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
列傳第一百七 二李崔蕭二鄭二盧韋週二裴劉趙王
李固言,字仲樞,其先趙人。
擢進士甲科,江西裴堪、劍南王播皆表署幕府。
累官戶部郎中。
溫造為御史中丞,表知雜事,進給事中。
將作監王堪坐治太廟不謹,改太子賓客,固言上還制書曰:「陛下當以名臣左右太子,堪以慢官斥,處調護地非所宜。」
詔改它王傅。
固言再遷尚書右丞。
李德裕輔政,出固言華州刺史。
俄而李宗閔復用,召為吏部侍郎。
州大豪何延慶橫猾,嘩眾遮道,使不得去,固言怒,捕取杖殺之,一屍一諸道。
既領選,按籍自擬,先收寒素,柅吏一奸一。
進御史大夫。
太和九年,宗閔得罪,李訓、鄭注用事,訓欲自取宰相,乃先以固言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旋坐一黨一人,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訓自代其處。
訓敗,文宗頗思之,復召為平章事,仍判戶部。
群臣請上徽號,帝曰:「今治道猶郁,群臣之請謂何?比州縣多不治,信乎?」
固言因白鄧州刺史王堪、隋州刺史鄭襄尤無狀。
帝曰:「貞元時御史,獨王堪爾。」
鄭覃本舉堪,疑固言抵己,即曰:「臣知堪,故用為刺史。
舉天下不職,何獨二人?」
帝識其意,不主前語,因稱:「《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聞德宗時多闕官,寧乏才邪?」
固言曰:「用人之道,隨所保任,觀稱與否而升黜之,無乏才矣。」
帝曰:「宰相用人毋計親疏。
竇易直為宰相,未嘗用姻戚。
使己才不足任天下重,自宜引去;苟公舉,雖親何嫌?用所長耳!」帝不欲大臣有一黨一,故語兩與之。
俄以門下侍郎平章事為西川節度使,詔雲韶雅樂即臨皋館送之。
讓還門下侍郎,乃檢校尚書左僕射。
始置騾軍千匹,又募銳士三千,武備雄完。
武宗立,召授右僕射。
會崔珙、陳夷行以僕射為宰相,改檢校司空兼太子少師,領河中節度使。
蒲津歲河水壞梁,吏撤笮用舟,邀丐行人。
固言至,悉除之。
帝伐回鶻,詔方鎮獻財助軍,上疏固諫,不從。
以疾復為少師,遷東都留守。
宣宗初,還右僕射。
後以太子太傅分司東都。
卒,年七十八,贈太尉。
固言吃,接賓客頗謇緩,然每議論人主前,乃更詳辯。
李玨,字待價,其先出趙郡,客居淮一陰一。
幼孤,事母以孝聞。
甫冠,舉明經。
李絳為華州刺史,見之,曰:「日角珠廷,非庸人相。
明經碌碌,非子所宜。」
乃更舉進士高第。
河一陽一烏重胤表置幕府。
以拔萃補渭南尉,擢右拾遺。
穆宗即位,荒酒色,景陵始復土,即召李光顏於邠寧,李愬於徐州,期九月九日大宴群臣。
玨與宇文鼎、溫畬、韋瓘、馮藥同進曰:「道路皆言陛下追光顏等,將與百官高會。
且元朔未改,陵土新復,三年之制,天下通喪。
今同軌之會適去,遠夷之使未還,遏密弛禁,本為齊人,鐘鼓合饗,不施禁內。
夫王者之舉,為天下法,不可不慎。
且光顏、愬忠勞之臣,方盛秋屯邊,如令訪謀猷,付疆事,召之可也,豈以酒食之歡為厚邪?」
帝雖置其言,然厚加勞遣。
鹽鐵使王播增茶稅十之五以佐用度。
玨上疏謂:「榷率本濟軍興,而稅茶自貞元以來有之。
方天下無事,忽厚斂以傷國體,一不可。
茗為人飲,與鹽粟同資,若重稅之,售必高,其敝先及貧下,二不可。
