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
列傳第八十三 韋張嚴韓
韋皋,字城武,京兆萬年人。
六代祖范,有勳力周、隋間。
皋始仕為建陵挽郎,諸帥府更辟,擢監察御史。
張鎰節度鳳翔,署營田判官。
以殿中侍御史知隴州行營留事。
德宗狩奉天,李楚琳殺鎰,劫眾叛歸硃泚,隴州刺史郝通奔降楚琳。
始,泚以范一陽一軍鎮鳳翔,既歸節,而留兵五百戍隴上,以部將牛雲光督之。
至是,雲光謀請皋為帥,將劫以臣泚。
別將翟曄伺知以白皋。
雲光懼不克,率眾出奔,至汧一陽一,遇泚奴使皋所,謂雲光曰:「太尉已為天子,使我以御史中丞授皋。
若聽,固吾人也,不受,可遂誅之。
請以兵俱。」
許之。
皋迎勞,先納奴,偽受泚詔。
即讓雲光曰:「既去而復,何也?」
對曰:「向未知公之命,故去;今還,願與公同生死。」
皋曰:「大使固善,苟無它圖,請釋甲以安眾,而後可入也。」
雲光以皋諸生,亡能為,乃命士委仗鎧,皋受而內其卒。
明日,置酒大會,奴、雲光與其下至,皋伏甲左右廡,酒行,盡殺之,以其首徇。
泚復使它奴拜皋鳳翔節度使,皋亦斬之及從騎三人,縱一人使報泚。
帝聞,乃授皋隴州刺史,置奉義軍,拜節度使,一寵一其功。
皋遣兄平及弇繼至奉天,士氣益壯,乃築壇血牲與士盟曰:「協力一心,以誅元惡,有渝此盟,神其殛之。」
又馳使吐蕃與連和,隴坻遂安。
帝自梁、洋還,召為左金吾衛將軍,遷大將軍。
貞元初,代張延賞為劍南西川節度使。
初,雲南蠻羈附吐蕃,其盜塞必以蠻為鄉道。
皋計得雲南則斬虜右支,乃間使招徠之,稍稍通西南夷。
明年,蠻大首領苴那時以王爵讓其兄子烏星。
始,烏星幼,那時攝領其部,故請歸爵。
皋上言:「禮讓行於殊俗,則怫戾者化,願皆封以示褒進。」
詔可。
又明年,雲南款邊求內屬,約東蠻鬼主驃傍、苴夢沖等絕吐蕃盟。
五年,東蠻斷瀘水橋攻吐蕃,請皋濟師。
皋遣一精一卒二千,與蠻共破吐蕃於台登,殺青海大酋乞臧遮遮、臘城酋悉多楊硃及論東柴等,虜墜死崖谷不可計,多獲牛馬鎧裝。
遮遮,尚結贊之子,虜貴將悍雄者也;既敗,酋長百餘行哭隨之。
悍將已亡,則屯柵以次降定。
進檢校吏部尚書。
初,東蠻地二千里,勝兵常數萬,南倚閣羅鳳,西結吐蕃,狙勢強弱為患,皋能綏服之,故戰有功。
詔以那時為順政王、夢沖懷化王、驃傍和義王,刻「兩林」、「勿鄧」等印以賜之。
而夢沖復與吐蕃盟,皋遣別將蘇峞召之,詰其叛,斬於琵琶川,立次鬼主樣棄等,蠻部震服。
乃建安夷軍於資州,維制諸蠻;城龍溪於西山,保納降羌。
九年,天子城鹽州,策虜且來撓襲,詔皋出師牽維之。
乃命大將董勉、張芬分出西山、靈關,破峨和、通鶴、定廉城,逾的博嶺,遂圍維州,搏棲雞,攻下羊溪等三城,取劍山屯焚之。
南道元帥論莽熱來援,與戰,破其軍,進收白岸,乃城鹽州。
詔皋休士。
以功為檢校尚書右僕射、扶風縣伯。
於是西山羌女、訶陵、南水、白狗、逋租、弱水、清遠、咄霸八國酋長,皆因皋請入朝。
乃遣幕府崔佐時由石門趣雲南,而南詔復通。
石門者,隋史萬歲南征道也,天寶中,鮮於仲通下兵南溪,道遂閉。
