

元紘曰:「軍國不同,中外異制,若人閒無役,地棄不墾,以閒手耕棄地,省饋運,實軍糧,於是有屯田,其為益尚矣。

今百官所廢職田不一縣,弗可聚也;百姓私田皆力自耕,不可取也。

若置屯,即當公私相易,調發丁夫。

調役則業廢於家,免庸則賦闕於國,內地為屯,古未有也。

恐得不補失,徒為煩費。」

遂止。

初,左庶子吳兢為史官,譔《唐書》及《春秋》,未成,以喪解,後上書請畢其功,詔許就集賢院成書;張說致仕,詔在家修史。

元紘因言:「國史記人君善惡、王政損益,褒貶所繫,前聖尤重。

今國大典,分散不一,且太宗別置史館禁中,所以秘嚴之也。

請勒說以書就館,參會譔錄。」

詔可。

後與杜暹不協,數辨爭帝前,帝不懌,皆罷之,以元紘為曹州刺史,徙蒲州,引疾去。

後以戶部尚書致仕,復起為太子詹事。

卒,贈太子少傅,謚曰文忠。

元紘再世宰相,有清節,其當國累年,未嘗改治第宅,僮馬敝弱,得封物賙給親族。

宋璟嘗歎曰:「李公引宋遙之美,黜劉晃之貪,為國相,家無留儲,雖季文子之德,何以加之!」

杜暹,濮州濮一陽一人。

父承志,武後時為監察御史。

懷州刺史李文暕為人所告,詔承志推驗,無實。

文暕,宗室近屬也,卒得罪,承志貶為方義令,遷天官員外郎。

見羅織獄興,移疾去,卒於家。

自高祖至暹,五世同一居。

暹尤恭謹,事繼母孝。

擢明經第,補婺州參軍,秩滿歸,吏以紙萬番贐之,暹為受百番,眾歎曰:「昔清吏受一大錢,何異哉?」

為鄭尉,復以清節顯。

華州司馬楊孚,公挺人也,每咨重暹。

會孚遷大理正,暹適以累當坐,孚曰:「使若人得罪,眾安勸乎?」

以狀言執政,繇是擢為大理評事。

開元四年,以監察御史覆屯磧西。

會安西副都護郭虔瓘與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獻、鎮守使劉遐慶更相訟,詔暹即按。

入突騎施帳,究索左驗。

虜以金遺暹,暹固辭,左右曰:「公使絕域,不可失戎心。」

乃受焉,一陰一埋幕下。

已出境,乃移文畀取之。

突厥大驚,度磧追,不及,去。

遷給事中,以母喪解。

會安西都護張孝嵩遷太原尹,或言暹往使安西,虜伏其清,今猶慕思,乃奪服拜黃門侍郎兼安西副大都護。

明年,于闐王尉遲朒約突厥諸國叛,暹覺其謀,發兵討斬之,支一黨一悉誅,更立君長,于闐遂安。

以功加光祿大夫。

守邊四年,撫戎練士,能自勤勵,為夷夏所樂。

十四年,召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遣中使往迎。

謁見,賜絹二百、馬一匹、第一區。

與李元紘輕重不得,罷為荊州都督長史,歷魏州刺史、太原尹。

帝幸北都,進戶部尚書,許扈蹕。

還,復東幸,以暹為京留守。

暹率當番衛士繕三宮城,浚池,督役不少懈。

帝聞嘉之,數賜書褒勞,進禮部尚書,封魏縣侯。

二十八年卒,贈尚書右丞相,遣使護喪,禁中出絹三百匹賜之,太常謚曰貞肅。

右司員外郎劉同升等以暹行忠孝,謚有未盡,博士裴總謂暹往以墨衰受命安西,雖勤勞於國,不得盡孝。

其子列訴,帝更敕有司考定,卒謚貞孝。

暹友一愛一,撫異母弟昱甚厚。

其為人少學術,故當朝議論,時時失淺薄。

然能以公清勤約自將,亹癖為之,自弱冠誓不通親友獻遺,以終身。

既卒,尚書省及故吏致賻,其子孝友一不受,以行暹素志雲。

暹族子鴻漸。

鴻漸字之巽。

父鵬舉,與盧藏用隱白鹿山,以母疾,與崔沔同授醫蘭陵蕭亮,遂窮其術。

歷右拾遺。

玄宗東行河,因游畋,上賦以風。

終安州刺史。

鴻漸第進士,解褐延王府參軍,安思順表為朔方判官。

祿山亂,皇太子按軍平涼,未知所適,議出蕭關趣豐安。

鴻漸與六城水運使魏少游、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關內鹽池判官李涵謀曰:「胡羯亂常,二京覆沒,太子治兵平涼,然散地難恃也。

今朔方制勝之會,若奉迎太子,西詔河、隴,北結回紇,回紇固與國,收其勁騎,與大兵合,鼓而南,雪社稷之恥,不亦易乎!」即具上兵馬招輯之勢,且錄軍資、器械、儲廥凡最,使涵詣平涼見太子,太子大悅。