山澤之產無定數,程斤論稅,以售多為利,若價騰踴,則市者稀,其稅幾何?三不可。
陛下初即位,詔懲聚斂,今反增茶賦,必失人心。」
帝不納。
方是時,禁中造百尺樓,土木費鉅萬,故播亟斂,一陰一中帝欲。
玨以數諫不得留,出為下邽令。
武昌牛僧孺辟署掌書記,還為殿中侍御史。
宰相韋處厚曰:「清廟之器,豈擊搏才乎?」
除禮部員外郎。
僧孺還相,以司勳員外郎知制誥為翰林學士,加戶部侍郎。
始,鄭注以醫進,文宗一日語玨曰:「卿亦知有鄭注乎?宜與之言。」
玨曰:「臣知之,一奸一回人也。」
帝愕然曰:「朕疾愈,注力也。
可不一見之?」
注由是怨玨。
及李宗閔以罪去,玨為申辨,貶江州刺史。
徙河南尹,復為戶部侍郎。
開成中,楊嗣復得君,引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固言皆善。
三人者居中秉權,乃與鄭覃、陳夷行等更持議,一好惡,相影和,朋一黨一益熾矣。
玨數辭位,不許。
帝嘗自謂:「臨天下十四年,雖未至治,然視今日承平亦希矣!」玨曰:「為國者如治身,及身康寧,調適以自助,如恃安而忽,則疾生。
天下當無事,思所闕,禍亂可至哉?」
杜悰領度支有勞,帝欲拜戶部尚書,以問宰相。
陳夷行答曰:「恩權予奪,願陛下自斷。」
玨曰:「祖宗倚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
君臣相須,所以致太平也。
苟用一吏、處一事皆決於上,將焉用彼相哉?隋文帝勞於小務,以疑待下,故二世而亡。
陛下嘗謂臣曰:『竇易直勸我,凡宰相啟擬,五取三,二取一。
彼宜勸我擇宰相,不容勸我疑宰相。
』」帝曰:「易直此言殊可鄙。」
帝又語:「貞元初政事誠善。」
玨曰:「德宗晚喜聚財,方鎮以進奉市恩,吏得賦外求索,此其敝也。」
帝曰:「人君輕所賦,節所用,可乎?」
玨曰:「貞觀時,房、杜、王、魏為文皇帝謀,固此耳!」帝頗向納。
進封贊皇縣男。
始,莊恪太子薨,帝意屬陳王。
既而帝崩,中人引宰相議所當立,玨曰:「帝既命陳王矣!」已而武宗即位,人皆為危之。
玨曰:「臣下知奉所言,安與禁中事?」
帝新聽政,玨數稱道《無逸篇》以勸。
時潞州劉從諫獻犬馬,滄州劉約獻白鷹,玨請卻之以示四方。
遷門下侍郎,為文宗山陵使。
會秋大雨,梓宮至安上門陷於濘,不前,罷為太常卿。
終以議所立,貶江西觀察使,再貶昭州刺史。
宣宗立,內徙郴、舒二州,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遷河一陽一節度使,罷橫賦宿逋百餘萬。
以吏部尚書召,玨去鎮,而府庫十倍於初。
俄檢校尚書右僕射、淮南節度使。
玨顧己大臣,誼不以內外自異,表請立皇太子維天下心。
江淮旱,發倉廩賑流民,以軍羨儲殺半價與人。
卒,年六十九,贈司空,謚曰貞穆。
始,淮南三節度皆卒於鎮,人勸易署寢,玨曰:「上命我守揚州,是實正寢,若何去之?」
及疾亟,官屬見臥內,惟以州有稅酒直而神策軍常為豪商占利,方論奏,未見報為恨,一不及家事。
一性一寡慾,早喪妻,不置妾侍,門無饋餉。
淮南之人德之,玨已歿,叩闕下,願立碑刻其遺一愛一雲。
贊曰:天子待宰相以不疑,是矣。
雖然,於賢不肖當別白分明,乃可與言治。
文宗無知人之明,但以不疑責宰相。
是時善惡混淆,故一黨一人成於下,主聽亂於上,王室之衰,由此為之階。
劉向所云「持不斷之慮者,開群枉之門」,殆文宗為邪!