至是蠻徑北谷,近吐蕃,故皋治復之。
繇黎州出邛部,直雲南,置青溪關,號曰「南道」。
乃詔皋統押近界諸蠻、西山八國、雲南安一撫使。
俄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三年,復巂州。
吐蕃怨,完壘造舟謀擾邊,皋輒破卻之。
自是曩貢、臘城等九節度嬰嬰、籠官馬定德與大將舉落皆降,昆明管些蠻又內附。
贊普怒,遂北掠靈、朔,破麟州以取償焉。
帝詔皋深入以橈虜。
皋遣大將陳泊等出三奇,崔堯臣趨石門無衣山,仇冕、董振走維州,邢玼出黃崖略棲雞、老翁城,高倜、王英俊繇峨和、清溪道薄筆松州,元膺出濕山、成溪,臧守至道黎、巂,韋良金趨平夷,路惟明自靈壁、夏一陽一攻逋租、偏松城,王有道涉大度河,陳孝一陽一率蠻苴那時等道西瀘攻昆明、諾濟,師無慮五萬,以八月悉出塞。
十月,大破吐蕃,拔其保鎮捕候,追奔轉戰千里,遂圍維州。
吐蕃釋靈、朔兵,使論莽熱以內大相兼東境五節度大使,率雜虜十萬來救。
師伏以待,虜乘勝深入,師噪而奮,虜大潰,生禽莽熱獻諸朝。
帝悅,進檢校司徒兼中書令、南康郡王,帝制紀功碑褒賜之。
順宗立,詔檢校太尉。
會王叔文等干政,皋遣劉辟來京師謁叔文曰:「公使私於君,請盡領劍南,則惟君之報。
不然,惟君之怨。」
叔文怒,欲斬辟,辟遁去。
皋知叔文多釁,又自以大臣可與國大議,即上表請皇太子監國,又上箋太子,暴叔文、伾之一奸一,且勸進。
會大臣繼請,太子遂受禪,因投殛一奸一黨一。
是歲,皋暴卒,年六十一,贈太師,謚曰忠武。
皋治蜀二十一年,數出師,凡破吐蕃四十八萬,禽殺節度、都督、城主、籠官千五百,斬首五萬餘級,獲牛羊二十五萬,收器械六百三十萬,其功烈為西南劇。
善拊士,至雖昏嫁皆厚資之,婿給錦衣,女給銀塗衣,賜各萬錢,死喪者稱是。
其僚掾官雖顯,不使還朝,即署屬州刺史,自以侈橫,務蓋藏之。
故劉辟階其厲,卒以叛。
朝廷欲追繩其咎,而不與皋者詆所進兵皆鏤「定秦」字,有陸暢者上言:「臣向在蜀,知『定秦』者,匠名也。」
繇是議息。
暢,字達夫,皋雅所厚禮。
始,天寶時,李白為《蜀道難》篇以斥嚴武,暢更為《蜀道易》以美皋焉。
始,皋務私其民,列州互除租,凡三歲一復。
皋沒,蜀人德之,見其遺像必拜。
凡刻石著皋名者,皆鑱其文尊諱之。
兄聿,弟平。
聿以廕調南陵尉,遷秘書郎,以父嫌名換太子司議郎,辟淮南杜佑府。
元和初,為國子司業。
劉辟與盧文若反,皋子行式娶文若女弟,聿不以聞。
辟平,行式妻當沒掖庭,有司並按聿,或以道遠不應坐,乃皆赦之。
終太子右庶子。
平與皋斬硃泚使者,間走奉天上功,擢萬年尉。
平子正貫,字公理,少孤,皋謂能大其門,名曰臧孫。
推廕為單父尉,不得意,棄官去,改今名。
舉賢良方正異等,除太子校書郎,調華原尉。
後又中詳閒吏治科,遷萬年主簿,擢累司農卿。
坐尚食乏供,貶均州刺史。
久之,進壽州一團一練使。
宣宗立,以治當最,拜京兆尹、同州刺史。
俄擢嶺南節度使。
南海舶賈始至,大帥必取象犀明珠,上珍而售以下直。
正貫既至,無所取,吏咨其清。
南方風俗右鬼,正貫毀一婬一祠,教民毋妄祈。