會裴冕至自河西,亦勸之朔方。

而鴻漸與漪至白草頓迎謁,說曰:「朔方天下勁兵,靈州用武地。

今回紇請和,吐蕃結附,天下列城堅守,以待王命。

縱為賊據,日夜望官軍,以圖收復。

殿下治兵長驅,逆胡不足滅也。」

太子喜曰:「靈武我之關中,卿乃吾蕭何也。」

既至靈武,鴻漸即與冕等勸即皇帝位,以系中外望。

六請,見聽。

鴻漸明習朝章,采舊儀,設壇遺城南,先一日草其儀上之。

太子曰:「聖皇在遠,寇逆方結,宜罷壇場,它如奏。」

太子即位,是為肅宗,授鴻漸兵部郎中,知中書舍人事。

俄為武部侍郎,遷河西節度使。

兩京平,又節度荊南。

乾元二年,襄州大將康楚元等反,刺史王政脫身走,楚元偽稱南楚霸王,因襲荊州。

鴻漸棄城遁,人皆南奔,爭舟溺死者甚眾。

澧、朗、復、郢等州聞鴻漸出,皆竄伏山谷。

俄而商州刺史韋倫平其亂。

久之,乃召鴻漸為尚書右丞、太常卿,充禮儀使。

泰、建二陵制度皆鴻漸綜正,以優,封衛國公。

又建言:「《周官》:『凶荒殺禮。

』今承大亂,民人夷殘,其婚葬鹵簿,非於國有大功及二等以上親皆不許給。」

詔可。

代宗廣德二年,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尋進中書侍郎。

崔旰殺郭英軿據成都,邛州牙將柏貞節、滬州牙將楊子琳、劍州牙將李昌膋以兵討旰,蜀、劍大亂。

命鴻漸以宰相兼成都尹、山南西道劍南東川副元帥、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往鎮撫之。

鴻漸一性一畏怯,無它遠略,而晚節溺浮圖道,畏殺戮。

及逾劍門,懲艾張獻誠敗,憚旰雄武,先許以不死。

既見,禮遇之,不敢加譙責,反委以政,日與從事杜亞、楊炎縱酒高會,因薦旰為成都尹,而授貞節邛州刺史,子琳滬州刺史,各罷兵。

乃請入朝,許之。

及見帝,盛言旰威略可任,宜為留後。

獻寶器五一床一、羅錦十五一床一,麝臍五石。

復輔政。

議者疾其長亂。

進門下侍郎。

大歷三年,兼東都留守、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辭疾不行。

又讓山南、劍南副元帥,聽之。

四年,疾甚,辭宰相,罷三日卒,年六十一,贈太尉,謚曰文憲。

鴻漸自蜀還,食千僧,以為有報,搢紳效之。

病甚,令僧剔項發,遺命依浮圖葬,不為封樹。

張九齡,字子壽,韶州曲江人。

七歲知屬文,十三以書干廣州刺史王方慶,方慶歎曰:「是必致遠。」

會張說謫嶺南,一見厚遇之。

居父喪,哀毀,庭中木連理。

擢進士,始調校書郎,以道侔伊呂科策高第,為左拾遺。

時玄宗即位,未郊見,九齡建言:

天,百神之君,王者所由受命也。

自古繼統之主,必有郊配,盡敬天命,報所受也。

不以德澤未洽,年谷未登,而闕其禮。

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謂成王幼沖,周公居攝,猶用其禮,明不可廢也。

漢丞相匡衡曰:「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

董仲舒亦言:「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於禮,故《春秋》非之。」

臣謂衡、仲舒古之知禮。

皆以郊之祭所宜先也。

陛下紹休聖緒,於今五載,而未行大報,考之於經,義或未通。

今百谷嘉生,鳥獸鹹若,夷狄內附,兵革用弭,乃怠於事天,恐不可以訓。

願以迎日之至,升紫壇,陳采席,定天位,則聖典無遺矣。

又言:

乖政之氣,發為水旱。

天道雖遠,其應甚邇。

昔東海枉殺孝婦,天旱久之。

一吏不明,匹婦非命,則天昭其冤。

況六一合元元之眾,縣命於縣令,宅生於刺史,陛下所與共治,尤親於人者乎!若非其任,水旱之繇,豈唯一婦而已。

今刺史,京輔雄望之郡,猶少擇之,江、淮、隴、蜀、三河大府之外,稍非其人。

繇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無狀,用牧守之任。

為斥逐之地。

或因附會以忝高位,及勢衰,謂之不稱京職,出以為州。

武夫、流外,積資而得,不計於才。

刺史乃爾,縣令尚可言哉?氓庶,國家之本,務本之職,乃為好進者所輕,承弊之民,遭不肖所擾,聖化從此銷郁,繇不選親人以成其敝也。

古者刺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

今朝廷士入而不出,其於計私,甚自得也。

京師衣冠所聚,身名所出,從容附會,不勤而成,是大利在於內,而不在於外也。

智能之士,欲利之心,安肯復出為刺史、縣令哉?國家賴智能以治,而常無親人者,陛下不革以法故也。

臣愚謂欲治之本,莫若重守令,守令既重,則能者可行。

宜遂科定其資:凡不歷都督、刺史,雖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歷縣令,雖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給、捨;都督、守、令雖遠者,使無十年任外。