崔珙,其先博陵人。
父頲,官同州刺史,生八子,皆有才,世以擬漢荀氏「八龍」。
珙為人有威重,一精一吏治,以拔萃異等,累擢至泗州刺史。
由太府卿為嶺南節度使,入對延英,文宗訪治撫後先,珙對一精一亮有理趣,帝咨嗟迂久。
時徐州以王智興後,軍驕,數犯法,節度使高瑀未能制。
天子思材望威烈者檢革其弊,見珙意慷慨,又知治泗得士心,即謂宰相曰:「欲武寧節度使者,無易珙才。」
更詔王茂元帥嶺南,而以珙代瑀。
居二歲,徐人戢畏。
入為右金吾大將軍,遷京兆尹。
會大旱,奏析滻入禁中者,取十九溉民田。
仇士良使盜擊宰相李石於親仁裡,跡出禁軍,珙坐不能捕,以為負,望少衰。
開成末,累進刑部尚書、諸道鹽鐵轉運使。
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鹽鐵,即拜中書侍郎。
會昌二年,進位尚書左僕射。
明年,以兄琯喪,被疾求解,以所守官罷。
與崔鉉故有怨,及鉉宰相代為使,即奏珙妄費宋滑院鹽鐵錢九十萬緡,又劾與劉從諫厚,數護其一奸一。
貶澧州刺史,再斥恩州司馬。
宣宗立,徙商州刺史,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起為鳳翔節度使。
鉉復執政,珙懼,以疾自乞。
方是時,西戎歸故地,邊奏系驛,議所以綏接,珙坐不自力避事,下除太子少師,分司東都,就拜留守。
復節度鳳翔,卒於官。
子涓,一性一開敏。
為杭州刺史,受署,未盡識卒史,乃以紙各署姓名傅襟上,過前一閱,後數百人呼指無誤。
終御史大夫。
琯,字從律,珙兄。
舉進士、賢良方正,皆高第。
累辟諸使府。
入朝,稍歷吏部員外郎。
李德裕任御史中丞,引知雜事。
進給事中。
太和初,持節宣慰盧龍,使有指。
及興元殺李絳,復往尉撫,軍皆按堵。
還,遷工部侍郎、京兆尹。
宋申錫為讒所危,宦豎切齒,時罕敢辨者。
琯與大理卿王正雅固請出獄付外,與眾治之,天下重其賢。
以尚書右丞出為荊南節度使,進左丞。
時弟珙任京兆尹,並據顯劇處,世以為榮。
俄判兵部西銓、吏部東銓,徙東都留守。
以吏部尚書召,辭疾不拜。
會昌中,終山南西道節度使,贈尚書左僕射。
琯行方介,有器蘊,人屬以為相而卒不至,當時共咨雲。
弟璪、璵尤顯,璪位刑部尚書,璵河中節度使。
璵子澹,舉止秀峙,時謂玉而冠者。
擢進士第,累進禮部員外郎。
當時士大夫以流品相尚,推名德者為之首。
鹹通中,世推李都為大龍甲,涓豪放不得預,雖自抑下,猶不許,而澹與焉。
終吏部侍郎。
子遠,有文而風致整峻,世慕其為,目曰「飣座梨」,言座所珍也。
乾寧中,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
從遷洛,罷為尚書右僕射。
柳璨忌衣冠有望者,貶為白州長史,被殺於白馬驛,家沒掖庭。
諸崔自鹹通後有名,歷台閣籓鎮者數十人,天下推士族之冠。
始,其曾王母長孫春秋高,無齒,祖母唐事姑孝,每旦一乳一姑。
一日病,召長幼言:「吾無以報婦,願後子孫皆若爾孝。」
世謂崔氏昌大有所本雲。
蕭鄴,字啟之,梁長沙宣王懿九世孫。
及進士第,累進監察御史、翰林學士,出為衡州刺史。
大中中,召還翰林,拜中書舍人,遷戶部侍郎,判本司,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懿宗初,罷為荊南節度使,仍平章事,進檢校尚書左僕射,徙劍南西川。
南詔內寇,不能制,下遷檢校右僕射、山南西道觀察使。
歷戶部、吏部二尚書,拜右僕射。
還,以平章事節度河東。
在官無足稱道,卒。
鄭肅,字乂敬,其先滎一陽一人,以儒世家。
肅力於學,有根柢。
第進士、書判拔萃,補興平尉。
累擢太常少卿,博士有疑議往咨,必據經條答。
文宗高擇魯王府屬,肅以諫議大夫兼長史。
王為皇太子,遷給事中,進尚書右丞。
出為陝虢觀察使。
開成二年,召拜吏部侍郎。