會海水溢,人爭咎撤祠事,以為神不厭,正貫登城沃酒以誓曰:「不當神意,長人任其咎,無逮下民。」
俄而水去,民乃信之。
居鎮三歲,既病,遺令無厚葬,無用鼓吹,無請謚。
卒,年六十八,贈工部尚書。
劉辟者,字太初,擢進士宏詞科,佐韋皋府,遷累御史中丞、支度副使。
皋卒,辟主後務,諷諸將徼旄節,憲宗以給事中召之,不奉詔。
時帝新即位,欲靜鎮四方,即拜檢校工部尚書、劍南西川節度使。
辟意帝可動,益驁蹇,吐不臣語,求統三川,欲以所善盧文若節度東川,即以兵取梓州。
且以術家言五福、太一捨於蜀,乃造大樓以祈祥。
帝始重征討,而宰相杜黃裳勸帝,且言:「辟,妄書生耳,可鼓而俘也。」
薦高崇文、李元弈等將神策行營兵皆西,使嚴礪、李康掎角之。
詔許自新,辟不聽。
崇文取東川,帝乃下詔奪其官,進破鹿頭關,遂下成都。
辟從數十騎走,至羊灌田,自投水,不能死,騎將酈定進禽之。
文若先殺其族,縋石自沈於江,失其一屍一。
檻車送辟京師,尚冀不死,食飲於道晏然。
將至都,神策以兵迎之,系其首,曳而入,驚曰:「何至是邪?」
帝御興安樓受俘,詔詰反狀,辟曰:「臣不敢反,五院子弟為惡,不能制。」
詔問:「遣使賜節何不受?」
乃伏罪。
獻廟社,徇於市,斬於城西南獨柳下。
子超郎等九人,與部將崔綱以次誅。
始,辟嘗病,見問疾者必以手行入其口,辟即裂食之。
唯盧文若至,如平常,故益與之厚,而皆夷族。
張建封,字本立,鄧州南一陽一人,客隱兗州。
父玠,少任俠。
安祿山反,使李廷偉脅徇山東,魯郡太守韓擇木迎館之。
玠率豪桀段絳等集兵,將斬以徇,擇木不許,唯司兵參軍張孚助其謀,乃殺廷偉並其一黨一以聞。
擇木、孚皆受賞,而玠去之江南,不自言功。
建封少喜文章,能辯論,慷慨尚氣,自許以功名顯。
李光弼鎮河南,盜起蘇、常間,殘掠鄉縣。
代宗詔中人馬日新與光弼麾下皆討。
建封見中人,請前喻賊,可不須戰。
因到賊屯開譬禍福,一日降數千人,縱還田里,由是知名。
湖南觀察使韋之晉辟署參謀,授左清道兵曹參軍,不樂職,輒去。
令狐彰節度滑亳,奏置幕府,彰不朝覲,建封非之。
往見轉運使劉晏,晏奏試大理評事,使筦漕務,歲余罷。
時馬燧為三城鎮遏使,雅知之,表為判官,擢監察御史。
燧伐李靈耀,軍中事多所諏訪,從鎮河東,授侍御史,即表其能於朝。
楊炎將任以要職,盧杞不喜,出為岳州刺史。
李希烈既破梁崇義,跋扈不臣,壽州刺史崔昭與相聞,德宗召宰相選代昭者,杞倉卒不暇取它吏,即白用建封。
希烈數敗王師,張甚,遂僭即天子位,淮南節度使陳少游一陰一附之。
希烈遣將楊豐繼偽赦二,畀建封、少游。
豐至,建封縛致軍中,會中人來,對之斬其首,因送偽書於行在。
少游聞之,恚汗不自處,建封乃劾其附賊狀,帝方蒙難,不暇治也。
希烈又署杜少誠為淮南節度使,約破壽州,以趣江都。
建封壁霍丘秋柵拒之,賊不能東。
遷一團一練使。
帝還自梁,少游卒憂死。
進兼御史大夫、濠壽廬觀察使。
是時,四方尚多故,乃繕陴隍,益治兵,四鄙附悅。
希烈使票帥悍卒來戰,建封皆沮衄之。
賊平,進封階,又任一子正員官。
貞元四年,拜御史大夫、徐泗濠節度使。