如不為此而救其失,恐天下猶未治也。

又古之選士,惟取稱職,是以士修素行,而不為徼幸,一奸一偽自止,流品不雜。

今天下不必治於上古,而事務日倍於前,誠以不正其本而設巧於末也。

所謂末者,吏部條章,舉贏千百。

刀筆之人,溺於文墨;巧史猾徒,緣一奸一而奮。

臣以謂始造簿書,備遺忘耳,今反求一精一於案牘,而忽於人才,是所謂遺劍中流,契丹以記者也。

凡稱吏部能者,則曰自尉與主簿,繇主簿與丞,此執文而知官次者也,乃不論其賢不肖,豈不謬哉!夫吏部尚書、侍郎,以賢而授者也,豈不能知人?如知之難,拔十得五,斯可矣。

今膠以格條,據資配職,為官擇人,初無此意,故時人有平配之誚,官曹無得賢之實。

臣謂選部之法,敝於不變。

今若刺史、縣令一精一核其人,則管內歲當選者,使考才行,可入流品,然後送台,又加擇焉,以所用眾寡為州縣殿最,則州縣慎所舉,可官之才多,吏部因其成,無庸人之繁矣。

今歲選乃萬計,京師米物為耗,豈多士哉?盡冒濫抵此爾。

方以一詩一判,定其是非,適使賢人遺逸,此明代之闕政也。

天下雖廣,朝廷雖眾,必使毀譽相亂,聽受不明,事則已矣。

如知其賢能,各有品第,每一官缺,不以次用之,豈不可乎?如諸司要官,以下等叨進,是議無高卑,唯得與不爾。

故清議不立,而名節不修,善士守志而後時,中人進求而易一操一也。

朝廷能以令名進人,士亦以修名獲利,利之出,眾之趨也。

不如此,則小者得於苟求,一變而至阿私;大者許以分義,再變而成朋一黨一矣。

故於用人不可不第其高下,高下有次,則不可以妄干,天下之士必刻意修飾,而刑政自清,此興衰之大端也。

俄遷左補闕。

九齡自才鑒,吏部試拔萃與舉者,常與右拾遺趙冬曦考次,號稱詳平。

改司勳員外郎。

時張說為宰相,親重之,與通譜系,常曰:「後出詞人之冠也。」

遷中書舍人內供奉,封曲江男,進中書舍人。

會帝封泰山,說多引兩省錄事主書及所親攝官升山,超階至五品。

九齡當草詔,謂說曰:「官爵者,天下公器,先德望,後勞舊。

今登封告成,千載之絕典,而清流隔於殊恩,胥史乃濫章韨,恐製出,四方失望。

方進草,尚可以改,公宜審計。」

說曰:「事已決矣,悠悠之言不足慮。」

既而果得謗。

御史中丞宇文融方事田法,有所關奏,說輒建議違之。

融積不平,九齡為言,說不聽。

俄為融等痛詆,幾不免,九齡亦改太常少卿,出為冀州刺史。

以母不肯去鄉里,故表換洪州都督。

徙桂州,兼嶺南按察選補使。

始說知集賢院,嘗薦九齡可備顧問。

說卒,天子思其言,召為秘書少監、集賢院學士,知院事。

會賜渤海詔,而書命無足為者,乃召九齡為之,被詔輒成。

遷工部侍郎,知制誥。

數乞歸養,詔不許,以其弟九皋、九章為嶺南刺史,歲時聽給驛省家。

遷中書侍郎,以母喪解,毀不勝哀,有紫芝產坐側,白鳩、白雀巢家樹。

是歲,奪哀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固辭,不許。

明年,遷中書令。

始議河南開水屯,兼河南稻田使。

上言廢循資格,復置十道採訪使。

李林甫無學術,見九齡文雅,為帝知,內忌之。

會范一陽一節度使張守珪以斬可突干功,帝欲以為侍中。

九齡曰:「宰相代天治物,有其人然後授,不可以賞功。

國家之敗,由官邪也。」

帝曰:「假其名若何?」

對曰:「名一器不可假也。

有如平東北二虜,陛下何以加之?」

遂止。

又將以涼州都督牛仙客為尚書,九齡執曰:「不可。

尚書,古納言,唐家多用舊相,不然,歷內外貴任,妙有德望者為之。

仙客,河、湟一使典耳,使班常伯,天下其謂何?」

又欲賜實封,九齡曰:「漢法非有功不封,唐遵漢法,太宗之制也。

邊將積穀帛,繕器械,適所職耳。

陛下必賞之,金帛可也,獨不宜裂地以封。」

帝怒曰:「豈以仙客寒士嫌之邪?卿固素有門閱哉?」

九齡頓首曰:「臣荒陬孤生,陛下過聽,以文學用臣。

仙客擢胥史,目不知書。

韓信,淮一陰一一壯夫,羞絳、灌等列。

陛下必用仙客,臣實恥之。」

帝不悅。

翌日,林甫進曰:「仙客,宰相材也,乃不堪尚書邪?九齡文吏,拘古義,失大體。」

帝由是決用仙客不疑。

九齡既戾帝旨,固內懼,恐遂為林甫所危,因帝賜白羽扇,乃獻賦自況,其末曰:「苟效用之得所,雖殺身而何忌?」

又曰:「縱秋氣之移奪,終感恩於篋中。」

帝雖優答,然卒以尚書右丞相罷政事,而用仙客。

自是朝廷士大夫持祿養恩矣。

嘗薦長安尉周子諒為監察御史,子諒劾奏仙客,其語援讖書。

帝怒,杖子諒於朝堂,流瀼州,死於道。

九齡坐舉非其人,貶荊州長史。

雖以直道黜,不慼慼嬰望,惟文史自娛,朝廷許其勝流。

久之,封始興縣伯,請還展墓,病卒,年六十八,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文獻。