帝以肅嘗輔導東宮,詔兼賓客,為太子授經。
既而太子母一愛一弛,為讒所乘,廢斥有端。
肅因入見,言天下大本,不可輕動,意致深切,帝為動容。
然內一寵一方煽,太子終以憂死。
出為檢校禮部尚書、河中節度使。
武宗知太子無罪,特困於讒,而朝廷謂肅臨義不可奪,侹侹有大臣節,召為太常卿。
遷山南東道節度使。
五年,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德裕葉心輔政。
宣宗即位,遷中書侍郎,罷為荊南節度使。
卒,贈司空,謚曰文簡。
子洎,仕至州刺史。
洎子仁規、仁表,皆豪爽有文。
仁規位中書舍人。
仁表累擢起居郎。
嘗以門閥文章自高,曰:「天瑞有五色雲,人瑞有鄭仁表。」
傲縱多所陵藉,人畏薄之。
劉鄴未仕,往謁洎,而仁表等鄙訿其文。
鄴為相,因罪貶仁表,死嶺外。
始,肅罷政事,帝以盧商代之。
商字為臣,蚤孤,家窶困,能以學自奮。
舉進士、拔萃,皆中。
由校書郎佐宣歙、西川幕府。
入朝,累十餘遷,至大理卿。
為蘇州刺史,吏以鹽法求贏貲,民愈困,商令計口售鹽,無常額,人便之,歲貲返增。
宰相上其勞,進浙西觀察使,召為刑部侍郎、京兆尹。
方伐潞,芻糧逾太行餉軍,環六七鎮,詔商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又詔杜悰兼鹽鐵、度支,並二使財以贍兵,乃不乏。
出為東川節度使,以兵部侍郎還判度支,擢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范一陽一郡公。
大中元年春旱,詔商與御史中丞封敖理囚繫於尚書省,誤縱死罪,罷為武昌軍節度使。
以疾解,拜戶部尚書,卒。
盧鈞,字子和,系出范一陽一,徙京兆藍田。
舉進士中第,以拔萃補秘書正字。
從李絳為山南府推官,調長安尉。
又從裴度為太原觀察支使,遷監察御史,爭宋申錫獄知名。
進吏部郎中,出為常州刺史。
遷給事中,有大詔令,必反覆省審,駁奏無私。
拜華州刺史。
關輔驛馬疲耗,鈞為市健馬,率三歲一易,自是無乏事。
擢嶺南節度使。
海道商舶始至,異時帥府爭先往,賤售其珍,鈞一不取,時稱絜廉。
專以清靜治。
蕃獠與華人錯居,相婚嫁,多佔田營第捨,吏或撓之,則相苾為亂;鈞下令蕃華不得通婚,禁名田產,闔部肅壹無敢犯。
貞元後流放衣冠,其子姓窮弱不能自還者,為營棺槥還葬,有疾若喪則經給醫藥、殯斂,孤女稚兒,為立夫家,以奉稟資助,凡數百家。
南方服其德,不懲而化。
又除采金稅。
華、蠻數千走闕下,請為鈞生立祠,刻石頌德,鈞固辭。
以戶部侍郎召判戶部。
會昌中,漢水害襄一陽一,拜鈞山南東道節度使,築堤六千步,以障漢暴。
王師伐劉稹,武宗以鈞寬厚能得眾,詔兼節度昭義軍。
會稹死,敕乘驛往,進檢校兵部尚書,專領昭義。
鈞及潞,石雄兵已入,而稹將白惟信率余卒三千保潞,城未下。
雄召之,使往十餘輩皆死。
鈞次高平,惟信獻款,且曰:「不即降者,畏石尚書爾。」
鈞與約而遣。
方雄欲盡夷潞兵,鈞不聽,坐治堂上,左右皆雄親卒,擊鼓傳漏,鈞自居甚安,雄引去,乃召惟信至,送闕下,餘眾悉原。
俄而興士五千戍代北,鈞坐城門勞遣,帷家人以觀。
戍卒驕,顧家屬不欲去,酒酣,反攻城,迫大將李文矩為帥,鈞倉卒奔潞城。
文矩投地僵臥,稍諭叛者,眾乃悔服,即相與謝鈞,迎還府,斬首惡乃定。
詔趣戍者行,密使盡戮之。
鈞請徐乘其變,而使者不發,須報。
時戍人已去潞一捨,鈞選牙卒五百,壯騎百,以騎載兵夜趨;遲明,至太平驛,盡斬之。
即拜檢校尚書左僕射。
宣宗即位,改吏部尚書。
會劉約自天平徙宣武,未至,暴死。
家僮五百無所仰衣食,思亂,乃授鈞宣武節度使,人情妥然。
召入,復為吏部尚書,遷檢校司空、太子少師,封范一陽一郡公,節度河東。
大中九年,召為左僕射。
鈞宿齒,數外遷,而後來多至宰相。