始,李洧以徐降,洧卒,高承宗、獨孤華代之,地迫於寇,常困肸不支。
於是李泌建言:「東南漕自淮達諸汴,徐之埇橋為江、淮計口,今徐州刺史高明應甚少,脫為李納所並,以梗餉路,是失江、淮也。
請以建封代之,益與濠、泗二州。
夫徐地重而兵勁,若帥又賢,即淄青震矣。」
帝曰:「善。」
繇是徐復為雄鎮。
久之,檢校尚書右僕射。
十三年,來朝,帝不待日召見延英殿,詔會朝赴大夫班,以示殊一寵一,建封賦《朝天行》以獻。
帝眷遇異等,賜名馬珍具。
是時,宦者主宮市,置數十百人閱物廛左,謂之「白望」。
無詔文驗核,但稱宮市,則莫敢誰何,大率與直十不償一。
又邀閽闥所奉及腳傭,至有重荷趨肆而徒返者。
有農賣一驢薪,宦人以數尺帛易之,又取它費,且驅驢入宮,而農納薪辭帛,欲亟去,不許,恚曰:「惟有死耳!」遂擊宦者。
有司執之以聞,帝黜宦人,賜農帛十匹,然宮市不廢也。
諫臣交章列上,皆不納,故建封請間為帝言之,帝頗順聽。
會詔書蠲民逋賦,帝問何如,答曰:「殘逋積負,決無可斂,雖蠲除之,百姓尚無所益。」
又陳:「河東節度使李說、華州刺史盧征皆病不能事,左右得以為一奸一。
右金吾大將軍李翰好刺細事規一寵一,人疾惡之。」
帝悉嘉可。
未幾,制詔:「官師過從,人情之常,自今金吾勿以聞。」
元巳,賜宴曲江,特詔與宰相同榻食。
其還鎮,帝賦詩以餞,於時雖馬燧、渾瑊、劉玄佐、李抱真等勳一寵一卓越,未有以詩餞者。
帝又使左右以所持鞭賜之,曰:「卿節誼歲寒弗渝,故用此為況。」
建封又賦詩以自警勵。
十六年,以病求代,詔韋夏卿代之,未至而建封卒。
年六十六,冊贈司徒。
治徐凡十年,躬於所事,一軍大治。
善容人過,至健黠亦未嘗曲法假之。
其言忠義感激,故下皆畏悅。
一性一樂士,賢不肖游其門者禮必均,故其往如歸。
許孟容、韓愈皆奏署幕府,有文章傳於時。
子愔,始以廕補虢州參軍事。
建封卒,府佐鄭通誠者攝留事,畏其軍亂,因浙西戍兵過徐,謀引以為援。
舉軍怒,斧庫取兵,環府大噪,殺通誠及大將數人,乃表於朝,請愔為留後,假旄節。
帝不許,披濠、泗隸淮南,詔杜佑討徐亂。
泗州刺史張伾以兵攻埇橋,與徐軍遇,伾大敗。
帝未有以制,乃授愔右驍衛將軍、徐州刺史,知留後。
以伾為泗州留後,杜兼為濠州留後。
俄進愔武寧軍節度使。
元和初,以疾求代,召為工部尚書,以王紹節度武寧,還濠、泗隸徐。
徐人喜,遂不敢亂,而愔得行。
未逾境,卒。
愔治徐七年,其政稱治。
贈尚書右僕射。
嚴震,字遐聞,梓州鹽亭人。
本農家子,以財役里閭。
至德、乾元中,數出貲助邊,得為州長史。
西川節度使嚴武知其才,署押衙,遷恆王府司馬,委以軍府眾務。
武卒,罷歸。
會東川節度使李叔明表為渝州刺史,震以叔明姻家,移疾去。
山南西道節度府又表為鳳州刺史。
母喪解。
起為興、鳳兩州一團一練使,好興利除害。
建中中,劍南黜陟使韋楨狀震治行為山南第一,乃賜上下考,封鄖國公。
治鳳十四年,號稱清嚴,遠邇咨美。
遷山南西道節度使。
硃泚反,遣腹心穆廷光等遺帛書誘之,震即斬以聞。
是時,李懷光與賊連和,奉天危蹙,帝欲徙蹕山南,震聞,馳表奉迎,遣大將張用誠以兵五千扞衛。