九齡體弱,有愬藉。

故事,公卿皆搢笏於帶,而後乘馬。

九齡獨常使人持之,因設笏囊,自九齡始。

後帝每用人,必曰:「風度能若九齡乎?」

初,千秋節,公、王並獻寶監,九齡上「事鑒」十章,號《千秋金鑒錄》,以伸諷諭。

與嚴挺之、袁仁敬、梁升卿、盧怡善,世稱其交能終始者。

及為相,諤諤有大臣節。

當是時,帝在位久,稍怠於政,故九齡議論必極言得失,所推引皆正人。

武惠妃謀陷太子瑛,九齡執不可。

妃密遣宦奴牛貴兒告之曰:「廢必有興,公為援,宰相可長處。」

九齡叱曰:「房幄安有外言哉!」遽奏之,帝為動色,故卒九齡相而太子無患。

安祿山初以范一陽一偏校入奏,氣驕蹇,九齡謂裴光庭曰:「亂幽州者,此胡雛也。」

及討奚、契丹敗,張守珪執如京師,九齡署其狀曰:「穰苴出師而誅莊賈,孫武習戰猶戮宮嬪,守珪法行於軍,祿山不容免死。」

帝不許,赦之。

九齡曰:「祿山狼子野心,有逆相,宜即事誅之,以絕後患。」

帝曰:「卿無以王衍知石勒而害忠良。」

卒不用。

帝后在蜀,思其忠,為泣下,且遣使祭於韶州,厚幣恤其家。

開元後,天下稱曰曲江公而不名雲。

建中元年,德宗賢其風烈,復贈司徒。

子拯,居父喪,有節行,後為伊闕令。

會祿山盜河、洛,陷焉。

而終不受偽官。

賊平,擢太子贊善大夫。

九齡弟九皋,亦有名,終嶺南節度使。

其曾孫仲方。

仲方,生歧秀,父友高郢見,異之,曰:「是兒必為國器,使吾得位,將振起之。」

貞元中,擢進士、宏辭,為集賢校理,以母喪免。

會郢拜御史大夫,表為御史。

進累倉部員外郎。

會呂溫等以劾奏宰相李吉甫不實,坐斥去,仲方以溫一黨一,補金州刺史。

宦人奪民田,仲方三疏申理,卒與民直。

入為度支郎中。

吉甫卒,太常謚恭懿,博士尉遲汾清謚敬憲,仲方挾前怨未已,因上議曰:「古之謚,考大節,略細行,善善惡惡,一言而足。

按吉甫雖多才多藝,而側媚取容,疊致台袞,寡信易謀,事無成功。

且兵凶器,不可從我始,至以伐罪,則邀必成功。

今內有賊輔臣之盜,外有懷毒蠆之臣,師徒暴野,農不得在畝,婦不得在桑,耗賦殫畜,一屍一僵血流,胔骼成岳,毒痡之痛,訴天無辜,階禍之發,實始吉甫。」

又言:「吉甫平易柔寬,名不配行。

請俟蔡平,然後議之。」

憲宗方用兵,疾其言丑訐,貶為遂州司馬。

稍進河南少尹、鄭州刺史。

敬宗立,李程輔政,引為諫議大夫。

帝時詔王播造競渡舟三十艘,度用半歲運費。

仲方見延英,論諍堅苦,帝為減三之二。

又詔幸華清宮,仲方曰:「萬乘之行,必具葆衛,易則失威重。」

不從,猶見慰勞。

鄠令崔發以辱黃門系獄,逢赦不見宥。

仲方曰:「恩被天下,流昆蟲,而不行御前乎?」

發繇是不死。

大和初,出為福建觀察使。

召還,進至左散騎常侍。

李德裕秉政,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德裕罷,復拜常侍。

李訓之變,大臣或誅或系。

翌日,群臣謁宣政,牙闔不啟。

群臣錯立朝堂,無史卒贊候,久乃半扉啟,使者傳召仲方曰:「有詔,可京兆尹。」

然後門辟,喚仗。

於時族夷將相,顱足旁午,仲方皆密使識其一屍一。

俄許收葬,故胔骸不相亂。

已而禁軍橫,多撓政,仲方勢笮,不能有所繩劾。

宰相鄭覃更以薛元賞代之,出為華州刺史。

召入,授秘書監。

人頗言覃助德裕,擯仲方不用。

覃乃擬丞、郎以聞。

文宗曰:「侍郎,朝廷華選。

彼牧守無狀,不可得。」

但封曲江縣伯。

卒,七十二,贈禮部尚書,謚曰成。

仲方確正有風節,既駁吉甫謚,世不直其言,卒不至顯。

既歿,人多傷之。

始,高祖仕隋時,太宗方幼而病,為刻玉像於熒一陽一佛祠以祈年,久而刓晦,仲方在鄭,敕吏治護,鏤石以聞,傳於時。

韓休,京兆長安人。

父大智,洛州司功參軍,其兄大敏,仕武後為鳳閣舍人。

梁州都督李行褒為部人告變,詔大敏鞫治。

或曰:「行褒諸李近屬,後意欲去之,無列其冤,恐累公。」

大敏曰:「豈顧身枉人以死乎?」

至則驗出之。

後怒,遣御史覆按,卒殺行褒,而大敏賜死於家。

休工文辭,舉賢良。

玄宗在東宮,令條對國政,與校書郎趙冬曦並中乙科,擢左補闕,判主爵員外郎。

進至禮部侍郎,知制誥。

出為虢州刺史。

虢於東、西京為近州,乘輿所至,常稅廄芻,休請均賦它郡。

中書令張說曰:「免虢而與它州,此守臣為私惠耳。」

休復執論,吏白恐忤宰相意,休曰:「刺史幸知民之敝而不救,豈為政哉?雖得罪,所甘心焉。」

訖如休請。

以母喪解,服除,為工部侍郎,知制誥。

遷尚書右丞。

侍中裴光庭卒,帝敕蕭嵩舉所以代者,嵩稱休志行,遂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休直方不務進趨,既為相,天下翕然宜之。