始被召,自以當輔政,既失志,故內怨望,數移病不事事,邀游林墅,累日一還。
令狐綯惡之,罷僕射,以檢校司空守太子太師。
帝元日大饗含元殿,鈞年八十,升降如儀,音吐鴻暢,舉朝咨歎。
以鈞耆碩長者,顧不任職,咎綯為媢賢。
綯聞,言於帝,即以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俄檢校司徒,為東都留守。
懿宗初,復節度宣武,辭不拜,以太保致仕。
卒,年八十七,贈太傅,謚曰元。
鈞與人交,始若澹薄,既久乃益固。
所居官必有績,大抵根仁恕至誠而施於事。
玩服不為鮮明,位將相,沒而無贏財。
盧簡方,失其系世,不知所以進。
盧鈞鎮太原,表為節度府判官。
會一黨一項羌叛,鈞使簡方督兵乘邊,旁河相險,集樹堡鄣,自神山至鹿泉縣,綿三百里,扈遏其沖,賊不得騁,候邏便之。
累遷江州刺史。
徙大同軍防禦使,大開屯田,練兵侈鬥,沙陀畏附。
擢義昌節度使,入拜太僕卿,領大同節度。
久之,徙振武軍,道病卒。
韋琮,字禮玉,世顯仕。
琮進士及第,稍進殿中侍御史。
坐訊獄不得實,改太常博士。
擢累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
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無功。
罷為太子賓客分司,卒。
周墀,字德升,本汝南人。
少孤,事母孝。
及進士第,辟湖南一團一練府巡官,入為監察御史、集賢殿學士。
長史學,屬辭高古,文宗雅重之。
李宗閔鎮山南,表行軍司馬,閱歲召還。
太和末,訓、注亂政,以一黨一語污搢紳有名士,分逐之,獨墀雖嘗為宗閔所禮,不能以罪誣也。
遷起居舍人,改考功員外郎,兼舍人事。
帝御紫宸,與宰相語事已,或召左右史咨質所宜,墀最為天子欽矚。
俄知制誥,入翰林為學士。
武宗即位,以疾改工部侍郎,出為華州刺史。
徙江西觀察使。
劾舉部刺史,翦捕劇賊,出兵戍彭蠡湖,禁止剽劫。
進拜義成節度使,封汝南縣男。
宿將暴謷不循令者,墀命鞭其背,一軍大治。
以兵部侍郎召判度支,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
建言:「故宰相德裕重定《元和實錄》,竄寄它事,以廣父功。
凡人君尚不改史,取必信也。」
遂削新書。
河東節度使王宰重賂權幸,求同平章事,領宣武,墀言:「天下大鎮如並、汴者才幾,宰之求何可厭?」
宣宗納之。
駙馬都尉韋讓求為京兆,持不與。
繇是妄進者少衰。
會吐蕃微弱,以三州七關自歸。
帝召宰相議河湟事,墀對不合旨,罷為劍南東川節度使。
駙馬都尉鄭顥言於帝曰:「世謂墀以直言相,亦以直言免。」
帝悟,加拜檢校尚書右僕射,卒,年五十九,贈司徒。
裴休,字公美,孟州濟源人。
父肅,貞元時為浙東觀察使,劇賊栗鍠誘山越為亂,陷州縣,肅引州兵破禽之,自記平賊一篇上之,德宗嘉美。
生三子。
休,仲子也,一操一守嚴正。
方兒童時,兄弟偕隱家墅,晝講經,夜著書,終年不出戶。
有饋鹿者,諸生共薦之,休不食,曰:「疏食猶不足,今一啖肉,後何以繼?」
擢進士第,舉賢良方正異等。
歷諸府辟署,入為監察御史,更內外任。
至大中時,以兵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
六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奏言:「宰相論政上前,知印者次為時政記,所論非一,詳己辭,略它議,事有所缺,史氏莫得詳。
請宰相人自為記,合付史官。」
詔可。
進中書侍郎。
太和後,歲漕江、淮米四十萬斛,至渭河倉者才十三,舟楫僨敗,吏乘為一奸一,冒沒百端,劉晏之法盡廢。
休分遣官詢按其弊,乃命在所令長兼董漕,褒能者,謫怠者。
由江抵渭,舊歲率雇緡二十八萬,休悉歸諸吏,敕巡院不得輒侵牟。