用誠至盩厔有反計,帝憂之,會震牙將馬勳嗣至,帝告以故,勳曰:「臣請歸取節度符召之,即不受,斬其首以覆命。」
帝悅,使計日往。
勳還得符,請壯士五人與偕,出駱谷,用誠以為未知其謀,以數百騎迓勳館之,左右嚴侍。
勳未發,一陰一令焚草館外,士寒爭附火,勳從容引符示之,曰:「大夫召君。」
用誠懼,將走,壯士自後禽之。
用誠子斫勳傷首,左右扞刀得免,遂僕用誠,而格殺其子。
勳即軍中,士皆擐甲矣。
勳昌言曰:「若父母妻子在梁州,今棄之而反,何所利邪?大夫取用誠爾,若等無與!」眾乃服,不敢動。
即縛用誠送於震,杖殺之,而拔其副以統師。
始,勳赴行在,逾半日期,帝頗憂。
比至,大喜。
翌日,發奉天。
既入駱谷,懷光以騎追襲,賴山南兵以免。
尋加檢校戶部尚書、馮翊郡王,實封二百戶。
天子至梁州,宰相以為地貧無所仰給,請進幸成都。
震曰;「山南密邇畿輔,李晟銳於收復,方藉六師為聲援,今引而西,則諸將顧望,責功無期。」
帝未決,會晟表至,亦請駐蹕梁、洋,議遂定。
然梁、漢間刀耕火耨,民采穭為食,雖領十五郡,而賦入才比東方數大縣。
自安、史後,山賊剽掠,戶口流散,震隨宜勸課,鳩斂有法,民不煩擾,而行在供億具焉。
車駕將還,加檢校尚書左僕射。
詔改梁州為興元府,即用震為尹,加實封二百戶。
久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貞元十五年卒,年七十六,贈太保,謚曰忠穆。
從孫譔,與宰相楊收善。
鹹通中,繇桂管觀察使擢為江西節度使,改號鎮南軍。
時南蠻內寇,詔譔募士三萬備之。
或言譔廣補卒,擅納縑廩。
及收得罪,韋保衡以譔素善收,賕賄狼藉,遣使按覆,詔賜死。
韓弘,滑州匡城人。
少孤,依其舅劉玄佐。
舉明經不中,從外家學騎射。
由諸曹試大理評事,為宋州南城將。
事劉全諒,署都知兵馬使。
貞元十五年,全諒死,軍中思玄佐,以弘才武,共立為留後,請監軍表諸朝。
詔檢校工部尚書,充宣武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先是,曲環死,吳少誠與全諒謀襲陳許,使數輩仍在館。
弘始得帥,欲以忠自表於眾,即驅出少誠使斬之,選卒三千,會諸軍擊少誠,敗之。
汴自劉士寧以來,軍益驕,及殺陸長源,主帥勢輕,不可制。
弘察軍中素恣橫者劉鍔等三百人,一日,數其罪斬之牙門,流血丹道,弘言笑自如。
自是訖弘去,無一敢肆者。
李師古屯曹州,以謀鄭、滑,或告:「師古治道矣,兵且至,請備之。」
弘曰:「師來不除道也。」
師古情得,乃引去。
累授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弘以官與太原王鍔等,詒書宰相,恥為鍔下。
憲宗方用兵淮西,藉其重,更授檢校司徒,班鍔上。
嚴綬以王師敗,乃拜弘淮西諸軍行營都統,使扞兩河,而令李光顏、烏重胤擊賊。
弘不親屯,遣子公武領兵三千屬光顏,然一陰一為逗橈計,以危國邀功者,每諸將告捷,輒累日不怡。
元濟平,以功加兼侍中,封許國公。
李師道誅,弘大懼,因請入朝,冊拜司徒、中書令,以足疾,命中人掖拜,固願留京師。