萬年尉李美玉有罪,帝將放嶺南。

休曰:「尉小辟,犯非大惡。

今朝廷有大一奸一,請得先治。

金吾大將軍程伯獻恃恩而貪,室宅輿馬僣法度,臣請先伯獻,後美玉。」

帝不許,休固爭曰:「罪細且不容,巨猾乃置不問,陛下不出伯獻,臣不敢奉詔。」

帝不能奪。

大率堅正類此。

初,嵩以休柔易,故薦之。

休臨事或折正嵩,嵩不能平。

宋璟聞之曰:「不意休能爾,仁者之勇也。」

嵩寬博多可,休峭鯁,時政所得失,言之未嘗不盡。

帝嘗獵苑中,或大張樂,稍過差,必視左右曰:「韓休知否?」

已而疏輒至。

嘗引鑒,默不樂。

左右曰:「自韓休入朝,陛下無一日歡,何自慼慼,不逐去之?」

帝曰:「吾雖瘠,天下肥矣。

且蕭嵩每啟事,必順旨,我退而思天下,不安寢。

韓休敷陳治道,多訐直,我退而思天下,寢必安。

吾用休,社稷計耳。」

後以工部尚書罷。

遷太子少師,封宜一陽一縣子。

卒,年六十八,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文忠。

寶應元年,贈太子太師。

子浩、洽、洪、汯、滉、渾、洄,皆有學尚。

浩,萬年主簿,坐籍王鉷家貲有隱入,為尹鮮於仲通所劾,流循州。

洪為司庫員外郎,與汯皆以累貶。

洪後為華州長史。

渾,大理司直。

安祿山盜京師,皆陷賊,賊一逼一以官,浩與洪、汯、滉、渾出奔,將走行在,浩、洪、渾及洪四子復為賊禽殺之。

洪善與人交,有節義,藉甚於時,見者為流涕。

肅宗以大臣子能死難,詔贈浩吏部郎中,洪太常卿,渾太常少卿。

汯上元中終諫議大夫。

洽,終殿中侍御史。

滉,字太沖,以廕補左威衛騎曹參軍。

至德初,避地山南,採訪使李承昭表為通川郡長史,改彭王府諮議參軍。

初,汯知制誥,當草王璵詔,無借言,銜之。

及當國,滉兄弟皆斥冗官。

璵罷,乃擢殿中侍御史,三遷吏部員外郎。

一性一強直,明吏事,蒞南曹五年,簿最詳致。

再遷給事中,知兵部選。

時盜殺富平令韋當,賊隸北軍,魚朝恩私其凶,奏原死,滉執處,卒伏辜。

遷右丞。

知吏部選,以戶部侍郎判度支。

自至德軍興,所在賦稅無藝,帑司給輸乾隱。

滉檢制吏下及四方輸將,犯者痛根以法。

會歲數稔,兵革少息,故儲積穀帛稍豐實。

然覆治案牘,深文鉤剝,人亦咨怨。

大歷十二年秋,大雨害稼什八,京兆尹黎干言狀,滉恐有所蠲貸,固表不實。

代宗命御史行視,實損田三萬餘頃。

始,渭南令劉藻附滉,言部田無害,御史趙計按驗如藻言,帝又遣御史硃敖覆實,害田三千頃。

帝怒曰:「縣令,所以養民,而田損不問,豈恤隱意邪?」

貶南浦員外尉,計亦斥為豐州司戶員外參軍。

方是時,潦敗河中鹽池,滉奏池產瑞鹽。

帝疑,遣諫議大夫蔣鎮廉狀,鎮畏滉,還乃賀帝,且請置祠,詔號寶應靈慶池。

德宗立,惡滉掊刻,徙太常卿。

議者不厭,乃出為晉州刺史。

未幾,遷浙江東、西觀察使,尋檢校禮部尚書為鎮海軍節度使。

綏輯百姓,均租、調,不逾年,境內稱治。

帝在奉天,淮、汴震一騷一,滉訓士卒,分兵戌河南。

既狩梁州,又獻縑十萬匹,請以鎮兵三萬助討賊,有詔嘉勞,進檢校尚書右僕射,封南一陽一郡公。

李希烈陷汴州,滉遣裨將王棲耀、李長榮、柏良器以勁卒萬人進計,次睢一陽一,而賊已攻寧陵,棲耀等破走之,漕路無梗,完靖東南,滉功多。

時里胥有罪,輒殺無貸,人怪之。

滉曰:「袁晁本一鞭背史,禽賊有負,聚其類以反,此輩皆鄉縣豪黠,不如殺之,用年少者,惜身保家不為惡。」

又以賊非牛酒不嘯結,乃禁屠牛,以絕其謀。

婺州屬縣有犯令者,誅及鄰伍,坐死數十百人。

又遣官分察境內,罪涉疑似必誅,一判輒數十人,下皆愁怖。

聞京都未平,乃閉關梁,禁牛馬出境,築石頭五城,自京口至玉山。

毀上元道、佛祠四十區,修摠壁,起建業、抵京峴,樓雉相望。

以為朝廷有永嘉南走事,置館第數十於石頭城,穿井皆百尺。

命偏將丘涔督役,日數千人,涔虐用其眾,朝令夕辦,先世丘壟皆發夷。

造樓艦三千柁,以舟師由海門大閱,至申浦乃還。

追李長榮等歸,以親吏盧復為宣州刺史,增營壘,教習長兵,毀鍾鑄軍器。

陳少游在揚州,以甲士三千臨江大閱;滉亦總兵臨金山,與少游會,以金繒相餉酬。

然滉握強兵,遷延不赴難,而調發糧帛以濟朝廷者繈屬,當時實賴之。

李晟方屯渭北,滉運米饋之,船置十一弩一以相警捍,賊不能剽。

始,漕船臨江,滉顧僚吏曰:「天子蒙塵,臣下之恥也。」

乃自舉一囊,將佐爭負之。

貞元元年,加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江淮轉運使,封鄭國公。

以繕治石頭城,人頗言有窺望意,雖帝亦惑之。

會李泌間關辯數,帝意乃解。

二年,更封晉。

是歲入朝。

滉既宿齒先達,頗簡倨,接新進用事,不能滿其意,眾怨之。

獻羨錢五百餘萬緡,詔加度支諸道轉運、鹽鐵等使。

右丞元琇判度支也,以關輔旱,請運江南租米西給京師。

帝委滉專督之,而琇畏其剛愎難共事,請自江至揚子,滉主之;揚子以北,自主之。

滉由是銜琇。

會琇以京師錢重貨輕,發江東鹽監院錢四十萬緡入關。

滉紿奏「運錢至京師,率費萬致千,不可從。」

帝責謂琇,琇曰:「千錢其重與斗米均,費三百可致。」

帝以諭滉,滉執不可。

至是,誣劾琇饋米與淄青李納、河中李懷光。

帝怒,不復究驗,貶琇雷州司戶參軍。

左丞董晉白宰相劉滋、齊映曰:「昨關輔用兵,方蝗旱,琇不增一賦,而軍興皆濟,可謂勞臣。

今被謫無名,刑濫人懼,假令權臣逞志,公胡不請三司鞫之?」

滋、映不能用。

給事中袁高抗疏申執,滉指為一黨一與,寢不報。

劉玄佐不朝,帝密詔滉諷之。

及過汴,玄佐素憚滉,修屬吏禮。

滉辭不敢當,因結為兄弟,入拜其母,置酒設女樂。

酒行,滉曰:「宜早見天子,不可使夫人白首與新婦子孫填宮掖也。」

玄佐泣悟。

滉以錢二十萬緡為玄佐辦裝,又以綾二十萬犒軍。

玄佐入朝,滉薦可任邊事。

時兩河罷兵,滉上言:「吐籓盜河、湟久,近歲浸弱,而西近大食,北捍回鶻,東抗南詔,分軍外戰,兵在河、隴者不過五六萬,若朝廷命將,以十萬眾城涼、鄯、洮、渭,各置兵二萬為守禦,臣請以本道財賦饋軍,給三年費,然後營田積粟,且耕且戰,則河、隴之地可翹足而復。」