著新法十條,又立稅茶十二法,人以為便。
居三年,粟至渭倉者百二十萬斛,無留壅。
時方鎮設邸綁居茶取直,因視商人它貨橫賦之,道路苛擾。
休建言:「許收邸直,毋擅賦商人。」
又:「收山澤寶冶,悉歸鹽鐵。」
秉政凡五歲,罷為宣武軍節度使,封河東縣子。
久之,由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復起歷昭義、河東、鳳翔、荊南四節度。
卒,年七十四,贈太尉。
休不為皦察行,所治吏下畏信。
能文章,書楷遒媚有體法。
為人愬藉,進止雍閒。
宣宗嘗曰:「休真儒者。」
然嗜浮屠法,居常不御酒肉,講求其說,演繹附著數萬言,習歌唄以為樂。
與紇干閟素善,至為桑門號以相字,當世嘲薄之,而所好不衰。
劉彖,字子全,高宗宰相仁軌五世孫。
第進士,鎮國陳夷行表為判官。
入遷左拾遺,諫罷武宗方士,言多懇愊。
大中初,擢翰林學士。
宣宗始復關隴,裁處叢繁,書詔夜數十,雖捉筆遽成,辭皆允切。
會伐一黨一項,詔為行營宣慰使。
遷刑部侍郎,乃裒匯敕令可用者,由武德訖大中,凡二千八百六十五事,類而析之,參訂重輕,號《大中刑律統類》以聞,法家推其詳。
繇河南尹進宣武軍節度使。
先時,大饗雜進倡舞,彖曰:「豈軍中樂邪?」
取壯士千人,被鎧擁矛盾,習擊刺,與吏士臨觀。
又下令不訶止夜行,使民自便,境內以安。
徙河東節度使。
未幾,以戶部侍郎召判度支。
始,彖在翰林,帝素器遇。
至是,手詔追還,外無知者,既發太原,人方大驚。
後請間,帝視案上歷,謂彖:「為朕擇一令日。」
彖跪曰:「某日良。」
帝笑曰:「是日卿可遂相。」
即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度支。
嘗與崔慎由議帝前,慎由請甄別流品,彖質曰:「王夷甫相晉,崇尚浮虛,以述流品,卒致淪夷。
今日不循名責實,使百吏各稱職,而先流品,未知所以致治也。」
慎由不得對,繇是罷宰相。
俄而彖大病,加工部尚書,拜臥內,猶手疏陳政事。
居位半歲卒,年六十三,贈尚書左僕射。
彖以名節自將,凡議論處事不私,趨於當乃止,未嘗以言色借貴近。
與彖同知政者夏侯孜。
孜,字好學,亳州譙人。
累遷婺、絳州刺史。
繇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鹽鐵。
懿宗立,進門下侍郎、譙郡侯。
俄以同平章事出為西川節度使。
召拜尚書左僕射,還執政,進司空,為貞陵山陵使。
坐隧壞,出為河中節度使,猶同平章事。
初,堂史署制,僕孜懷中,即死。
不數日,孜罷。
鹹通時,蠻犯蜀深入,士乏糧,追責孜治蜀無素備,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卒。
趙隱,字大隱,京兆奉天人。
祖植,當德宗出狩,變倉卒,羽衛單寡,硃泚攻城急,植率家人奴客以死拒守,獻家財勞軍,帝嘉之。
賊平,渾瑊引在幕府。
累擢鄭州刺史。
鄭滑節度使李融奏以自副,融疾病,委以軍政。
大將宋朝晏火其營,夜為亂,植列卒不動須之,遲明而潰,捕斬皆盡,優詔嘉慰。
累擢嶺南節度使,終於官。
父存約,辟署興元李絳府。
值軍亂,方與絳燕間,吏報賊至,絳麾存約使去,對曰:「荷公德厚,誼不當獨免。」
即部勒左右捍之,而同被害。
隱以父死難,與兄騭廬墓幾十年,闔門誦書,不應辟召。
親友更敦勉令仕,會昌中,擢進士第,歷州刺史、河南尹。
以兵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
鹹通末,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封天水縣伯。
一性一仁悌,不敢以貴權自處。
始布衣時,家無貲,與騭同耕以養,雖姻宗之富,未嘗干以財。
宦浸顯,還家,易衣侍左右,猶布衣也。