帝崩,攝塚宰。
俄出為河中節度使。
以病請還,復拜司徒、中書令。
卒,年五十八,贈太尉,謚曰隱。
始,弘自汴來朝,獻馬三千、絹五十萬、它錦彩三萬,而汴之庫廄錢尚百萬緡,絹亦百餘萬,馬七千,糧三百萬斛,兵械不可數。
弘為人莊重寡言,罪殺人,問法何如,不自為輕重,沉謀勇斷,故少誠、師道等皆憚之。
詔使至,或驁侮不為禮。
齊、蔡平,勢屈而後請覲,然天子尊一寵一異等,能以名位始終,亦其天幸。
子公武,字從偃。
起家衛尉主簿,為宣武行營兵馬使,以討蔡功檢校左散騎常侍、鄜坊等州節度使。
弘入朝,為右金吾將軍。
弘出河中,弘弟充徙宣武,乃曰:「二父居重鎮,我以孺子又當執金吾職乎?」
因固辭,改右驍衛大將軍。
一性一恭遜,不以富貴自處。
卒,贈戶部尚書,謚曰恭。
充,本名璀,少亦依舅家。
李元為河一陽一節度使,署牙將。
元改昭義,又從之。
元嘗謂賓佐曰:「充後當貴,諸君必善事之。」
未幾,弘領宣武,召主親兵,元曰:「我知君舊矣,吾兒不才,無足累君者,二女方幼,以為托。」
遂辭去。
累授御史大夫。
弘峻法,人人不自保。
充謙慎無少懈,念弘在鎮久,不入見天子,身又得士,不自安,因請入宿衛,弘許之,不即遣。
後因獵,單騎走洛一陽一,朝廷亮其節,擢右金吾衛將軍,轉大將軍,斥軍士虛名不如令者七百人。
歷少府監、鄜坊等州節度使。
穆宗立,幽、鎮、魏復亂,王承元以冀兵二千屯滑州,朝廷恐冀兵相訹為叛,徙承元鄜坊,而授充檢校尚書左僕射,為義成軍節度使。
會汴軍逐李願,以李朅主留事。
帝謂充素為汴士悅向,詔節度宣武,兼統義成兵討朅。
戰郭橋,破之。
會李質斬朅,遂入汴。
初,陳許李光顏亦奉詔討朅,屯尉氏,意先得汴,欲俘掠以餌軍,而汴監軍姚文壽亦欲內光顏。
充聞其謀,馳至城下,汴人望見充,歡躍無復貳者。
始,帝遣人問破賊期,充對:「汴,天下咽喉,臣頗習其人,然王師臨之,一月可破。」
方二旬即克。
帝喜曰:「充料敵若神。」
加檢校司空。
籍朅所脅為兵者三萬,悉縱之。
又責首亂者千餘,斥出境,令曰:「敢後者斬!」由是內外按堵,汴人一愛一賴之。
卒,年五十五,贈司徒,謚曰肅。
充雖將家,一性一儉節,歷三鎮,居處服玩如儒生,乘機決策無餘悔,世推善將。
李元沒,充為嫁二女,周其家。
自弘去汴,監軍選軍中敢士二千直閣下,日秩酒餚,物力幾屈,然不敢廢。
充未入時,李質總軍事,乃曰:「韓公至而頓去二千人食,豈不失人心乎?不去,且無以繼,可以弊事遺吾帥乎!」因悉罷之而後迎充。
李質者,節士也。
始為牙將,及朅為留後,邀帥節,勸之不從。
朅疽發於首,委質以兵,遂禽朅。
終金吾將軍。
贊曰:皋、建封、弘本諸生,震興田畝間,未有以異人,及投隙龍驤,皆為國梁楹,光奮一時。
使不遭遇,與庸夫汩一汩並胔而腐可也。
皋、弘雖一陰一慝,卒能以誠言自解,長沒天年,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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