帝善其言,因訪玄佐,玄佐請行。

會滉病甚,張延賞奏減州縣冗官,收祿俸,募戰士西討。

玄佐慮延賞靳削資儲,辭犬戎未釁,不可輕進,因稱疾。

帝遣中人勞問,臥受命。

延賞知不可用,乃止。

滉尋卒,年六十五,贈太傅,謚曰忠肅。

滉雖宰相子,一性一節儉,衣裘茵衽,十年一易。

甚暑不執扇,居處陋薄,取庇風雨。

門當列戟,以父時第門不忍壞,乃不請。

堂先無挾廡,弟洄稍增補之,滉見即徹去,曰:「先君容焉,吾等奉之,常恐失墜。

若摧圮,繕之則已,安敢改作以傷儉德?」

居重位,清潔疾惡,不為家人資產。

自始仕至將相,乘五馬,無不終櫪下。

好鼓琴,書得張旭筆法,畫與宗人干相埒。

嘗自言:「不能定筆,不可論書畫。」

以非急務,故自晦,不傳於人。

善治《易》、《春秋》,著《通例》及《天文事序議》各一篇。

初判度支,李晟以裨將白軍事,滉待之加禮,使其子拜之,厚遺器幣鞍馬。

後晟終立大功。

滉幼時已有美名,所與游皆天下豪俊。

晚節益苛慘,故論者疑其飾情希進,既得志,則強肆,蓋自其一性一雲。

子群、皋。

群終國子司業。

皋字仲聞,資質重厚,有大臣器。

由雲一陽一尉策賢良方正異等,拜右拾遺。

累遷考功員外郎。

父喪,德宗遣使弔問,俾論譔滉行一事,號泣承命,立草數千言以進,帝嘉之。

服除,宰相擬考功郎中,帝為加知制誥。

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號稱職。

俄拜京兆尹。

奏署鄭鋒為倉曹參軍。

鋒苛斂吏,乃說皋悉索府中雜錢,折糴粟麥三十萬石獻於帝,皋悅之,奏為興平令。

貞元十四年,大旱,民請蠲租賦,皋府帑已空,內憂恐,奏不敢實。

會中人出入,百姓遮道訴之,事聞,貶撫州員外司馬。

未幾,改杭州刺史,入拜尚書右丞。

王叔文用事,皋嫉之,謂人曰:「吾不能事新貴。」

從弟曄以告叔文,叔文怒,出為鄂岳蘄】沔觀察使。

叔文敗,即拜節度,徙鎮海,入為戶部尚書,歷東都留守、忠武軍節度使。

大抵以簡儉治,所至有績。

召拜吏部尚書,兼太子少傅。

莊憲太后崩,充大明宮留守。

穆宗以舊傅恩,加檢校尚書右僕射,俄為真。

又進左僕射。

長慶四年,復為東都留守,卒於道,年七十九,贈太子太保,謚曰貞。

皋貌類父,既孤,不復視鑒。

生知音律,常曰:「長年後不願聽樂,以門內事多逆知之。」

聞鼓琴,至《止息》,歎曰:「美哉!嵇康之為是曲,其當晉、魏之際乎。

其音主商,商為秋,秋者天將搖落肅殺,其歲之晏乎。

晉乘金運,商又金聲,此所以知魏方季而晉將代也。

緩其商玄,與宮同音,臣奪君之義,知司馬氏之將篡也。

王陵、毋丘儉、文欽、諸葛誕繼為揚州都督,鹹有興復之謀,皆為司馬懿父子所殺。

康以揚州故廣陵地,陵等皆魏大臣,故名其曲曰《廣陵散》,言魏散亡自廣陵始。

『止息』者,晉雖暴興,終止息於此。

其哀憤、躁蹙、憯痛、迫脅之音,盡於是矣。

永嘉之亂,其兆乎!康避晉、魏之禍,托以鬼神,以俟後世知音雲。」

洄字幼深,廕補弘文生,滿歲,參調吏部侍郎,達奚珣以地望抑之。

除章懷太子陵令,無慍容。

安祿山亂,家七人遇害,洄避難江南,蔬食不聽樂。

乾元中,授睦州別駕,劉晏表為屯田員外郎,知揚子留後。

召拜諫議大夫,與補闕李翰數上章言得失,擢知制誥。

坐與元載善,貶邵州司戶參軍。

德宗即位,起為淮南黜陟使,復為諫議大夫。

晏被罪,天下錢谷歸尚書省,而省司廢久,無綱紀,莫總其任,乃擢洄戶部侍郎,判度支。

洄上言:「江、淮七監,歲鑄錢四萬五千緡輸京師,工用運轉,每緡度二千,是本倍於子。

今商州紅崖冶產銅,而洛源監久廢,請鑿山取銅,即治舊監,置十爐鑄之,歲得錢七萬二千緡,度費每緡九百,則得可浮本矣。

江、淮七監,請皆罷。」

又言:「天下銅鐵冶,乃山澤利,當歸王者,請悉隸鹽鐵使。」

從之。

復罷省胥史冗食二千人,積米長安、萬年二縣各數十萬石,視年豐耗而發斂焉,故人不艱食。

洄與楊炎善,炎得罪,不自安。

無何,皋上疏理炎罪,帝意洄教之,貶蜀州刺史。

興元元年,入為兵部侍郎,轉京兆尹。

貞元十年,終國子祭酒,贈戶部尚書。

贊曰:人之立事,無不銳始而工於初,至其半則稍怠,卒而漫澶不振也。

觀玄宗開元時,厲一精一求治,元老魁舊,動所尊憚,故姚元崇、宋璟言聽計行,力不難而功已成。

及太平久,左右大臣皆帝自識擢,狎而易之,志滿意驕,而張九齡爭愈切,言益不聽。

夫志滿則忽其所謀,意驕則樂軟熟、憎鯁切,較力雖多,課所效不及姚、宋遠矣。

終之胡雛亂華,身播邊陬,非曰天運,亦人事有致而然。

若知古等皆宰相選,使當天寶時,庸能有救哉!