騭終宣歙觀察使。
既輔政,它宰相及百官皆詣第升堂慶母,歲時公卿必參訊。
懿宗誕日,宴慈恩寺,隱侍母以安輿臨觀,宰相方率百官拜恩於廷,即回班候夫人起居,搢紳以為榮。
後崔顏昭、張浚當國,皆有母,遂踵其禮。
僖宗初,罷為鎮海軍節度使。
王郢之亂,坐撫御失宜,下除太常卿。
廣明初,為吏部尚書。
居母喪,卒。
子光逢、光裔、光胤,皆第進士,歷台省華劇。
光逢尤規矱自持,以中書舍人為翰林學士。
時光裔由膳部郎中知制誥,對掌內外命書,士歆羨之。
裴坦,字知進,隋營州都督世節裔孫。
父乂,福建觀察使。
坦及進士第,沈傳師表置宣州觀察府,召拜左拾遺、史館修撰。
歷楚州刺史。
令狐綯當國,薦為職方郎中,知制誥,而裴休持不可,不能奪。
故事,舍人初詣省視事,四丞相送之,施一榻堂上,壓角而坐。
坦見休,重愧謝,休勃然曰:「此令狐丞相之舉,休何力?」
顧左右索肩輿亟出,省吏眙駭,以為唐興無有此辱,人為坦羞之。
再進禮部侍郎,拜江西觀察使、華州刺史。
召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不數月卒。
坦一性一簡儉,子取楊收女,繼具多飾金玉,坦命撤去,曰:「亂我家法。」
世清其概。
從子贄。
贄,字敬臣,及進士第,擢累右補闕、御史中丞、刑部尚書。
昭宗引拜中書侍郎兼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兼戶部尚書。
帝疑其外風檢而暱帷薄,逮問翰林學士韓偓,偓曰:「贄,鹹通大臣坦從子,內雍友,合疏屬以居,故臧獲猥眾,出入無度,殆此致謗言者。」
帝每聞鹹通事,必肅然斂衽,故偓稱之為贄地。
帝幸鳳翔,為大明宮留守,罷。
俄進尚書左僕射,以司空致仕。
硃全忠將篡,貶青州司戶參軍,殺之。
鄭延昌,字光遠,鹹通末,得進士第,遷監察御史。
鄭畋鎮鳳翔,表在其府。
黃巢亂京師,畋倚延昌調兵食,且諭慰諸軍。
畋再秉政,擢司勳員外郎、翰林學士。
進累兵部侍郎,兼京兆尹判度支。
拜戶部尚書,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刑部尚書。
無它功,以病罷,拜尚書左僕射,卒。
王溥,字德潤,失其何所人。
第進士,擢累禮部員外郎、史館脩撰。
崔胤鎮武安,表署觀察府判官。
胤不赴鎮,溥留充集賢殿直學士。
御史中丞趙光逢奏為刑部郎中,知雜事。
昭宗蒙難東內,溥與胤說衛軍執劉季述等殺之。
帝反正,驟拜翰林學士、戶部侍郎,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戶部。
不能有所裨益,罷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部。
未幾,召拜太常卿、工部尚書。
會硃溫侵一逼一,貶淄州司戶參軍,賜自盡,與裴樞等投一屍一於河。
盧光啟,字子忠,不詳何所人。
第進士,為張浚所厚,擢累兵部侍郎。
昭宗幸鳳翔,宰相皆不從,以光啟權總中書事,兼判三司,進左諫議大夫,參知機務。
復拜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俄罷為太子少保,改吏部侍郎。
初,光啟執政,韋貽范、蘇檢相繼為宰相。
貽范,字垂憲,以龍州刺史貶通州,檢為洋州刺史。
二人奔行在,貽范遷給事中。
用李茂貞薦,閱旬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
倚權臣,恣驁不恭。
會母喪免,逾月奪服。
不數月卒。
檢初拜中書舍人,貽范薦於茂貞,即拜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茂貞與硃全忠通好,乃求尚主,取檢女為景王妃以固恩。
帝還京師,檢長流環州,光啟賜死。
分類:史書