分類: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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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紀第一 高祖本紀第二 太宗本紀第三 高宗本紀第四 則天皇后 中宗本紀第五 睿宗 玄宗本紀第六 肅宗 代宗本紀第七 德宗 順宗 憲宗本紀第八 穆宗 敬宗 文宗 武宗 宣宗志第九 禮樂九本紀第十 昭宗 哀帝志第一 禮樂一志第二 禮樂二志第三 禮樂三志第四 禮樂四志第五 禮樂五志第六 禮樂六志第七 禮樂七志第八 禮樂八本紀第九 懿宗 僖宗志第十 禮樂十志第十一 禮樂十一志第十二 禮樂十二志第十三上 儀衛上志第十三下 儀衛下志第十四 車服志第十五 歷一志第十六 歷二志第十七上 歷三上志第十七下 歷三下志第十八上 歷四上志第十八下 歷四下志第十九 歷五志第二十上 歷六上志第二十下 歷六下志第二十一 天文一志第二十二 天文二志第二十三 天文三志第二十四 五行一志第二十五 五行二志第二十六 五行三志第二十七 地理一志第二十八 地理二志第二十九 地理三志第三十 地理四志第三十一 地理五志第三十二 地理六志第三十三上 地理七上志第三十三下 地理七下志第三十四 選舉志上志第三十五 選舉志下志第三十六 百官一志第三十七 百官二志第三十八 百官三志第三十九上 百官四上志第三十九下 百官四下志第四十 兵志第四十一 食貨一志第四十二 食貨二志第四十三 食貨三志第四十四 食貨四志第四十五 食貨五志第四十六 刑法志第四十七 藝文一志第四十八 藝文二志第四十九 藝文三志第五十 藝文四表第一 宰相上表第二 宰相中表第三 宰相下表第四 方鎮一表第五 方鎮二表第六 方鎮三表第七 方鎮四表第八 方鎮五表第九 方鎮六表第十上 宗室世繫上表第十下 宗室世系下表第十一上 宰相世系一上表第十一下 宰相世系一下表第十二上 宰相世系二上表第十二中 宰相世系二中表第十二下 宰相世系二下表第十三上 宰相世系三上表第十三下 宰相世系三下表第十四上 宰相世系四上表第十四下 宰相世系四下表第十五上 宰相世系五十表第十五下 宰相世系五下列傳第一 后妃上列傳第二 后妃下列傳第三 宗室列傳第四 高祖諸子列傳第五 太宗子列傳第六 三宗諸子列傳第七 十一宗諸子列傳第八 諸帝公主列傳第九 李密列傳第十 王竇列傳第十一 薛李二劉高徐列傳第十二 蕭輔沈李梁列傳第十三 劉斐列傳第十四 屈實尉遲張秦唐段列傳第十五 二劉殷許程柴任丘列傳第十六 溫皇甫二李姜崔列傳第十七 杜闞王李苑羅王列傳第十八 二李勣列傳第十九 侯張薛列傳第二十 高竇列傳第二十一 房杜列傳第二十二 魏徵列傳第二十三 王薛馬韋列傳第二十四 二李戴劉崔列傳第二十五 陳楊封裴宇文鄭權閻蔣姜張列傳第二十六 蕭瑀列傳第二十七 岑虞李褚姚令狐列傳第二十八 蘇世長(良嗣 弁) 韋雲起 孫伏伽 張玄素列傳第二十九 於高張列傳第三十 長孫褚韓來李上官列傳第三十一 杜二崔高郭趙崔楊盧二劉李劉孫邢列傳第三十二 傅呂陳列傳第三十三 劉裴婁列傳第三十四 崔楊竇宗祝王列傳第三十五 諸夷蕃將列傳第三十六 郭二張三王蘇薛程唐列傳第三十七 王韓蘇薛王柳馮蔣列傳第三十八 唐張徐列傳第三十九 崔徐蘇豆盧列傳第四十 狄郝硃列傳第四十一 二瑋 陸二李杜列傳第四十二 裴劉魏李吉列傳第四十三 張韋韓宋辛二李裴列傳第四十四 武李賈白列傳第四十五 五王列傳第四十六 劉鍾崔二王列傳第四十七 魏韋郭列傳第四十八 李蕭盧韋趙和列傳第四十九 姚宋列傳第五十 蘇張列傳第五十一 魏盧李杜張韓列傳第五十二 張源裴列傳第五十三 蘇尹畢李鄭王許潘倪席齊列傳第五十四 裴崔盧李王嚴列傳第五十五 裴陽宋楊崔李解列傳第五十六 宗室宰相列傳第五十七 劉吳韋蔣柳沈列傳第五十八 二郭兩王張牛列傳第五十九 宇文韋楊王列傳第六十 哥舒高封列傳第六十一 李光弼列傳第六十二 郭子儀列傳第六十三 二李馬路列傳第六十四 房張李列傳第六十五 崔苗二裴呂列傳第六十六 崔鄧魏衛李韓盧高列傳第六十七 李楊崔柳韋路列傳第六十八 高元李韋薛崔戴王徐郗辛列傳第六十九 來田侯崔嚴列傳第七十 元王黎楊嚴竇列傳第七十一 二李列傳第七十二 三王魯辛馮三李曲二盧列傳第七十三 令狐張康李劉田王牛史列傳第七十四 劉第五班王李列傳第七十五 李常趙崔齊盧列傳第七十六 關董袁趙竇列傳第七十七 張姜武李宋列傳第七十八 段顏列傳第七十九 李晟列傳第八十 馬渾列傳第八十一 楊戴陽二李韓杜邢列傳第八十二 陸贄列傳第八十三 韋張嚴韓列傳第八十四 鮑李蕭薛樊王吳鄭陸盧柳崔列傳第八十五 徐呂孟劉楊潘崔韋列傳第八十六 張趙李鄭徐王馮庾列傳第八十七 姚獨孤顧韋段呂許薛李列傳第八十八 孔穆崔柳楊馬列傳第八十九 歸奚三崔盧二薛衛胡丁二王殷列傳第九十 三鄭高權崔列傳第九十一 賈杜令狐列傳第九十二 白裴崔韋二李皇甫王列傳第九十三 韋王陸劉柳程列傳第九十四 杜裴李韋列傳第九十五 二高伊硃二劉范二王孟趙李任張列傳第九十六 李烏王楊曹高劉石列傳第九十七 於王二杜范列傳第九十八 裴度列傳第九十九 二李元牛楊列傳第一百 竇劉二張楊熊柏列傳第一百一 韓愈列傳一百二 錢崔二韋二高馮三李盧封鄭敬列傳第一百三 劉蕡列傳第一百四 李鄭二王賈舒列傳第一百五 李德裕列傳第一百六 陳三李曹劉列傳第一百七 二李崔蕭二鄭二盧韋週二裴劉趙王列傳第一百八 畢崔劉陸鄭硃韓列傳第一百九 馬楊路盧列傳第一百一十 鄭二王韋張列傳第一百一十一 周王鄧陳齊趙二楊顧列傳第一百一十二 二王諸葛李孟列傳第一百一十三 楊時硃孫列傳一百一十四 高趙田硃列傳第一百一十五 三劉成杜鍾張王列傳第一百一十六 忠義上列傳第一百一十七 忠義中列傳第一百一十八 忠義下列傳第一百一十九 卓行列傳第一百二十 孝友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隱逸列傳第一百二十二 循吏列傳第一百二十三 儒學上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儒學中列傳第一百二十五 儒學下列傳第一百二十六 文藝上列傳第一百二十七 文藝中列傳第一百二十八 文藝下列傳第一百二十九 方技列傳第一百三十 列女列傳第一百三十一 外戚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宦者上列傳第一百三十三 宦者下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酷吏列傳第一百三十五 籓鎮魏博列傳第一百三十六 籓鎮鎮冀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籓鎮盧龍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籓鎮淄青橫海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籓鎮宣武彰義澤潞列傳第一百四十上 突厥上列傳第一百四十下 突厥下列傳第一百四十一上 吐蕃上列傳第一百四十一下 吐蕃下列傳第一百四十二上 回鶻上列傳第一百四十二下 回鶻下列傳第一百四十三 沙陀列傳第一百四十四 北狄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東夷列傳第一百四十六上 西域上列傳第一百四十六下 西域下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上 南蠻上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中 南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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